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鐵血安答(2 / 2)

「說和了?」

「這地方不能多待,咱們走。」

兩人悄悄退開,鑽進一個圓形的洞穴內。他們小心抬起鐵制的井蓋,蓋住洞口,然後沿著長長的水泥管道一路疾奔。

兩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正是勾結成光,試圖控制劉建的廣源行執事,龐白鵠。

「這回的差事算是辦砸了。十六少不知道會怎么收拾我呢。」龐白鵠滿臉青腫,跑路還撇著腿,顯然身上傷的不輕。

「這也怨不得你,都是劉建那豎子,狗肉上不了席面。」

「龍宸那幫家伙不靠譜,黑魔海那伙人更黑,說翻臉就翻臉。」

「這也是沒想到。原以為呂家那窩草包好收拾,誰能料到區區一個呂巨君,會那么棘手?左武軍、獸蠻人、董卓的涼州軍……要不是金蜜鏑那老狗玩命,呂家真不一定會輸。說來劉驁結了多少仇家啊,個個都巴不得他死。」

「他得罪了多少人?不說別的,就說咱們吧。咱們是生意人,講究的是公平信譽。漢國朝廷天天這么折騰我們做生意的,誰他媽受得了?說課稅就課稅,說關門就關門,當官不要商賈出身,輪到打仗卻讓我們做生意的上陣,還他媽跟一幫賊配囚編成一軍。我們就做個生意,犯什么天條了?就當犯人處置?」

「行了老龐,別發牢騷了。你比我強多了,好歹十六少沒事。陶家的五少爺這次也入宮了,到現在還沒有音信。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肯定活不了。」

「你運氣也夠背的,陶五爺眼下可正得寵呢。他老子不爭氣,原想著他們這一支要敗,誰知道陶老爺子隔了一輩,指名讓他進錢庄打理生意。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陶五爺是個有福氣的,多半沒事。」

「這次城里大亂,別人都往外跑,我在路上找了個人,冒用文書混到城里,就想著萬一陶五爺出事,我干脆死城里算了,也免得連累家人……」

兩人想到前途,都憂心忡忡,沒了說話的興致,只悶著頭趕路。

「我們不是要出去嗎?」

拐角處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兩人齊齊停住腳步,隨即藏起身形。

「賊不走空!來都來了,好歹不撈點兒啊?我又不去挖姓殤的祖墳,就撿個仨瓜倆棗的,他還能跟我來真的?我說善兒啊,咱們不是去長安的嗎?你非要繞到洛都干啥呢?」

「散心。」

「有心事啊?」

「沒心事。」

「反正這會兒沒旁人,咱倆嘮會兒嗑。」

「沒心情。」

已死老僧一臉的痛不欲生,「你小時候可喜歡跟我嘮嗑了,喂個糖豆能嘮一宿,咋越大越不可愛了呢?」

靜善惱道:「我都不是吃糖豆的小娃娃了。」

「那你想吃啥?我給你找去!吃肉也行啊,咱們背著佛祖偷偷吃,吃完再持戒。」

靜善喝道:「誰!」

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甬道中,她穿著一襲白色的武士服,長發挽起,扎著英雄結,英氣逼人。

「我姓雲,你們是?」

「貧尼靜善。」

雲丹琉仔細看了她一眼,「我們是不是見過?」

「不可能!」已死老僧道:「我們跟你雲大小姐從來沒打過照面。」

雲丹琉奇道:「你認得我?」

「這不剛認識嗎?你說姓雲。大小姐嘛。」

雲丹琉道:「告辭了。」

「萍水相逢也是有緣,給點兒錢吧。」

雲丹琉一手按住刀柄,「我要是不給呢?」

「哈哈哈哈!」已死老僧摸著光溜溜的頭皮,匪氣十足地大笑起來,「那我就只好下手搶啦!」

笑聲未落,他壓低聲音對靜善道:「雲家有錢的很。一會兒我制住她,你摸摸她身上。值錢的東西全弄走。出去我就給你買肉吃。」

靜善道:「告辭了。」轉身就走。

「乖徒兒,你別走啊!」已死老僧慌忙追上去,「偶爾劫個道散散心嘛,佛祖都不會怪罪的。」

雲丹琉松開緊握的刀柄,微微舒了口氣。那個老和尚修為怪異,自己也看不出深淺,但帶給自己的壓力極為恐怖。一旦交手,自己連脫身的把握都沒有。

她剛要轉身,卻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把自己攔在中間。左邊一個,是自己交過手的龐白鵠。右邊那個自己也認識。

「你是晴州會館的管事,杜奕?」

那個瘦點的賠笑道:「大小姐好記性,連我這種小人物都能記住。」

「你們也想硬搶?」

「不敢不敢,」杜奕點頭哈腰地說道:「小的只是想請大小姐賞個面子,一起去拜會程少主。」

雲丹琉輕蔑地笑了一聲,「綁架嗎?」

杜奕一臉尷尬,還沒來得及開口,龐白鵠已經「撲嗵」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說道:「我們哪兒敢啊。小的是大小姐的手下敗將,真不敢與大小姐為敵啊。只求大小姐可憐可憐我們,給我們一條生路。」

「你們兩頭堵,是想上來動手的吧?」

「不是不是。」杜奕連連擺手,「我們差事辦砸了,回去也得死。這會兒也是逼急了,想巴結上大小姐,好跟程少主說和說和。」

「你們要說和,直接去找他啊。跟我說什么?」

杜奕說著也跪了下來,「哎喲,那位程少主還能不聽大小姐的?大小姐別怪我多嘴,程少主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別人不一樣。絕對是又敬又愛,那心思全都寫在臉上!要我說,只有程少主這種不世出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大小姐這樣的絕世佳人。程少主英雄了得,也只有大小姐這樣了不得的人物才配得上。」

杜奕做的迎來送往的營生,全靠捧人吃飯,這會兒撈到一根救命稻草,玩命地拍馬,嘴里各種馬屁滾滾而出,幾乎能吐出花來。

雲丹琉本來嚴陣以待,不一會兒被他說得臉都紅了,頓足道:「別說了!」

杜奕趕緊閉嘴,像條喪家犬一樣,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雲丹琉看著龐白鵠道:「你在宮里是怎么說的?」

龐白鵠「啪」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我混蛋!我該死!」

龐白鵠一邊說一邊狂抽自己,他也真下得去手,只抽了三四個耳光,就吐出一顆牙來,一張肥臉更是腫得不能看了。

杜奕倒聽吩咐,不敢說話,只一個勁兒地磕頭。

「好吧,我可以替你們說,但他答不答應,我可管不著。」

兩人都哭了起來,「大小姐,你就是我們的活菩薩啊……」

身後傳來一聲冷笑,「雲大小姐,你不會那么傻吧?他們說幾句軟話,你就信了?」

龐白鵠跳起來,「誰!」

齊羽仙從黑暗中走出,「真巧,在這里遇上大小姐。」

雲丹琉道:「你不是在宮里嗎?怎么也來了?」

「在宮里氣悶,出來散散心。」齊羽仙道:「兩位執事,多日不見。」

杜奕道:「齊仙子,你這是什么意思?小的沒得罪過你吧?」

「是吧?我都不太記得了呢。」齊羽仙一邊說一邊抽出彎刀。

龐白鵠臉上的肥肉抖了幾下,慢慢向後退去。

齊羽仙舉刀指著他,「你們在宮里突然翻臉,暗算仙姬,這就想走?」

杜奕道:「老龐,怎么回事?」

龐白鵠啐了口血沫,「齊仙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仙姬獨占永安宮,開啟秘境的時候可沒跟我們打招呼吧。要說翻臉,也是你們先翻的臉。」

「秘境歸我們聖教,本來就是說好的。倒是你們背著仙姬,私下勾結聖教的姬奴,敢問操的什么心思?」

「你們把印璽全都卷走了,宮里只留了個空殼,還說只圖秘境?」

「那些印璽是開啟秘境所用。」

「當初可沒聽你們說過。」

「事關機密,恕難奉告。」

「兩位!兩位!」杜奕見兩人越說越僵,趕緊打圓場道:「我聽著大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哪兒有什么誤會?」雲丹琉嘲諷道:「說到底兩邊都沒操好心,一有機會就互下黑手,不過是狗咬狗罷了。」

齊羽仙嘆道:「鷸蚌相爭,倒讓程少主這漁翁得利。雲大小姐,何必譏刺我等呢?」

齊羽仙邊走邊說,不知不覺間,三人站成一個三角形,將雲丹琉圍在中間。

齊羽仙終於站定,她微微一笑,剛要開口,雲丹琉忽然動了,她飛身躍起,整個身體幾乎橫過來,兩條長腿一前一後,旋風般橫掃過來,正中龐白鵠頸側。

龐白鵠猝不及防,被雲丹琉雷霆一擊,一個筋斗栽倒在地。

齊羽仙彎刀猶如一道流光,直劈雲丹琉後腰。另一邊的杜奕卻往後跳開,高聲叫道:「諸位!諸位!且莫動手啊!」

雲丹琉揚聲道:「今日暫別,後會有期。」

齊羽仙心下惱怒,催動真氣,全力追擊,誰知剛追出兩步,眼前青光暴起,卻是雲丹琉去而復返,回馬一刀劈向齊羽仙頭頂。那柄青龍偃月帶著一股狂飆席卷而來,齊羽仙倉促變招,雙刀相交,只覺手腕劇震,彎刀幾乎脫手,連退數步才穩住身形。

雲丹琉一刀劈退齊羽仙,這才施施然退走。

龐白鵠捂著脖子爬起來,與齊羽仙面面相覷。

杜奕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敵意,一邊說道:「各位,我是給陶五爺干活的,這可不關我的事。」

「萬般天注定,半點不由人。」齊羽仙道:「杜執事,你已然卷入此事,還想著能脫身嗎?」

杜奕不是那么好哄的,當即道:「我怎么聽不懂呢?要不咱們明白說話?」

「想聽明白?好啊。」齊羽仙道:「帛十六出錢,慫恿呂冀弒君,暗中又資助劉建,試圖兩頭押寶。可他心思太大,明知道劉建是我們的禁臠,偏又想著甩開我們,獨占便宜。結果不出仙姬所料,果然是玩砸了。眼看著雞飛蛋打,龐執事坐不住了,拼了命也要把你們拖下水。」

杜奕寒聲道:「陶五爺不在秘境?」

「你說呢?」

杜奕臉色鐵青,「老龐,你這回可把我坑苦了。」

龐白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咱們幾方人心不齊,讓長秋宮得位也不冤。可我真沒坑你的心思,我就想著借五爺的虎皮一用,找個機會給程少主磕頭認錯,保自家一條狗命。」

齊羽仙冷笑道:「這會兒還舌燦蓮花?」

龐白鵠惱道:「我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齊仙子還要我怎么著?」

「劉建身死,我們巫宗這回可是虧大了。龐執事不准備給些補償嗎?」

龐白鵠臉上的肥肉抖了幾下,咬牙道:「想要什么,劃出道來!」

「廣源行在漢國生意。」

龐白鵠氣極而笑,「你知道廣源行在漢國有多少生意嗎?就不怕撐死?」

「我敢張這個口,就不怕你生意有多大。」

龐白鵠搖頭道:「那我還是死吧。來,殺了我,把我的腦袋給十六少送去。就說我姓龐的無能,罪該萬死。」

「你的命可值不了幾個錢。」齊羽仙道:「全拿不行的話,起碼得一半。」

「一半也不成。」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廣源行的產業連同謀逆的證據送上去,想必漢國官府很樂意收繳這批逆產。」

「你!」龐白鵠剛要動怒,卻泄了氣,哭喪著臉道:「我做不了這個主。」

「你就把原話傳給十六少好了。」齊羽仙淡淡道:「想跟仙姬翻臉,就該先有舍財的覺悟。」

杜奕道:「這邊沒什么事,我先走一步。」

「想脫身可沒那么容易。動手的可也有陶五爺。」

「我就一傳話的,你別為難我。要什么,我轉告給五爺。」

「錢庄。」

眼看杜奕變了臉色,齊羽仙挑起唇角,「陶五肯定不會給。」

「你知道就好。」

「那我們借筆頭寸好了。具體數額,回頭有人去跟五爺商量。」

杜奕還在思量,龐白鵠道:「若是我答應你,程少主那邊再張口呢?」

「我不是還給你留了一半嗎?」

「齊仙子莫說笑。我們出了這筆錢,你們可得負責把事給平了。」

「你們只要不自作主張,我們自有法子。」

龐白鵠一咬牙,「成!」

「一言為定。」齊羽仙說著抬起手。

龐白鵠抬手與她擊了一掌,隨即一聲慘叫,卻是被她生生擰斷一根手指。

齊羽仙笑道:「先收些利息。」說著飄然而去。

龐白鵠握著斷指,一張肥臉滿是冷汗。他喘息半晌,然後又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杜奕動了動嘴,最後也是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