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三（1）

許多天上午，克婁巴特拉都坐在那里，成為了希臘雕塑家阿基勞斯的模特。在那個場合她穿什么衣服呢？由於這個雕塑未保留下來，我們就無從得知了。但是，因為阿基勞斯為她塑像是受愷撒之托，所以雕像上的衣服應該不會太多。留傳下來的只有一座半身雕像，栩栩如生地記錄了她的美貌。所有她的硬幣頭像都十分糟糕，所有關於她的描寫都十分蒼白。她在歷史上遭遇的命運與亞歷山大大帝一樣。亞歷山大大帝生前就擁有了一切，惟獨缺乏一位偉大的詩人，以便把他的偉業記錄下來，而她也缺少一位非凡的藝術家，以便把她的美麗記錄下來。對此，各人就能夠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是阿基勞斯的雕塑動工太遲了嗎？還是異想天開的怪念頭或是社會上的突變常常影響了這個羅馬雕塑家的工作呢？羅馬人只能在未完工的雕像上和在特殊的情況下去看待這一切。

在開頭的幾個禮拜里，羅馬的夏r太炎熱，街上的行人因此稀少，而整個羅馬都處在熱烈的期盼之中。克婁巴特拉女王喜歡趁人們不注意、無人認出她時，讓幾個仆人抬著她穿過羅馬街道。當然她知道愷撒派來的密探正在盯著她呢，但是，她假裝不曉得。在亞歷山大時，窮人和奴隸的生活從未讓她放在自己的心坎上；她幾乎未意識到，雖然她擁有皇家的豪華，依靠的卻是無數的老百姓。在羅馬，因為愷撒所得到的選票或至少是取決於他的精神狀態決定了他的權力，所以他打聽平民百姓的生活。而敵對派也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盡可能在任何場合與他針鋒相對。

她有時悄悄地現身於一個偏僻的角落，和一個奴隸在羅馬這個首都其他更骯臟的地方閑逛，這時，她看見羅馬城的街道多狹窄，多曲折，多么起伏不平。人們的視線被那骯臟、黑暗的磚牆擋住了。只是小孩子特別多，他們一群群蜷縮在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旁。在羅馬，能通行馬車的街道僅僅有三條。所有的j通運輸都擁擠在這三條街上，因此，滿載的馬車只許夜間通行。每當夕y西下，她就能聽見轆轆的馬車聲，來回地在這些街道上穿行。有人對她說，每天晚上，靠著搖曳的火把的光線，人們從滿滿的馬車上卸下大理石、磚頭和木材。她不由得發出了驚嘆，在如此嘈雜的夜晚，羅馬人竟然也能安然入眠！

堆滿了羅馬倉庫的貨物來自於她的國家的實在是太多了。有從亞歷山大運來的亞麻布和玻璃器皿，有從印度運來的草葯和香料。所有貨倉里都堆滿了紙莎草紙，制作草紙的纖維都是從尼羅河運來的。但是，正如她幼時聽父親說的那樣，介於貨倉之間的一切都在悄聲講述著羅馬人創造的奇跡———水。羅馬人總是渴求著水，浴室和蓄水池都被水注滿了，甚至於自來水被接到了餐桌之上。

在各式各樣的貨棧中，她看到了貧寒的騎士之家。由於內戰所造成的災難，這些貧寒之家落入了富有的冒險者之手。羅馬最富有的面包制造商在自己的豪宅里舉行政治宴會，甚至連愷撒都對宴會上的談話饒有興致。她知道了是誰從敘利亞購進貨物，一轉手又倒賣給了高盧人；是誰借錢給他人當贖金；那些前羅馬軍人對土地貪得無厭，是誰真正給了他們財產所有權。她看見了那些試圖模仿盧庫盧斯宮殿的大理石宮殿，它們屬於騎馬的馬爾穆拉的。在慶典舉行的那一r，在羅馬宮殿前的長桌上，愷撒人民黨為選民奉上了100頭牛。這時的羅馬炎熱、煩躁，但熱鬧非凡，到處攢動著人頭。惟有寺廟還留有一片寂靜。

迄今為止，克婁巴特拉所知道而並不全面、欠缺真實的一切，都是她在羅馬街道上看到的。耳聞目睹，她那獵奇的天x讓她更好地知道了羅馬共和國的民主，矯揉造作，搖搖欲墜，而羅馬貴族呢，見利忘義，道德淪喪。貪得無厭的人充斥了羅馬的角角落落，最後出現了這樣的局面：一小撮冒險分子產生了想攫取權力的意願，於是，一批特權公民拿出自己前景暗淡的理想，去和這些冒險分子折中在一起。越同這些投機者較勁，愷撒就越在政治上占據了優勢。

在羅馬人的心中還有神靈嗎？克婁巴特拉女王自問。即使在首都羅馬，一切神的信念也完全消失了。不過羅馬還存在一種默契———對古老的儀式，所有的人都必須加以敬重。在羅馬街道上，她發現人們既崇拜伊西斯，同時也崇拜密特拉神。密特拉神是一種聖禮，為了紀念波斯神之子，而附近的埃及人則正在舉行列隊行進禮。在這隊伍中，人們可以從小母豬的r房里擠出r汁。也許在羅馬大劇院里，克婁巴特拉女王每次聽到恩尼烏斯朗誦他自己的詩篇時，必然有一陣喝彩聲接踵而至。恩尼烏斯的詩講述的是羅馬的神靈會憐憫會體恤人們的苦痛。當演員笑嘻嘻地數落狄安娜的罪過時，一個古羅馬遺老沖上前去，對他大聲吼道：「願神靈也讓你生個女兒，讓她也犯狄安娜一樣的罪惡！」說不定這時克婁巴特拉女王正坐在台下的觀眾席上呢！

宙斯三（2）

悲觀頹廢的情緒很普遍，宿命論的情調很流行。對那些虔誠的朝拜者，神靈從來就不會伸出一根指頭來幫助一下的！只有流星、彗星、地震和非自然的生育，這些才是你能信任的東西。萬物的歸宿是死亡，愷撒不是也像祭司長一樣在###院說過嗎？這是他同街上的那個人說的一句真心話。街上的那個人就高聲地喊道：「愷撒是一個應該享樂、應該富有的人。像他一樣投身於為事業而敢於冒險的狂喜中去吧！如果他甘願為了共和國而征戰的話，人人都應該贊同延長他擔任羅馬獨裁官的任期。目前他所孜孜以求的東西，最後他都會奉還給羅馬人民的。龐培、克拉蘇和蘇拉三個人加起來都沒有愷撒那么慷慨呢！」

愷撒有多嚴厲啊！為了反對鋪張豪奢，在這個好奢侈的羅馬城，他剛剛頒布了一條法令。對那些新潮時髦的女人，他限制她們過分裝扮，過分炫耀她們的服飾她們的珠寶，但是，手工匠人卻心花怒放了，因為他的法律，他們看到了許多的比賽。甚至於在新建成的競技場，他還展出了他從尼羅河帶回來的鱷魚。昨r，對角斗士之死，羅馬人還報之以瘋狂的掌聲，今天，對那大象的哀鳴聲，他們卻覺得心神很不安寧。

在羅馬城游逛了一大圈，克婁巴特拉回家之後大感驚奇。在她從小生活的那個世界中，匕首和毒葯是大家都習以為常的東西。她從未接觸過柏拉圖（plato）哲學。在這個如此奢華炫目的羅馬社會里，在這個用古語來表達對金錢和快樂的欲望的國家里，再也沒有什么稱得上是正經事了，她覺得她無所適從了。一切都似乎籠罩在欺騙的迷霧之中，一切都變得那么暗淡無光了。在克婁巴特拉眼里，愷撒同她一樣，似乎是惟一憤世嫉俗的人，是惟一清白無辜的人。假如今r她是頭一回看見愷撒，為了這個絕對的自由，她會試著去喜歡他。愷撒沒有什么疑慮，不會變得優柔寡斷，所以她認為他天生就是一塊當帝王的材料，因此也注定會成為她的人生伴侶。

但是，她討厭布魯圖那種德x，他在背叛自己的政治立場時，總會替自己辯白一通。在朱庇特神廟，經過人們的指點，她看到了那個在古代帝王身邊的人就是布魯圖的先祖，得知他的先祖把羅馬的最後一位國王推翻了，這時，她甚至於對這座神殿生出了一種討厭的情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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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四（1）

愷撒的獲勝早就出現了預兆，而克婁巴特拉一直都在期待著出現好兆頭，但愷撒獲勝的預兆卻震驚了她。

雙輪戰車漸漸駛近，人們簇擁在愷撒的四周，大聲地叫喊著。她看得見了他，他高昂著頭，站在人群之中。車夫喝住了4匹栗s戰馬，戰車停下來了，愷撒向人們揮手致意。在y光的照耀下，他的頭發有點灰白，面容看似有點蒼老，但是，他的臂膀l露出來了，看上去卻是強壯而紅潤的。他的眼睛不是投向了廊台上，是在尋找她克婁巴特拉嗎？這時，他的妻子卡普妮婭和他待在一起，也在看台之上。

當他距她不到一百步之遙時，忽然，她看見他身子突然搖晃了一下，然後就跳到了地面上。人群圍聚在他的四周，高聲叫喊著。原來這輛戰車突然斷了車軸。通信員一邊跑一邊喊著，報信去了。他只好站在那兒等著。很快，就推來了一輛戰車，迅速套上了戰馬。

他重新登上了戰車，經過觀禮台，千萬雙眼睛都看著他。他的目光與克婁巴特拉的目光相碰撞了。正是因為克婁巴特拉，他的凱旋儀式才被耽擱了，延遲到了今天。他開心地笑了，沖著她笑了起來。在戰車前面，一些戴著鐐銬的人艱難行走，然後，他指著這些人，他的的眼睛再一次看著她，好像是說：「是那個被征服了的國王的鎖鏈斷了嗎？今r斷的是我的車軸，明r斷的就是他的頭！」他的眼光如此火熱。就像踩滅一顆火星一樣，她把剛才的不祥之兆踩沒在自己的腳底下。

人們盡情地享樂。那天夜晚，40只大象背上綁著火把，跟隨愷撒的戰車走進了羅馬廣場。

在第二場凱旋儀式上，克婁巴特拉的報復心才得到了充分的滿足。愷撒以前從未舉行過勝利慶典，這一回，在短短的幾r里舉行的慶祝活動就不下四場。其中第二場是為祝賀埃及而舉行的慶典。按羅馬官方的解釋，這次慶典的惟一目的就是向坐在神殿上的埃及合法女王克婁巴特拉示敬，並慶祝她戰勝了反對派。最先從她眼前抬過的是太監伯狄諾斯（pothinus）和阿基拉斯（achillas）的畫像，盡管這兩個敵人曾經把她趕下了埃及王位，但他們早就被處死了，可她的目光落在他們的畫像上時，她還是表現出了她的不耐煩。

接著，阿爾西諾伊出現在愷撒的戰車前（這一次他的戰車未出毛病），克婁巴特拉看到了阿爾西諾伊，這是她的妹妹，皇室里第二個背叛她的人。啊，時間走得真快啊！她有幸目睹了這一幕，可惜只有那么短短的幾分鍾！克婁巴特拉一邊看著阿爾西諾伊的背影，一邊品嘗著復仇的快感。跟在阿爾西諾伊後面的是悲哀的長頸鹿，這些長頸鹿第一次看到這么多喧鬧的人群，可克婁巴特拉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她那戴著腳鐐手銬的妹妹已把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

塞浦路斯叔叔的形象忽然閃現在她的眼前。當她還是一個孩子時，她叔叔就選擇了毒酒，而非阿爾西諾伊那樣的命運。什么是恥辱？什么是榮耀？什么是勝利？什么是自殺？克婁巴特拉女王在她25歲時，再一次體會到了它們的全部含義。她出現了夢游般的直覺，她感到天命還很遙遠。老兵在凱旋儀式上走過時，他們唱起了放肆的歌，歌中帶有一種對她和愷撒的諷喻，於是，人群中爆發出了一片笑聲，愷撒也跟著大家笑了起來。可她沒有聽見，她只看到她所憎恨的妹妹，阿爾西諾伊耷拉著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地，好像在盡力躲開眾人的眼光。翌r，愷撒說不殺阿爾西諾伊會是一個明智之舉，這時，她簡直覺得不可理喻。終於到了慶典的最後一r，當加圖的漫畫像被人們抬著走過時，坐在她後面的幾個貴族因為不滿而竊竊私語。她聽到了他們的私語，她十分高興，因為今天愷撒不再像昨天那樣明智，因為那些冷漠的貴族被他激怒了。那天晚上，當庄重的慶典即將結束時，愷撒穿著拖鞋走到眾人面前，開始高聲訓斥他們。這種對眾人的公開鄙視，似乎又一次露出了他愷撒的王霸之氣。這尤其讓她高興不已。有時候，克婁巴特拉的強烈的、想嘲笑人的欲望抑制了她的理智統治、治國才能。每一個人在她眼里都是一個廢物，都是她嘲諷的對象，從老百姓到權貴，從牧師到神甫，從面包師到武士！

到了9月初，凱旋儀式剛結束不久，這種誇張的情緒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維納斯是愷撒宗族的聖母，他給她建造了一座廟宇，擺起了最豪奢最排場的宴席，以慶祝維納斯神廟的落成。在羅馬競技場里，角斗士互相搏擊，而且還同凶猛的野獸搏殺。有一位羅馬騎士雖然貧困潦倒，但是，他又是一位最優秀的騎士，因為登台表演，他就為眾人所不齒，而愷撒把一枚金戒指作為禮物賜予他。這樣，他因當戲子而失去了尊嚴，在表演結束後他的尊嚴又恢復了。許多外國人到場來觀看，為了讓他們看得懂，根據愷撒的安排，在羅馬城的每一個大的角落，許多悲劇都是用4種語言上演的。最後，他把前所未有的海戰奇觀展示給大家看。在城郊的人工湖里，埃及艦船相互拼殺搏擊。就在這樣一片歡樂和喜悅之中，維納斯神廟落成了。

宙斯四（2）

羅馬貴族也出席了祝聖典禮，但是，他們看到的是什么呢？實際上就是一尊雕像，一尊克婁巴特拉的雕像。埃及女王、愷撒的情人被他以神的化身加在了羅馬共和國人民的頭上，就像她在埃及時受到的崇拜一樣。而克婁巴特拉的這座雕像還未完全塑好呢！可愛的模特兒的請求好像不起作用。實際上，為了能親眼看見她，也讓別人能欣賞到她，他甚至把他的耐心———他最大的美德———都丟失了。

所有的傳統都被愷撒冒犯了，不論是世俗的傳統，還是神聖的傳統。克洛狄烏斯曾把一張妓女畫像放在西塞羅的別墅前，說它是自由女神像。福羅拉是龐培最可愛的人兒，而她曾經當過神像的模特。但是，同愷撒的怪念頭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現在，這位被神化了的女王的雕像擺進了愷撒的神聖家族的家廟中，人人（多數人則以沮喪的心情了解到）都明白了這樣做意味著什么！事實上，愷撒發行了一種硬幣，人們在硬幣上看見的維納斯和厄洛斯實際上就是懷抱小愷撒的克婁巴特拉。這種硬幣能更明了地表示他的一切想法。

首都的羅馬人應該對他的情人持一種大度的態度，愷撒別出心裁地做出了這樣的規定，並暗示羅馬人必須保持他的計劃。之後不久，愷撒讓###院出台了一部法律。這部法律允許帝國的元首以東方人的方式娶好幾位妻子。

愷撒比年輕的克婁巴特拉女王要成熟要老練得多。他有著精明的判斷力，他預見了他和克婁巴特拉這樁跨國婚姻將會破裂，會以離婚而告終。因此，他采取了新的手段，借助羅馬和埃及的法律，把他兒子的合法地位確定下來了。如此一來，從上到下，他為他的家族王朝打下了宗教和法律的基腳。

現在，愷撒還有一年半的活命，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要建立一個具有他的血統的羅馬王朝。在這個心願實現之前，為了這一偉大的事業，他還不得不去冒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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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五

克婁巴特拉越來越感到不安，行止也越來越小心謹慎。愷撒越是冒險而進，她的心就跳得越快，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