第一部:16.結同心(1 / 2)

雲中歌小說 桐華 5882 字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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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結同心

七里香雖然已經開門,生意卻依然冷清。

許平君瞟了眼四周,見周圍無人,湊到雲歌耳邊小聲問:你忙完了嗎忙完了,今日我們早點走。

雲歌詫異地問:大哥不是囑咐過我們,他來接我們一塊回去的嗎不等大哥嗎

許平君臉有些紅,低聲說:我想去看大夫,身上已經一個月沒有來了,我懷疑,懷疑是

雲歌皺著眉頭想了會:估計是你日常飲食有些偏涼了,應該沒有大礙。這個月多吃些溫性食物。

許平君輕擰了雲歌一把,真是笨我懷疑我有了。

雲歌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問:你有了什么

許平君翻了個白眼,先前的幾分羞澀早被雲歌氣到了爪哇國,有孩子了

雲歌呆了一瞬,猛然抱住許平君,卻又立即嚇得放開她,好像抱得緊一些都會傷到孩子。

雲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許平君的腹部,興奮地說:待會大哥肯定高興死。我現在就找人去找大哥。

許平君拉住雲歌的手:我還不敢肯定,所以想自己先去看大夫,等確定了再告訴病已。說不定是我空歡喜一場呢

雲歌點頭:也是,那我們現在就走。

當大夫告訴許平君的確是喜脈時,許平君和雲歌兩人喜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一向節儉的許平君更是破天荒頭一遭,給大夫額外封了一些錢,一連聲地謝謝,謝謝,謝謝

謝得年輕的大夫不好意思起來,對著許平君說:不用謝了,不用謝了。要謝該去謝你家夫君,這可不是我的功勞。

一句急話又是一句錯話,大夫鬧了個滿面通紅,不過終於讓許平君的謝謝停了下來。

雲歌捶著桌子險些笑倒。

雲歌和許平君出醫館時,天色已黑。

兩人都十分興奮,雲歌笑著說:好了,從今日起,你的飲食我全權負責。安胎葯最好不吃,畢竟是葯三分毒,我回去仔細看看書,再讓孟珏給你診脈,一定

雲歌忽覺得巷子異常安靜,幾分動物的本能讓她立即握著許平君的胳膊跑起來,卻已是晚了。幾個蒙面大漢前後合圍住了她們。

雲歌顧及到許平君,立即說:你們要誰不管你們出於什么目的,抓我一個就夠了。

一個人微哼了一聲:兩個都要。

許平君抓著雲歌的手,身子抖得不成樣子,我們沒有錢,只是普通百姓。

雲歌輕握住許平君的手,我們會聽話地跟你們走,不要傷到我們,否則魚死網破,一拍兩散。

領頭的人聳了聳肩,似乎對自己如此容易就完成了任務,十分詫異,向其余人揮了下手,命他們把雲歌和許平君塞進一輛捂得嚴嚴實實的馬車,一行人匆匆離開。

許平君摸著自己的腹部,哀愁地問:他們是什么人

雲歌搖了搖頭:你沒有錢,我沒有錢,你沒有仇家,我沒有仇家,這件事情只能問孟珏或者大哥了。姐姐不用擔心,他們沒有當場下毒手,反而帶走我們,就證明是用我們向孟珏或者大哥提要求,既然如此,就暫時不用擔心。

許平君無奈地點了點頭,靠在了雲歌肩頭。

也許因為孩子,許平君比平時多了幾分嬌弱。雲歌突然之間有一種她需要保護兩個人的責任。

雲歌忽然摸到孟珏當日贈她的匕首,因為這個匕首打造精美,攜帶方便,割花草植物很好用,所以雲歌一直隨身帶著。

雲歌低聲和許平君說:假裝哭,不要太大聲,也不要太小聲。

許平君雖莫名其妙,但素來知道雲歌鬼主意最多,所以嗚嗚咽咽地假裝哭起來。

雲歌嘴里假裝勸著她,手下卻是不閑,掏出匕首,掀開馬車上的毯子,沿著木板縫隙,小心地打著洞。

等鑽出一個小洞時,雲歌把匕首遞給許平君,示意她收好。

掏出幾個荷包,打開其中一個,里面裝著一些胡椒子,她小心地握著胡椒子,胡椒子順著小洞,一顆顆滑落。可是馬車還未停,胡椒子就已經用完,雲歌只能把荷包里所有能用的東西都用上。

看馬車速度慢下來,雲歌立即把毯子蓋好,抱住了許平君,好似兩個人正抱頭哭泣。

雲歌和許平君都被罩著黑布帶下了馬車。

等拿下黑布時,已經在一個屋子里,雖然簡陋,但被褥齊全,沒多久還有人送來食物。

雲歌囑咐許平君先安靜休息一夜,一則,靜靜等待孟珏和劉病已來救他們,二則,如果孟珏和劉病已不能及時來,她們需要設法逃走的話,必須有好的體力。

許平君小聲問:你的法子能管用嗎

不知道,看孟珏和大哥能不能留意到,也要盼今夜不要下雨。

許平君本來心緒不寧,可看雲歌睡得安穩,心里安定下來,也慢慢睡了過去。等她睡著,雲歌反倒睜開了眼睛,瞪著屋頂,皺著眉頭。

怕什么來什么,想著不要下雨,雲歌就聽到風聲漸漸變大,不一會,雨點就敲著屋檐響起來。

雲歌郁悶地想,難道老天要和我玩反的那老天求求你,讓我們都被抓起來吧轉念間,又不敢再求,萬一好的不靈壞的靈呢還是自力更生,靠自己吧

許平君被雨聲驚醒,發愁地問:雲歌,我們真能安全回家嗎

雲歌笑說:會呀孟珏和大哥應該早就發覺我們失蹤了,也許已經發現我丟下的胡椒,即使不能直接找到我們,至少有眉目可以追查,而且下雨有下雨的好處,下雨時,守衛就會松懈,方便我們逃走。

第二日。

雨仍舊沒完沒了地下著,看守她們的人不跟她們說話,卻會很准時地送飯菜。

雲歌看出這些人都是經過訓練的人,並非一般的江湖人。

她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想要用她們要挾孟珏和大哥去做什么,可身體內的一點動物知覺,讓她從這些人的眼神中,感覺到了殺意。他們看她和許平君的眼光像狼看已經臣服在爪下的兔子,恐怕不管孟珏和大哥是否按照他們所說的去做,他們都會殺了她和許平君。

雲歌本來更傾向於等孟珏來救她們,此時卻知道必須要自救。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雲歌讓許平君退開幾步,小心地打開一個鹿皮荷包。

一只嬰兒拳頭大小的蜘蛛從里面慢悠悠地爬出。

雲歌靜靜退開,只看蜘蛛不緊不慢地從窗口爬了出去。

許平君小聲問:那個東西有毒

雲歌點點頭:前兩日我花了好多錢向胡商買的,是毒葯卻也是良葯。這種蜘蛛叫做黑寡婦,偶爾會以雄蛛為食。這只蜘蛛是人養的,為了凝聚它體內的毒性,自小的食物就是雄蛛,下午守衛進來送飯時,我在兩個守衛的身上下了雄蛛磨成的粉,它此時餓了兩天,肯定會聞味而去,剩下的就要看運氣了。

許平君悄悄伏在門邊,緊張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雲歌用匕首,把被子小心地劃開,被面給許平君做了雨披,里子全部劃成布條,一節節打成死結後,連成了一條繩子。

因為雨大夜黑,除了偶有巡邏的守衛經過,其他人都在屋里飲酒吃菜。

看守雲歌和許平君的兩人卻要在屋檐下守夜,心緒煩躁中,根本沒有留意地面上靜靜爬著的危險。

黑寡婦在分泌毒葯的同時先會分泌出一種麻醉成份,將被咬的獵物麻醉。

一個守衛不耐煩地搓著手。

一個低聲說:再忍一忍,今天晚上就會做了她們,說不定過一會,頭兒就會來通知我們了。

兩個人忽然覺得十分困倦,一個實在撐不住,說了聲我坐會兒,就靠著門坐下,另外一個也坐了下來。

不一會兩人都閉上了眼睛。

許平君朝雲歌打手勢,雲歌點了下頭,先讓許平君拿了大蒜往鞋子上抹。

黑寡婦很討厭大蒜味。不知道它鑽到哪里去了,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許平君一聽,立即往手上、臉上、脖子上都抹了不少。

雲歌笑著把自己做好的雨披罩在許平君身上。

許平君知道自己有孩子,也未和雲歌客氣,只重重握了下雲歌的手。

雲歌拿匕首小心地將門有鎖的那塊,連著木板削了下來。

一開門,兩個守衛立即倒在了地上,許平君驚恐地後退了一大步:他們都死了嗎

沒有,沒有,大概只是暈過去了,許姐姐快一點。雲歌哄著許平君從兩人的屍體上跨過去,把匕首遞給許平君,指了指依稀記著的方向:你向那邊跑,我馬上來。

你呢

我要偽裝一下這里,拖延一些時間,否則巡邏的人往這里一看,就知道我們跑了。

雲歌強忍著害怕將門關好,將兩個守衛的屍體一邊一個靠著門框和牆壁的夾角站好。遠看著,沒有任何異樣。

雲歌追上許平君時,面孔蒼白,整個身子都在抖。

許平君問:雲歌,你怎么了你嘔吐過

雲歌搖頭:我沒事,我們趕緊跑,趁他們發現前,盡量遠離這里。

兩個人貓著腰,在樹叢間拼命奔跑。跑了一段後,果然看到當日馬車停下來的高牆。

雲歌的武功雖差,可借著樹,還能翻過去,許平君卻是一點功夫沒有。

我先上去,把繩子找地方固定好。

雲歌匆匆爬上樹,借著枝條的盪力,把自己盪到了牆頂上。將匕首整個插入牆中,把布條做的繩子在匕首把上綁好,雲歌垂下繩子,許姐姐,快點爬上來。

許平君看著高高的牆,搖了搖頭,我爬不上去。

雲歌著急地說:姐姐,你可以爬上來。

許平君還是搖頭:不行萬一摔下來了呢

雲歌想了一瞬,跳了下去,蹲在地上,許姐姐,你拽著繩子,踩在我肩膀上。我慢慢站起來,等我全站起來時,你的頭已經離牆頭只有兩人高的距離了,你一定可以爬上去,我會在下面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摔著。

許平君的手放在腹部還在猶豫,雲歌說:許姐姐,他們會殺我們的,我感覺到了,所以我們一定要逃。

許平君咬了咬牙,站到了雲歌肩膀上。

做了母親的人會格外嬌弱,可也格外勇敢。

雲歌在下面緊張地盯著許平君,她看到許平君的害怕,看到許平君才爬了一半時,已經力氣用盡的掙扎。

雲歌一面緊張地伸著手,一面不停地說:還有一點就快到了,還有一點就快到了。

隱隱聽到紛亂的人語聲和腳步聲。

雲歌不能回頭看,也不能爬上牆,只盯著許平君,一遍遍鼓勵許平君爬到牆頂。

許平君叫:雲歌,他們追來了,你你快上來,不要管我了。

雲歌罵起來:許平君,我要管的才不是你,誰喜歡管你這個沒用鬼我管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還不爬,你想害死孩子嗎大哥會恨你的。

許平君聽著身後的人語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一面哭著,一面想著孩子,體內又有了一股力氣,讓她爬上了牆頂。

雲歌立即說:把繩子拽上去,然後順著繩子滑下去,這個很簡單,快走

許平君居高臨下,已經看到一大群手持兵器的人,她哭著問:你呢你快上來。

雲歌朝她不屑地撇了下嘴:我走另外一條路。我有武功,沒了你這個拖累,很容易脫身,你快點下去,別做我的拖累說完,就飛掠了出去。

追兵聽到雲歌在樹叢間刻意弄出的聲音,立即叫道:在那邊,在那邊。

許平君一邊哭著,一邊順著繩子往下滑。

雙腳一落地,立即踉踉蹌蹌地拼命跑著,心中瘋狂地叫著病已、病已、孟珏、孟珏你們都在哪里你們都在哪里

臉上的淚水,天上的雨水,漆黑的夜,許平君滿心的絕望。

都是因為她要偷偷去看大夫,如果不是她要去看大夫,就不會被人抓走;都是因為她這個拖累,否則雲歌早已經逃掉。全是她的錯

漫天的雨,四周都是漆黑。

許平君只知道跑,卻不知道如何才能跑出黑暗,想到雲歌此時的境遇,許平君再難壓抑心中的悲傷,對著天空吼了出來:病已,病已,你們究竟在哪里

不料竟然聽到:平君,平君,是你嗎

是我,是我。許平君狂呼,大雨中,幾個人影出現在她面前。她看到劉病已的瞬間,身子軟了下去。

劉病已立即抱住了她,她哭著喊:去救雲歌,快去,快去,要不然就晚了

孟珏臉色煞白,將身上的雨篷扔給劉病已,立即消失在雨幕中。

劉病已看了看孟珏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虛弱的許平君,頓住了欲動的身形,對身後陸續而來的游俠客們大聲說:病已的朋友還困在里面,請各位兄弟配合孟珏兄先救人。

有人一邊飛縱而去,一邊笑問:救了人之後,我們可就大開殺戒了,老子許久沒有用人肝下酒了。

劉病已豪爽地大笑道:自然豈能不盡興而回低頭間,語聲已經溫和:我先送你回家。

許平君搖頭:我要等救到雲歌再走,我們是一塊來的,自然該一塊走。

劉病已問:你身體吃得消嗎

許平君強笑了笑:就是淋了些雨,我是恐懼、害怕更多。

劉病已未再多言,用孟珏的雨篷把許平君裹好,抱著許平君追眾人而去。

劉病已護著許平君站在牆頭一角,俯瞰著整個宅院。

許平君只覺突然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

有人胖如水缸,慈眉善目,有人瘦如竹竿,凶神惡煞,有嬌媚如花的女子,也有冠袍齊整的讀書人,卻個個身手不凡,一柄扇子,一把傘,甚至輕輕舞動的綢帶,都可以立即讓敵人倒下。

有兩三個是她認識的,更多的是她從未見過的面孔。即使那些熟悉的面孔,現在看來,也十分陌生。

許平君小聲問:這就是傳說中隱藏行蹤的江湖游俠客、嫉惡如仇的綠林好漢嗎

嗯。

都是你的朋友

嗯。

許平君和劉病已認識已久,雖然劉病已的脾氣有時候有些古怪,有些摸不透,可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是了解劉病已的。

可現在她有些困惑,她真的了解劉病已嗎

劉病已眉目間有任情豪俠,可流露更多的卻是掌控蒼生性命,睥睨天下的氣勢。許平君忽然覺得即使當日看到的廣陵王和劉病已比起來,氣勢也差了一大截。

突然看到何小七手中的長刀揮過,一個人的人頭飛了起來,許平君不禁失聲驚呼。她猛然意識到,那些倒下的人不僅僅是倒下。她胃里一陣翻滾,身子搖晃欲墜。幸虧劉病已一直摟著她的腰,才沒有跌下去。

劉病已輕輕把她的臉按到自己的肩頭,用斗篷帽子遮住了外面的一切:不要看了,也不要多想,這些人都是壞人,是罪有應得。

劉病已卻是淡然地看著越來越血腥的場面,甚至看的興趣都不是很大,只是目光在人群中移動,搜尋著熟悉的身影。

待看到孟珏懷里抱著的人,他輕吁了口氣,笑著將手放到嘴邊,打了個極其響亮的呼哨,底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呼應聲,緊接著就是一人不留的血腥屠殺。

劉病已抱著許平君落下了牆頭,雲歌受傷了嗎

孟珏搖搖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有些擦傷,都不要緊。她是自己把自己給嚇暈了。她殺了個人,估計是第一次殺人,本來就嚇得要死,結果那人沒死透,雲歌跑時被他拽住了腳,她一看那人狀如厲鬼的樣子,就暈了過去,幸虧二月及時找到她,否則

我以前和她去過墓地,看她膽子挺大,沒想到劉病已搖頭笑起來,孟珏身後的隨從也都笑起來。

許平君此時高懸的心才放了下來,又是笑又是哭地罵:還說自己會武功,原來就這個樣子

正說著,劉病已的朋友陸續出來,沖劉病已抱抱拳,大笑著離去。

許平君不怎么敢看他們,眼睛只能落在孟珏的方向。幸虧孟珏的侍從也如他一般,個個氣度出眾,女子若大家小姐,男子像詩書之家的公子。

劉病已笑望著已經再無一個活人的宅院:這場大雨,什么痕跡都不會留下。

孟珏對劉病已贊道:快意恩仇,王法若閑,殺人事了去,深藏身與名,難怪司馬遷會特意為刺客和游俠列傳。

馬車已到,二月挑起了簾子,請他們上車。

上了車,孟珏笑向許平君說:我給你把一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