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沉江遁開生死路(2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9932 字 2021-01-03

「二更將殘。」

「外面情勢如何?」

那黑影陰陰一笑道:「外面平靜如水,但據方才天通所言,山外有武林人物頻頻現蹤,如風聲走漏,今晚難免罹受侵襲。」八蒙面黑衣人諱言木來來歷,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字代號。

白眉叟聞言詫道:「這風聲因何走漏,哼,定是柴青溪從中作祟,騙我等上當,老朽要他知道厲害。」說時反身欲行。

「且慢。」

白眉叟回顧了那人一眼,道:「除了柴青溪外還有何人可知?」

黑影人鼻中冷哼一聲道:「似閣下如此浮躁,實難成大事,試問柴青溪與我等何怨何仇,武林群雄可明向我等挑釁,用不著如此畫蛇添足,以柴青溪作餌。」

白眉叟想想也對,嘿嘿一笑道:「究竟宇通兄心細如發,但……」

突一雙黑影如飛掠入,望白眉叟略一欠身,道:「登山小徑發現可疑敵蹤,但他們卻不進入,只在山上徘徊躊躇不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現身道:「來人是何來歷?」

一匪徒道:「共是五人,均以黑帕扎住面目,不知是何來歷。」

宇通道:「閣下可否與我前往一探?」

白眉叟望了他一眼,道:「有此必要么?」

宇通道:「局勢比我等預料似較嚴重,若不知彼知己,何以為戰。」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寺內戒備森嚴,處處死域,我等稍離無妨。」

四人相偕走出千福寺後,聯袂掠向登山小徑。果見五個勁裝捷服,肩帶兵器,黑巾扎面人影聚在山口上竊竊私議。宇通低聲向白眉叟道:「我倆躡近偷聽他們議論何事,以便明了敵情,再出手殲戮不遲。」

白眉叟頷首應允,兩人鶴行鷺伏,悄無聲息挨進山口小徑。只聽一個沙啞語聲道,「此處就是戴雲山麽?不知有無聽錯,千福寺是否確在山內。」

另外一人低聲冷笑道:「這還有假的,聽說今晚無極幫有大舉侵襲之意,我等徜此渾水,似飛蛾撲火,自取其死,未免劃不來咧。」白眉叟聞言暗中心神一震。

只聽沙啞聲音又起,道:「兄弟疑心消息來源是否是真,是以我等逗留山口外瞧瞧有無武林人物相繼前來。」

「那還假得了,排教喬五三名手下從水中得以逃出,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無意被一丐幫弟子在後躡蹤,只見喬五與柴青溪聚交談了數句,突如受驚之鳥般四散奔去。

一丐幫弟子尚不知為了何事,便望柴青溪身後趕去,進入一片竹林中,不料柴青溪竟遇上天外之凶白眉叟及八位蒙面人,柴青溪遂落入白眉老怪掌中,計議遁往戴雲山。」

「以後咧?」

「那丐幫弟子不願以身涉險,便返回江都,丐幫耳目極廣,偵出喬五潛伏之處,登門請問,將柴青溪陷入虎口之事相告,喬五似願藉武林群雄之力救出柴青溪,懇請丐幫相助,是以風聲不陘而走。」

「話倒也可信,似不知柴青溪等四散逃奔。」

「柴青溪無意窺見金刀四煞形蹤。」

只聽一人笑道:「今晚我等更不可淌此渾水,徒取殺身之禍,走吧。」其他四人躊躇一陣後,返身回奔出山口外而去。

白眉叟道:「老朽倒錯怪了柴青溪。」宇通鼻中微微一哼,與白眉叟聯袂騰起.回轉千福寺。一落實殿階,宇通嘬嘴放出一聲尖銳哨聲。

須臾。四面八方奔來七個黑衣蒙面人,宇通將情勢與七人言明,天通驚道:「風聲外泄,我等豈可作困獸之斗,不如陡速撤離。」

元通冷笑道:「未必如我之願,再說柴青溪現在坐息不論來敵如何之強,我等總可支撐到天明時分待柴青溪出來,豈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其餘之人均同意元通說法,各自回歸原處。

白眉叟逕向柴青溪調息的那間秘室走去,屋外四個勁裝大漢嚴密防護著,他走近窗前捅破窗紙,凝視屋內,只見燈光如豆,昏黃黯弱,隱約可見柴青溪盤坐壁角,一動不動,已入物我兩忘境界。他嚴囑四勁裝大漢防范外敵侵襲,便返回大廳內,獨自展開奇書翻閱,希冀參悟玄奧。三更正,一片衣雲遮蔽天邊冷月,戴雲山中景物更顯昏茫如霧。

驀地。山外四面涌來江湖高手,喝叱聲起展開激烈凶搏,發出刺耳長叫,聲震夜空。白眉叟聞聲驚覺,面色一變,忽聞殿外傳來一片衣袂振風之聲,便知強敵已至,急掠身穿出殿外。只見冷面秀士龐雨生率領十數名武林高手立在殿階下,被四蒙面黑衣人阻住。龐雨生瞥見白眉叟現身,大笑道:「強敵來襲,如山重壓,閣下何必作困獸之斗。」

白眉叟淡淡一笑道:「依你之見咧?」

龐雨生道:「釋出柴青溪及賜贈那冊奇書。」

白眉叟道:「這容易,老朽自當如命交出,請問你有良策保全柴青溪及奇書,老朽心想龐老師未必強過我等。」

龐雨生冷冷一笑,手指著淡衣少年,道:「就憑神木尊者再傳弟子錢百涵少俠,諒無人敢公然為敵。」

白眉叟道:「那是龐老師說的,老朽頭一個就不信。」

錢百涵閃身而出,手腕起處,夜空中閃耀一道冷氣逼人青虹,怒道:「枉費唇舌則甚,若不釋出柴青溪,閣下今晚難逃一死。」

一雙黑衣蒙面人忽撩開襟底,拔出奇形兵刃,欺身如展,望冷面秀土及錢百涵快攻出手。龐雨生及錢百涵心中一驚,雙雙迎攻而去,展開一場激烈拚搏。其餘匪徒猛地出手卻向白眉叟擊攻,一蒙面人大喝道:「找死。」撩出一柄月牙鋼刀,左臂疾伸,抓住一長瘦中年漢子一摔,那中年漢子身不由主地身軀一個疾轉,青虹疾閃而過。

嗥聲未出,一顆六陽魁首離肩飛起,鮮血直沖噴灑半空,那蒙面人身手極快,橫跨一步,月牙鋼刀往另一人揮去。只聽一聲凄厲慘嗥騰起,那人被生生劈成兩截,五臟六腑溢流腔外,慘不忍睹。另一蒙面人雙手疾揚,黑夜之間,不知發出是何歹毒暗器,悶哼聲中,紛紛倒地只剩下龐雨生及錢百涵兩人。龐雨生越打越驚,只覺蒙面人武功奇絕,招式愈變愈奇,攻向部位,出人意表,不禁大感凜駭,猛萌奇寒,自知身陷危境,所幸其他蒙面人不願聯臂合放,否則只怕難以招架十數回合之外。

白眉叟獰笑道:「兩位如若知機,老朽不念舊惡,棄劍歸順,共圖大事如何?」

猛聞龐雨生大喝道:「住手。」兩蒙面人倏地飄身開去。

錢百涵渾身見汗,濕透袍衫,這是一場從未經歷過的場艱苦拚搏。只見龐雨生傲然一笑,道:「共圖大事這話倒還中聽,須知龐某寧折不彎,如要龐某棄劍歸順,除非日從西起。」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閃,道:「龐老師委實太過倨傲,好,兩位如願共圖大事,請從此刻起聯臂迎拒來敵。」

龐雨生微微一笑道:「閣下尚未應不允事,若成有何見酬?」

白眉叟道:「驅龍谷藏珍如待所需。」

龐雨生道:「不如說各得其半才是。」

白眉叟心中怒道:「你乃敗兵之將,尚欲何求,你未免得寸進尺,貪禁無度。」

忽聞夜空中飄傳一聲長嘯入耳,忙道:「好,老朽應允就是。」

龐雨生聞言不禁一呆,料不到老怪如此輕易應允,頗感詫異,望了錢百涵一眼。突然瞥見四蒙面黑衣人飛身掠至,渾身浴血,似經過一場慘烈凶搏。白眉叟道:「天通兄,情勢如何?」

天通答道:「三路強敵均已驅退,只有無極幫大舉進襲,雙方傷亡各半,無極幫主片刻即至。」

龐雨生道:「在下重申前言,我等不必強留在此作困獸之斗。」

白眉叟冷笑道:「老朽如能撤走,尚待龐老師贅言?」

天通接道:「奇門幫已然發動。」

白眉叟道:「好,各守方位,龐老師錢少俠請隨老朽來。」

一霎那,大殿前草坪上杳無人影,林木沙沙,亂塵飛舞,又易為幽森荒涼景象。片刻,數條魅影疾逾電閃掠入寺門,為首者正是無極幫主,黑巾蒙面,衣袂迎風摺摺翻飛。緊隨著南天三魔,骷髏人魔等黑道凶邪,最引人惹目的是一身高大紅衣的番僧,一瞼浮肉,目如銅鈴,獠牙掀唇,獰虎駭人。在那番僧之後,又一列橫身立著身穿紫黃色袈裟僧人,面目森冷如冰,不類中原人物,各手執著鏡鐵等法器。

無極幫主四巡了一眼,沉聲道:「白眉老怪竟逃走了麽?」

火龍梭費光冷笑道:「未必地面棄屍乃冷面秀士同來隨從,血跡猶新,距死不遠,只是不見冷面秀士及姓錢小賊,莫非他們兩人被生擒了?」

馬天義道:「據屬下觀察,這寺內已設下遁甲禁制,顯然老怪已遁入奇門內。」

無極幫主忽高聲道:「厲兄。」匪徒內走出一身著藍衫文士,頭戴方巾,面色白皙,三綹長須,只嫌目光閃爍不正。

藍文士含笑道:「會主有何吩咐?」

無極幫主道:「厲兄請察視四外奇門禁制是否為令師兄柴青溪所布設。」

厲炎陰譎目光凝視寺內景物,不禁一怔,搖首答道:「四令主,並非柴青溪所布設。」

無極幫主略一沉吟道:「風聞白眉老怪邀來八人,形跡隱秘,但是身負絕學,奇才異能的高手,果然不錯,但難不到老夫,費賢弟,發出三支人丁梭朝東南方位打去。」

費光應道:「屬下遵命。」陡地揚掌,只見三道烈焰隨手飛出。「叭」、「叭」、「叭」,三支火龍梭打在側殿欄木上,呼呼燃燒起來。火焰冒起,如遇阻遏,火焰緩緩熄滅,胃出郁勃濃煙,夜風吹了過來,刺鼻嗆喉,漸漸熄滅。

費光目中怒光逼射,厲聲道:「費某不信這鬼邪門。」迅逾電奔又發出七支火龍梭,換在別處別地早成為一火海了,但今晚偏遇上了邪門,七梭烈焰後又熄滅。費光不禁呆住,面色惡樣難看。

無極幫主低喝道:「此中大有能人,費光不可鹵莽,讓老夫仔細觀察。」

忽地——費光發出一聲悶哼,身影踉蹌倒出兩步。辣手摧魂董啟斌一步竄前,扶住費光,道:「老三,你怎麽了?」

費光慘笑了一聲,緩緩舉起右臂,道:「老二,你瞧。」

童啟斌凝目注視之下,只見費光右臂曲池穴附近肘彎處釘著一只形如棗核鋼鏢,肘彎以下紫腫如墳,尚有逐漸增腫之勢,不由面色大變。驀地,費光又更痛極張嘴怪呼,身軀一陣顫抖,左臂又中了一只棗核鏢,與右臂一模一樣,紫腫如墳。顯然棗核內蘊有劇毒,能在無聲無息中打中費光而不使人警覺,其手法之迅准,委實歹毒駭人之極。無極幫主與厲炎雙雙疾掠而至,一望之下不禁大駭,無極幫主取出一柄小刀,寒光電奔,嗖嗖切去兩臂,迅疾無比點數指。費光似痛極,無法支撐,不禁暈絕倒下。

無極幫立起下兩只棗核鏢,迎著冷月光輝下察視,只見棗核兩端伸突三分針尖,毒液無疑貯在棗核內循著針孔壓射而出,不由皺眉道:「諸位能認出此棗核毒鏢麽?」

忽聽四外傳來低沉陰森桀桀怪笑,此落彼起,刺耳戰栗,令人魂魄欲飛。無極幫主厲聲道:「白眉老怪,你躲躲藏藏,不敢見老夫則甚。」

忽聞傳出白眉老怪語聲道:「老朽何懼於你,你自不能察覺老朽存身所在,怪得了誰,南天三魔作惡多端,擢發難數,稍加懲戒有何不可?」

猛地童啟斌又發出一聲怪嗥,右臂上中了一只棗核毒鏢,無極幫主手起刀落,切下童啟斌一只右臂。厲炎忽低聲向無極幫主道:「對方必藏身在奇門內,如不及時制止,我等必無幸免。」

無極幫主道:「老夫已瞧出此一奇門方位。」立指示群邪攻去。群邪立依照無極幫主指示方位,疾逾電閃攻入,僅餘下骷髏人魔,紅衣番僧及身著袈裟僧人,殺聲震耳……

距千福寺外三里之遙,密林小徑中現出少林悔心院長老靜澄上人,昆侖掌門人滄海客及北岳名宿虯龍神鏢蒼桓毅及三山五岳正派高手多人。靜澄上人猛然發現林中棄屍多具,血腥刺鼻,猙獰恐怖,合掌高喧了一聲道:「阿彌陀佛,片刻之前,此處已發生一場激烈凶搏,我等來時,頻頻遭人戲弄,又不現身,如今恍然來時相阻之人乃一片善意,阻我等卷入一片殺劫是非中。」

蒼桓毅一躍而出,察視遺屍面目,不禁冷哼一聲道:「果然不出上人所料,死者均是黑道萬惡不赦凶徒。」

驀地,響起一聲:「諸位可以阻止了。」

群雄猛然一驚,只見距身三丈開外屹立著五條人影,一列橫身,冷月從枝葉間透射而下,五人面目隱約可辨。只見是金刀四煞身著織有金線黑色緞袍,面如淡金,凜凜神威。中立者乃外間盛傳神木令傳入黑衣蒙面少年。那蒙面少年手掌中托著一只熠熠發出光輝木球,語聲柔和道:「諸位前輩英俠可認得這只木球來歷麽?」

靜澄上人低喧了一聲佛號,面色誠敬,合掌一揖,道:「神木令再出,武林蒼生之福,貧僧有幸,得見前輩奇人威震群魔之神木令,我等願聽候差遣。」

蒙面少年微笑道:「此非其時,諸位實不用卷身殺孽是非中,若聽在下之勸,諸位不如請回,待跡象漸明,在下必傳訊各位求助。」語聲柔輕,令人不禁生出親切之感。

滄海客道:「老朽斗膽稱呼尊駕一聲少俠,不知可否?」

蒙面少年微笑道:「有何不可?」

滄海客道:「無極幫主倒行逆施,毒手暗算七大門派高人,少俠可查明端倪麽?」

少年答道:「他此舉無非殺雞嚇猴之意,諒諸大門派都獲有無極幫親筆恐嚇手函。」

「不錯。」滄海客答道:「老朽也得有一封,但我等身在武林,寧折毋彎,豈能容無極幫猖狂無忌。」

蒙面少年點頭道:「果然不愧一派宗師,在下奉先師遺命,祛邪衛道,不容坐視,是以在下稍盡綿薄之力,將無極幫羽翼逐個殲除,令其氣勢稍斂,不能繼續為惡,諸大門派也得稍寧靜,但無極幫主此刻須留他性命。」

滄海客詫道:「這是何故。」

蒙面少年答道:「因有幾宗疑案尚未明白,不瞞諸位,在下武功目前尚不能克制無極幫主於死地。」」

靜澄上人道:「哪幾宗疑案?」

蒙面少年道:「暫難奉告,但有一件可以明言,就是驪龍谷藏珍圖屠三山手中失去的那一幅是否確落在他手中。」

蒼桓毅道:「這極重要麽?」

蒙面少年道:「重要之極,因驪龍谷中藏有靈葯千年雲蓮實,若無此葯,無法相故明月禪師,七雲上人,普法天尊,無相庵兩位神尼,青城名宿呂子元崆峒名宿邊烈七人性命。」

靜澄上人道:「七雲師弟等受制己久,血脈強凝,雖然目前有雪蓮實,也難得保救性命。」

蒙面少年道:「無妨,這七位武林名宿定可復原。」諸大門派高手得聞此言,暗暗歡喜。

靜澄上人道:「檀越可否見告,此地棄屍是何人所為?」

蒙面少年道:「此乃無極幫與白眉老怪雙方凶搏所致,此刻無極幫主仍在千福寺內與白眉老怪作殊死戰,他們雙方殘殺不休,不論是勝是負,對武林均屬有利,最少他們元氣大傷,不敢再公然為惡。」

滄海客道:「柴青溪是否被白眉老怪所擒?」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柴青溪乃非常人,行非常之事,豈能任令白眉老怪生擒,諸位放心,在下當盡力而為,待跡象漸明時,在下自會傳訊諸位相求助力。」

靜澄上人道:「阿彌陀佛,檀越醉如此說,貧僧等只有暫行告別回山,靜候佳音了。」只見蒙面少年與金刀四煞身形疾閃,便自杳失形影,武林群雄轉道棄去。

另一處山道小徑上,百足天蜈皇甫炎等一干匪徒正與杜翠雲及其屬下舍死亡拚。杜翠雲一柄長劍,威力無匹,震颼流射劍氣驚虹,已有數名匪徒在她劍下喪生。百足天蜈皇甫炎人多勢眾,看似必欲生擒杜翠雲而甘心,是以施展車輪戰法。杜翠雲武功再高,究竟是女流之輩,已有真力不繼感覺,但劍勢仍迅辣無比。

突聞一聲大喝道:「住手。」皇甫炎不禁一怔,循聲望去,不由得面色大變,只見林後現出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

蒙面少年冷笑道:「昔年雲龍山下饒汝不死,尚不知洗心革面,改過自新,猶自與龐雨生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難道你不要命了麽?」

皇甫炎心中頓冒奇寒,壯膽答道:「錢百涵自稱為神木尊者再傳弟子,是以不得已聽命於他。」

蒙面少年冷冷笑道:「有何為證?」

皇甫炎強辨道:「錢百涵堅稱神大令乃尊駕竊取攘有。」

蒙面少年禁不住哈哈朗笑道:「在下說是你偷取屠三山那幅藏圖又當如何?」

皇甫炎不禁目瞪口呆,面色大變,不敢說出有何為證四字,強笑一聲道:「老朽知過矣,謹從此別。」率眾反身疾奔而去。蒙面少年也不追趕,與金刀四煞轉身步入林中。

杜翠雲道:「俠駕請留步。」

蒙面少年轉面說道:「姑娘孝行可嘉,但千萬別操之過急與不擇手段,要知姑娘所需之物,別人也急需取用,望姑娘好自為之。」言畢已與金刀四煞隱入林中,杜翠雲不禁呆住。

一個短裝漢子道:「姑娘,此人就是江湖盛傳的神木令傳人麽?」

杜翠雲道:「正是,此人語含玄機,令人煞費理解。」

「有什麽好猜疑難解的。」一個朗朗語聲從不遠處傳出,杜翠雲望去,正是嚴曉星,神態飄灑,露齒微笑道:「在下為事所誤,竟錯過與姑娘約會之處了。」

杜翠雲玉靨緋紅,道:「少俠往何處去了?」

嚴曉星道:「與好友潛入千福寺中,但遇強阻不得已退回,此刻白眉叟與無極幫主雙方正在寺內激烈凶搏。」

「真的麽?」杜翠雲眸中神光一亮,道:「柴老英雄現囚在何處?」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是方才親眼目睹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麽?有他們在定可救出柴青溪。」杜翠雲眸中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淚光瑩轉。

嚴曉星微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就算柴老前輩能賜贈那本奇書,難保武林豪雄不生心攘奪,再說姑娘也未必就參悟書中玄奧。」

杜翠雲喝道:「你敢輕視我?」

嚴曉星道:「不敢,在下自有算計,但試問姑娘有何方法取得驪龍谷藏珍?縱然姑娘參悟書中奇奧,不明藏珍確處所設諸般厲害禁制也是枉然。」

杜翠雲凄然一笑道:「鍥而不舍,有志竟成,我當盡全力取得藏珍圖。」

嚴曉星道:「但願皇天不負苦心人,姑娘知道藏珍圖有幾幅,落在何人手中?」

杜翠雲不禁一呆,道:「藏珍圖共是兩幅,缺一不可,風聞其中一幅似落在無極幫主,另外一幅尚不知落在何處。」嚴曉星微笑不語。

杜翠雲秀眉一皺,面色微慍嗔道:「我知你是想說欲尋獲兩幅藏圖,無異虎口捋須,大海撈針。」

嚴曉星嘆息一聲道:「話不能如此說,要知凡事欲速則不達,在下之意正好與姑娘背道相馳,故不便啟齒。」

杜翠雲忽嫣然一笑道:「少俠話說說看。」

嚴曉星道:「神木傳人既在此地現身,定成竹在胸,如在下所料不差,他不願此時此地亟亟於除去無極幫主之故,必是欲在他身上取得另一幅藏珍圖。」

杜翠雲道:「少俠是說無極幫主已知另一幅下落麽?」

嚴曉星道:「無極幫主一日不死,便夢寐不忘等待另一幅藏珍圖下落。」

杜翠雲螓首微頷,道:「此話的確有理,神木令傳人絕不容無極幫主取得藏珍。」

嚴曉星道:「姑娘玉雪聰明,一點就透。」

杜翠雲嬌啐一聲,面現嬌羞之色,道:「誰要你灌迷湯。」

十數名黑衣勁裝漢子不禁一呆,暗道:「我們姑娘面若桃李,冷苦冰霜,從不假人顏色,越是對你笑語嫣然,只怕性命難保,但今日不同,似對這少年真情流注。」

嚴曉星望了數名勁裝漢子一眼,道:「這九位姑娘尚未與在下引見。」

杜翠雲哦了一聲,笑道:「他們都是先父手下,忠誠不二。」隨即又道:「還不見過嚴少俠,這位嚴少俠就是名震西北,紫霞庄主嚴天梁大俠後人。」

十數名黑衣勁裝漢子紛紛抱拳躬身道:「見過嚴少俠。」

嚴曉星含笑道:「諸位少禮。」接著向杜翠雲道:「你我何妨潛入千福寺內瞧瞧雙方情勢如何?」

杜翠雲略一沉吟,道:「好吧,我本欲暫不作取得奇書之念,趁機研悟先師所授的七招劍學。」看著四面又道:「你等仍在原處等我。」與嚴曉星奔向千福寺而去。

千福寺內群邪奉無極幫主之命攻入奇門禁制中,群邪均是武林一流好手,知此戰乃生死關頭,各自施展獨門武功,暗器等全力玫去。但白眉老怪仗著八奇人之助,布設奇門,又邀約廿四名高手相助,這一戰凶惡慘烈無比,慘嗥此起彼落,只見傷亡。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南天三魔等俱已斃命陣內,已然死去過半。

無極幫主心中微感驚兆,目注紅衣番僧道:「大師何不施展唱名呼魂大法。」

紅衣番僧吐音生硬道:「只有如此了,但不知對方生辰八字,功效相差一半。」大袖一揮。

七位面目森冷,身穿袈裟僧人振起鐃鈸樂器,翻舞走動,織成一片怪音。紅衣番僧喉中發出狼嗥呼喚聲,其聲尖銳刺耳,與鐃鈸配合,令人神魂欲飛。厲炎與骷髏人魔及群邪以布片塞住雙耳,似經受不住。那唱名呼魂魔法籠罩千福寺全寺,白眉老怪只覺魂不守舍,八蒙面人身在奇門內亦感心神不寧,紛紛聚在白眉叟之處,道:「我等難以經受,不可離去。」

白眉叟道:「那柴青溪呢?」

一瘦小蒙面黑衣人道:「破門而入,挾之離去。」

白眉叟道:「好。」飛掠至柴青溪密室外,不禁一呆。

只見守護屋外四名勁裝漢子個個點中穴道倒在地下,房門洞開。白眉叟大喝道:「不好。」撲入室內,哪有柴青溪人影,目光怨毒,掠出室外察視四人。四人鼻息冰冷,分明對方以內家極高手法,凌空點斷心脈致命。白眉老怪頓了頓足,與八蒙面人及殘餘人手穿空掠出寺外遁去。

這時,無極幫主突聞一高聲道:「令主,禁制已破。」

無極幫主聞言大喜,立時與群邪撲去。紅衣番僧與七身著袈裟僧人仍自繼續施展魔法。寺牆上正有兩條人影偃伏著,卻是嚴曉星與杜翠雲。杜翠雲兩手掩耳,低聲道:「難聽死啦。」

嚴曉星一拉杜翠雲掠出寺外,疾奔如飛,奔出約莫三里外方始停住,搖首道:「好厲害,番僧不除,無極幫主無異如虎添翼。」

杜翠雲冷笑道:「半月後,我要手刃這紅衣番僧。」嚴曉星不語,凝注杜翠雲良久。

杜翠雲似有所覺,嬌羞不勝,嗔道:「你瞧什麽?」

嚴曉星猛然驚覺,正色道:「在下是想姑娘那七手劍法必是驚曠絕世之學。」

杜翠雲道:「先師嘗言這七招劍法,玄奧已極,目前尚未習成,威力如何難說。」

嚴曉星正欲啟齒,忽見來途疾逾飄風現出數條人影,正是無極幫主等人,欲待閃身躲避已是不及,轉瞬已來到了近前。厲炎鼻忽冷哼一聲道:「就是這女娃兒麽?」

崆峒七煞中老二青面鬼羅田右手一振判官筆,一點寒點狹著一屢勁風點向杜翠雲喉咽要穴。突聞嚴曉星冷喝出聲,青虹疾閃,羅田發出一聲慘嗥,一條右臂齊肩落下,血涌如注,羅田身形跌出丈外。崆峒六煞紛紛大喝撲出,無極幫主厲聲道:「住手。」六煞聞聲迅即身形暴退,倒翻了出去。

只見無極幫主蒙面紗巾中射出兩道懾人心神寒芒,他臨感納罕嚴曉星是用何劍法斬斷羅田右臂,以他的銳利目光竟無法看真。群邪均以為無極幫主必親自出手,哪知無極幫主卻冷冷說道:「小輩,下次遇上,當斬斷你的兩臂。」說著命六煞挾起羅田,拾起血淋淋右臂。

杜翠雲冷笑道:「何必等到下次。」

無極幫主嘿嘿冷笑兩聲,道:「老夫今晚身有要事,讓你一著,走吧。」群邪大出意料之外,只得隨著無極幫主疾行如風奔去。

杜翠雲愕然道:「連無極幫主都怕了你,料不到一晚成名天下傳。」

嚴曉星道:「姑娘不用謬贊,他哪里是懼怕在下,而是懼怕神木令傳人及金刀四煞爾。」

杜翠雲不禁恍然,暗道:「原來如此。」柳眉皺了皺道:「少俠方才所施劍法迅厲奇奧,令人無法瞥清……」

嚴曉星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笑,你我不妨去千福寺內察視,看來無極幫主無功而退。」

雙雙撲入千福寺內,只見棄屍狼藉,血腥刺鼻,斷肢殘腿,在在都是,觸目驚心。嚴曉星尋著一具未曾咽氣匪徒右掌緊抵著命門要穴,真氣攻入內腑丹田。匪徒口角溢出一絲黑血,面現凄然苦笑道:「在下是不行了,尊駕何必費事?」語聲黯弱低啞。

那重傷奄奄一息的匪徒,經嚴曉星問明系白眉叟邀請前來助拳的武林高手,問知柴青溪為白眉叟等人挾之離去,若須查探白眉叟行蹤,恐怕須向江南各地鏢局及騾馬行打聽。杜翠雲道:「此話當真麽?」

匪徒凄然一笑道,「小的乃不久人世之人,如何敢騙姑娘,方才神木令傳人及金刀四煞也答問道。」

嚴曉星道:「看來是不假的了,姑娘,你我將千福寺整個搜覓一遍,瞧瞧有無蛛絲馬跡留下。」

千福寺遺屍累累,血痕斑斑,慘不忍睹,令人不勝浩嘆,嚴曉星道:「神木令傳人既然插手,決不致半途而廢,柴青溪必可救出,姑娘將來見著神木令傳人時懇求於他定可如願。」兩人比肩快步掠出千福寺,奔了戴雲山。

嚴曉星突然止步停身,道:「杜姑娘,在下不送了。」

杜翠雲聞言一怔,道:「少位現欲往何處?」

嚴曉星感喟聲道:「在下亦與姑娘一般,身負血海大仇,須覓訪仇蹤,乃然無宗,斷梗飄萍,四海為家,江湖道上,或能與姑娘重逢。」望著抱拳一拱,穿空到飛而起,疾如流星奔空,轉眼遠在數十丈外。杜翠雲星眸一紅,禁不住珠淚如斷線般淌下,眼前頓感如有所失,只覺一片空虛。

驀地——隨風送來一熟稔語聲喚道:「姑娘。」

杜翠雲忙拭去淚痕,轉面望去,只見一黑衣帶刀老者立在三丈開外,由不得粉頰一紅,道:「楊福,是你麽?」

黑衣老者掠身落在杜翠雲身前,望了杜翠雲一眼,道:「姑娘,老奴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杜翠雲微微一皺眉,幽幽笑道:「你說吧。」

楊福道:「姑娘是否對嚴少俠動了真情?」

杜翠雲不禁默然,回憶其父在世,雄據一方,追逐裙下不乏英俊年少,但稍露輕薄者立遭重懲,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空谷幽蘭,孤芳自賞。楊福乃其家老仆,知杜翠雲最深,長嘆一聲道:「也難怪姑娘,似嚴少俠如此人品氣質,畢生罕睹,據老奴看來嚴少俠並非無情之人,因其身負血海大仇,不能因兒女私情牽纏,姑娘,走吧,他們還在等候姑娘咧。」

杜翠雲芳心泛起一種莫名惆悵,默然無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