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一，鄭強和陳斌一大早就離開酒店直接回了公司，臨近中午其他人才起來，簡單吃了頓午飯，下午分別開車返回，到了公司其余人等各自上班，韓鋒將顧晚晴送回家後載著方琳和依然回了自己家，在房間里聽著音樂小睡了一會兒，快到晚上才拉開卧室的門走了出來。

看見韓鋒起來，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依然開口問道：「你昨晚睡哪了？」

「嗯？」

韓鋒應了一聲。

只聽依然繼續道：「早上看你從我姐姐房間里出來，婷姐也跟你們一起？」

「小孩子別多問。」

韓鋒拉開冰箱拿了一罐飲料打開，又點上一根煙，「中心的房子哪天完工？」

「好像是後天，我要是沒記錯的話。」

依然想了想，「傳單已經做好了，該做做宣傳了。」

「嗯。」

韓鋒吸了口煙，「雇人還是？」

「讓雇的老師發。」

依然拿起遙控器調低音量，「萬一有家長問學琴的問題也好解答，再說了，找專業發傳單的看著檔次太低。」

「那都是些農民工。」

韓鋒點點頭，「確實不太適合。」

「我也是這么想。」

依然嗯了一聲，「看你整天都這么閑，要不然也去給我發傳單？」

「你看我像干那個的？」

韓鋒喝了口飲料，「也不是總這么有空，過兩天可能會忙點兒，不過干我這活兒時間還是比較自由，別人看著就覺得錢賺得容易了。」

「不是嗎？」

依然似乎來了點兒興趣，「你們是高收入職業啊。」

「狗屁！」

韓鋒把手里的煙掐滅又點了一根，「都是表面上的，沒背景沒關系的律師干個三年五年能有起色都是好的，很多律師也就能拿到所謂的社會平均工資，你是港劇看多了還是美劇看多了？」

「我都是聽說的。」

依然皺了皺眉。

韓鋒笑了笑：「還真別說，我還聽說你們當鋼琴老師的賺得多呢。」

「還可以吧……」

依然尋思了一下，「要是肯干的話，不過我們這行也是辛苦錢，你說一天上十幾節課是什么感覺？而且我們學琴的時候也是要投入的……」

「理解。」

韓鋒吐了口氣，「都是看別人容易，人就這樣。」

「是啊。」

依然說著搖了搖頭。

「好無聊。」

韓鋒繼續抽著煙，「電視里也沒有什么好節目，你去放首歌來聽聽。」

「干嘛我去？」

依然關掉電視，「你去放！」

「真懶……」

韓鋒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依然的房間打開cd機，又找了一張cd放進唱盤，走出來對依然道，「上次跟朋友出去看到有賣老式唱機的，差一點兒就沖動了。」

「黑膠唱片音質不錯，可是太不方便了。」

依然跟著房間里傳來的樂聲哼唱了兩句，「不過看著真是特別有感覺。」

聽她這么說，韓鋒繼續道：「不然哪天一起去看看？」

「有空的話沒問題。」

依然點了點了，「我今天想去書店轉轉，你去不？」

韓鋒抬眼看了看表，發現才不過四點鍾，應了一聲道：「那就去，反正我也很久沒逛書店了。」

兩個人出了家門，開車來到一家大型書店，韓鋒停好車跟依然走到書店門前時忽然開口問道：「現在很多人不都是在網上買書的？」

「我也在網上買。」

依然邁步走上台階，「不過我喜歡在書店亂翻，感覺好好。」

「我當年也喜歡逛書店。」

韓鋒跟在依然身後，「可惜很久都不來了……」

走進書店里面，韓鋒開始四處游盪，依然則是直接來到鋼琴書所在的書櫃前翻看起來，看了一會兒，旁邊走過來一個中年女人停到了依然的身邊，舉手在書架上找了半天，忽然扭頭對依然道：「你知不知道有一本叫什么……」

「哦？」

依然轉過頭，指著手邊的一本教材，「你說的是這本？」

「對，對！」

中年女人抽出依然所說的書，「你也是給孩子買書的？」

「我？」

依然皺了皺眉，「我是教鋼琴的。」

「啊，不好意思。」

女人笑了笑，「那你覺得這本書怎么樣？我孩子的老師讓我來買的。」

「這套教材有點兒過時了。」

依然搖了搖頭，「我學琴的時候就用的這個，現在有很多更適合孩子的教材……你孩子多大？」

「八歲多。」女人回答道。

「那我建議用這套。」

依然指著書架上的另外一套教材，「就是怕你孩子的老師不想換。」

「我回去問問。」

女人掏出手機拍下依然所說的教材的書皮，然後對依然道，「方便留個電話給我嗎？」

「可以。」

依然點頭說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孩子學琴有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沒關系的。」

「謝謝啊。」

女人說著又對依然點了點頭，這才拿起之前挑選的教材走了開去。

「不錯啊。」

那個中年女人剛走，不知何時來到依然身後的韓鋒已然開腔道，「怎么不告訴她咱們中心的地址？讓她換個老師得了。」

「那多不好。」

依然側身對韓鋒道，「我又不知道人家的老師水平怎么樣？有些老老師不喜歡用新教材也不奇怪，再說了，我是正經老師，在街上拉學生這種事我干不來。」

「哦。」

韓鋒聳了聳肩，「有我當年的神韻啊，剛當律師的時候有人勸我去法院門口發名片，媽的，受不了，我寧可餓著也干不了那種丟人的事兒……」

「人的選擇不一樣。」

依然把手里的書放回書架，「每個人的活法不同。」

「同意。」

韓鋒頷首，「我再去看看專業書，你繼續逛。」

見韓鋒離開，依然又在書架前看了半天，最後選了一本書把名字記在了手機里，離開鋼琴書的專櫃，依然轉了兩層樓才在放著法律書的櫃子前找到了韓鋒。

「沒買？」

看到依然走過來，韓鋒直接問她道。

「把名字記下來了，回頭上網去買。」

依然回答道，「網上便宜。」

「隨便，那咱們走吧。」

韓鋒把手里的書跟下面櫃子上的幾本書放成一小摞，「等我去結賬。」

結完賬從書店出來，韓鋒把書放在後排座椅上，依然也跟著坐在了後面，韓鋒發動汽車的時候，依然隨手拿起韓鋒新買的書，嘀咕道：「關於……條文理解與適用、後漢書……失去的勝利、吹牛大王歷險記……原畫設定、宇宙的結構……你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怎么了？」

發動汽車的韓鋒愣眉愣眼地問道。

「沒啥，覺得你看的東西太雜。」

依然把書重新攏好。

「嘿。」

韓鋒笑了一聲，「什么都看一點兒，這樣別人提起什么話題都能接得上，還能裝百事通騙騙小姑娘……」

「沒個正經。」

依然嘆了口氣，「現在騙小姑娘不用這么麻煩，有錢就差不多了。」

「我不喜歡光認錢的女人。」

韓鋒撇著嘴，「那跟叫雞有什么區別？」

「還是有的。」

依然反駁道，「雞太直接，那些女人比較喜歡玩小清新……」

「別以為男人都是傻子。」

韓鋒開車上路，「腦子里有沒有東西還是很容易看得出來的。」

「也是。」

依然看著前面的路面，「我有點兒餓了，請我吃飯？」

「豬貓！」

韓鋒回頭瞪了依然一眼，「你想吃什么？」

在外面吃了晚飯，韓鋒和依然回到家的時候鄭建、陳斌和曹揚正圍坐在沙發上閑聊，見韓鋒抱著書進來，陳斌皺起眉頭：「又買書？」

「習慣了。」

韓鋒把書抱進卧室，整理好之後才又來到客廳里和陳斌等人聊了起來。

接下來的兩天眾人各自上班，周三晚上鄭建等人回來的時候方琳和依然在家給大伙兒准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吃過晚飯，依然回房拿了幾張單子放到韓鋒幾個人的面前：「中心裝修好了，這是這些日子的支出項目，你們看看。」

「好。」

鄭建拿過單據，看了半天遞給一邊的陳斌，然後是曹揚和韓鋒，韓鋒看完又把單子交還給依然，攤開雙手道：「我對這種事兒沒概念，你們怎么看？」

「好像比原來的預算多了不少。」

陳斌看了看鄭建，「你覺得呢？」

「嗯。」

鄭建點了點頭，「是多了一些，不過不算離譜，小貓，多出來的那些錢花在哪了？」

聽鄭建問自己，依然指著單子道：「我更換了一些裝修的材料，原來合同里訂的材料拿過來的時候我剛好在，覺得氣味有點兒大……」

「媽的。」

鄭建罵了一句，「回頭我去找他們老板，說好了給我用環保材料的，還有味兒？」

「也不是了。」

依然解釋道，「他已經跟我說了，提供給咱們的都是合格的東西，可能是我的鼻子比較敏感，關鍵是咱們這里來的都是孩子，我想這方面還是再注意一下，倒是忘了跟你們商量了。」

「無所謂了。」

韓鋒插了一句，「換了就換了，沒什么大不了的，要是覺得虧我來搞他們一下？」

「不用。」

鄭建笑了笑，「我回頭找那王八蛋，讓他把多收的給我吐出來，沒事的。」

「看來我還是被糊弄了……」

依然唉了一聲，「本來以為自己挺本事的，這下子沒有信心了。」

「教好你的課就成了。」

鄭建接話道，「開業之後我和陳哥輪流在中心待一段時間，放心吧，我們也怕賠的。」

「那就最好了。」

方琳在旁邊挽著鄭建的胳膊，「別人信不過，我們又挺笨的……」

「我就喜歡笨的！」

鄭建從桌上拿起煙盒抽出煙扔給韓鋒一根，「不像韓哥，專挑聰明的。」

「操你大爺的。」

韓鋒自己點上煙，「三句話就下道，現在說正經事兒呢。」

「還沒到時候呢。」

陳斌在一旁道，「開業之後才是要頭疼的時候呢，希望早點走上正軌就好……」

幾個人又說了會兒話，陳斌回房關門打開電腦，點開聊天軟件便看到了王小豆不斷跳躍的頭像，這段時間王小豆忙於畢業前的種種活動，跟陳斌的聯系較之前少了很多，只是偶爾打兩個電話跟這位「大叔」敘敘相思之情，像今天這么早就跑來網上的情況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了。

點開聊天窗口，陳斌倒了杯水坐到電腦前，立刻看到了王小豆帶著笑容的臉和窗口里跳出來的「大叔」兩個字。

「今天怎么有空了？」

陳斌把杯子放在桌面上開始打字——他不喜歡對著電腦語音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變。

「剛吃了飯回來。」

王小豆在那邊敲著鍵盤，「別人還都沒回來呢，我想大叔了。」

「我也想豆豆。」

陳斌打出這句話時偷偷嘆了口氣。

他不是不喜歡王小豆，事實上每次跟王小豆聊天時陳斌都覺得自己又年輕了不少，只不過他早過了貪戀愛情的年齡，每天除了工作和與鄭建等人瞎扯之外，陳斌還真沒有多少時間去想王小豆，這讓他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迷戀著自己的女孩。

「大叔最近在忙什么？」王小豆繼續問道。

「上班，工作。」

陳斌打出四個字，腦子里想到的卻是蔣羽珊赤裸豐腴的身體，和蔣羽珊的一時激情對他來說並沒有什么負擔，但在此刻面對著王小豆的詢問陳斌卻多少覺得有些汗顏。

只見屏幕上又跳出王小豆發來的一行信息：「大叔沒背著我找別的女人吧？」

「……」

陳斌先是發了一堆省略號，然後呼了口氣又打字道，「沒有。」

「我才不信。」

王小豆的信息繼續傳來，「像你這種大叔現在很受歡迎的，肯定有女人會來勾引大叔的。」

沒等陳斌回話新的一排文字馬上又蹦了出來，「我現在也管不了大叔，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了，大叔可別太亂來了！」

「嗯。」

陳斌只回了一個字。

屏幕的另一邊，王小豆依舊在敲打著鍵盤：「我只要大叔答應我，等我到了你那邊你一定要規規矩矩的，找女人也只能找我，好不好？」

「好吧。」

陳斌再次呼了口氣，「我答應豆豆。」

「大叔乖！」

王小豆忽然拿起手機看了看，「我同學找我呢，回頭再跟大叔聊，親親！」

「別玩得太瘋了。」

陳斌又回了一句。

看著王小豆關閉聊天，陳斌回身躺在床上，過了很久又站了起來，推開門走過客廳，敲了敲韓鋒的房門。

「我操！」

拉開門的韓鋒見是陳斌，愣了一下，「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沒事兒。」

陳斌閃身進了韓鋒的房間，「聊聊。」

「去陽台。」

韓鋒拿起香煙和打火機，兩個人坐到陽台的桌邊，韓鋒點上一根煙，「難得看見你這個德行，發生什么事兒了？」

「不是啥大事兒。」

陳斌看著窗外的街道，「覺得做了件虧心的事兒。」

「怎么了？」

韓鋒又問了一句。

「我剛跟豆豆聊完，覺得有點兒對不起她。」

陳斌嘆了口氣。

「難道是上次找小姐的事兒？你說順嘴了？」

韓鋒盯著陳斌。

陳斌搖了搖頭：「那都不是事兒。」

「還有什么？」

韓鋒試探著問道，「和唐欣有關？」

陳斌還是搖著頭：「不是，是羽珊……」

「啥？」

韓鋒愣了愣，聽著陳斌將他跟蔣羽珊那天在草地上的經過講完，這才瞪著眼睛道，「你行啊！」

「所以我才覺得對不住豆豆。」

陳斌這句話很像一句總結性發言。

「是有點兒。」

韓鋒點著頭，「不過羽珊又沒叫你負責你怕什么？」

「跟她無關，是我自己有點兒別扭。」

陳斌更正著韓鋒的問話。

「你什么時候也需要別人的意見了？」

韓鋒笑著道，「自己心里早有數了吧？」

聽韓鋒這么問，陳斌也笑了起來：「我只是跟你說說，沒想要你的意見……」

「剛認識豆豆的時候，」

不等韓鋒說話，陳斌又接著說道，「我也沒太當真，畢竟在我看來她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可惜現在看來我的想法有些問題，豆豆也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我的女人，這對我有些麻煩。」

「關鍵是你怎么想。」

韓鋒跟了一句。

「如果我娶了豆豆我就不會再去碰別的女人，這是我的原則。」

陳斌回答道，「現在的問題是我還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娶她，我很喜歡豆豆，但老婆不是說娶就娶的，這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嗯。」

韓鋒掐滅香煙，「能找到個死心塌地過日子的女人是男人的福氣，你可想好，有些事情錯過了可沒有回頭的機會。」

「了解。」

陳斌回頭看了看依然的房間，「這種事只能靠自己……不說我了，你呢？真不打算再找一個了？」

「想聽實話？」韓鋒反問道。

見陳斌點頭，韓鋒繼續道：「何瑩是我的第一個女人，我曾經以為可以一直陪著她直到我們老得走不動路……」

說到這里笑著搖了搖頭，「我原來以為自己很本事，然而到了那一天……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喝杯酒？」

「隨便。」

陳斌點著頭。

到廚房拿來四聽啤酒，韓鋒遞給陳斌一聽，自己打開一聽喝了一口，又點上根煙才接著說道：「有些經歷我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理解。」

陳斌舉起啤酒跟韓鋒碰了一下，「可你敢說你不喜歡蘇婷或者晚晴？」

「喜歡歸喜歡。」

韓鋒這回一口喝下半聽啤酒，「我甚至還有點兒喜歡小貓，這又怎么樣？人也好，東西也好，只要還不是你的，失去的時候就不會太難過，所以……」

「你這是病。」

陳斌喝著酒，「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我又不是傻子。」

韓鋒吐了口煙，「我這不叫逃避，叫回避。」

「隨你怎么說都好，我建議你還是好好想想，你剛才不是說了嘛，很多機會錯過了可是回不了頭的。」陳斌盯著韓鋒道。

「靠！」

韓鋒罵了一聲，「今天好像應該談你的事兒吧？」

「我也有病。」

陳斌哈哈笑了起來，「來，病友，干杯！」

「干！」

韓鋒舉起啤酒一飲而盡，放下空罐，把目光投向窗外，路上的車燈依舊閃爍，晚歸的人們都在急切地盼望著回家，可家究竟是什么呢？一幢房子還是那個在枕邊留下一盞台燈的某個人？

早上依然過來借用衛生間的時候韓鋒已經出了門，洗漱完畢換好衣服，依然來到鋼琴中心的時候顧晚晴和方琳正在辦公室里說著話，看到依然進來，顧晚晴瞪了依然一眼：「怎么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