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神木再出(1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9681 字 2021-01-03

神居七式廖獨與嚴曉星結成相識,雖為最曉星氣質所吸引,但仍崖岸自高,如今卻由衷的欽佩,不禁油然泛起一種自愧不如之感覺。東斗天君目光灼灼地注視了嚴曉星兩眼,輕輕拉著許飛瓊走在一旁,低聲問道:「瓊兒,為師神目加電,已瞧出內中蹊蹺,你無須向為師蒙騙。」

許飛瓊不禁芳心一震,靨泛紅霞,佯嗔道:「恩師這話問得甚是離奇,瓊兒從來實話實說,用不著瞞騙恩師。」

葛元良微微一笑道:「瓊兒不必恐慌,為師並無絲毫責怪你之意,你習藝三年,言笑不苟,更不向男子輕示顏色,冷若冰霜,但今宵竟大大不同……」

許飛瓊道:「什麽不同?」

葛元良道:「歡愉之色現於言表,如為師所料不錯,那趙春城不但非羅剎谷主門下,而且恐是你青梅竹馬兒時舊友。」

許飛瓊聞言心神猛凜,面色微變道:「恩師說得不錯,他不是羅剎門下,並非徒兒隱瞞恩師,而是他有難言之隱。」

葛元良呆得一呆,長嘆一聲道:「為師平生剛愎自負,輕不推許人,除了兩位畏友外,此人才智武功均卓絕無倫,令人佩服。」

許飛瓊搖首道:「他比恩師剛愎自負尤有過之,有什麽可令人推許?鋒芒太露,過剛易折。」

葛元良鼻中輕哼一聲道:「你知道什麽?他存心折辱冷面秀士實含有深意在內,冷面秀士雖躁妄暴戾,但卻有一點好處,知恩必報,一諾千金,強敵在前,不容任性,須知害群之馬,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是以他只好采折辱之策,換了他外即是為師,冷面秀土亦無法容忍。」

許飛瓊道:「冷面秀士報答了恩情後恐立即索償折辱前怨。」

葛天君搖首笑道:「這倒未必,冷面秀士尚有一點過人之處,絕不臨危置我等於不顧。」

驀地,齊天廟門外人影一開,只見冷面秀士龐雨生飄然而入。許飛瓊暗道:「恩師果然料事如神。」

葛元良迎著冷面秀士走去,察覺冷面秀士面色凝肅,詫道:「龐老師定有何事見告?」

冷面秀土冷冷一笑道:「豐都雙判並非虛言,在此山下已布下奇門伏樁,其中大有能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葛元良道:「這個老朽知道,龐老師胸羅奇學,博聞強識,雙判布下奇門遁甲諒難不住龐老師。」

冷面秀士冰冷的面上不禁泛出一絲笑容,道:「雕蟲小技豈能難得住在下,但在下卻聽出雙判一絲隱秘,雙判似畏怯神木尊者傳人。」正說之間,群雄已紛紛走來聚在一處。百足天蜈皇甫炎耳聞神木尊者傳人之名,不禁面色徽變。

葛元良望了皇甫炎一眼,道:「老朽不信有神木尊者傳人此一傳說,但皇甫當家曾在雲龍山下親眼得見,不妨姑且聽信。」

皇甫炎怒道:「葛老師是否心疑兄弟危言聳聽,存心掀起一場武林是非。」

葛元良搖首答道:「皇甫當家請勿誤會老朽話中涵意,為何數年來一直未聽得神木尊者傳人再露面江湖。」

冷面秀士右掌一擺,道:「各位聽得金刀四煞之名麽?」

近來金刀四煞之名已不脛而走,群雄那有不耳聞之理,葛元良領首道:「金刀四煞近來已名震大江南北,似確知金刀四煞是否神木尊者傳人仆徒。」

冷面秀士道:「不論是否,風聞近數日深夜金刀四煞在羅秉浩居處外頻頻現蹤,形跡飄忽如電,是以雙判異常畏憚,明午我等前往應約,恐異常棘手。」

皇甫炎詫道:「為什麽?」

冷面秀士答道:「相傳屠三山那幅藏珍圖已為神木尊者傳人得去,無疑神木尊者傳人必須取得另一幅藏珍圖,才可尋得龍谷藏珍。」

皇甫炎道:「如此我等正好坐山觀虎斗。」

龐雨生冷笑道:「恐那時身不由主,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什麽。」皇甫炎詫道:「這是何故?」

龐雨生道:「風火頭陀乃魔道高手,精擅迷魂大法,定力不足的武林高手難免為其所乘,不知不覺地受其利用。」

葛元良略一沉吟道:「龐老師必有所聞,似知風火頭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

龐雨生皺眉答道:「在下就是未能探悉風火頭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引以為憾,是以轉返相告。」

只見嚴曉星與偷天二鼠廖獨三人聚在不遠處低聲商談,似對自己之言不以為意,心內極為懊喪。葛元良微微一笑,目露感激之色道:「盛情心感,龐老師何必深滋誤會負氣而去,須知我輩武林人物,均具有傲氣僻性,倘相持不下,難免弄成僵局。」

龐雨生不禁朗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怎會負氣而去,葛老師你太小看在下了。」

葛元良道:「夜深風寒,我等何不入內共商對策。」群雄魚貫入殿而去。

嚴曉星忽道:「寒夜漫漫,又無法入寐,在下前往附近村鎮覓取酒食,供諸位祛寒充飢。」

廖獨道:「老弟不能獨自一人犯險,廖某同你前去。」

嚴曉星道:「好。」雙雙一躍,穿空拔起,杳失在茫茫雪夜中。

許飛瓊竚立在殿廊,攔住了偷天二鼠,顰眉問道:「他真的去覓取酒食了麽?」

姜大年望了呂鄯一眼,笑道:「這年頭可真沒得說了,兩口子還沒成親,就如此難分難舍……」

許飛瓊不由飛紅兩頰,嗔道:「你……你胡說什麽?」纖手一揚,作勢欲打。

姜大年忙閃身開去,打拱作揖,陪笑道:「姑奶奶別打,有話好說,他真的前去尋覓酒食,片刻自會回還。」

許飛瓊鼻中冷哼一聲道:「兩位休要騙我,他豈是貪饞之輩,他是潛入九首蛇堡寨探聽雷玉鳴之子生死下落去了。」

呂鄯搖首一笑,語言壓低道:「姑娘,我這位嚴老弟行事雖高深莫測,但極為謹慎,你我不必為他煩心,稍時必回,如姑娘不放心,我倆趕去就是。」

許飛瓊道:「我亦欲同往。」

呂鄯面色一變,道:「這如何使得,萬一有甚失閃,令師葛老兒豈是好惹的?」

許飛瓊知偷天二鼠之言是實,螓首微頷道:「那麽兩位速去速回,最好與他一起趕返。」翩然一閃,掠入大殿內。

呂鄯向姜大年低聲道:「這丫頭很難對付,嚴老弟將身懷神木令及巧扮金刀四煞外瞞住了她。」

姜大年道:「茲事重大,如何能輕予吐露,看來無名老人將神木令之事守口如瓶,秘不為許姑娘知,何況嚴老弟,咱們走吧。」兩人疾如閃電掠去。

嚴曉星與廖獨雙雙飛掠至山下,夜色如墨,風雲吼涌,非但無法察覺匪徒奇門布設情景,而且亦難分解出景物人影。廖獨盲目隨著嚴曉星奔往山下,低聲道:「老弟,你我不要誤闖入奇門,自投羅網。」

嚴曉星答道:「無妨,白天在下曾觀察賊人奇門布設方位,此處正好是一隙缺,廖大俠請緊隨在下。」語言甫落,忽感身後有異,別面四望,隱隱可見有數條黑影劃空疾閃而來。嚴曉星手出如風,拉著廖獨疾如流星掠去。

廖獨道:「是賊人發覺我等在後迫際麽?」

嚴曉星道:「並非賊人。」

嚴曉星道:「無疑是在下那兩位忘年拜兄,其余之人恐系許姑娘及其恩師葛元良冷面秀士等。」

果然為他料中,許飛瓊進入殿內後,葛元良見嚴曉星廖獨等人未入殿來不禁動問,許飛瓊答稱趙春城與廖獨去往附近村鎮覓取酒食,他拜兄兩人不放心趙廖犯險,亦隨後趕去。葛元良大驚道:「他們走了麽?怎可以身涉險。」

冷面秀士忙道:「我等最好趕去。」

葛元良、冷面秀士、皇甫炎、許飛瓊身如脫弦之弩掠出殿外,一出山門,只見偷天二鼠並肩立在下山石階前,目光凝向山下。葛元良飛身掠至,問道:「他們兩位何在?」

呂鄯低聲道:「已經進入奇門了,我等防人數甚眾恐形跡為凶邪發現,是以躊躇不前。」

冷面秀士輕笑一聲,道:「雙判布設奇門似未參悟生克玄奧,無法嚴密完整,尚有一條道路,諸位請隨在下來吧。」縱身一躍,宛如飛鳥掠向山下茫茫風雪中。

葛元良等人緊隨著冷面秀士之後,果然一路無阻,鶴行鷺伏,出得奇門陣圖外。他們均是身負內家上乘武功,目力異於常人,十數丈外已隱隱,看得見嚴曉星廖獨二人矯捷的身影,忙提聚一口真氣,身法加速趕上。嚴曉星廖獨的莫奔出七八里外,前途已是一片櫛比連綿村舍,隱約已可見到有一兩點燈火。

突然嚴曉星拉住廖獨道:「且慢,那村庄外已有雙判黨羽布下伏樁,人數似不少,諒發現村舍中藏有什麽可疑人物意在截擊圍捕,我等最好分散開來,隱在暗處,瞧瞧是何厲害棘手人物。」這時許飛瓊等人及偷天二鼠已趕至。

廖獨不信嚴曉星在此大風雪深夜里眼力竟然有如此銳利,不禁驚詫道:「老弟瞧得真切麽?」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如何不真,賊徒人數甚象,屏神蓄勢如臨大敵,是以在下斷言村庄中必隱藏極為棘手的強敵。」說時手掌一揮,接道:「諸位請速分開擇一隱秘之處隱藏,以免形跡敗露,此處稍時必展開一場激烈搏斗,我等何妨作壁上觀。」說著身形猛地騰起,宛如飛鳥般落向七八丈外草叢中。群雄互望了一眼,寧可信其有,四散開來擇處隱蔽。

須臾,只見三條黑影飛身掠至,六道宛如冰霜冷電眼神四巡了一瞥,但聞森冷語聲道:「稍時金刀四煞一出庄外,就在此處攔截,令主嚴諭不容一人漏網,違令者死。」

只聽一個陰惻惻冷笑道:「就憑我等也攔得住名震大江南北的金刀四煞麽?何況他們身後還有主者,此無異螳臂擋車,送死無疑。」

森冷語聲又起:「黎兄,怎未聽明白小弟話中涵意,出手與金刀四煞搏擊者並非我等,令主嚴諭一候金刀四煞負傷敗退後,立即展開攔截。」

「原來如此,方才能說得清楚一些,黎某如何有此一問,但為何不施展迷魂大法?」

那森冷語聲答道:「我也有此疑,但片刻之前方始明白,那金刀四煞生具異稟,獨不畏迷魂大法,前次在浙西本幫高手施展迷魂大法竟遭慘敗,前車之鑒不遠,如何能重蹈覆轍。」

三條黑影疾閃,倏閃便自隱入沉沉夜色中,方才三邪語聲隨著寒風播散開去,群雄聽得清晰無遺,不禁暗暗心驚,證實了嚴曉星之言無訛,屏息凝神,靜觀即將展開一場激烈搏斗。

約莫半頓飯光景過去,遠處忽傳來數聲悶哼慘呼,只見庄舍暗中冒起四條黑影,身法迅捷如電,猶若展翅大鵬,疾落在嚴曉星等人方才存身坡崗上,目光炯炯懾人,只聽一沉勁有力川音道:「朋友,好靈的耳目,居然偵知我金刀四煞潛隱之處,但休要妄念可攔截我金刀四煞,速速回轉堡中,我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死無疑,寄語貴上,明日午時我金刀四煞准時光臨,索取那幅藏珍圖。」

忽隨風傳來森冷蒼老語聲道:「金刀四煞,你等已陷天羅地網,尚敢大言不慚,須知血債血還,依老夫之勸,不如束手就擒,還可饒恕一死。」

金刀四煞中突響起震天狂笑,聲震夜空,令人戰栗,只見四煞八手齊揚,似掌中拋出一物,落向遠處雪地上。倏地雪地中忽冒起一道火焰筆直似柱升起三尺余高,能熊火光,數十丈方圓內照耀如晝。金刀四煞均是一身黑衣頭面為玄巾罩住,只露出兩只銳利眼孔,肩披連鞘金刀,光華眩目,四煞分東西南北屹立如山在寒風中,袍袖飛飛凜凜如天神。村舍那方忽如風閃電掠來十數無極幫高手,一身白衣,圍在火圈外,均手持一只三寸圓徑鐵筒,筒端顯露蜂巢般密孔。

一個白衣老者冷笑道:「老朽向四位說明,我等手持之物名喚子午斷魂弩,弩為寒鐵真精所鑄,無堅不摧,四位徒有內家罡氣護體也是無用,中者必死無疑,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站在玄武方位黑衣人沉聲道:「你在找死。」

聲出人出,聲未落,人已落在白衣者者之前,眩目金霞疾閃,只聽一聲凄厲慘嗥騰起,白衣老者已自屍分兩截,鮮血飛濺。黑衣人身手逾電,在死者劈成兩截之前,那管子午斷魂弩已奪在左手,暗簧掀開,弩始飛簧射出。這不過轉瞬間事,白衣凶邪震驚於黑袍人手法辣毒凶殘,更措手不及,身罹毒弩,慘嗥連聲紛紛倒下一片。其余之黑袍人身形突離地飛起,身在半空,袍袖卷出一道勁力將四外火柱擊熄。

就在此一明一暗之際,嗥聲更凄厲哀惻,顯然金刀四煞聯臂出手殲戮凶邪。倏地嗥聲寂減,只聞寒風吼涌,喧囂盈耳。片刻,冷面秀士飛身掠出,朗聲道:「他們已走,諸位也可現身了。」說著,打開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光升了起來。群雄紛紛在隱秘處竄出聚在一處。

皇甫炎面色微變道:「金刀四煞功力高不可測,彈指之間,即將無極幫高手悉數戮斃。」

冷面秀土插首道:「四煞功力之高,在下絕不否認,但悉數戮斃則未必,皇甫當家何妨你細瞧瞧。」說著邁步如飛行去。

只見雪地中倒斃九具白衣凶邪屍體,個個均屍分兩截,血流成渠,染污了潔白銀雪,死者目瞪口張,似驚悸已極。葛元良長嘆一聲道:「身法之快,出手之辣,老朽畢生罕睹,難怪金刀四煞之名震動大江南北武林,並非悻致。」

冷面秀士答道:「在下並非欽佩四煞的武功,而是震驚四煞心智之高,今晚攔截圍捕四煞的無極幫高手諒不下百數十人,無論四煞武功如何高絕,恐不能全身而退,但四煞竟在四外發出黃磷烈火彈,面外背立,極似欲展開一場生死狂拚,無極幫高手亦錯認四煞已知身陷危境欲背水一戰,殊不知金刀四煞才智高絕,目的就是要無極幫高手有此錯覺,不防四煞有逃出重圍之意……」在說著微喟一聲道:「四煞竟趁著火炬一明一暗之際,穿空遁出重圍,無極幫高手居然不及措手。」群旌聞言方知金刀四煞發出黃磷烈火彈用意,不禁贊嘆出聲。

忽間許飛瓊驚詫道:「趙老師他們三人咧?」

群雄聞言才察覺嚴曉星及偷天二鼠不在,突聞嚴曉星朗笑聲傳來,只見村舍遠處飛掠出三條人影,他們三人分捉著酒壺及臘味熏雞,滿臉笑容。許飛瓊道:「三位錯過了一場好戲。」

嚴曉星道:「金刀四煞尚未現身之際,在下三人便潛入村舍內購買活食,所以方才情景已瞧得一清二楚,此刻九首蛇羅秉浩堡寨內諒已似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明午之會看來甚為凶險。」

冷面秀土道:「那麽趙老師對金刀四煞才智武功如何詳論?」

嚴曉星道:「在下螢末之技,怎敢比中天皓月。」隨即一笑道:「咱們回齊天廟再作商議如何?」群維迅疾轉身向齊天廟掠去,均未心疑金刀四煞就是嚴曉星等人化身。

大殿內生起一堆旺火,群雄就在火旁坐下,大碗飲酒,大塊吃肉,互相談論方才金刀四煞之事,忽聞殿起一聲響亮的佛號道:「諸位施主,可容貧僧這不速之客麽?」

嚴曉星聞聲而起,道:「少林高僧靜澄上人駕到。」群雄聞聲紛紛起迎,只見殿外走入少林海心院長老靜澄上人,身後隨著昆侖掌門滄海客等一群武林卓著盛名人物,相與一一寒暄。

冷面秀士道:「上人因何知道在下等至此齊天廟內?」

靜澄上人答道:「貧僧等均住在沙河鎮上客棧內,准備赴明午雙判之約,那知店外起了一陣急劇敲門聲,開門啟視,只見一年過龍鍾的老者,說是奉了雷玉鳴施主之命,需面見貧僧。」話聲微微一頓,望了葛元良一眼,接道:「那老者身無半點武功,言片刻之前雷老施主探知雙判手下慘遭金刀四煞屠戮,為此雙判大起恐慌,明午之會恐已改弦易轍,並持一密緘,請貧僧趕來齊天廟將密緘面交與葛施主,一切詳情盡封緘內。」說時由僧袍內取出一封密緘遞與葛元良。

嚴曉星聞言大感驚詫,忙道:「且慢。」

葛元良正待接過密緘,聞聲飛撤右臂,目露疑容道:「趙老師喝阻何故?」

嚴隨星道:「葛老前輩與雷老英雄昔年曾是舊友麽?」

葛元良間言怔得一怔,道:「老朽與雷老英雄多年前有過數面之緣,並非莫逆之交,訪問問此何故?」

嚴曉星道:「既非至交,為何單單指明面須交葛老前輩,恐其中有詐。」

靜澄上人面色微變道:「施主莫非心疑貧僧所言不實麽?」

嚴曉星道:「少林名宿,黑白兩道無不翕然尊仰,在下怎敢腹誹上人,如在下所料不外,上人乃一時不慎受雙判之愚。」群雄聞言面色大變。

靜澄上人道:「何以見得?」

嚴曉星道:「密緘內如不是藏有奇毒,便是雙判已逃之夭夭。」上前接過密緘,小心翼翼在烈火上拆開封緘,上下倒置,抖震片刻,才取出信箋,鼻中嗅得一絲被火焚毀的腥臭氣味。群雄鼻中亦感有異,方知嚴曉星並非故作危言。

箋上只寥寥書寫兩行字跡,下款為酆都雙判姓名,箋內所雲金刀四煞作梗,明午之的暫行取消並啟堡寨,一俟另幅藏珍圖覓獲,再敬發武林帖另訂時地召聚英雄大會。靜澄上人不禁黯然一笑道:「貧僧實愚不可及也。」

嚴曉星道:「上人不必難受,在下等亦受愚而不曾察覺,方才在下等轉返齊天廟之際,在下似覺奇門已撤,因天黑如墨,致大意疏忽……」現時面色漸趨嚴奇,接道:「事不宜遲,諸位倘不願失去雙判線索,速向燕京追蹤,燕山附近不難找出雙判黨羽巢穴。」

冷面秀士只覺嚴曉星未有同行之意,詫道:「趙老師意欲何往?」

嚴曉星微笑道:「在下早就表明心意,並未把藏珍圖放在心上,在下臆料雙判此去為避形跡敗露,不敢將雷少俠挾之同遁,必尚留在羅秉浩堡寨內,故在下意欲前往羅秉浩堡寨中索放雷少俠。」

皇甫炎道:「雙判雖不敢將雷少俠挾之離去,但他們心性殘毒,必將雷俊峰殺卻,只恐趙老師自投羅網。」

嚴曉星不禁朗笑道:「雙判縱然凶殘,未必敢犯武林大忌,雷俊峰生死本無關重要,但將引起武林公憤,招來無窮後患,雙判雖愚亦不及此。」群雄只覺嚴曉星之言深中肯綮,與嚴曉星等四人作別離去。

許飛瓊暗向其師葛元良言說意欲留下與嚴曉星同行。葛元良拉著嚴曉星走往一旁,低聲道:「老弟,老朽與你雖是短暫之聚,未見老弟本來面目為憾,但老朽認定你乃少年英俠,瓊兒對老弟感情篤厚,意欲將瓊兒托付與你不知可否?」

嚴曉星道:「與瓊姐同行諸多不便,但臘月初八前晚輩必趕至燕京與老前輩會面,請老前輩轉告瓊姐,瓊姐必諒解晚輩不得已苦衷。」言落人起,與偷天二鼠及廖獨穿空杳入夜色沉沉中……

天色已是放曙甚久,但陰暗如晦,蒼穹彤雲密布,鵝毛般大雪仍是無休無歇地漫空飛舞,寒風刺骨,山川,樹木,屋宇,俱是一片銀白遮覆。九首蛇羅秉浩堡寨外大道上忽響起一片奔馬蹄磬,鸞鈴急振,只見四人四騎往堡門飛奔而來騎上四人一身黑衣,肩帶兵刃,乍睹之下,神似金刀四煞,堡門外雁翅般分列著八個提刀勁裝高手,見得四巒遠遠馳來不由心神猛凜,駭然色變。

及至臨近,才瞧出騎上人並非金刀四煞,不由心上一塊大石方始落下,一個面如鍋底的漢子縱身躍出丈外,攔住道上,鋼刀揮出一片刀花,喝道:「來人止步。」四人四騎緊勒韁繩,啊唷一聲,馬匹霍然停住,紋風不動。

匪徒高聲道:「今午之會敝堡已取消,四位朋友想是來得匆忙,並無耳聞,四位朋友駕臨,恕敝堡不能接待,因敞上已離堡外出。」

為首騎上人哈哈大笑道:「我等已有耳聞,但我等也奉了敝上之命起來,身不由主,忽不得已。」

匪徒面色微變,道:「貴上上下稱呼可否見告,知為了何事?」

那騎上黑衫人一躍落鞍,目中精芒電射,沉聲道:「敝上金刀四煞。」

金刀四煞之名入得匪徒耳中,無異晴天霹震,面色大變,囁嚅指:「不知四位為了何事?」

黑衫人陰陰一笑道:「敝上已察知酆都雙判風火頭陀骷髏、人魔於今晨離開此處遁往燕山而去,現敝上已追蹤其後偵知雷俊峰尚留在此,是以奉命趕來索放。」

那匪徒抱拳嘿嘿假笑兩聲道:「回尊駕的話,敝堡並無雷俊峰其人。」

黑衫人忽手出如風,五指疾如閃電扣在匪徒曲地穴上,冷笑道:「這話是你能擔待的麽?速命羅秉浩出見,雷俊峰如有損傷半根毫發,莫怨我等心狠手辣,血洗你們全堡。」

匪徒被扣住穴道,直痛得全身頡抖,額角冒出豆大汗珠,但仍自經受不出聲呼痛,獰笑道:「兄弟所說都是實話,四位諒難血洗敝堡,倘不見信,不妨闖入一試。」

其余七匪徒早在黑衫人出手制住同伴後疾掠入堡而去,堡中傳出一片震耳鳴鋸聲。黑衫人冷笑一聲,出指如風點在靈台穴上,匪徒應指倒地。那黑衫人正是嚴曉星,不言而知其余三人就是偷天二鼠呂鄯姜大年及廖獨。嚴曉星四面望了三人一眼,低聲道:「堡門大開,顯然是有意誘敵,方才得訊雷老英雄父女及侯大俠已潛入堡內,恐他們必難全身而退。」

廖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嚴曉星一躍上騎,四騎並列緩緩馳向堡門而去。馬蹄踏著積雪,沙沙作響,這響聲震人心弦,氣氛肅森。四騎慢慢入得堡門,嚴曉星四人巍然如山端坐在鞍上,宛如天神般,令人望而生畏。入得堡去,竟一無阻攔,似一座空堡般,一條寬可五六丈青石板鋪置的大街,筆直伸長的莫兩里許通往內堡,兩旁店肆緊閉。嚴曉星一馬領先,逕往內堡馳去。內堡門仍然是敞開著,一眼望去,只見一片銀白厚雪廣坪上中築著一座草亭。

廖獨不禁噫了一聲,道:「草亭設有一桌酒筵,似接待我等,老弟,俗話宴無好宴,你我應如何應付?」

忽間一個陰冷笑聲道:「金刀四煞門下諒亦是英雄人物,怎麽恁地沒膽子,酒菜中均無毒,盡可放心飲用,敝堡主立即出見,何妨入席。」

嚴曉星距草亭五丈遠近,離鞍落騎,冷冷笑道:「貴堡弟兄方才不是言說貴堡主已離堡他去了麽?」

「是的,但敝堡主正是方才返堡的。」

廖獨大喝道:「那很好,命羅秉浩速速出見。」氣蓄丹田,右掌突向草亭劈去。勁風山涌,轟的一聲,草亭連根飛起,震出四五丈開外,碗盤菜餚濺落雪地埋沒。亭基倏的下陷沉落,露出一凹黑深坑。

只聽一聲陰側側冷笑道:「名師門下自有高徒,果然不虛,朋友好眼力,羅某委實欽佩,只可惜救不了四位活命。」

廖獨冷笑道:「這倒未必。」

嚴曉星傾聽語言傳來方向,默察此人藏身所在,面色冷寒如冰。忽地雪地四周涌出數十條藏獒,只只宛如巨豹,渾身毛皮褐黃發亮,利爪牙尖,猙獰張口欲噬。此刻除了嚴曉星一人似若無睹般,偷天二鼠及廖獨均拔出兵刃,左掌虛揚著蓄勢相待。一只毒獒首先發難,縱身一躍便向廖獨撲去,隨後五獒續向四人撲至。

廖獨一個閃身,厲聲叱喝,刀光電奔劈下,為首那只毒獒勢太急不及閃避,嗥聲甫出口際,半個頭顱被削落地,鮮血飛濺。另一只毒獒撲勢如風,兩只利爪只差半寸便將抓中廖獨肩頭,那知廖獨左手玄詭絕倫地穿飛而出,五指抓住了獒腿,大喝一聲,旋風掃落葉般甩了出去。一聲摻嗥,那毒獒摔在七丈開外,鮮血在口耳間涌出,掙扎了兩下,斃命在雪地中。

那邊偷天二鼠亦已生劈了兩只毒獒,一只毒獒撲向嚴曉星,突聞嚴曉星哈哈一聲朗笑,身子疾轉,不知用何手段將毒獒挾在脅下,猛一使勁,只聽毒整發出一聲尖銳慘嗥,口中鮮血暴噴。嗥聲凄厲刺耳,聲澈雲空,令人毛骨悚立。如此一來,群獒頓時懾住不前,喉間嗤嗤出聲,目中怒焰如火。嚴曉星倏地將毒獒屍奮力拋出,身形隨之騰起,如附身之影般,疾如脫弦之弩般,在四只毒獒頭頂飛掠而過,直撲向牆邊一株巨干槐樹而去。

但聞一聲驚呼,樹後忽閃出一獐頭鼠目老者,欲往側向遁走,豈料嚴曉星身法比他更快,右手兩指彈出一縷勁風,大喝道:「羅秉浩還不躺下。」

九首蛇羅秉浩發出一聲悶吭,身形仆倒。嚴曉星手法迅疾無倫,夾頸一把抓起九首蛇羅秉浩舉起虛晃。群獒目光銳利,瞥見嚴曉星制住其主人,頓時懾住偃伏。九首蛇羅秉浩雖被制住,卻靈智清醒,知落在人手,不由膽寒魂飛。螻蟻尚且惜命,羅秉浩何獨不然,本來快刀一手,一了百了,但羅秉浩深知金刀四煞辣狠凶殘,其門下恐猶有過之,面色慘變,冷汗如雨,顫聲道:「尊駕請速踢老朽一死。」

嚴曉星冷笑道:「要死沒如此容易,速放出雷俊峰便可饒你不死。」

羅秉洽暗嘆了一聲,道:「雷俊峰實未囚在敝庄,但老朽可指點四位確處。」

嚴曉星冷笑造:「羅庄主,你是否聽過「玄陰搜魂」手法麽?」

羅秉浩一聞此言,不禁機伶伶連打寒顫,苦笑道:「雷俊峰囚在距敝庄十數里外一所大宅中。」

嚴曉星沉聲道:「還有雷老英雄父女及侯老英雄現在何處?」

羅秉浩道:「他們身中暗算,一並囚往該處,由敝幫香主西門玄看管。」

嚴曉星聞言暗暗心喜,不料神蟒谷西門主竟選往另處,無疑蕭文蘭亦在,沉聲道:「羅庄主速領我等前往,但不准通風報信,否則你羅庄主將罹「玄陰搜魂」之苦。」

九首蛇羅秉浩道:「那是當然,老朽說話算話。」

嚴曉星出指如風,點了羅秉浩的胸腹多處要害穴道,淡淡一笑道:「那麽請庄主領路吧。」

羅秉浩苦笑了一聲,右掌一揮,屋角突然飛掠出兩黑衣彪形大漢,目露惶恐之色,抱拳躬身道:「庄主有何吩咐?」

只見羅秉浩駭然一笑道:「你等緊守庄門,不准對任何人吐露,亦不得通風被西門香主知道。」

嚴曉星道:「西門玄在神蟒谷時稱為總護法,怎麽又稱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