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沉江遁開生死路(1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9932 字 2021-01-03

瘦西湖在江都天寧門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廿四橋邊,佳話久傳,前人詩雲:「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江都金粉之盛,尤勝秦淮,從前人詩句中已可窺一斑,今雖豪華消歇,但一堤煙柳,幾杯疏鍾,仍楚楚有致,湖上古跡尤多,尤以史可法衣冠冢為著,「數點梅衣亡國游,二分明月故臣心」佳聯詠句,流傳千古。

紅禍蔓延,大陸變色,去國廿載,緬懷梅花嶺上,墓草長青,吊古傷今,彌增家國飄零之痛。且說這日細雨霏霏,梅花嶺一雙俊美少年男女翩然而至。史閣部衣冠冢前卻蹲著一衣裳襤褸中年漢子熟睡著,但發須衣褲半已濕透。

一雙男女正是嚴曉星和杜翠雲。杜翠雲目睹中年漢子呼呼大睡,不勝驚異。驀地,中天傳來一聲鶴唳,嚴曉星不禁面色一變。嚴曉星施展蟻話傳音道:「姑娘速退後。」說時人已邁前,喚道:「閣下醒醒。」

那漢子突身如箭射撲向嚴曉星,雙手齊出,如山罡勁中挾著無數飛芒,罩襲而去。杜翠雲不禁驚叫出聲,突聞一聲慘嗥,中年漢子口中鮮血涌出,身形震飛跌出,叭噠墮在二丈開外。只見那漢子四肢已然折斷,面目森厲猙獰,慘笑道:「小子,算你命大,只恨俺稱雄江湖數十年,從無失手,今日竟傷在無名小輩之手,死不瞑目。」

嚴曉星冷冷笑道:「閣下如不施展十二成真力,反震之傷當不致罹受如此之重,怨得誰來?在下自問與閣下無仇無怨,下手如此狠毒,是否奉冷面秀士所遣?」

中年漢子厲聲道:「尊駕未免多此一問,顯然尊駕僥幸逃出,但暗箭難防,兩位從此永無寧日了。」

嚴曉星朗笑道:「在下倘懼冷面秀士龐雨生,也不致與他為敵。」中年漢子面色一變,張嘴吐出一口狂血,氣絕身死。

驀聞隨風傳來一聲陰聲冷笑道:「小輩,你也太心狠手辣了,納命來吧。」泥濘小道上紛紛疾射出十數條魅樣黑影,將衣冠冢團團圍住。十數人年歲不一,貌相各異,但均太陽穴高高隆突目中精芒逼射,一望而知都是身負武學高強之輩。

嚴曉星冷冷笑道:「龐雨生來了麽?」

一個青面枯瘦中年漢子,手中鬼頭刀微微一晃,陰陰笑道:「小輩,好漢敵不過人多,你束手就擒吧。」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原來你等憑恃以多取勝,可笑龐雨生竟隱隱藏藏,避不見面,卻驅無知之輩白白送死。」

青面漢子大怒,喝道:「誰是無知之輩?」

嚴曉星道:「尊駕還不承認無知受人利用麽?請問在下與貴上有何宿怨大仇?」

青面漢子冷笑道:「就憑眼前心辣手黑,便該一死。」

杜翠雲突皓腕一振,一道冷電青芒暴飛而出。劍勢破空悸人銳嘯中騰起一聲刺耳嗥聲,青面漢子右臂齊肘切落,血涌如注,面色慘厲,手中鬼頭刀隨斷臂落下,卻被嚴曉星挽接在手。十數匪徒面色同地一變,身形緩緩逼前,每人手中多出一黃甸甸銅管,顯露出蜂巢般小孔。

嚴曉星低聲道:「姑娘,匪徒手中毒弩,須小心防護,切莫讓它射中。」

杜翠雲點點頭道:「你我不如聯臂沖出,先發制人,殺他個落花流水。」

嚴曉星目光掃視了一眼,低聲道:「他們防守嚴密,暗合先天陣式,與少林羅漢陣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我只一著受制,只怕沖不出他這惡毒陣式之外。」

杜翠雲冷笑道:「他們再厲害也不過十數人。」匪徒包圍之勢漸漸束緊,氣氛肅煞凍凝。

只見一條龐大如鳥般身形張臂疾如鷹隼般瀉落在十數丈外,大喝道:「住手。」匪徒立時緩緩退了開去。

但聞龐雨生陰冷笑聲道:「伏老師可是為他們講情麽?」一叢青矮樹中龐雨生快步走出。

乾坤八掌伏建龍哈哈大笑道:「龐老師,老朽並非為他們講情,而是為你龐老師不智之舉,幾乎鑄成大錯所惋惜。」

龐雨生一愕,道:「伏老師似危言聳聽,殺這兩小輩有什麽鑄成大錯。」伏建龍不由哈哈大笑,笑聲如雷,高亢雲霄,聲震四野。

冷面秀士龐雨生面色頻頻變易,劍眉微皺,道:「伏老師為何發笑?」

伏建龍道:「老朽笑你平時智謀遠慮,卻面臨大事竟不能鎮定從容。」

龐雨生沉聲道:「什麽大事?」

伏建龍淡淡一笑道:「你龐老師奔波江湖,為的是什麽?」

龐雨生不禁一怔,道:「當然是覓取驪龍谷藏珍了,伏老師未免多此一問。」

伏建龍道:「龐老師網羅甚多江湖精英,本在奪取藏珍,與無極幫分庭抗禮,傲視武林,此乃人生快事,不過卻未察覺無極幫按兵不動,挑釁使你等互相殘殺,坐收逐個吞並之策,那位姑娘來歷老朽雖不明,但這位少俠老朽卻知之甚深,龐老師今日傷他毫發,只恐你惹來殺身大禍。」

龐雨生聞言心神暗暗一震,道:「他是何來歷?」

伏建龍冷笑道:「他乃紫霞山庄嚴天梁大俠後人嚴曉星,今日他若有損毫發,別人不說,老朽頭一個就放不過你。」聲色俱厲,神威凜凜。龐雨生面色大變,雙目中兩道懾人神光凝視著嚴曉星。

伏建龍冷冷一笑道:「當年血洗紫霞山庄罪魁禍首,可是你龐老師麽?」

龐雨生目中暴射兩道火焰,厲喝道:「伏老師請勿血口噴人。」

伏建龍道:「試問你龐老師今日勞師動眾,倘僥幸得手,武林中人對龐老師如何說法。」

龐雨生不禁恍然大悟,改容長施一揖道:「一言頓開茅塞,在下何能擔當這罪魁禍首之名。」

伏建龍微笑道:「並非擔當二字可了,真正主凶則可逍遙法外,龐老師今後永無寧日,百口莫辨,豈不是鑄成大錯麽?」說著又是微微一笑道:「若真個動手,以嚴少俠的武功,只憑你屬下無一個活著回去。」

龐雨生面現不信之色,搖手笑道:「這個委實令在下難以置信。」

伏建龍道:「老朽並非誇大之言,日後定可證實老朽之言不虛。」

龐雨生雙手一抱,道:「大德不可言謝,容再相見。」右掌一揮,匪徒們紛紛四散奔去。龐雨生穿入林中疾閃隱去。

伏建龍掠身飛落在嚴曉星杜翠雲之前,道:「喬五還未曾現身麽?」

嚴曉星搖首答道:「未曾。」

伏建龍面泛憂色,略一沉吟道:「老朽方才頻頻遇上多年未見老友多人,未即暢談,似有急事在身即告辭離去,分明內有蹊蹺,哼,老朽追上他們探明究竟。」說著疾步如飛離去。

杜翠雲嫣然一笑道:「若非伏老英雄片言解厄,你我恐不能全身而退。」

嚴曉星道:「江湖行走,凶險難免,我們還是回轉江都城吧。」

兩人相偕離去,尚未到達天寧門外,忽見一跛足老丐哀乞,伸掌求討。嚴曉星在身旁取出一塊散碎紋銀,突發現老丐手掌內托有一細微紙卷,心中一動,以迅疾手法將紙卷拿出。老朽千恩萬謝,一跛一拐離去。杜翠雲秀眉一皺,道:「那跛丐也是少俠同道麽?」

嚴曉星道:「在下不知。」急步走入城內,轉入小巷中,將紙卷展開,只見筆工整蠅頭小楷,書中大意:「祖師爺柴青溪為天外三凶中白眉老怪等八蒙面人截住,奇書落入老怪手中,祖師爺生死下落不明,探悉老怪沉潛跡在江都正南戴雲山千福寺內,相求嚴曉星施救。」下款為喬五親筆花押。

嚴曉星面色一變道:「姑娘,你我分頭行事,暗下散播風聲,武林群雄必紛紛趕去。」杜翠雲眼珠一轉,當即首允,約定今晚三更時分在千福寺外相見,分途奔去。

杜翠雲疾行如飛至一草木凋殘小山上草亭中,亂草叢中突掠出一雙青衣帶刀漢子,躬身道:「姑娘可曾探出一點眉目麽?」一雙青衣漢子年歲均在三旬開外,英氣逼人,神色恭謹。

杜翠雲頷首答道:「雖已有端倪,但凶險異常,成敗尚未可知之。」

一人面現笑容道:「老主人英靈默佑姑娘必可如願。」

杜翠雲道:「但願如此,你等今晚小西門城廂上等候我。」

兩人躬身答道:「小人遵命。」

杜翠雲忽面現惆悵之色,纖手一撩長發,身如行雲流水般從河岸方向走去。渡船裝滿了過渡旅客,方欲離岸,杜翠雲雙肩微晃,一式巧燕穿林,神妙無比落在船舷上。杜翠雲美艷照人,引得同舟之人竊竊私議,評頭論足,卻又不敢高聲,杜女裝作未聽見,凝眸眺望遠處,秀發飄飄,明眸皓齒,宛似霓裳仙女,令人不敢逼視。片刻之間舟已傍岸,正欲離舟,忽聞藺文襄語聲道:「杜姑娘。」

杜翠雲循聲望去,原來藺文襄索寒亦是同舟過渡旅客,道:「兩位前輩亦在此處。」三人離舟登岸,緩緩往喬五系排之處行去。

索寒道:「那位嚴少俠咧?」

杜翠雲道:「他有事途中分手了。」

藺文襄唉了一聲道:「早上發生之事似一團迷霧,不知我等應何去何從。」

杜翠雲一道:「只要柴青溪未死,晚輩不能中止追尋。」

藺文襄道:「喬五不是明言柴青溪已傷重身亡,奇書亦隨遺體火焚了麽?」

杜翠雲眨眨眼睛,低發一笑道:「兩位相信此言是實么?」

索寒道:「那喬五三人借水遁逃身,無極幫雖撒下天羅地網搜覓,喬五等形蹤已杳,線索已然中斷,不信其實也是枉然。」

杜翠雲道:「那柴青溪已為白眉老怪所擒,奇書亦為老怪所得……」

藺文襄面色一變,驚道:「此言是真?」

杜翠雲道:「絕無欺騙兩位之理,形勢突變,你我三人之力無濟於事,現老怪潛跡千福寺內,晚輩意欲放出風聲,武林群雄也聞風趕去相救,那時你我或能乘機……」說時,忽嫣然一笑,下面之話不言而明。

藺文襄索寒兩人互望了一眼,將信將疑。索寒道:「那麽姑娘現在意欲何為?」

「相候乾坤八掌伏建龍老英雄。」杜翠雲說著將自己與嚴曉星所經所遇不厭其詳敘出,接道:「伏老英雄乃武林名宿,黑白兩道中結識必多,群雄因利害攸關,必趕去相救,似小女子初出江湖,人微言輕,焉能為人采信。」藺索兩人不由聽信了八分,說著已至木排系岸之處。

杜翠雲道:「不論如何,我決定三更時分獨自前往千福寺內窺察。」

索寒略一沉吟道:「索某認為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對我等有利。」

杜翠雲搖首黯然一笑道:「情勢變化得太突然,兩位有何妙策可安然盜出那本奇書?」

藺文襄詫道:「姑娘想偷麽?」

杜翠雲道:「除了偷還有何良策,白眉老怪武功極高不說,他那黨羽無一不是身懷絕學,既然力所不及,我還想不出尚有什么其他可行之策。」

藺文襄略一沉吟道:「為了阻止白眉老怪荼毒武林,老朽不得不稍盡棉薄,老朽兩人邀約人手三更時分必至。」

杜翠雲詫道:「聽前輩語氣,似已中止攫奪奇書之意。」

藺文襄微笑道:「目前只有聽天命盡人事而巳,怎可強求?」說著與索寒雙拳微抱,轉身疾步而出。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冷哼,道:「藺老大難得尚有自知之明。」

杜翠雲心中一驚,驀地回顧,只見一身著赤紅長衫,面目森冷怪人,認出是南天三魔中火龍梭費光,故作不識,叱道:「尊駕是誰?」

費光獰笑道:「姑娘,你連費某都不認識,枉在江湖上行走。」

杜翠雲冷笑道:「那要瞧尊駕是否在武林中德望俱孚。」

費光目中迸射一抹殺機,但倏地斂去,冷冷說道:「這且別過不談,費某請問姑娘方才與藺文襄索寒兩人所說是否是真?」

杜翠雲冷哼一聲道:「原來被尊駕聽見了,那也不算什么秘密,真假二字原要事實為憑,尊駕何不去千福寺一探便知。」

費光道:「費某自然要去,但須姑娘面見敝幫主。」

杜翠雲冷笑道:「姑娘還有事,不願去見貴幫主。」

費某沉聲道:「這由不得姑娘。」

杜翠雲怒叱道:「尊駕狂妄無禮,姑娘豈是好惹的麽?」語聲未落,一道青虹疾揮而出。

劍勢迅快如電,費光驀然一驚,劍光已然刺及肋前,忙移形換位挪了開去。即是費光閃避得決,依然點穿一個粟米小孔。杜翠雲一劍占制先機,劍勢疾如雷奔,如影隨形九招攻出,只見一片劍影罩沒費光。費光名列南天三魔,震懾江湖,武功絕高,這時亦被逼得手忙腳亂,心中大駭,忖道:「這賤婢是何來歷,費某倘敗在賤婢手上,南天三魔之名豈非付之流水。」施展鷹爪大力手法,劈拿點抓,勁風山涌,硬攻硬奪。

一盞茶時分過去,費光突施一招「斗轉星移」將社翠雲劍勢震得盪開少許。只聽費光一聲哈哈大笑,身形急騰拔起,沖開綿密劍網,左手發出一枚火龍梭。一道眩目紅光挾著片刺耳銳嘯,往杜翠雲打下。突聞一聲大喝道:「費光你敢狂施火龍梭麽?」一條身形疾如震飛而至,右手捕風捉影五指扣住火龍梭,急往水面丟去。

火龍梭一浸入水面,即騰起無數沸熱水泡,現出十條魚屍,順流而下,水面上並冒出一股濃煙。身形疾落,現出乾坤八掌伏建龍,怒容滿面冷笑道:「費光,你血腥雙手,惡行如山,今天老夫要為武林中除一大害。」

費光一見伏建龍,獰笑道:「伏建龍,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容後再見。」說時一鶴沖天拔起,疾遠流星曳空,轉瞬無蹤。

伏建龍笑道:「姑娘何事與費光這魔頭結怨?如非無極幫邇來頻遭拂逆,動則得咎,並奉了嚴命不得樹敵,怎可與姑娘善了。」

杜翠雲道:「多承老英雄伸手相助,解救此厄,銘感不忘。」說時盈盈一福。

伏建龍搖首笑道:「老朽若與費光動手,勝負難知,費光怎會找上姑娘?」杜翠雲便將前情和盤托出。

伏建龍面現驚駭之色,忙道:「事不宜遲,怎容白眉老怪得手,老朽得速請同道相助,今晚在千福寺外相見。」說罷如飛離去。

杜翠雲嫣然一笑,盈盈走向渡口,風飄秀發,婷婷若仙。

千福寺在江都正南戴雲山中,平疇綠野內孤懸一山方圓僅二十餘里,群嶺為數卻有七,懸崖峭壁,剪徑小道,林樹茂密森翳,寺藏壑谷半腰中。寺字占地頗廣,殿宇三楹,僧舍數十畝,並建有浮屠九級,昔年香火頗盛,後為江湖劇盜所占,藏垢納污,信士遂視為畏途,從此香火絕跡。二十餘年前,千福寺發生一場凶博,劇盜及其黨羽全部被戮,積屍成塔,血染遍殿,夜聞鬼哭,山外回鄉居民繪聲繪影,益增恐怖,任千福寺荒涼圯塌,寺名亦湮沒無聞。

暮靄蒼茫,寒風嘯掠。距戴雲山東南約莫三里外,翠竹環繞一小小村落,僅四戶人家,忽見五條人影迅快如風由田壟小徑奔往小村。那五條人影極似神木令傳人及金刀四煞,向一幢燈光外映磚造大屋奔去。突聞低沉語聲道:「是這里了。」

五條人影倏地止步,停在屋外士坪上,只聽屋內傳出嚴曉星聲道:「五位快快請進。」

木門呀地開啟,五人疾逾閃電般掠入,只見嚴曉星獨坐廳內,大廳上已設下三桌酒宴,酒菜分陳。嚴曉星含笑道:「五位速脫下衣履藏起,他們也快到了。」

五人聞言忙穿入側廂里間,須臾,五人走出,只見是偷天二鼠呂鄯姜大年,淮上隱叟祝秋帆,雲中怪乞孔槐及向照陽。嚴曉星長施一揖,謝道:「有勞四位前輩及向兄奔波勞累,令晚輩寸心難安。」

向照陽忙閃身一旁,笑道:「兄弟是屍位素餐,雖然扮作神木令傳人,卻無實際本領,不用謝了,否則令兄弟汗顏無地。」

准上隱叟祝秋帆咳了一聲,道:「老弟無須客套,別的不說,這幾月來金刀四煞威名遠震,如非老朽年邁,淡泊名利,就從此棄置淮上隱叟之名不用,以金刀四煞之名揚威武林。」

嚴曉星道:「微老前輩武功才智亦不足彰金刀四煞之名。」

祝秋帆撫掌大笑道:「老朽有飄飄欲仙之感。」

雲中怪乞孔槐道:「白眉老怪得手柴青溪那本奇書不知真假如何,老弟相召,是否欲我等今晚將老怪殲除,救出柴青溪?」

嚴曉星道:「五位來時亦得自風聞麽?此乃晚輩一石二鳥之計,柴青溪老英雄安然無恙,稍時亦將來此說明內情,以釋五位之疑。」

偷天二鼠互望了一眼,作會心的微笑,呂鄯道:「我說咧,自然尚有隱情。」

閑談之際,群雄紛紛先後來到,來的有東斗天君葛元良許飛瓊,伏魔八掌雷玉鳴及雷俊峰,病金剛孟逸雷,白衣銀神龍翱翔,遼西怪傑神鷹七式廖獨等人,老少不一,濟濟一堂。敬酒飲酌之際,內廂忽走出一白發蒼蒼,面色紅潤,獅鼻虎目老者。嚴曉星延請上座,在老者酒碗中滿滿斟了一碗,舉酒示敬,那老者連盡三碗,呵呵大笑。

准上隱叟祝秋帆皺了皺眉頭,道:「老弟,你尚未與老朽等引見。」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這位就是柴青溪老英雄。」

群雄不禁哦了一聲,恍然悟出柴青溪已易容換貌,祝秋帆道:「柴教主,那本奇書為何傳言嘖嘖落在白眉老怪之手,教主亦生死不明,可否請道其詳,以釋心中之疑。」

柴青溪道:「此乃嚴少俠一石二鳥之計,三更時分尚有兩個時辰,柴某盡一個時辰剖析明白。」即滔滔不絕敘出。

原來嚴曉星秉賦特異,聰慧穎悟,未到七日之期便將書中玄奧參悟融會,即與柴青溪商量如何行事。河邊一切悉如嚴曉星所料,喬五三人躍入水中,柴青溪已在水底接應,藉水遁大法避過無極幫水性極高好手搜捕,泅抵對河登岸,隱入一片竹林中。

忽聞林內傳來爭執語聲,柴青溪傾聽須臾,低聲向喬五三人道:「果然不出嚴少俠所料,白眉老怪就藏身在此竹林中。」囑付喬五三人數句,獨自一人步履踉蹌向前走去。

往前行數十步,隱隱可見白眉老怪與八蒙面人席地而坐,爭執不休,一個蒙面人發覺柴青溪行來,詫道:「此是何人?」

白眉老怪猛地立起,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寒芒,炯炯逼視在柴青溪面上。柴青溪亦已發現白眉老怪,目露驚魂之色,欲轉身逃出林外,白眉老怪厲喝道:「站住。」

林外驀地掠入兩條黑影,疾逾閃電在白眉叟身前落下,驚噫了一聲,同聲道:「此人就是柴青溪。」

白眉叟聞言一呆,嘴角泛出得意獰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柴青溪,你還不納命來。」

柴青溪知逃也無用,立定右掌抵在洞前,淡淡一笑道:「柴某身受重傷,不久人世,多活兩日少活兩日亦是一樣,不過請問你為何一定要索取柴某性命?」

白眉老怪道:「留下你性命亦無不可,速獻出那本奇書。」

柴青溪鼻中冷哼一聲,道:「你如妄念殺人滅口,得書遁去認為人不知鬼不覺,那未免大錯特錯。」

白眉叟厲聲道:「此話何解?」

柴青溪道:「倘無柴某講解書中玄奧疑難之處,你縱到手也無異白紙一般。」

一蒙面人突冷笑道:「那本奇書你身懷數十年,視若拱璧,日夕鑽研,依然未能參悟書中玄奧,要你何用。」

柴青溪冷冷答道:「尊駕雖說是,卻未必盡然,柴某誠未能將書中玄奧參悟,但比起諸位一竅不通總高明甚多,所謂一言點破玄機,觸類旁通,那端視諸位資質造化了。」說著語聲略以一頓,又道:「若諸位欲強行出手攫奪,置柴某於死,柴某必先發制人,一掌震碎身懷奇書,讓諸位枉費心機。」

只見一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閣下弦外之言,莫非意欲與我等談條件?」

柴青溪道:「正是。」

瘦小蒙面人道:「請即說出。」

柴青溪道:「柴某有二條件,驪龍谷藏珍柴某只取一粒雪蓮實,別無所取。」

白眉叟道:「那自然可以,請問其二。」

柴青溪道:「煩求相助誅戮叛門孽徒厲炎,重振排教雄風。」

白眉叟道:「件件依從,請速取出。」

柴青溪緩緩伸手入懷,在胸前取出一冊紙色黃舊線裝約莫四十餘頁書本。白眉叟接過,略略翻展不禁雙眉濃皺,原來書內俱是甲骨文,尚有符錄圖形,轉遞與八蒙面人。蒙面人逐個傳閱,雖有多半諳曉,只覺須參悟若無柴青溪在旁指點,艱難異常。

柴青溪道:「距此不遠有一戴雲山,甚少人跡,僅一座荒廢已久之千福寺,我等藉此隱身參悟,若諸位秉賦不錯,當能參悟出書中玄奧。」

白眉叟冷笑道:「柴青溪,你又在玩花樣,莫非千福寺隱有武林高手……」

語尚未了,柴青溪亦報之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膽子愈來愈小了,你若不信,盡可遣出兩人前往千福寺窺察,便知柴某之言真假。」

一蒙面人道:「這話不錯,兄弟就去千福寺內察視。」問明方向路徑,身如電閃掠出林外而去。

白眉叟道:「我等亦可動身前往千福寺,那位願背負柴青溪。」

瘦小蒙面人在柴青溪身前一蹲,背起柴青溪,出了竹林,擇僻徑小路往千福寺方向走去。他們避免形跡敗露,行程緩慢,雖僅四五十里程,卻耗費了近兩個時辰,到達山下茂密林中,一條身影疾閃而出,正是前行查明千福寺之蒙面人,笑道:「柴老兒說的不錯,那千福寺荒廢已久,無人棲息在內。」

白眉叟頷首道:「好,我等速速前去,有勞帶路。」

他等一行登山進入千福寺中,察看守外地勢,清掃一列僧射,白眉叟即取出那冊奇書,道:「時不我與……」

柴青溪知白眉叟心意,忙道:「且慢。」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閃;道:「柴老師還有何話說。」

柴青溪道:「天下事欲速則不達,柴某一諾千金,決無更改,閣下還懼柴某反悔不成?雖說千福寺異常隱秘,須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等必須在寺外布下伏椿,以防黑白兩道凶邪侵入,再說柴某重傷之體,更需盡半個時辰獨自調息,引氣歸元,獨關一室,不能驚擾。」

白眉叟點首微笑道:「所言極是,柴老師一定要引氣歸元麽?」

柴青溪正色道:「這本書本均是奇奧法術,須聚精會神領悟才能施展,柴某數十年來參研,不過一知半解,難謂閣下能全部參悟,柴某如不引氣歸元,無法神智貫注施展其中小法術,更不能使閣下領悟。」

白眉叟認為柴青溪之言並非無理,便命將另一間秘室讓柴青溪一人獨自調息,並命專人看守在門外。柴青溪在酒筵中與群雄說至此處,群雄不禁恍然大悟。雷玉鳴大笑道:「雷某不禁五體投地,拜服柴兄智似諸葛。」

柴青溪搖首赧然答道:「柴某亦是受嚴少俠指點,依法施為,不敢功居於己。」

祝秋帆道:「在下要問柴老師如何逃出千福寺,至今仍未發現麽?」

柴青溪道:「柴某雖不才,但障眼小法仍在,白眉老怪須俟明辰才會察覺柴某失蹤之事。」,語聲略略一頓,又道:「目前老怪正在召集人手,在千福寺布下森嚴伏樁。」

祝秋帆目光轉注嚴曉星道:「少俠此舉志在什么?」

嚴曉星道:「使群邪兩敗俱傷,剪除無極幫黨羽及黑道凶邪,我等今晚離去千福寺外,卻按兵不動,全力阻止正派高手與白眉老怪為敵。」

廖獨道:「以後咧?」

嚴曉星道:「誘使無極幫主自願交出那幅藏珍圖。」

廖獨道:「如何交出?」

嚴曉星道:「此事無法預料,只有盡其在我了。」

廖獨哈哈大笑道:「我等一切聽命於少俠,廖某也不必多問了。」

柴青溪皺皺眉道:「少俠,那位杜姑娘來歷似謎,武功又高,看來杜翠雲是極大阻礙。」

嚴曉星點點頭道:「晚輩知道,但不如前輩所料的這般惡劣。」這席酒飯吃了約莫一個時辰,群雄紛紛起程分批趕往戴雲山。

許飛瓊向嚴曉星道:「星弟,愚姐與你同行可以麽?」

嚴曉星道:「此乃小弟求之不得,瓊姐何出此言。」

許飛瓊不禁面泛紅霞,嗔道:「我們走吧。」途中娓娓傾談,得知蕭文蘭雷翠瑛等諸女均已前去含部口馮杏蘭府中作客,並暗中防護馮府。

許飛瓊忽道:「星弟現在確知無極幫主是誰麽?」

嚴曉星道:「依小弟最近觀察所得,認為伏老爺子受嫌愈來愈重,只待證實而已。」

許飛瓊默然曼嘆一聲。良久,許飛瓊忽嫣然笑道:「杜翠雲姑娘美貌麽?」

嚴曉星料不到許飛瓊有此一問,不禁一怔,搖首苦笑答道:「世上盡多美貌少女,小弟非好色之徒,難道瓊姐……」

許飛瓊笑道:「我深知星弟是個至誠君子,但杜姑娘似對你情深一往,恐難避開情孽牽纏哩。」嚴曉星苦笑一聲,未出一言。

許飛瓊接著笑道:「拋開杜姑娘不說,那於中鳳姐姐,你總不能不要吧?」

嚴曉星嘆一口氣道:「我真不明白你們女孩子怎么想的,鳳姐姐又不是不知我的情形,她何苦又攙和進來呢?」

許飛瓊咯咯一笑道:「女孩子的心思哪是你能想明白的,我只問你要不要?」

嚴曉星苦笑道:「瓊姐姐覺得還允許我拒絕么?」

許飛瓊咯咯笑道:「你知道就好,鳳姐姐你是無法拒絕的,那再多個杜翠雲姑娘或是多幾個其他姑娘又有何妨?星弟,女孩子心眼窄,因愛生恨,往往會壞大事。星弟弟,與其這樣,你何不都收下來呢,我們姐妹都不會在意的。」

嚴曉星感激地道:「瓊姐姐,你對小弟實在太好了,小弟聽你的。」

許飛瓊笑道:「不要向我灌迷魂湯,你呀……」話未說完,忽見前途穿過十數條身影,迅疾如風向戴雲山奔去。

嚴曉星目光銳厲,忙道:「不好,少林悔心院長老靜澄上人率領少林高手亦趕來了,我等應全力制止。」加緊身法,疾奔趕去。

冷月凄迷,千福寺外密林中不時飄傳出一聲鳥嗚,風翻枝搖,影浮如魅,氣氛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寺內蝙蝠漫空穿飛,到處殘石亂草,大殿中燈火如星,杳無人跡。

驀地——一條魅樣人影由大殿內飄閃而出,低聲喚道:「宇通兄。」正是白眉老怪。

只見一株參天古柏上疾如鷹隼瀉下一條黑影,道:「閣下召喚何事?」

白眉叟道:「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