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珠胎暗結(1 / 2)

長秋宮一處大殿內,兩只高大的銅熏爐燒得正旺。外面滴水成冰,殿內卻是溫暖如春。

程宗揚雙手撫膝,端坐榻上,望著下方的「差役」,不禁又是納悶,又是好笑,「你們這玩的是哪一出?」

坐榻前方兩名「差役」不是旁人,正是驚理與何漪漣。她們穿著皂衣,手邊擺著五色大棒,唇上還貼了兩撇小胡子,打扮得就像兩個嬌俏的隸徒。

旁邊擺著一張書案,一名「師爺」坐在案後,卻是威遠鏢局總鏢頭的夫人阮香琳。而卓雲君這位太乙真宗教御,則脫去道袍,換了青衫,扮成一名給師爺打下手的書吏。

最讓程宗揚驚訝的是,這里面還有一張熟面孔,那廝下巴光溜溜的,一臉桀驁不馴的傲氣,居然是中行說!

他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這死太監以往仗著身為天子的親信,沒少找自己的茬,眼下劉驁死得不能再死,自己大獲全勝,沒順手砍了他就是好的,居然還敢往前湊?再看那廝的嘴臉,都到這份兒上了,還一點都沒有當孫子的覺悟,照樣一臉傲氣。

中行說腰間一邊別著竹尺,一邊帶著拶子,手中還提著一面銅鑼。他「咣」的敲了一聲鑼,尖聲道:「帶人犯!」

驚理與何漪漣同聲道:「威武……」話音未落就笑成一團。

「閉嘴!」中行說喝斥道:「審案呢!嚴肅點!」

兩女趕緊收起嘻笑。這個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太監本來都傷得快死了,不知他吃了什么仙丹,短短兩天時間就又活蹦亂跳。也就是一兩天,她們已經充分了見識一個沒有眼力價的死太監能有多惹人煩,這貨不但粗暴跋扈,囂張放肆,啰嗦嘴碎,還他媽的特好管閑事,所作所為簡直是罄竹難書。

廊外鐵鏈聲響,罌粟女當先入內,她手中拖著一條鐵鏈,後面一名婦人脖頸被鐵鏈系住,像母狗一樣四肢伏地,跟在她後面爬進殿內。隨著身體的爬行,那婦人纖軟的腰臀像蛇一樣扭動著,柔若無骨,媚態橫生。體態妖嬈,容貌艷麗,正是襄城君孫壽。

她揚著頭,蛾眉微微顰緊,臉上的表情似泣非泣,似笑非笑,羞中帶怨,憂中含喜,各種神態真真假假混雜在一起,將狐媚二字展現得淋漓盡致。

「孫犯!」中行說尖聲喝道:「襄邑侯呂冀陰謀弒君,罪在不赦!你身為呂逆正妻,可知罪!」

「啟稟老爺,」孫壽對著榻上的主人,嬌滴滴道:「呂逆謀逆之事,犯婦全然不知,還請老爺開恩,饒恕犯婦。」

孫壽做作了姿態,嬌呻聲柔媚入骨。程宗揚看著有趣,一手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說道:「饒了你嗎?」

「謀逆大罪,按律要夷三族。」扮成「師爺」的阮香琳說道:「無分主從,一律斬首。」

「阮師爺,」孫壽泫然欲滴地道:「昨晚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阮香琳怔了一下,「昨晚怎么了?」

「昨晚阮師爺找到奴家,說只要奴家乖乖聽話,讓師爺快活一番,就有法子免去奴家的死罪。奴家聽了師爺的話,應許了下來。昨晚奴家趴在草墊子上,撅著屁股讓師爺弄了半宿,阮師爺,你難道都忘了嗎?」

阮香琳俏臉一紅,「昨晚又不是我一個。」

「奴家被蒙住眼睛,除了師爺,不知道旁人還有誰。」

「啪!」中行說舉起竹尺,毫不客氣地往孫壽臉上抽了一記,「你身為襄邑侯正妻,堂堂襄城君,竟這般不知羞恥!還要不要臉面了?」

孫壽白晰的臉頰頓時紅了一道印子,她臉上媚意絲毫未改,吃吃輕笑著像是撒嬌一樣說道:「入獄成了犯婦,不管哪位獄卒都是大爺,什么身份啊,地位啊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真的。渴了要水,餓了要食,冷了要衣,可能拿來換衣食的,也只有這具身子。要說臉面,牢獄里頭,賤奴這只白嫩嫩的屁股才是臉面。若不是賤奴的屁股能給諸位大爺尋樂子,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程宗揚失笑道:「這些話都是哪兒來的?」

小紫笑道:「她們問了北寺獄和詔獄的人,又添油加醋,編出來的。」

阮香琳生氣地說道:「昨晚我們可不是這么說的——明明都說好的,威逼勒索的是卓奴。」

阮香琳擔著一個妾的名份,結果被那些奴婢有意無意地抱起團來針對,如今連一個罪奴都壓制不住,不禁心下惱怒。

「可能是這賤奴記錯了吧。奶奶別生氣。」何漪漣笑著岔開話題,「孫犯,你說你下邊的臉面生得標致,還不露出來,讓老爺看看是真是假。」

孫壽雙手伸進衣內,妖媚地褪去下裳,伏在地上,轉過身子,將那只白膩如脂,欺霜賽雪的粉臀高高翹起,對著主人。

眾女笑道:「這臉長得好生標致。」

聽到眾女的調笑,孫壽愈發賣力,她雙手抱著屁股,一邊妖嬈地扭動著,一邊將白生生的臀肉掰開,露出中間仿佛塗過胭脂一般,紅艷欲滴的肛洞和蜜穴,在眾人面前扭腰擺臀,淫態橫生。

小紫笑吟吟道:「我問你,呂冀的脫陽散是哪里來的?」

眼前雪滑的美臀一顫,臀縫間那只嬌嫩的肉孔猛地收緊,打了個哆嗦。

程宗揚微微挺直身體。洛都之變的緣起正是天子駕崩,可劉驁的死因至今仍然是個謎。各方勢力在洛都打成一鍋粥,卻沒有一個人關心天子為何暴斃,程宗揚也是此時才聽到脫陽散。

孫壽顫聲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瞞主子……」

卓雲君嗤笑道:「傻瓜,你如今在紫媽媽身邊伺候,生死都在紫媽媽一念之間,即便天子因你而死,只要媽媽高興,就能護得你周全,用得著怕成這樣嗎?話說回來,你若還懷有二心,就是天王老子也護不住你。」

「奴婢知道了。」孫壽道:「那脫陽散是賤奴閑來無事,照一張古方炮制的。原本只當是助興的葯物,用過才知道會死人。賤奴不敢再用,剩的一些,都被襄邑侯拿走。奴婢也不知道他會用在天子身上。求主子明鑒,奴婢對他們弒君的事,真的是毫不知情。」

中行說兩眼血紅,嘶聲道:「是誰下的葯?」

「奴婢真不知道。」

卓雲君咳了一聲,「帶證人。」

一名戴著貂蟬冠的內侍被帶進殿內。一進門,他就一頭撲到地上,一邊玩命的磕頭,一邊一迭聲地說道:「小的罪該萬死!求主子饒小的一條狗命,好給主子當牛做馬,伺候……哎喲!」

中行說掄起竹尺抽在他臉上,「就你屁話多!」

卓雲君道:「張惲,是誰給天子下的葯?」

張惲捂著臉道:「是襄邑……逆賊呂冀!都是他!那個狗賊喪心病狂,指使昭陽宮的內侍下葯,毒害天子!」

「呂冀為何要毒害天子?」

「是天子親政,觸了呂逆的忌諱。還有……還有……」

「說!」

「還有昭陽宮的趙昭儀。呂逆那廝,活脫脫就是個色中惡虎,天生淫魔啊,他自從見過趙昭儀,就心懷鬼胎。毒殺天子當晚,便在昭陽宮強暴了趙昭儀,色膽包天,罪該萬死!」

程宗揚眼角跳了一下,「你們偽造趙昭儀自盡的假像——把人藏哪里了?」

「呂逆假造趙昭儀自盡,其實打算把人帶回侯府,長久奸宿。昭儀被他喂了葯,昏迷不醒,不久就被襄邑侯府的人運走。再後來,小的就不知道了。」

程宗揚不禁心下佩服,這呂冀真是好膽量,強暴了天子的嬪妃還不夠,居然還收入府中,打算長期霸占,真是不怕死啊。不過話又說來,如果贏的是呂氏,別說一個昭儀,就是皇後趙飛燕,也只能被他拿在手中任由擺布。

對於劉驁之死,程宗揚基本上是一種旁觀漠視的態度。劉驁死得雖冤,但也算自尋死路。但對於這位趙昭儀,他就不能坐視不理了。畢竟友通期是自己送入宮中的,自己是有責任保護她的周全。

「她人呢?找到了嗎?」

「在襄邑侯府的密室找到了。」驚理道:「她被人下了六識禁絕丹,假死的時間過久,如今還沒有醒。」

六天還沒有醒?程宗揚道:「六識禁絕丹不是能自行化解嗎?」

「六識禁絕丹分別禁絕六識,一次服用一種,對人並無大礙。但她被人喂下至少三種以上,劑量又大,必須要有解葯才能解開。我們找到她時,她已經假死數日,再拖延下去,只怕……」

「會死嗎?」

「倒不會死,只是禁絕的六識怕是不能再恢復。」

程宗揚心下一沉,禁絕的六識不能再恢復,意味著友通期即便活著,余生都將目不能識,耳不能聞,口不能言——那不就成植物人了嗎?對一個花季女子來說,這簡直比死還難受。

「呂冀既然把人帶走,應該已經備好解葯。解葯呢?」

諸女的目光都落在張惲身上。張惲哭喪著臉道:「也許……大概……或者,可能……會不會……掉哪兒了?這兵荒馬亂的……」

小紫笑道:「請光明觀堂的女神醫上來吧。」

義姁冷著臉被帶進殿內。

程宗揚狐疑地看著她,難道她能解開六識禁絕丹?說實話,程宗揚對義姁自稱的光明觀堂身份還有些懷疑。自己接觸過的光明觀堂門人,無論小香瓜、潘姊兒,還是師師,不管聰明還是笨拙,都有種超脫凡塵的氣質。可這個義姁給自己的感覺……她在自己面前的冷傲態度之下,似乎總有一絲隱藏很好的市儈。並不是說市儈不好,畢竟自己也是個市儈之徒,但光明觀堂能教出小香瓜那種弟子,義姁表現的附炎趨勢,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義姁掃了下身赤裸的襄邑侯夫人一眼,然後看向小紫,她與這個少女接觸時間極短,但從旁人恭順到諂媚的態度中,就能看出這位紫姑娘的不凡。但她並不擔心,因為自己有足夠的底牌——比六識禁絕丹的解葯更重要。

義姁滿懷信心等著那個少女開口,然後就聽她問道:「那個脫陽散的方子,是你給孫壽的嗎?」

義姁眼中透過一絲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孫壽,然後道:「是。」

「為什么?」

義姁以為是孫壽透出的口風。有道是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堂堂漢國封君,襄邑侯夫人,落到眼下這步田地,還不忘拖自己下水,義姁也不准備再給她留什么體面,毫不掩飾地說道:「襄城君背地里招攬面首,多有不如意之處,因此想尋一個床笫間壯陽尋歡的方子。是我學醫不精,誤用了一張古方。出事之後,我就讓她毀了方子,免得再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