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7.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2 / 2)

雲中歌小說 桐華 6315 字 2021-01-03

孟珏對即將出口的話有了幾分不忍,不要做皇後。

許平君不解:為什么

孟珏斟酌了一下,說道:皇後的位置,霍成君勢在必得,你爭不過她。

許平君毫不在意地一笑,顯然未把孟珏的話當回事情,反倒半開玩笑地說:雲歌如今可也是霍小姐呢孟大哥你當著霍小姐的面說霍家是非,當心雲歌不樂意。霍光接雲歌進府後,對外說雲歌是他已過世夫人的遠方親戚,失散多年,好不容易相認,憐雲歌在長安孤苦,把雲歌認作了義女,改名霍雲歌。聽說因得霍光愛憐,就是霍成君見了雲歌都要恭恭敬敬地叫姐姐,所以霍府上下,竟是無一人敢對雲歌不敬。許平君雖猜到事情肯定不像霍光說的那么簡單,病已也曾叮囑過她,讓她見到雲歌時,打探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可她心中自有自己的主意,她認識的是雲歌這個人,不管雲歌姓霍姓劉,是貴是賤,她只知道雲歌如她親妹,那些紛紛紜紜的外事,雲歌願意解釋,她就聽,雲歌不願意,她也沒那工夫理會。雲歌苦笑著說:姐姐心情大好了就拿著我戲耍霍成君早認定皇後非她莫屬,姐姐若不想趟這潭渾水,這個皇後還是不要當的好。許平君反問:我的夫君已經下了潭,我能只站在岸邊,袖手旁觀嗎

孟珏心頭另有思量,劉詢的尋故劍真的就是故劍情深嗎可是許平君眼睛內的喜悅太過耀眼,那么單純的女兒心思,那么摯烈的渴望,是這段日子以來,他見到的最干凈的美麗,讓他遲遲不忍擊碎。可是他不是早已經擊碎過一雙懇求相信的眸子嗎他不是早已經習慣看鮮花下面的腐葉了嗎平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皇上封了你為後,你就站在了刀鋒口上皇上想要爭取天子的獨權,霍氏想要維護家族的權勢,他們之間的矛盾匯聚到後宮,你首當其沖。皇上封你為後並不難,不過是一道詔書。以霍光一貫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和皇帝正面沖突,可你拿什么去守住皇後的位置皇上如此做,已經將你置於險地,是用你的安全在換取許平君斷然說道:孟大哥,你不必說了,你說的道理我明白。我想這也是病已為什么想要我做皇後的原因。他在朝堂上已經被霍光左右牽制,他不想後宮再被霍氏把持,那是他的家,他需要一個可以安心休憩的地方,而我願意在他休息時,做他的劍,護他左右。他是我的夫君,從我嫁他起,我已立志,此生共進退我相信他也會保護我,因為我是他的妻雲歌聽到孟珏話語下流轉的暗示,本來寒氣陡生,才想深思,可聽到許平君的鏗然話語,卻又覺得本該如此。愛一個人,本就該與他共進退、同患難,如果她當初也有許姐姐的義無返顧,她和陵哥哥至少可以多一點時光,可以再多一點快樂。孟珏似對許平君的選擇未顯意外,仍舊微微笑著,以前,我一直覺得劉詢比我幸運,後來,覺得我比他幸運,現在看來,還是他比較幸運。雲歌唇邊一抹冷笑。

許平君看到他們二人的樣子,心中不安,驀然間一個念頭躥進腦海,孟珏究竟為什么要打掉雲歌的孩子病已又究竟做過什么如果有一日,雲歌知道病已所做的一切,自己該怎么辦孟珏好似完全沒有察覺雲歌的敵意,對雲歌說:你既然住到了霍府,有了自己的宅院,有個人就該還給你了,省得留在我這里礙眼。於安從室內出來,跪在了雲歌面前,老奴辦事不妥,讓姑娘這段日子受苦了,還求姑娘看在看在讓老奴繼續服侍姑娘。雲歌腦內轟然一聲大響,痛得心好似被生生剜了出來。

在她的記憶中,驪山上的最後一夜,畫面一直模糊不清。她只是睡了一覺,而他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

在她的記憶中,他仍倚在夜色深處的欄桿上賞星,似乎只需一聲輕喚,他就會披著夜色和星光,走進屋內。

在她的記憶中,他只是暫時出了遠門。他一定是不放心她,所以打發了於安來,一定是

許平君看雲歌捂著心口,臉色慘白,忙去扶她,雲歌,你怎么了

雲歌搖搖頭,臉色恢復了正常,她對於安說:陵哥哥都已經讓你來了,我當然不會不願意了,只是我現在暫時住在霍府,不知道你願意去嗎於安簡單地回道:姑娘住哪里,我住哪里。

雲歌忽想起一個人,開口問道:富裕在哪里

孟珏說:在我這里,我命他也跟你過去

不用。雲歌對許平君說:姐姐,你還記得富裕嗎就是我們在溫泉宮認識的那個小宦官。

許平君笑著點點頭,記得,大家是患難之交,怎么會忘記後來我在宮中也見過他的,他對我極好。

如果姐姐決定了當皇後,就讓富裕做椒房宮的主管吧他在宮里已經有些年頭,熟知各種宮廷規矩,又和如今服侍皇上的七喜、太皇太後的六順這幾個大宦官都有交情,姐姐若要辦什么事情,他都能說得上話。許平君已在宮內住了一段日子,深知那些看著不起眼的宦官和宮女在整個未央宮的重要性。宮里的一舉一動都離不開宦官宮女,可她對這些一直尾隨她左右的眼睛,總是不能放心,想做什么,也總覺得不稱心。可她出身貧賤,並無外戚可倚靠,自然也無人幫她操心這些事情。未料到雲歌心思轉得如此快,轉眼間,已經幫她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不禁喜道:當然好盆中的火炭已經快要燒盡,許平君卻遲遲不想說離去。在熟悉的舊屋,大家圍爐而坐,除少了一個人以外,一切都好似和以前一樣,她眷念著熟悉的溫暖,不想回到冷清的未央宮。雲歌卻是沒有絲毫留念,炭火剛熄,就站了起來,姐姐,走嗎

許平君只得站起,孟珏將一把舊傘遞給許平君,許平君微點了下頭示謝,一手撐著傘,一手牽著雲歌出了門。兩人行到巷口,幾個灰衣便服打扮的宦官正尋到了此處,看到許平君和雲歌身後隨著的於安,驚得都忘記了給許平君行禮,一個人喃喃問:師傅,您怎么於安謙卑地彎著身子說:不敢,在下如今只是霍府的家奴,當不起各位的敬稱。

幾個宦官仍看著於安發怔,許平君不悅地哼了一聲,幾人忙肅容請安,再不敢看於安。

許平君揮手讓他們退下,握著雲歌的手,滿是不舍,仔細叮嚀道:以後不要再在街上打架了。

雲歌微笑著說:姐姐不用擔心我,霍光對我很好,他要對我不好,我可不敢當街鬧事,霍家得寵的小姐才能飛揚跋扈。許平君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呀早知道你是這個心思,我倒不該多事了。語聲中卻仍夾著憂慮。

雲歌笑著說:姐姐,你照顧好自己。我的事情,我自己有主意。

許平君只能點點頭,將手中的傘遞給雲歌,轉身離去,立即有宦官過來替她撐傘領路。

偶有路過的住戶,認出了許平君,都是驚得立即把傘扔掉,跪到了街側,一個幼童不知尊卑,大聲叫道:劉家嬸嬸,你答應要給我熬糖吃他的母親嚇得面無血色,忙把他的口死死捂住,另一只手摁著他的頭,母子二人用力磕頭賠罪。許平君讓他們起來,婦人卻只是一味磕頭,一句完整的話都不敢說。

朦朦的細雨,籠罩著天地,才是下午,卻已經有了夜的昏暗。許平君立在長街中央,看著泥濘路上跪著磕頭的人,神情茫然。

葬禮後不久,張賀和張安世兩兄弟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向劉詢上書,請求冊封許婕妤為皇後。事情出乎預料,霍光一派只能倉促應對。大司農田廣明反對,說許婕妤是罪夫之女,不足以母儀天下,霍婕妤出身尊貴,品性端庄,才是皇後的最佳人選。張安世反駁道,許婕妤雖出身微賤,可與皇上患難情深,更值得眾人感佩。兩方爭執不下,只能請劉詢做主,劉詢雖沒有明說,可話語中一直回憶著和許平君從相識到成婚的始末,說著妻子在他貧賤時,對他的百般照顧,情動處,眼中淚光隱隱。如孟珏所言,當劉詢表明了態度後,霍光只態度恭敬的接納,並未當面就激烈反對,在右將軍張安世和京兆尹雋不疑的一再覲言下,最終劉詢在聖旨上蓋了印鑒,正式昭告天下,冊封許平君為後。霍光也許心中有不悅,可面上並未表現出來,甚至吩咐下人准備禮物恭賀許平君封後。可消息傳到昭陽殿,霍成君卻是氣得差點暈過去,她將昭陽殿內所有劉詢賞賜的東西全都砸到了地上,摔不爛的,也要用剪刀一點點剪碎。侍女戰戰兢兢地想勸,卻全被她喝退。當她砸完所有東西,全身也已無力氣,悲憤攻心,軟坐在了地上,一抬頭,卻看見窗下還掛著一盞嫦娥奔月八角垂絛宮燈。她望著宮燈,突然大笑起來,一邊笑著一邊竟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霍成君呀霍成君你竟然又上了一次男人的當當然知道他不是君子,可你以為他至少還會是一個守信用的生意人,你幫助他登上帝位,他給你後位,公平的交易不想他竟然連一個生意人都不是,今日的兩巴掌將你徹底打清醒,要你日後永遠記得自己的錯劉詢不棄糟糠之妻的舉動傳到民間,讓無數百姓生了感動贊佩。自古都是痴情女子負心漢,可劉詢當了皇帝後還如此深情,讓無數女子暗灑感動羨慕的淚水。一時間,長安街頭的劍都貴了幾倍,只因為很多女子買劍贈心上人,望他能如劉詢一般,即使將來封侯拜相,仍記得故劍情深。伴著故劍情深的故事,劉詢竟成了大漢開國以來,最受民間百姓喜歡的皇帝。因為百姓心中,這個皇帝不再是龍座上一個高不可及的冰冷影子,而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他如他們一般會笑會落淚,他們覺得劉詢和他們很近。在他們心中,一個對糟糠妻子都如此有情有義的皇上,會對百姓不好嗎

這一點連孟珏都沒想到,一個還沒做出任何政績的皇帝竟只此一舉就贏得了民心,令孟珏冷嘲之余,也自嘆弗如許平君被封皇後,劉奭成為了劉詢的嫡長子。自周朝以來,天子承襲就沿襲的是嫡長子承位制,太子之位似乎不言而喻地要落到劉奭頭上。朝內忠於皇權的大臣們歡心鼓舞,被霍氏壓制了二十多年,終於看到了出頭的希望。爽直的張賀想一鼓作氣地再請劉詢冊封劉奭為太子,心思精明的張安世卻搖頭不同意。張賀有些氣惱,對著弟弟嚷嚷:張氏既然已經決定效忠皇上,你和霍光之間再無可能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做起事情來還這么一副怕前怕後的樣子張安世對著這么個大哥,只有嘆氣,太子和皇後不一樣。霍光的性格,可以容許平君做皇後,反正他自有辦法將後宮實際控制在霍氏手中,只要將來霍婕妤得子,這些面子上的事情,他犯不著和皇上撕破臉的爭,可太子他搖頭表示霍光絕對不會放棄。張賀冷笑連連,太子肯定是要立的,現在只有許皇後有子,不立大殿下,還能立誰霍光他再巧,也難為無米的炊。你上不上書你不上,我自己去上。張安世想拉沒有拉住,張賀已經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張賀的一道請立太子的奏章,如一塊驚天巨石,激得整個朝堂水花四濺。立太子的事情不到准備妥當,劉詢和霍光都不會輕提。可是,張賀的一道奏折將兩方都想暫時回避的問題硬給擺到台面上。不要說霍光震驚憤怒,就是劉詢都心中暗惱張賀的自作主張,可礙於張賀於他有恩,一直忠心耿耿,他又剛登基,真正能倚靠的臣子只有這些人,所以也只能暗惱。事情至此,覆水不能收,只能不得不小心地想出解決辦法。散朝後,劉詢命七喜將張安世悄悄傳來見他。

劉詢望著下方跪著的張安世,誠懇地說:張將軍,當日朕和梓童的婚事多虧令兄一手主持,如今他又上書請求立朕和梓童的兒子為太子。朝堂上的情形不必朕多說,將軍心中應該都清楚,朕如今只向你拿個主意,朕究竟能不能現在就立奭兒為太子。張安世心內苦嘆,大哥呀大哥,你真是要害死兄弟朝堂斗爭中,一直置身事外,不與任何黨派結交,如今卻被逼得非要明確的選擇一方。張安世不說話,劉詢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等著。張安世三朝元老,手握兵權,官居右將軍,心思精明通透,處事沉穩小心,奭兒能不能做太子,張安世是個關鍵。皇上問的是能不能現在就立劉奭為太子,而不是劉奭適合不適合做太子,看樣子,皇上的心思已定,只是早晚而已。當太子很容易,不過一道詔書,只要詔書迅速昭告天下,霍光再強橫,也不能把刀架在皇上的脖子上,逼皇上收回詔書,可是在霍光的手段下,劉奭這個太子究竟能不能做到登基張安世躊躇猶豫了半晌,仍不能決斷,正無可奈何時,心頭忽有了主意,緩緩說道:皇上,事情到現在,立當然有危機,可不立也不見得就能化解危機,不如索性破釜沉舟,立一切名正言順後,反倒會讓人有了忌憚,有些舉動也就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了。劉詢一拍龍案,猛地站了起來,眼中滿是喜悅和滿意,好朕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他快步走下金殿,親手扶起了張安世。張安世誠惶誠恐地又趕緊跪下,頻頻磕頭,陛下厚愛,臣不敢不過

劉詢本來龍心大悅,聽到張安世的不過,臉色突地一沉,可立即想著自己看重的不就是張安世小心謹慎的性格嗎遂不悅散去,問道:不過什么張安世小心地稟奏道:大殿下在朝中沒有可以倚靠的臣子,所以太傅就重要無比,皇上若想立大殿下為太子,應該先選好太傅。張安世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嫌棄奭兒勢單力薄,沒有外戚可倚靠,俗語說師如父,通過選太傅可以說是替奭兒尋找了一個能倚靠的外戚。張安世則要等看到這個人選,衡量了勝敗後,才會真正決定是否將張氏的生死與太子綁在一起。劉詢在大殿內踱了一會步後,坐回了龍榻上,說道:將軍先回去吧這事朕會仔細考慮。張安世磕了個頭後,低著頭退出了大殿。

天色已黑,七喜和幾個宦官進來想掌燈,劉詢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面對著逐漸變黑的殿堂,他忽然生了幾分無力感,明日上朝就駁回張賀的奏折嗎那今日晚上應該去昭陽殿歇息,可是每歇一次,他就是在給自己多制造一分危險霍成君如果有了身孕這個問題,他連想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靜靜坐了很久,他猛地站了起來,出了宣室殿,向椒房殿行去。七喜想要喚人,被劉詢阻止了,你陪朕過去就可以了。許平君正在教劉奭寫字,一個簡單的貳教了一百遍,劉奭卻依舊沒有學會,許平君的急脾氣發作起來,拽過他的小手想打。劉奭本來只是噘著嘴不樂意,反正娘打得一點兒也不疼,可一見父親進來,立即從噘嘴變成了眼淚汪汪,跌跌撞撞地沖到劉詢面前,一把抱住劉詢的一條腿,無限委屈地說:娘要打我劉詢心頭的悒郁散了幾分,大笑著把膩在他腿上的劉奭抱起來,我看我也要打你的手板,竟然敢子告母狀病已竟然會獨自一人出現在椒房殿,許平君有意外的驚喜,笑著整理好坐榻,讓他坐,你用過飯了嗎

劉詢抱著劉奭坐到許平君身旁,沒有。命人隨便弄幾個家常菜,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吧

許平君聽到他的話,再看到他低著頭親虎兒,心里又是酸澀又是溫暖,忙走到簾子外面命富裕去吩咐御廚做菜。一家三口團坐在榻上用飯。沒有了一直環繞在四周的宦官宮女,許平君分外放松,笑聲不斷。

用完飯後,劉奭嚷嚷著要玩騎馬,劉詢把他放到背上,馱著他在地毯上爬來爬去,父子兩人鬧成了一團。直到劉奭困了,劉詢才讓人抱了他下去睡覺。你太順著虎兒了,現在畢竟是一國之君了,怎么能還陪著他玩騎馬許平君一面笑著,一面替劉詢整理衣袍。劉詢笑摟住了許平君,一會兒就全在地上了,你整理什么說著,手已經探進了許平君的衣裙內。

許平君嚶嚀一聲,軟倒在了他懷里。

冊封皇後前,劉詢雖然偶爾會來,可許平君心里一直有別扭,所以兩人一直是勉勉強強的。冊封皇後之後,劉詢總是來去匆匆,從未留宿過。許平君雖然心里難受,可也明白,身為皇上的女人,將來的日子也就是這樣了。今日晚上,她卻忘記了他是皇帝,只覺得他仍是她的病已,滿心歡愉下,又是小別,許平君竟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完事後,劉詢仍摟著她不肯放,許平君只覺柔情滿胸,看著他的側臉,手指肚子無意地摩挲著他的鬢角。劉詢笑起來,在她額頭重親了下,你什么時候再給我生個孩子許平君低笑著說:這又不是我說了算的,還要看老天爺給不給。

劉詢把她又往懷里摟了摟,極溫柔地說:平君,虎兒對我而言,十分特殊,他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我最愛的孩子,為人父母的,總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能給孩子。許平君笑著說:你在考慮給虎兒請先生的事情吧是該給請個先生了,我最近也一直在琢磨這事。

劉詢道:我想把江山給他。

許平君猛地一下,就想坐起來,卻被劉詢摟得緊緊,根本動彈不得。她說不清楚心中什么感覺,是該高興病已竟如此愛虎兒,還是該害怕一種突變的命運劉詢輕撫著她的背問:平君,你在想什么

許平君強笑了笑,你突然告訴我這事,我現在腦子里面亂糟糟的,根本什么都想不了。

劉詢說:你不用擔心了。我心意已定,不管誰反對都不會阻止我立虎兒為太子。太子定了,朝臣們才會有主心骨,只有看清楚了將來,他們才會對霍氏的畏懼少幾分。否則,這幫大臣,算盤一個比一個打得精明,一日不立太子,他們就不會真正幫我。

說著話,劉詢困意上頭,漸漸閉上了眼睛。許平君卻是左思右想,一夜未睡。

第二日,劉詢離去後,許平君依舊神識昏昏。富裕抱著劉奭進來給許平君問早安,她才突然記起,竟然忘記去給上官太皇太後請安了,立即匆匆趕去長樂宮問安。上官小妹見到她,仍是那副不冷也不熱的樣子,與她說了幾句話後,就捧起了書卷,暗示送客。

許平君起身告退,走了幾步,卻又退了回去,跪在上官小妹面前,太皇太後,兒臣有一件事情請教。

上官小妹淡淡說:你問吧

兒臣看太皇太後最近一直在看史書,兒臣想請太皇太後給兒臣講一下有關太子的故事。

你不是也識字嗎如果有興趣,可以找來書籍自己看。

兒臣沒有時間了,兒臣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一切。

上官小妹面無表情地坐著,許平君以為她不肯開口,磕了個頭,正想告退。卻看上官小妹放下了書卷,說道:那么多朝代,我也不全記得,就隨便揀幾個講吧許平君感激地說:兒臣叩謝太皇太後。

秦始皇統一六國後,立公子扶蘇為太子,扶蘇公子後來自盡身亡。秦二世胡亥登基後,立子嬰為太子,秦滅後,子嬰被項羽殺死。傳聞我朝高祖皇帝在位時,本想廢了太子惠帝,改立趙王為太子,趙王後來被呂太後折磨而死,惠帝雖然登基,卻郁郁而終,死時年僅二十四歲。上官小妹看許平君臉色發白,問道:你還要聽嗎許平君咬著牙,點了點頭。

上官小妹繼續講道:近一點還有孝武皇帝,他七歲被立為太子,期間經歷了竇太後執政,幾次都險死還生,不過孝武皇帝雄才偉略,迎逆境而上,不僅收回了皇權,還成了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孝武皇帝能收回皇權,廢後陳阿嬌的外戚勢力起了關鍵作用。再後面衛太子的故事,你應該很清楚,我就不講了。許平君呆呆地跪在地上,臉色煞白。這就是這些太子們的人生嗎除了孝武皇帝,竟無一個善終。

上官小妹看著她,眼中似有同情,卻是一低頭又拿起了書卷,冷淡地說:可以和你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回去吧許平君重重磕了三個頭,退出了長樂宮。孝武皇帝有外戚可倚靠,可虎兒呢他什么都沒有我這個做娘的,什么都給不了他當年的衛太子有著權勢滔天的衛氏倚靠,最後都落了個屍首異處。虎兒不但沒有倚靠,反而有一個權勢滔天的敵人――霍氏。她只覺得腳步虛浮、天旋地轉。想立即跑去求病已,不要立虎兒為太子,卻知道他的脾氣,如果事情挑明說出來時,就已經再無回旋余地。椒房殿內,宮女正陪著虎兒唱歌,富裕看到她回來,笑道:殿下真聰明,歌謠一教就會,娘娘打算什么時候給殿下請先生,開始正式授課一語點醒夢中人

許平君精神一振,一邊轉身出門,一邊說:立即

跑到宣室殿,求見皇上,等了不一會兒,七喜就恭請她進去。

大殿內無人,只劉詢坐在龍榻上等她。許平君幾步走到劉詢面前,跪下說:皇上,如果你想立虎兒為太子,就必須請孟珏做太傅,否則,臣妾絕不同意。劉詢笑拉起她,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下詔書容易,他會不會真心輔佐虎兒,我卻全無把握。許平君趁著起身,迅速將眼角的淚印去,平靜地說:臣妾有把握,皇上就下旨吧

劉詢擁著她說:好朕在下詔立虎兒為太子的當天,就會命虎兒拜孟珏為師,太子的加封禮和拜師禮同一天舉行,冊封孟珏為太子太傅,官居三公之首。又向七喜吩咐,立即傳張安世覲見。許平君向劉詢告退,皇上還有政事處理,臣妾告退。

劉詢溫柔、卻漫不經心地拍了拍她的背,就放開了她,看神情已經在全神貫注地思索著如何接見張安世了。許平君心頭一陣茫然,安靜地退出了大殿。劉詢和張安世究竟談了些什么,許平君永不可知,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張氏家族中的一個女子隨後被選進了宮,得封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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