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行烈叛出(1 / 2)

覆雨後宮錄 易天下 3507 字 2021-01-03

最後,他們滿足了,回過頭來,狂狼羅峰用他那畸形的手,指著風鵬九怪笑道:「好,風老六,有你的,非但你這孩子的一條命,總算被你撿回來了,而且我羅老大一高興,連你也饒了,你若仍然跟著我,我也仍然像以前一樣的待你。」

風鵬九回頭望了風行烈一眼,那是他犧牲了自己的一切,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而換取的他的延續的生命。

突然,風鵬九心中涌起萬千情緒,然後回過頭去,對羅峰說道:「你答應絕不傷這孩子。」

狂狼羅峰點點頭,說道:「我羅老大言出必行,難道你還不知道。」

風鵬九說:「好,那我就放心了。」

隨著說話,他緩緩走近羅峰的身後。狂狼羅峰的背後,正凄慘而無助的躺著風儀的美麗的裸露身軀,他眼中噴出怒火,猛地出手,一招「比翼雙飛」左右兩手,雙雙齊出,一取狂狼羅峰耳旁的「玄珠」重穴,一取他喉下的命脈所在。

這「比翼雙飛」乃是風鵬九仗以成名的「神鵬掌法」里的一記煞手,風鵬九這一擊,更是不知包含著多少辛酸和悲憤,威力自是不同尋常,何況狂狼羅峰正在志得意滿,再也想不到風鵬九會出此一擊,等到猛一驚覺,掌風已自臨頭了。

但狂狼羅峰能稱雄環宇,確非幸致,風鵬九掌出如風,羅峰的脖子像是突然拉長了幾寸,剛好夠不上部位。

風鵬九此擊,本是志在必得,招一落空,他就知道自己冀求一命的希望,已是破滅,但他本是抱著必死之心,身軀微矮,「平沙落翼」雙掌交錯而下,掌心外露,猛擊胸膛。

狂狼羅峰陰惻惻地一聲獰笑,腳下微一錯步,側身躲過此招,右掌一揮,直點風鵬九鼻邊「沉香」穴,躲招發招,渾如一體。

風鵬九一咬鋼牙,硬生生將身軀撤了回來,雙掌連環拍出,施展起他浸淫多年的「神雕掌法」非但招招都是往狂狼羅峰致命之處下手,而且絲毫不顧自身的安危。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進手招數,完全豁出去了。

這種動手的方法,除非和對手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怨,而且報定必死決心,在武林中是無人使用的,狂狼羅峰雖然武功通玄,但對這種招式,應付起來,也頗覺吃力,最主要的當然是風鵬九功力亦是不凡,但風鵬九若想傷得羅峰,卻也是絕不可能的。

過了一會,風鵬九便覺得後力已是不繼,須知這等打法最是耗費真力,他眼看羅峰仍然從容地化解著自己的招式,沒有一絲可乘的機會,而且煞狼蕭炎也始終冷眼站在一旁,若是他一出手,自己只怕立刻便要難逃一死,而且死得更慘。

風家的院子並不甚大,他們在院中極快的騰越著身軀,幾次都從煞狼蕭炎的身旁,擦身而過,但蕭炎依然冷靜地站著,並未絲毫移動過。

此時風鵬九的一百二七式「神雕掌法」堪堪己將使盡,風鵬九正自使到最後的連環十二式中的「束翼穿雲」下面便是「神雕展翼」這連環十二式,招中套招,連綿不斷,乃是「"神雕掌法」中的精華所在,狂狼羅峰雖自持絕技,但也不敢太過大意。

風鵬九在使到這招時,身軀又逐漸移至煞狼蕭炎的身前,在這一剎那間,忽地一個念頭在心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他雙臂微分,看似門戶大開,其實中藏危機,下面便是該沉肘曲眩,一招「破風而起」狂狼羅峰也期道他這下一式必是陰招。

但他忽地原式末變,側身撲身側的煞狼蕭炎,張臂緊緊將蕭炎抱住,張臂抱人,原是市井潑皮無賴打架的行徑,兩人再也未想到他會使出此招,狂狼羅峰見他忽然舍了自己而去抱住蕭炎,更是一博,然而更還有令他無法想到之事。

風鵬九將一身功力,全隨在這雙臂上,似鐵匝著煞狼蕭炎的身軀,蕭炎正是一驚,卻見風鵬九竟張口向他喉頭咬來,蕭炎平日以掌力、內力見長,與狂狼羅峰之軟功,輕功,大相運庭,縮身易形之術,也遠遠不及乃兄,他潛用內力,真氣貫達四肢,想將風鵬九震落,但在須央之間,卻也無法做到。

這事情的變化,是那么快,筆下所寫的那么多事,在當時真是霎時之間,煞狼蕭炎若讓風鵬九咬中喉頭,即使他有天大的武功,也得立刻氣絕,他如何不驚,但他畢竟是久經大敵,在危難中,自然會生出一種超於常人的應變本能。

他雙肩一聳,頭往下俯,將那脆弱的喉頭,挾在下顎與胸脅之間,風鵬九一口咬來,卻咬在他唇與下鄂之間,煞狼蕭炎痛怒之下,雙壁一抖,一聲暴喝,胸腹暗用內家其力,收縮之間,手掌從縫隙中穿出,一點在風鵬九脅下的死穴。

那脅下乃必死之穴,何況煞狼蕭炎指上潛力驚人,風鵬九連哼都沒哼出來,便即死去。

煞狼蕭炎摸著那已被風鵬九咬得出血的下顎,冷然望著那地下的屍身,臉上依然一無表情,像是世間的任何事,都不能牽動他面上一絲肌肉似的。

狂狼羅峰冷然說道:「真便宜了他,讓他死得這么痛快。」

他突然想起這院中除他兄弟兩人之外,還有一個尚未死的人,於是他轉過頭去找,只見風行烈仍然坐在襁褓中,臉上滿是淚痕,雙拳緊弱地握著。

狂狼羅峰心中村道:「這小孩子怎地憑般奇怪,莫說是這樣個嬰兒,就算是個普通壯漢,在這種情況下,也鮮有能不動聲色的,此子若不是痴呆,就定必是特別聰穎……若是痴呆罷了,若是特別聰穎,將來豈不是個禍害。」

想著想著,他走到風行烈之前,緩緩舉起手來,想一掌拍下,免得將來反成養息之患。

他這一掌下去,莫說是風行烈血肉之軀,即使是百練金剛,也柏立刻便成粉碎,他目注著風行烈,風行烈也正以滿含怒毒的眼光看著他。

但狂狼煞狼兩人的心情,每每不能常理推測,他們滅絕人性及至頂點,對一言之諾卻看得甚重,他轉念想及:「但我己承諾了風鵬九,絕不殺死這個孩子,若是留下了他,將來也許倒成了,我心腹之禍……」

他舉起的右掌,遲遲未曾落下。

是擊下抑或是不擊?這念頭在他心中遲疑者,風行烈的性命,也懸在他一念之中,在風行烈本身來說,他沒有絲毫能力來改變這些。

夜涼如水,而且突然刮起風來,由這小小的院子通到後院的一條小徑上,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而且還像不止一個人。

那種沉重的步子,在這靜寂的寒夜里,聽來是那么刺耳,狂狼羅峰微微一驚。一揮手,他弟兄兩人心意相通,雙雙一縱,隱在院的陰黑之處。

那知那由後院中走出的,不過是一條牛,不何怎的,在深夜里竟會離開廄房,羅峰和蕭炎見了,相對作一苦笑。

那條牛想是平日調得好,生得又肥又壯,亮蹄揚角,倒也威猛得很,狂狼羅峰見了,心中俊然一動,思道:「我所答應的,只是我兄弟二人絕不傷殺此子,卻未答應牛也不能傷害此子呀!」

他想到這里,臉上露出笑容,像是一件甚難解決之事,忽然得到了結果,這種心理,和他的這種解釋,也是極難理解的。

那牛走到院中,陣風吹來,想是也覺得有些寒冷,昂頭低鳴了一聲,又向來路走去,狂狼羅峰微一飄身擋在那牛的前面。

那牛猛一受驚,雙角一抵,便要往前沖去,狂狼羅峰出手如風,握住那牛的雙角,這等內家的潛力,何等驚人,那牛空自使出蠻力,再也休想往前移動半步,空自把地上的泥沙踢得漫天紛飛。

羅峰左手不動,騰出右手來,朝煞狼蕭炎打了幾個手勢,那是極簡單的幾個手式,但其中卻包涵了許多意思,這是他們多年來所習慣的溝通心意之法,除了這種手式之外,煞狼蕭炎再也不了解世人任何一種別人向他表露的心意。

因之兩人乃是自幼相識,所有狂狼羅峰的意志,永遠代表著煞狼蕭炎的意志,他們兩人像是一件不可分離的結合體,實是二而為一的。

煞狼蕭炎,極快地打開了院前的大門,再閃身回來,橫手一掠,將風行烈挾到脅下。

風行烈既不驚慌掙扎,也不哭鬧喊叫,似乎是知道,這一切都是多余的。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被操在這兩個似人非人的怪物手中,但是小小的心里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相信總有人會替他討回一切。

風行烈動也不動地被挾到那條己漸發狂性的牛角上,那條牛正在極度的顛沛中,他一掛上去,就不得不緊緊抱著牛角,這樣才不致從牛角上拋下來,他雖然並不知道被挾上這牛背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卻明了這一定是關系著他的生命的。

煞狼蕭炎將風行烈挾上牛角後伸手捉住那牛的另一角,往外一扯,那牛龐大的身軀,被他這一扯,硬生生給旋了過來,牛角的根部,也滲出血來。

那牛劇痛之下,狂性更是大發,它被制在那種驚人力道之下,前進後退都不能夠,只有發狂地聳動著身軀,將置身另外一只牛角之上的風行烈,顛沛得胸胃之間,生出一種說不出地難受,就像是立刻便要嘔吐了。

狂狼羅峰,將那握著牛角的左手一松,手掌順勢劃下,那么堅韌的牛皮,被他這一掌,竟深深地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泊泊流出。

那牛自是怒極,狂狼蕭炎剛松開手掌,那牛便箭也似的自門口竄出,亮蹄狂奔。它發狂地在深夜寂靜的原野上奔跑著,風行烈但覺身旁之物,像閃電般地倒退著,而且牛發狂性,那種顛沛與動盪,更不是半歲的嬰兒所能忍受的,他幾乎想松開他那緊抱著牛角的雙手,讓自己跌落下來,但是這種生與死之間的抉擇,他卻奇跡般的堅持了下來。

這些思想對一個像他這樣的嬰兒來說,雖然是有些模糊而遙遠,甚至連回憶里也沒有,對他卻是無比鮮明保留了下來,然而置身在一條狂牛角上的嬰兒,那生存的希望,又是多么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