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樽共飲(1 / 2)

宣平坊。程宅。

夜幕初降,凈街的鼓聲從坊外遠遠傳來,院中張掛的近百盞燈籠早已燈火通明。垂花門內,十余張長桌被拼成回字形,程宗揚坐了上方的主位,石超坐在客席,然後祁遠、賈文和、袁天罡、任宏、石越、韓玉、鄭賓、吳三桂、敖潤、高智商、呂奉先、富安、劉詔、青面獸……以及隨行的一眾星月湖兄弟,數十人濟濟一堂,喜氣洋洋。

程宗揚執杯起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話我就不說了。今年我們程氏商會先是收回臨安的武穆王府,了卻了諸位兄弟一樁心願,又分別在漢、唐兩國有了立足之地。如今從建康到江州,再到臨安、舞都、長安,商會的產業遍及晉宋漢唐,從販賣珠寶,到絲物銅器,再到大宗糧食、發行紙鈔,涉及的行業越來越多——我們程氏商會如今的興旺,都是眾位兄弟的功勞!干一杯!」

眾人轟然應合,舉杯共飲。

呂奉先小聲道:「程侯產業這么大啊?」

「那可不!」高智商得意地說道:「我師傅的生意遍及天下!那身家,拔根汗毛都比你腰粗!」

「他不好端端地當他的侯爺,干嘛做生意?」

「官商勾結,這生意才好做。」高智商壓低嗓子,神秘兮兮地說道:「你不知道吧?我師傅本來只想著要做生意,誰知道生意越做越大,勾結的官員越來越多,官位越來越高,最後連天子都扶立了一個,找不到誰能勾結了,只好封了侯爵,自己跟自己勾結……」

高智商滿口跑馬車,呂奉先聽得一愣一愣,只覺得世界這么大,自己不懂的好多。

這邊程宗揚舉起第二杯酒,「洛都之亂,幾位兄弟不幸罹難。我已經知會孟上校,尋訪幾位兄弟的家人,一來送其骸骨還鄉,二來贍養其父母家人。這一杯酒,敬給所有昔日同袍的在天之靈。」

程宗揚說著,舉杯往天一敬,然後潑在地上。

眾人紛紛舉杯潑酒,祭奠死難的同袍。

「如今江州局勢已經安定,小侯爺主持的校舍也已開辦。凡是商會子弟,都可入校,謀得一技之長。不僅江州,下一步在臨安和舞都,商會也將修建類似的校舍。」程宗揚鄭重說道:「今日我在此承諾,凡是加入商會的兄弟,家中子弟都可以免費入學。昔日共患難,他日共富貴。同甘共苦,休戚與共!」

眾人轟然叫好,舉杯同飲。

熱酒下肚,程宗揚吸了口氣,然後笑道:「忙活了一年,兄弟們都該好生歇歇。從今天起,手邊的事全都放下,過完年再說!今晚除夕,大伙痛痛快快喝一場,不醉無歸!干!」

「干!」眾人同時舉杯,氣氛熱烈。

席上菜餚豐盛自不用說,唐國官方的賠償還是很到位的,石超送來的廚娘也是名家手藝。讓程宗揚意外的話,席間有大量的乳制品,不僅有各種酥酪,甚至連粥也是牛奶煮成,稱為乳糜,這在他處都不多見。相比之下,連號稱民間殷富的宋國,也遠比不上唐國的國力富足。

唐國習俗,上至宮庭,下至平民,除夕夜要在庭院中積柴燃火,稱為庭燎。程宅同樣也架起火堆,敖潤等人十分給力,架起的火堆高達丈許,幾乎與院牆平齊。這還是祁遠怕走水,沒敢再往高處搭。石超送來的燃香木投進火堆,滿院香氣逼人。火光中,眾人放懷暢飲,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派熱鬧非凡。

程宗揚拿著酒杯對石超道:「多虧你來經營唐國的水泥生意,才這么快打開局面。換成我,恐怕這會兒還找不到門路呢。」

石超笑得合不攏嘴,「都是石越在跑,我只管花錢!阿越,來敬杯酒!」

石越捧杯笑道:「侯爺生意紅火,小的也是沾了侯爺的光。」

程宗揚道:「要不是石家、雲家這些盟友,程氏商會也難有今日,同飲!」

三人同飲一杯,程宗揚拿著酒杯走到任宏等人席前,「七位在長安的兄弟,今日只見了一位。這幾天外面盯得緊,不好請大伙兒過來。正好商會在西市有處店鋪,離鵬翼社不遠,到時我會留兩個人照看。請!」

任宏心下會意,鵬翼社所在的醴泉坊緊鄰西市,有這處店鋪作為聯絡點,傳遞消息也方便。

兩人碰了一杯,程宗揚又道:「自從我到漢國,韓玉就一直跟著我,鞍馬勞頓,出生入死。來年還請辛苦。」

韓玉笑道:「萬死不辭。」

接下來與鄭賓等星月湖大營一眾兄弟一一碰過,然後是吳三桂和敖潤。這兩人跟隨他最久,出力最多,雖然另一個時空中的吳三桂臭名昭著,但至少眼前這位如今還是自己能信得過的鐵桿心腹。

「長伯武略出眾,軍中之事,還要托付給你。」

「主公放心。」

「叮」,兩只酒樽碰在一起。

敖潤拿起酒觥,給程宗揚斟上,一邊嚷道:「滿上!滿上!倒完剩多少全是我的!」

程宗揚笑道:「跟延香的日子定了嗎?」

敖潤拿著酒觥嘿嘿直樂,「沒呢。」

「哪還不趕緊定?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敖潤趕緊道:「沒煮呢!真沒煮!」

「那你更得抓緊了。」程宗揚笑道:「咱們也別耽誤,等這邊的事辦完,回去就給你們辦喜酒。」

敖潤臊眉耷眼地小聲道:「那也得問問人家的意思不是?」

「你的意思是,人家還沒答應?」

「沒提呢。」

程宗揚拍著胸脯道:「把這觥酒喝完,這事包在我身上!」

「那成!」敖潤痛快地應了一聲,抱著酒觥,一飲而盡,在座眾人都撫掌大笑起來。

「老獸。」程宗揚笑道:「酒樽太小,這一瓮都是你的。」

青面獸挾起酒瓮,「咕咚咕咚」喝了半瓮,仰天打了個響嗝,接著抱起酒瓮喝了個底朝天,引得眾人紛紛叫好。

高智商正捋著袖子教呂奉先劃拳,見程宗揚過來,趕緊起身,「師傅,我們喝著呢。」

「喝吧。今晚盡興。」程宗揚倒滿一杯,「算是給你爹敬的。」

「哎!」高智商接過來,二話不說,一口氣喝光,然後道:「放心吧師傅,我跟小呂進了天策府,絕不給你、給我爹丟人!」

呂奉先臉喝得紅紅的,聽到這句有些不解,「你給不給你爹丟人,關我什么事?」

「咱們是兄弟啊。」

呂奉先恍然道:「對哦。」

「得,你們兩兄弟干一杯吧。」程宗揚給兩人斟上酒,「別給你們家長輩丟臉就行。」

「師傅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我爹那什么德性,我還能不知道?全靠踢球才混到太尉!」高智商拍著胸脯道:「我能進皇圖天策府,那是光宗耀祖,祖宗八代臉上都有光!我爹肯定上輩子燒了高香,才有我這么爭氣的兒子!」

富安趕緊塞了個雞腿堵住他的嘴,「吃菜!吃菜!」自家衙內嘴上就沒個把門的,富安跟著他也是心累,

程宗揚笑著把酒樽遞給富安,「又是一年辛苦,來年還得多多費心。」

富安連聲道:「該當的,該當的。程爺,我干了,你隨意。」

到了劉詔席前,程宗揚笑道:「老劉,我看你的臉色,過完年必有好事。」

劉詔滿臉尷尬,咧著嘴干笑道:「借侯爺吉言。」

「你別不信。」程宗揚拿出一只瓷瓶,壓低聲音說道:「這里面有三十顆靈丹,一天一丸,和酒吞服——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劉詔被雪雪咬的那口並不重,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所謂的靈丹,其實是程宗揚實在看不下去,生怕劉詔心病成了真病,專門讓壽奴等人拿了幾味補葯加麺粉揉出來的,頂多算個安慰劑。

劉詔哪兒知道這些?攥著葯瓶,眼淚都快下來了。

程宗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貼在劉詔耳邊道:「到時候你去找蘭姑,就說我說的,讓她給你找個頭牌。錢記在我賬上。」

劉詔熱淚盈眶,捧杯一飲而盡,啞著嗓子道:「多謝侯爺。」

袁天罡一邊起身,一邊小聲道:「頭牌啊?」

「你要嗎?」

「頭牌有電路好看嗎?」袁天罡兩眼賊光直冒,湊過來小聲道:「你發了!那東西絕對是太陽能電池板!我瞧過了,妥妥能使!」

程宗揚一點都不激動,「你有燈泡嗎?」

「你庫里沒有?找找啊!」

「別想了,自己動手吧。」

袁天罡酒也沒心情喝了,皺著眉頭思索燈泡的作法。玻璃材料、密封真空、惰性氣體、發光的燈絲……這他娘的是個大活兒啊!

祁遠拿起酒杯,兩人一碰,各自飲干,彼此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賈先生。」

賈文和雙手舉杯,與額平齊,然後徐徐飲盡,從容道:「主上有賜,固不敢辭。」

「賈先生棟梁之材,加入商會確實是屈才了。」程宗揚道:「但我敢保證,程某絕不會讓先生心生悔意。從今往後,還請先生多多費心指教。」

賈文和放下酒杯,拱手道:「願附驥尾,以供驅使。」

眾人紛紛舉杯暢飲,滿座盡歡。石超酒意漸起,叫嚷著要把自己那些侍姬喚來,給眾人佐酒助興,石越怎么也拉不住,最後還是被程宗揚拿爆竹的事岔開。

「爆……爆竹,都備好了!」石超大著舌頭道:「在……在那邊呢!放……放到天亮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