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死馬權作活馬醫(1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9388 字 2021-01-03

風雪載途,寒風砭骨,落木蕭蕭,大地一片銀白。嚴曉星蕭文蘭比肩同行,寒冷砭骨,但蕭文蘭卻感覺無比的溫暖。亭午時分,兩人走入官道旁一家小酒肆,揭開厚重的門簾,一股熱氣撲面襲來,嚴曉星禁不住低語道:「好暖和。」

店堂內黑壓壓的一片,已上了七成座,當中燒了一炕爐火,燒得又旺又紅。酒保急趨了過來,領著兩人入座。嚴曉星道:「三斤燒刀子,有什麽下酒的好菜,揀幾樣送上就是。」

俟酒保退下後,蕭文蘭皺了皺秀眉,低聲道:「怎麽此酒肆中均是武林人物?」嚴曉星也感覺氣氛有異,無人高聲說話,只竊竊私語,低首喝著悶酒,心內暗暗納罕。他們兩人已變易形貌,不虞有人辨識,僅嚴曉星右胸襟扣上掛著一對極為別致的銀葫蘆。

片刻,酒菜已送上,嚴曉星忽聞一縷語聲送入耳中道:「可容我入席共飲麽?」

語聲柔脆,嚴曉星聞聽得正是許飛瓊語音,頓時一怔,抬首望去,只見一蒙面黑衣少女正欠身落座。蕭文蘭微微一愕。嚴曉星示意不要發問,與這黑衣蒙面少女似故友重逢,忙命酒保加添了一副杯筷,親自執壺滿滿為黑衣蒙面少女斟了一杯酒。

蕭文蘭滿含疑惑凝眸注視著那黑衣蒙面少女面上,雖被玄紗覆蔽,卻仿佛甚美,暗道:「星弟氣質引人,難怪少女傾心。」

只聽那黑衣少女柔聲道:「星弟來時,可否瞧出什么不對麽?」

嚴曉星聞言不禁一怔,道:「沒有啊。」

黑衣蒙面少女微微一笑道:「星弟再想想看。」

嚴曉星究竟是聰明穎悟之人,略一沉吟,道:「是否店外無一匹乘騎?」

蒙面少女微頷螓首,道:「不錯,這店內武林人物,均是應約來此聚會之人,並非同一來路,但此次聚會首領無疑是無極幫高手……」語音略頓,又道:「咱們來此,他們疑心亦為應約來此,故不便詢問我等真正來歷,但稍時必有人來盤問,我等該如何應付?」

蕭文蘭道:「我等誤打誤撞來此,為今之計不如離去。」說時神態之間流露憂急之色,好不容易才脫離匪窟,現在又何必重投虎口。

黑衣蒙面少女搖首道:「趁機離去並非明智之舉,他們聚會必有所為,我等應探出匪徒隱秘詭謀才是。」蕭文蘭心內雖委實不贊同,但無法宣諸口外,兩道眼神瞧在嚴曉星面上,瞧嚴曉星如何說法。

嚴曉星微笑了笑道:「見機行事,坐而觀變。」寥寥八字說完了,即不再語,擎杯舉向二女,示意進食。

約莫半個時辰後,忽見一黑衣老者緩緩起來,重重咳了一聲,立時四座肅然,鴉雀無聲。黑衣老者辣黃長臉,疏須鷹鼻,目光炯炯有神,道:「諸位想必食用已飽,請從後門魚貫而出,檢示信牌,指明去處——」在座江湖人物紛紛起立,挨次向店後走去。

黑衣蒙面少女低呼道:「糟了,星弟,我等無有信牌,如何隨去?」

嚴曉星笑道:「無妨,二位姐姐請稍坐,小弟須臾就來。」霍地起立,閃入等候順序而出店後的江湖豪雄間。

只見嚴曉星忽自言自語道:「在下尚有半壺酒尚未飲盡,與其等候,不可盡興。」說著又穿了出去,回身入座,向蕭文蘭低語了數句。蕭文蘭點了點頭,面呈笑意。

片刻之間,江湖群雄已遠去大半,只見那發言的黑衣老者倏忽如風落在嚴曉星座前,沉聲道:「三位亦是與會來的麽?」

嚴曉星搖首道:「不是。」黑衣老者聞言神色突變,冷笑出聲。

嚴曉星忙道:「各有差遣,任務在身,因適逢其會,尊駕似不必節外生枝,自取罪戾。」

黑衣老者不禁一呆,道:「三位是本門中人?」

蕭文蘭在身旁取出一面玉符,遞與老者,道:「尊駕不妨檢視真假。」

黑衣老者接過,略一端詳,神色肅然道:「這怎會有假,不過風聞西門香主之遭……」

嚴曉星嘆息一聲道:「西門香主已遭慘死,在下三人幸免逃脫,但奉命探聽金刀四煞去跡。」

黑衣老者交還蕭文蘭玉符,向嚴曉星詫道:「因何探明金刀四煞去跡,四煞不是神木尊者傳人麽?他們無疑隨行離去?」弦外之言,似責嚴曉星之言不盡不實。

嚴曉星微笑道:「尊駕有所不知,在下數人藏於積屍中幸免一死,神木令傳人先行離開,臨行之際,吩咐金刀四煞清除積屍,並另有所命,在下三人趁機逃出積屍之外,藏身密林中。」

黑衣老者嘆息一聲道:「此乃本幫前所未有之敗,兄弟徐海,職司巡壇使者,三位可否賜告神木令傳人詳情麽?」嚴曉星點點頭,敘說當時經過。

驀聞店後門外響起爭吵聲。黑衣老者面色一變,霍地立起,道:「兄弟去去就來。」迅疾離座而去。嚴曉星微微一笑。

黑衣蒙面少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蕭文蘭笑道:「星弟盜了三面信牌,被竊之人此刻才發覺,但無極幫非顯露信牌不允與會,所以發生爭吵。」

黑衣蒙面少女道:「只恐我等仍難脫除盜竊之嫌。」

突見五個身穿兵衫目面陰鷙的黑衫人快步走在座前,一個蝟須的大漢,兩目一瞪,凶光逼射,冷笑道:「朋友,在下等身懷信牌可是朋友取去的么?」嚴曉星寒著一張臉不答。兩女亦面挾濃霜,默不作聲。

徐海已自返回,忙道:「郝老大錯了,這三位均是本幫弟子。」

那滿面蝟須大漢聞言不禁一愕,道:「這就奇怪了,兄弟入座飲酒時,信牌仍在,如何不翼而飛?」

嚴曉星冷然一笑,道:「店內離去之人甚眾,你怎知不是其中之人所為?」

大漢道:「他們都身懷有信牌,要我等之物何用?」

嚴曉星沉聲道:「你再想想看信牌有何用處?」大漢不禁瞠目結舌,顯然盜去信牌欲混入與會,這無疑是敵對人物所為,一時之間,僵在那里做聲不得。

忽聞,陰惻惻冷笑傳來道:「陰山五惡自不長眼睛,盜牌之人,已然首先離去。」只見一條人影急如奔電掠入店內,身影一定,現出一銀發蒼蒼的白衣短裝赤足老者。白衣老人少說也有七旬上下年歲,瘦骨嶙峋,一雙黛黑枯瘦的手掌,蓄著銳利長爪。

嚴曉星抬目望去,暗道:「這白衣老人是何來歷?」喝問徐海。

徐海亦搖首不知來歷,低聲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似此節外生枝,我等恐難全身而退。」

嚴曉星道:「此人似與本幫聚會有關,但不知本幫此次……」

徐海立時接道:「絲毫無關……」

嚴曉星道:「何以斷言無關?」

突聞白衣老人怪笑道:「陰山五惡,你是否記得去歲重九深夜所犯的罪行麽?」

滿面蝟須大漢聞言面色一變,獰笑道:「這怪於天標老兒逼人大甚,我陰山大寨被他放火一燒,盪然無存,喪身火窟的多達五十七人,有道是血債血還,我郝人龍此舉並無任何不當。」

白衣老者忽放聲大笑道:「事出必有因,何不說於天標為何放火燒你陰山匪巢之故為何?」

郝人龍厲聲道:「多言無益,你我雙方何不就在店外放手一拚,勝者為高。」

白衣老老者高聲長笑道:「老夫正要如此。」雙肩疾振,迅疾如風掠向店外而去。陰山五惡互望了一眼,面色凝肅,快步走出店外。

蕭文蘭忽道:「我想起來啦,此人似外間盛傳息隱甚久的白衣銀神龍翱翔。」

徐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驚道:「龍翱翔,竟是他麽?此人武功極高,癖性怪異獨來獨往,手辣黑心,黑白兩道均罕有知交,陰山五惡恐性命難保。」

嚴曉星道:「咱們出外瞧瞧?」話出人出。

徐海急竄前一步,一把拉住嚴曉星道:「你我似不必淌這渾水。」

嚴曉星冷冷望了徐海一眼道:「徐兄相信龍翱翔是一人前來麽?哼,這座酒店早在嚴密監視中,除了摒臂放手一拼,別無他策可安然離去。」說著甩開徐海手臂,昂然邁步走出店外。

二女亦隨之而出,徐海定了定神,硬著頭皮隨去。狂風四起,雪地無垠。只見白衣龍翱翔屹立在一株巨木之前,後隨一雙面目逼肖年少男女。陰山五惡距龍翱翔三丈外一列橫身沉樁兩立,郝人龍面目冷森,目光注視在那一對年少男女面上,臉色一變,低聲詫道:「看來那天晚上我等尚留了活口,一雙男女無疑是於天標孽種。」

龍翱翔內功精湛,聽得極為清晰,大笑道:「一點不錯,被你郝老大猜著了,你還有何話說?」

郝人龍獰聲怪笑道:「俗諺人在江湖,生死概不由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閣下何妨道出名姓。」

龍翱翔冷笑道:「老夫龍翱翔。」

陰山五惡宛如巨雷轟耳,而如死灰,忽地十手齊揚,罡風怒涌如山中挾著一片藍色芒朝龍翱翔襲去。白衣銀神龍翱翔哈哈大笑,身如飛鳥,疾逾流星,帶出凌厲罡風撲向陰山五惡。那片藍雨似遇強阻,悉數墜在雪地中。

潔白如銀的空地,立時冒出藍色腥臭毒煙,喳喳作響,消融了一大片。龍翱翔身形迅快,右臂疾揚,陰山五惡紛紛發出悶哼,疾飄開去,身形踉蹌跌出數步。只見白衣銀神龍翱翔沉身沾地,目中威芒四射,厲聲狂笑道:「憑你們這幾塊廢塊,就是殺了你們也污了老夫手掌,血債血還,不如讓老夫一雙愛徒清結恩怨。」一雙少年男女霍地拔劍出鞘,兩道青虹逼射,眩人眼目,一望而知是兩柄好劍。

陰山五惡必知今日凶多吉少,郝人龍獰笑一聲,壯著膽高聲道:「我等自知罪大惡極,准備一死了結恩怨,倘我等勝了令徒則如何?」

龍翱翔兩目一瞪,怒道:「你五惡別用話扣住了老夫,老夫一雙愛徒已得真傳,你們能留得活命算是命大,老夫絕不插手就是。」

郝人龍聽得此言,心中放寬不少,喝道:「憑我等五人聯手合攻,死里逃生總不會不濟。」一念至此,膽子立壯,以目示意四人聯手快攻。

豈料一雙少年男女比他們更快,雙劍合璧,流芒電發,宛如撒下一蓬星雨。只聽得慘呼連聲,三惡倒卧在血泊中,六條手臂齊肘切下,首級滾出丈外,殷紅鮮血泉涌冒出,怵目驚心。郝人龍與另一惡為劍鋒在黑衫上劃裂一道長長口子,不禁膽寒魂落。

少女厲叱道:「惡賊納命來吧。」青虹狂卷,一惡未及慘嗥出聲,頂上人頭飛落,鮮血噴起老高。

於姓少年向郝人龍冷笑道:「少爺要你慢慢死去。」長劍一振,寒星飛涌。

郝人龍只覺劍勢詭奧,無法閃避,胸膜等處一冷,七處重穴被點破,真力疾散,立時四肢僵硬。於姓少年一臉殺氣,用劍尖剜割郝人龍體上等處,鮮肉片片,血涌泄污遍體。郝人龍面色慘厲,嗥叫刺耳,渾身顫抖不止。

蕭文蘭與黑衣蒙面少女幾曾見過如此慘酷的手法,不忍卒睹,禁不住把面別了開去。嚴曉星漠然凝視白衣銀神龍翱翔。徐海股懍戰兢,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油然泛布全身,心中暗責嚴曉星三人身臨險境,既不及早抽身,又袖手旁觀,不知是何心意。

只聽龍翱翔哈哈大笑道:「虎兒,好了,大仇已得報,將他們首級割下好祭奠令尊令堂在天之靈吧。」於姓少年揮劍疾鞘,寒光一閃,郝人龍首級應劍落下,徐徐收劍還鞘,將陰山五惡首級以發打結提在手中。

少女目光望了嚴曉星四人一眼,道:「恩師,徒兒只覺陰山五惡並非元凶,他們僅受命行事,故血海大仇尚未了結。」

龍翱翔聞言目中寒光暴射,哈哈大笑,笑聲高震雲霄,宛如震雷,數十丈內枝頭積雪震得簌簌落下。良久笑定,朗聲道:「究竟鳳兒料事明曉,鳳兒知否誰是元凶?」

少女略一沉吟,答道:「無極幫主。」

龍翱翔點點頭道:「不錯,目前你們應如何著手?」

少女纖指一指嚴曉星四人,道:「他們四人與陰山五惡是一丘之貉,在他們身上應該可以找出無極幫總壇所在。」徐海聞言魂飛膽寒,轉身雙臂一振,穿空斜飛拔起。

只聽於姓少年大喝道:「你走不了。」

徐海身在懸空,只覺後頸皮一緊,命門穴上疾麻,叭噠一聲抖落在雪地上,無法動彈,昏死過去。嚴曉星三人仍屹立在寒風中不動,竟視若無睹,面色漠然如冰,衣袂瑟瑟飛舞,宛如三具天神,令人望而生畏。龍翱翔一皺眉頭,暗道:「怪事,他們三人怎不心愕。」禁不住出一步,沉聲道:「你們三人有何話說?」

嚴曉星冷冷答道:「在下無話可說。」

龍翱翔詫道:「為什么?」

嚴曉星道:「不為什麽,令徒為父母清償血海大仇,雖孝行可嘉,但你我雙方毫無淵源,互不相識,故無話可說。」

龍翱翔冷笑道:「好一張利口,此刻你就舌燦蓮花,也無法令老夫相信你等不是無極匪徒。」

嚴曉星冷冷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龍翱翔目中泛出一抹殺機,道:「老夫絕不妄殺無辜,你等在店中與徐海說話俱被老夫聞悉,尚有顯露無極門中信牌,就此二點,足以證實你等是無極幫中匪徒,狡辯無益,只要實話實說,老夫絕不殺你。」二女心中頓感焦急,此刻縱有黃河水也洗滌不清,不禁同望著嚴曉星,瞧瞧他有何話回答。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請問龍老英雄,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到達燕京途徑只有一條麽?」

龍翱翔聞言不禁一怔,詫道:「此話何解?」

嚴曉星道:「在下與令徒一般,也是身負血海大仇,費盡心血混入無極幫中,欲在徐海陰山五惡身上找出無極幫總壇,不料竟遇上此事,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在下心中亦是滿腔憤怨,無奈令徒欲償血債,故在下未便從中作梗。」

於姓少年冷笑道:「尊駕說了半天,於某一句均未聽入耳中。」

嚴曉星道:「在下句句實話,但自知也無法使賢兄妹見信,不過令兄妹如此盲目尋仇生事,前路險危可想而知。」

於姓少年嘿嘿冷笑兩聲,霍地拔劍出鞘,道:「尊駕速說出無極幫總壇所在,於某可以饒你不死。」

嚴曉星冷然答道:「奉勸閣下,留著有用之身報卻父母大仇,亦可行俠仗義,為武林種德,須知刀槍無眼,動手不死必傷……」聲猶未了,於姓少年已自一劍「激蜂點蕊」攻出,幻出十數點寒星襲向嚴曉星胸腹重穴。

嚴曉星身形奇快橫滑出兩尺,右掌揮出一股無形罡氣,將於姓少年劍勢逼開,左手兩指疾戳向於姓少年右腕,大喝一聲:「丟劍。」

他出一招兩式,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神奧已極,此為嚴曉星首次施展師門鄔先生絕學。於姓少年只聽喝聲入耳,嚴曉星兩指已奔雷擊電般戳實在腕脈上,一柄青鋼劍後脫手飛墜在數尺外雪地上。

那少女驚呼出聲:「哥哥。」嚴曉星迅疾飄身而退。於姓少年驚悸未定,面色慘白,額角冷汗如雨淌下。

少女一躍落在其兄面前,道:「哥哥受傷了麽?」手足情深,關懷備至。

於姓少年搖首道:「未有。」

白衣銀神龍翱翔雙目炯炯,驚駭不勝,道:「閣下用的什麽武功擊落拙徒長劍,這手法老夫似曾見過,閣下是否賜告師承來歷?」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師門久隱世外,未便實告。」

龍翱翔雙目一瞪,冷笑一聲道:「閣下委實狂妄得很,老夫恐誤傷了老友門下,故而忍讓,不然老夫一伸手,閣下不死必傷。」

嚴曉星心中一動,但緊憶師言慎勿泄露師承來歷,恐招來甚是無謂煩惱,抬目望了龍翱翔一眼,冷然答道:「未必見得,不過雙方無怨無仇,何必妄動無名,方才在下點到而止即是此故,老英雄如能見讓,在下三人就此別過。」

龍翱翔大喝道:「站住。」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還有何見教?」

龍翱翔沉聲道:「老夫未能證實閣下三人不是無極幫匪徒,豈可如此輕易一走了之。」

嚴曉星知不動手是不行的了,面色一寒,道:「老英雄堅要動手,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龍翱翔存心欲認出嚴曉星師承來歷,一聲「好」字出口,右掌疾弧,一式「流星趕月」疾如雷奔劈了出去。

忽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且慢。」

遠處雪丘之後突冒出四條迅快如飛的人影,只見雷玉鳴率同子女雷俊峰、雷翠瑛及混元爪侯迪四人。龍翱翔攻勢凌厲,如同滿弦奔發,只有身形騰起,半空中一倒翻,將劍勢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定睛認明來人,不禁滿懷欣悅,哈哈大笑道:「雷兄竟脫險了麽?」

雷玉鳴道:「不瞞龍兄,小弟就是承蒙這位暗中相助,才能安然逃出匪窟。」望著用手一指嚴曉星。

龍翱翔不由愕然,面露歉疚神色道:「真的麽?」

雷玉鳴面色凝肅然道:「小弟何曾騙過龍兄。」

龍翱翔長嘆了一聲,抱拳向嚴曉星施禮,道:「老朽小不忍則亂大謀,致令閣下功虧一簣。」

嚴曉星欠身還禮道:「不敢,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但良機已失,恐需耗費甚多時日。」

雷玉鳴詫異道:「這是何故?」

龍翱翔長嘆一聲,道出原委,原來於天標在關外開設鎮北鏢局,憑著於天標一口金刀,鐵腕神弓武功甚高,局中鏢師亦是武林好手,多年來可以說得一帆風順,並未出岔,所以鎮北鏢局在關外威名遠播,也著實為他掙了不少銀子。

俗謂樹大招風,名高則危,關外綠林無不對於天標怨恨入骨,無如於天標交游極廣眼線子寬,牽一發動全身惹他不起,但覆亡之禍已種下根苗,五年前盛夏鎮北鏢局接下了一趟重鏢護送前往蘭州。於天標派出六名得力鏢師護送,半途竟遇上岔子,人鏢俱失,不知何往,亦未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偵騎四出,探不出半點信息。

半月後,於天標忽得一通書信,書信中謂於天標如歸順於他,則可人鏢俱回,非但可保全令譽,鎮北鏢局仍然讓他開設,倘若應允,三日內在局外旗桿上另懸一面小紅旗,但不得離開鏢局走漏半點風聲,下款繪一無極圖形。

雷玉鳴禁不住問道:「於天標應允了么?」

龍翱翔黯然一笑道:「於天標老辣機智,怎會應允,但也吃了老辣機智的大虧,當時於天標即將書信毀去,嚴令局中大小人等一律不許外出,暗中則命一名足智多謀的好手,喬裝賣菜老翁,由地底暗道潛出局外,懇邀數位知友在局外偵查賊人來蹤去跡。」

侯迪不禁朗聲道:「果然是好辦法,按兵不動,令賊人虛實莫測。」

龍翱翔道:「就在第二天深夜,於天標數位好友果然發現一雙黑衣匪徒潛藏在鎮北鏢局對街一座空樓上飲酒談天,無意中漏出人贓俱在陰山大寨內,立時通知於天標潛出局外,偕同飛奔陰山大寨放火焚燒,在匪徒慌亂中起出人鏢……」

雷玉鳴道:「陰山五惡不在麽?」

龍翱翔道:「不在。」說著目眶一紅,接道:「於天標就此種下喪身之禍,所幸三月前他那一雙子女已拜在老朽名下,逃出了殺身大難。」說著命一雙愛徒拜見雷玉鳴等人。

雷玉鳴感慨不勝,長嘆一聲道:「想不到於總鏢頭橫遭此逆,雖然陰山五惡授首,卻誤了大事。」

龍翱翔說進:「這是何故?」

雷玉鳴道:「賊黨聚會必有重大事故,這位老弟……」伸手一指嚴曉星,道:「費盡心機,喬裝無極幫弟兄,盜來腰牌信符,不料竟付之流水,前功盡棄。」

龍翱翔面有愧色,赧然笑道:「此乃小弟心急出錯,但有徐海活口,不難逼出口供。」

嚴曉星道,「無極幫幫主寧死也不會泄露隱秘。」

龍翱翔略一沉吟,道:「老朽還有一計,閣下救醒徐海,親說他性命為你等三人所救,徐海必然領閣下三人趕往聚會之處。」

嚴曉星搖首道:「徐海亦是黑道高手,老練穩健,決難相信在下等人能勝得了龍老英雄師徒三人,恐弄巧成拙,但不妨姑且一試,不過在下另有要事無法前往。」

雷玉鳴道:「老弟是否須趕往燕京?」

嚴曉星點點頭:「在下不能兩頭落空,此刻無極幫定知陰山五惡失去信牌,聚會之處必然更改,徐海也未必能知道。」

龍翱翔赧然一笑道:「死馬權作活馬醫,閣下何妨一試?」嚴曉星點點頭。

龍翱翔一揮手率著兩徒及雷玉鳴等人隱去。嚴曉星示意兩女亦隱藏近側,伸手解開徐海穴道。徐海睜眼醒來,恍若在夢中相見,定了定神爬了起來,說道:「龍老賊何在?」

嚴曉星淡淡答道:「他跑掉了。」

徐海心中大感困惑,四顧一無人影,雪地上仍棄留陰山五惡血污狼藉,猙獰恐怖的屍體,狂風怒吼,大雪紛飛,銀白的雪片一分一地增厚,遮蓋那丑惡的屍體及埋了血跡。他不禁訝異茫然詫道:「龍翱翔老賊竟是兄台趕跑的了?」

嚴曉星不禁泛出一絲尷尬的苦笑:「徐兄太看重在下了,以徐兄卓絕武功,尚無能耐敵得過龍老賊,在下有何能為驅退他們?不過事有蹊蹺,在徐兄受制之際,我等轉身拔腿就跑,龍老賊徒從三人窮追不舍,遠處忽出現四騎快馬,在下耳聞龍老賊驚呼道:「金刀四煞!」」

徐海驚道:「怎么!金刀四煞也來了么?」

嚴曉星點點頭道:「在下慌不迭地施展八步趕蟾輕功從側向竄逃遠處隱身,窮極目力凝視遠處,卻一無人影。」

徐海道:「兄台竟未瞧明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嚴曉星面色一冷,道:「當時逃命要緊,沒有心情留意這些,換在徐兄應如何處置?」

徐海聽出嚴曉星語氣不善,自知失言,不由面色一紅,強笑道:「徐某失言,兄台萬請海涵,我等返回覆命之際無法自圓其說,為此不勝憂慮。」嚴曉星目中突逼射冷電般光芒,凝注在徐海面上一瞬不瞬。

徐海不禁膽怯,道:「兄台為何如此望著徐某?」

嚴曉星忽長嘆一聲道:「徐兄還想回去麽?」

徐海聞言不禁一呆,瞪著雙目道:「此話何解?」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徐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試問陰山五惡為何失去信牌?此事並非無端,定是為對頭人物偵知,是以盜去信牌,混入其中,此為其一。再從龍老賊及金刀四煞在此現跡,如在下臆測不差,本幫一舉一動,均難逃對頭人物耳目之下。」

徐海不禁臉色大變,道:「兄台說話委實不錯,你我速速趕往聚會之處……」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畫蛇添足,這大可不必了。」

徐海聞言再度呆住,張口結舌,忖道:「此人鋒芒逼露,機警料事無不過人,但猜不出此人究竟存何用心。」半晌,徐海才囁嚅問道:「徐某之意你我急趕去才是必要,兄台為何責備徐某畫蛇添足。」

嚴曉星冷笑道:「徐兄是否是主其事之人?」

徐海答道:「主其事者為本幫內堂李成藩香主。」

嚴曉星沉吟道:「李香主才具徐兄自比如何?」

徐海道:「李成藩香主武功才華無一不高,徐某螢火之光,怎敢比擬李香主。」

嚴曉星望望徐海一眼,道:「李香主此刻尚不知陰山五惡失去信牌及徐兄無故失蹤事么?」

徐海赧然答道:「看來李香主已知。」

「這就是了。」嚴曉星道:「李香主機警過人,必改弦易轍,將聚會處移往他處,否則,此刻必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無一幸免。」隨之微微一笑道:「徐兄認為在下言過其實,你我何妨趕往。」

徐海聞言沉思有頃,徐徐嘆息一聲道:「兄台之言甚實,徐某怎敢腹誹,但我等除了返回總壇外,別無他途。」

嚴曉星冷笑道:「四海之大,何處不可容身。」徐海面色大變。

嚴曉星忙道:「徐兄是指身罹禁制,無法甩脫,否則恐遭慘死了?這倒無虞,在下身旁藏有解葯。」說著取出四顆黑色葯丸,遞與徐海,接道:「此葯可保一年不發,在一年期中諒可求得解除禁制之策。」

徐海接過不勝驚訝,說道:「兄台如何身懷解葯,徐某從此不回總壇,本幫高手必天涯追蹤,仍然難躲慘死之禍。」

嚴曉星道:「徐兄不妨虛與委蛇,保全性命要緊,須知神木令傳人立意與本幫為敵,本幫瓦解之期不遠,何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