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棋高一著(1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9519 字 2021-01-03

嚴曉星獨坐前廳沉思,為了找出殺害雙親真凶,不惜殫智密慮,設下引君入瓮之策,讓真凶自吐實言,但因私仇不可不顧武林大局,徐圖漸進始為萬全,是以逐步施為,所有細節俱須經過周密思慮。一著微失即可影響全局。忽聞廳外步履聲傳來,只見店小二探首望了望,跨步進入,哈腰躬身道:「店外有人求見公子,命小的通報。」

嚴曉星道:「此人姓名你問了麽?」

店小二答道:「小的已問過,他自稱姓藍。」

嚴曉星不禁一怔,自己從不識姓藍的武林朋友,猛然省悟出必是白眉叟邀來助拳高人藍野民,忙道:「有請。」

店小二轉身走去,須臾,領著一人進入。嚴曉星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見這人約莫五旬左右年歲,身穿一襲薄薄深青緞袍,三綹長須,漆黑烏亮,濃眉虎眼,獅鼻海口,悍僳粗豪。但嚴曉星一眼望知並非本來面目,更非在五鳳鏢局對敵之形貌,就知此人易容而來,當下急趨前兩步,抱拳含笑道:「尊駕光降,不知何事見教?」

那人長施一揖道:「在下藍野民,冒昧造訪,望嚴公子海涵。」

「不敢。」嚴曉星立時肅客上坐,命店小二送上香茗。

藍野民啜飲了一口茶後,道:「在下知道公子是甘涼大俠紫霞庄主哲嗣,紫芒眉宇,星權玉立,氣度不凡,他日成就不在令尊之下,風聞公子尋覓仇蹤,但不知找到主凶否?」

嚴曉星面色凝肅道:「尚未,當年紫霞山庄慘遭血洗時,曉星尚在強褓,亦不在庄內,故能避開此劫,主凶行事周密,事後不落一點痕跡,多年來曉星苦苦追覓,抽絲剝繭,已有所得,只待證據確鑿,不難手刃親仇。」

藍野民點點頭道:「嚴公子必能如願。」話聲略頓,咳了一聲道:「在下不敢相瞞,來此欲有所求,公子諒有耳聞,天外三凶白眉叟有八人相助,在下就是八人中之一。」

嚴曉星不禁愕然,道:「曉星早有耳聞,輔弼白眉叟之八位均是身負奇學當代名宿,曉星失敬了。」說著立起重施一揖。

藍野民忙閃身離座,雙手連搖,目露愧疚之色道:「在下八人均隱跡山林多年,從不在江湖走動,只因昔年身受白眉叟救命大恩,故而應允相報,聽命於白眉叟只允相助其獲驪龍谷藏珍,卻不敢為惡。」

嚴曉星微笑道:「我輩武林人物,行事但求無愧我心,涇渭同流,清者自清,污者自濁,藍大俠何必耿耿於懷。」

藍野民目中神光一亮;贊道:「公子持論正直,令人心折,神木令傳人對公子亦極器重。」

嚴曉星不由一怔,目露詫容道:「曉星與神木令傳人緣慳一面,素不相識,藍大俠何出此言?」

「在下句句實言,毫不虛假。」藍野民正色道:「白眉叟與清風庵主杜翠雲三人同被生擒,囚在游家大宅,在下八人趕往相救,尚未進入游家大宅,卻陷身重圍,險遭不測。」說著赧然一笑道:「在下八人一身所學非敢自詡高經,卻博雜玄詭,九官五行奇門遁甲之術亦頗詣擅,但無極幫主確不易輕視,布伏暗含先天奇門,正反合用,迷離幻變,掛制中更有排教奇術。」

嚴曉星微笑道:「尚有番僧呼魂攝魄魔法,百獸天尊驅使毒蟲怪獸相助,八位處境凶危,可想而知。」

藍野民道:「正是,如非神木令人以密語傳音之法指點出陣方位,不死必傷無疑。」

嚴曉星道:「藍大俠看見了神木令傳人沒有?」

藍野民點首道:「見著了,與外傳外訛,黑衣蒙面,年歲似甚輕,身後緊隨著金刀四煞……」

嚴曉星暗道:「這就奇怪了,自己並無所知,難道有人假冒不成。」

只聽藍野民道:「神木令傳人嚴詞斥責在下八人不該助紂為虐,但偵出在下八人情非得已,並無惡意,姑且寬諒,從他口中得知嚴公子已救出清風庵主杜翠雲,並盛贊公子武功雖稍遜於他,卻機智才華無一不高,無極幫主似對公子心有畏忌……」

嚴曉星朗笑道:「藍大俠來意曉星明白了,莫非要曉星相助救出白眉叟。」

藍野民道:「正是。」

嚴曉星搖首笑道:「謬蒙神木令傳人抬愛,曉星委實擔當不起,但藍大俠如有所命,敢不竭盡心力,此事只宜智取,不可力敵,今晚三更時分,藍大俠請再撥冗來此,曉星當想出一妥宜之策。」

藍野民不禁大喜,立起抱拳一揖道:「在下不敢言謝,今晚當再造訪。」身形一閃,迅疾如電掠出廳外疾杳。

嚴曉星省悟出藍野民口中所說的神木令傳人必是無極幫主命人假冒無疑,無極幫主施展的亦是一石二鳥之毒計。他沉忖之間,忽聞伏建龍語聲傳來:「賢契,藍野民走了麽?」嚴曉星不禁一怔,只見乾坤八掌伏建龍滿面含笑,飄然走了進來。

伏建龍道:「藍野民之話賢契是否相信?」

嚴曉星情知伏建龍已窺視一切,微笑道:「看來是不會假的了,不過小侄與神木令傳人並未相識,他如何斷言小侄可救出白眉叟。」

伏建龍道:「我等前往游家大宅時,神木令傳人暗暗在我等身後躡隨,不然他如何知情,令尊生前仁心俠風,武林推譽備至,神木令傳人不能眼見紫霞庄主後人闖入了虎穴而無動於衷。」

嚴曉星道:「此乃伯父猜測之詞。」說著微微一笑道:「擒囚白眉叟乃無極幫主大大失策之處。」

伏建龍驚詫道:「如何失策?」

嚴曉星道:「無極幫主目的乃是柴青溪那本奇書,奇書雖得,但深奧難解,無柴青溪之助終是廢紙一卷,如食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反招來了一場殺劫,豈非不智。」

伏建龍搖首道:「賢契雖言之成理,但無極幫主似也有他的主見,因白眉叟陷身虎穴,藍野民既不能坐視,柴青溪更不能任令奇書落在無極幫之手中,必謀取而奪回,安排金餌吊巨鱉,何謂失策。」

嚴曉星朗笑道:「試問柴青溪既能將奇書獻與白眉老怪,又何不能讓無極幫攫得,反正無法參悟,或許柴青溪將書中最精要一章藏起,黃鶴樓上看翻船,與他何干。」

伏建龍暗中心神一震,點點頭道:「賢侄才智卓絕,果然如此,無極幫主是大大失策之處。」

嚴曉星長嘆一聲道:「江湖之事委實雲詭波譎,究竟柴青溪那本書內有何奇妙,值得你爭我奪,置生死於不顧?」

伏建龍目露詫容道:「難道柴青溪沒有對你說麽?」

嚴曉星搖首笑道:「萍水相逢,交淺何能言深,雖說一見如故,他只說小侄根骨秉賦不凡,意欲將他什麽珍藏之一本奇書贈與小侄,口舌之惠小侄那有認真之理。」

伏建龍道:「老朽看來柴青溪對你卻是誠摯不假,柴青溪為人行事最重然諾,一言既出,決無更改……」

正說之間,突見店小二慌慌張張奔入,急聲道:「店外又有人求見公子,問他姓甚名誰,卻不答,只遞與小的一份大紅拜帖,急催小的通稟,右掌一送,小的不由自主地摔出老遠。」

嚴曉星和顏悅色道:「委屈你了。」取出一小錠紋銀賞給店小二。

店小二喜笑顏開,收了賞銀,雙手捧上一封大紅拜帖。嚴曉星接過拜帖,抽出一瞧,只見上書;「無極幫下書人。」寥寥六字,看得嚴曉星心頭為之一震,忖道:「步步緊逼,只瞧誰棋高一著了。」佯裝面色微變,道:「伯父,無極幫找上小侄諒非無故,且容此人進來瞧他如何說詞,再作計議。」

伏建龍面色凝肅道:「無極幫主用心難測,賢侄得小心一二。」

嚴曉星目注店小二道:「說我有請。」

伏建龍道:「老朽還是避開為宜。」說著緊隨店小二步出廳外而去。

嚴曉星時立廳中恭候,只見店小二領著一中年文土走入。那中年文土五官端正,步履從容,絲毫不似凶邪中人,嚴曉星不禁暗暗稱異。

文土長施一揖道:「學生魏醉白,奉敝幫主之命來此晉見少俠。」

嚴曉星含笑道:「先生好雅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雋雅飄逸,魏先生請坐。」

「不敢,少俠謬獎。」魏醉白欠身落座。小二端上一碗香茗後退了出去。

嚴曉星道:「在下雖然身在江湖,卻志在尋覓父仇,不願沾惹是非,故極力避免開罪武林朋友,魏先生奉貴幫主之命有何指教?」

魏醉白微微一笑道:「少俠此言差矣,身入江湖,焉能避免是非,據敝幫主所知少俠仇家不止一人,少俠日後必凶險艱危重重。」

嚴曉星神色微變,道:「看來貴幫主知道在下仇家是誰了?」

魏醉白道:「目前尚不知情,有道是事不關已不關心,不過少俠倘須敝幫相助,敝幫耳目遍及天下,不難收事半功倍之效。」

嚴曉星面色冰冷,道:「這就是魏先生來意麽?」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少俠是否知道你如何可救出杜姑娘及清風庵主之故麽?」

嚴曉星不禁一怔,道:「這個,在下不知。」

魏醉白道:「敝幫主曾是令尊舊識,但因敝幫主遠游海外,一別十年,返歸故園後才獲噩訊,不勝慨嘆,欣喜故人有子,念舊推愛,是以一無攔阻,反放人賜葯。」

嚴曉星笑容滿面道:「原來如此,請魏先生代向貴幫主致謝,他日若有所成,必當圖報。」

魏醉白道:「這倒不必了,學生奉敝幫主之命延請少俠入幫,不知是否有意?」

嚴曉星頓然一愕,面有難色道:「貴幫主盛情在下心感……」

魏醉白忙道:「少俠是拒絕了。」神色之間似現不懌。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茲事重大,容在下慎重思考,再則在下與幫主毫不相識,焉能聽信片面之詞。」魏醉白怫然變色。

嚴曉星手掌一擺,道:「魏先生不必動怒,在下要請問先生,你我是否舊識,抑或知交?」

魏醉白雙眉一皺道:「你我素不相識。」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那麽貴幫主為何獨派魏先生來此?在下何由相信魏先生確身在無極幫?」

魏醉白呆得一呆,道:「說了半天,嚴少俠仍然懷疑學生的身分?」

嚴曉星道:「正是。」

魏醉白道:「請問少俠,學生要如何才能證明?」

嚴曉星道:「那不難,在兩個時辰之內,魏先生如果能將白眉老怪送來此處,在下當相信不疑。」

魏醉白面有難色,道:「白眉老怪江湖巨邪,作惡多端,凶殘暴戾,少俠為何獨要救他?」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在下對白眉老怪並無淵源,並無好感,不論死活在下都要。」說著微喟了一聲道:「在下倘是貴幫主,擒囚白眉老怪確是一大大失策之舉,不但得不償失,而且招來一場非常橫禍。」

魏醉白不禁大感愕然道:「此話何解?」

嚴曉星道:「貴幫之擒囚白眉叟是為了替武林除一大害,抑或有所圖謀?」

魏醉白赧然笑道:「少俠似明知故問,敝幫主侵襲五鳳鏢局之故,目前大江南北武林人物幾乎無人不知,為了奪取一本奇書。」

「那奇書是否柴青溪手中所有?」

「不錯。」

嚴曉星冷冷一笑道:「奇書既為貴幫主所得,白眉叟生死已無關宏旨,諒貴幫主無法參悟書中玄奧,欲利用白眉叟將柴青溪誘來。」

魏醉白愕然道:「不錯,正如少俠所料。」。

嚴曉星冷笑道:「柴青溪既然甘心送與白眉老怪之意,正是欲你們雙方殘殺拼斗,白眉老怪生死於柴青溪何干?」

此乃一針見血之詞,魏醉白猛然憬悟,暗然悟道:「幫主一再嚴令不得傷害於他,設法網羅入幫,此人才華卓絕,料事如神,令人折服。」猶豫了一下,答道:「但奇書柴青溪就甘心舍棄不要麽?」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如貴幫主才智俱未能參悟書中奇奧,不啻無異廢紙,未必柴青溪將書中精要之處摘去。」

魏醉白不禁默然,須臾,身形緩緩立起告辭抱拳一揖笑道:「學生告辭,少俠之言當面陳幫主。」

嚴曉星起身恭送出店外,俟魏醉白身影消失後,才轉身進入店內,尚未步入廳內,即聞許飛瓊銀鈴悅耳嬌笑傳來道:「星弟,杜姑娘復原了。」

他身入廳中,即見杜翠雲花容憔悴,目露幽怨,盈盈一福道:「賤妾拜謝公子救命大恩。」許飛瓊、於中鳳佇立廳角,嫣然含笑。

嚴曉星俊面一紅,忙閃身開去,道:「不敢,姑娘為報親仇,不惜與凶邪虛與委蛇,雖志行可嘉,卻未免操之過切,在下亟願相助,但請姑娘暫且忍耐,俟時機成熟時,在下必傳訊姑娘共圖大事。」

杜翠雲幽幽一笑道:「公子此言當真否?」

嚴曉星正色道:「在下一言既出,決無更改之理。」杜翠雲默然不語,又盈盈拜了下去。

嚴曉星詫道:「姑娘,你這是為何?」

杜翠雲道:「賤妾先行拜謝。」眸中不禁一紅,淚珠似斷線般流下,神色幽怨無比。

嚴曉星忙道:「姑娘不必如此……」

許飛瓊突閃至嚴曉星身前,道:「言多必失,須知壁縫有耳。」

嚴曉星知許飛瓊恐伏建龍藏身暗處,笑道:「無妨,此人回去了。」說著目注杜翠雲道:「姑娘屬下久望不見姑娘返回,心中必憂思焦慮,似宜早早趕回。」

杜翠雲用羅袖拭凈淚痕,道:「那麽賤妾拜別了。」翩若驚鴻般疾閃出廳而杳。

許飛瓊嘆息道:「杜姑娘身世極為凄慘,星弟不可拒人太甚。」

嚴曉星正色道:「局勢嚴重,千變萬化,小弟豈能為兒女之私,危及大局,何況男女相悅,貴乎知禮達情,若片面情願……」

許飛瓊嬌嗔道:「好啦,好啦,我只說了一句,你嘮叨長篇大論則甚。」

嚴曉星微微一笑,轉身步入房內,見清風庵主尚沉沉入睡,道:「清風庵主睡穴尚未解開。」

許飛瓊冷哼一聲道:「擒虎容易,放虎難。」嚴曉星落指如飛,點了清風庵主七處大穴。

清風庵主一躍而起,突感體內真氣有些微阻滯之感,怒道:「我與老賊誓不兩立。」一閃而出。

於中鳳冷笑道:「老賊婆委實無禮,竟無片言致謝。」

許飛瓊道:「方外三凶偌大威名,豈能與我等晚生後輩低聲下氣。」

驀地——屋瓦上傳來三聲擊掌脆音。嚴曉星不禁一怔,身形邁出,閃出廳外,院中四株常青樹綠葉連枝蔽空,闐無人影。只見嚴曉星仰面朗聲道:「藍老師,何吝下來一見。」

一聲哈哈大笑騰起,綠葉中分,藍野民疾如電瀉掠了下來,抱拳道:「少俠運籌帷幄,從容若定,令人欽佩。」

嚴曉星情知藍野民必藏身店外,目睹魏醉白進入店中,不由朗聲道:「藍老師,你知那人是誰?」藍野民搖首道:「不知,卻知道那人是無極幫主所遣,精華內蘊,深藏不露,分明是一內家絕頂高手。」

「不錯。」嚴曉星道:「藍老師知否此人來意?」

藍野民道:「游說少俠投效無極幫。」

嚴曉星頷首微笑道:「藍老師料事如神。」

藍野民道:「但為少俠婉拒。」

「也不錯。」嚴曉星道:「片刻之後,魏醉白必送白眉叟到來。」

藍野民不禁一呆道:「無人姓魏,武林中從未聽說起魏醉白其人。」

嚴曉星笑道:「正如在下所知,武林中亦從未聞及藍老師大名。」藍野民不禁語塞,赧然一笑。

嚴曉星又道:「稍時,魏醉白來此,藍老師何妨當面向其索放白眉叟。」

藍野民聞言愕然詫道:「藍某一定要向其當面索放麽?」

嚴曉星道:「魏醉白攜帶白眉叟來此,意在證明他實為無極幫主信使,還有其他難以應允之條件,在下不能應允以白眉叟換取投效無極幫。」

藍野民道:「好,藍野民向其當面索放。」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此事言來甚易,行之維艱,魏醉白身後尚有無極幫高手多人,藍老師未必如願以償。」

藍野民哈哈一笑,抱拳道:「多謝少俠指點。」言落身形一鶴沖天拔起,穿出蔽空枝葉外無蹤。

廳內沉寂似水,嚴曉星巍然肅坐在大師椅上,目光凝視著屋外跌入沉思中。如果無極幫主真是乾坤八掌伏建龍,他必然遣魏醉白再度前來,而且偕同白眉老怪以釋放為理由換取自己與無極幫合作。因為無極幫主認定嚴曉星必然知曉柴青溪隱秘與下落,如無柴青溪相助,則情勢將大大改觀,無極幫將處於不利的地位。果然不出嚴曉星所料,叭噠一聲,一塊落瓦墜在檐下,過了片刻,嚴曉星突朗聲笑道:「魏先生也太小心了。」

屋外傳來魏醉白語聲道:「學生雖知少俠並無害人之心,也不得不小心從事,因為學生發覺老怪那八名生死之交潛伏在店外不遠。」說時已身形疾飄而入。

嚴曉星慢慢立起,道:「魏先生既然知情,那就不該來。」

魏醉白道:「只要少俠能置身事外,魏某何懼之有。」

嚴曉星微笑道:「看來魏先生此來必不止一人,請問先生來意?」

魏醉白道:「學生已攜來白眉老怪。」

「死的還是活的?」

魏醉白面色凝肅道:「既非活的,也非死的,少俠曾說過老怪生死無關宏旨。」

嚴曉星點點頭道:「在下曾說過此話,貴幫主處事果然高明。」

魏醉白緩緩擊掌三聲。只見廳外掠入一青衣中年漢子,挾著白眉叟軀體,放置地下後退了出去。白眉叟宛然已死,挺直卧地,嚴曉星望了一眼,淡淡一笑道:「這無異證明了,魏先生確系無極幫主所遣。」

魏醉白道:「學生奉命,冀求少俠共謀合作之道。」

「如何合作之法?」

「敝幫主言必助少俠尋出主凶,少俠只須說出柴青溪下落。」

嚴曉星目中閃出一抹怒光,道:「貴幫主認為在下知道柴青溪行蹤麽?」

魏醉白道:「敝幫主確如此想法。」

嚴曉星道:「無中生有,未免強人所難,魏先生,你將白眉叟帶走吧。」

這無異逐客令,魏醉白神色鎮定如常,微笑道:「還請少俠三思。」

一條身影從廳後甬道內迅疾掠出,右臂如電伸出,向地面白眉叟抓去。魏醉白兩指疾駢,戮向那人肋下要穴喝道:「閃開。」這一指凌厲辣毒,攻其必救,如不及時閃開,必傷在魏醉白指下。只見那人扭腰一翻,硬生生地讓了開來,沉椿落下,凝眼望去,正是那藍野民。

翻醉白面色一冷,道:「原來少俠與白眉叟沆瀣一氣。」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魏先生最好在事實真象未明白之前,別信口誣蔑。」

藍野民冷笑道:「嚴少俠確不知情。」

魏醉白怔了一怔,面色轉和道:「如此說來,學生錯怪了少俠啦,方才失言,望乞海涵。」說著抱拳一揖。

嚴曉星道:「不敢。」

魏醉白淡淡一笑,目注藍野民道:「閣下救了白眉叟回去,無有解葯,也是枉然。」

藍野民沉聲道:「解葯就在尊駕身上。」

魏醉白朗笑道:「不錯,解葯正在魏某身上。」話聲未落,藍野民呼地一掌推出,勁力雄厚。

魏醉白大喝一聲,戟指點向藍野民脈門要穴,出手奇快絕倫。藍野民心頭一驚,暗道:「好快。」右臂急撤,左掌一式「落絮飛花」,震起漫空掌影,挾著悸耳嘯風中攻去。兩人均是快打快攻,均是奇妙絕倫的招術,瞧的嚴曉星心醉神儀,受用極大。一盞茶時分過去,兩人攻勢愈更迅快凌厲,額角均冒出汗珠。藍野民心中焦急其他七人為何一個未見,莫非出了舛錯?

突聞魏醉白大喝道:「住手。」身形疾飄開去。

藍野民住手不攻,冷笑道:「尊駕莫非力有不勝。」

魏醉白沉聲道:「像如此打法,拚上三天三夜,尊駕也未必勝得了魏某。」轉目注視嚴曉星微笑道:「學生索性賣一個人情,解葯留下,任憑少俠處置。」說著懷中摸出一粒丹葯放置椅上,疾飄而出。

藍野民喝道:「尊駕留下。」欲待追擊。

嚴曉星道:「人已去遠,追亦無用。」

藍野民搖首嘆息道:「此人是我平生所遇唯一勁敵,掌指之間,神奇已極。」

嚴曉星道:「據在下所知,無極幫中網羅均是奇才異能之輩,如魏醉白者,不乏其人。」

藍野民道:「少俠對無極幫知道多少?」

嚴曉星道:「只知一斑,未窺全豹。」

藍野民目光緩緩落在椅上解葯,口唇翕動欲言又止。這時,廳外起了二片衣袂震風聲,人影紛紛疾掠入廳,只見七個蒙面鬼臉黑衫人。藍野民道:「七位為何此時才來。」

一人答道,「途中遇有強漢,無法及時趕至。」

「莫非是無極幫匪徒。」

「不是,降魔八掌雷玉鳴等正派高手,阻住我等,勸說不要助紂為虐,並命我等現出廬山真面目。」

另一鬼瞼人道:「白眉叟既被救出,應由我等帶走就是。」

藍野民道:「尚未服下解葯,帶走又有何用?」

「解葯咧?」

藍野民將椅上丹丸取起,答道:「解葯在此。」

嚴曉星微笑道:「諸位一定要帶走白眉叟麽?」

藍野民道:「無極幫主放人賜葯,意在牢籠少俠,我等感恩容後圖報。」

嚴曉星正色道:「在下獨來獨往,從不向人索恩圖報,據在下所知,諸位都是隱逸山林武林奇士,飄然世外,與世無爭,無奈為答報昔年恩情,再出江湖,現在白眉叟人已救出,恩怨已了……」

一青面鬼臉人接道:「少俠話中涵意我等已知,怎奈我等已允下承諾,不能半途而廢。」

嚴曉星太息一聲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必多說了,但在下必須要說明一點,這粒解葯未必能治愈白眉叟。」八人不禁一怔,面面相覷。

藍野民道:「解葯有詐?」

嚴曉星頷首微笑道:「倘在下預料不錯,這粒解葯不一定可以全部痊愈,因無極幫主尚留了一手,清風庵主目前內家真力尚未能運用自如,武功上卻大大打了一個折扣,日後體內有無變化,恕在下無法妄測。」說著右掌一擺,接道:「在下言盡於此,八位請離去吧,無極幫對在下視如眼中之釘,既不能收為己用,務必拔之,在下尚須思出退敵之計,無暇奉陪。」言罷轉身回房而去。

藍野民向七人望了一眼,道:「我等快走。」抓起白眉叟軀體,魚貫而出。

許飛瓊於中鳳尚坐在房內,凝聽廳內雙方對話情景,目睹嚴曉星步入房內,雙雙起立,許飛瓊柔聲道:「星弟,他們走了麽?」

嚴曉星點點頭道:「都走了,但他們八人俱是至性好強之武林高手,必暗中相助小弟,無極幫主又白白枉費一番心機。」

許飛瓊星眸中泛出迷惘神色,詫道:「這為什麽?」

嚴曉星笑道:「無極幫主算計藍野民八人必感小弟之恩,留住不走,其餘之事,二位姐姐應當可想而知。」

許飛瓊道:「你是說他麽?」

嚴曉星道:「片刻之後他必會三度來此。」隨即與於中鳳低語了數句。

於中鳳含笑應命,道:「我回去後,星弟和瓊妹要小心一二。」翩然走出。

嚴曉星道:「瓊姐,你速盛一盆凈水,一碗士,及白米杯筷放在套房內床下。」

許飛瓊不解他為何需要此等物件,竟欲詢問,嚴曉星已催促她速去。她滿腹疑雲走出,待她取齊,只見嚴曉星已躺在床上,瞑目假寐,嗔道:「你還有什麽心情睡覺?」

嚴曉星笑道:「小弟倦極欲眠,有勞瓊姐守護不得稍離。」須臾,漸入睡境,鼻息隱隱可聞。許飛瓊坐在榻旁椅上守護,眸中泛出一片愛憐神色,頻頻注視嚴曉星。

半個時辰過去,突聞廳內響起乾坤八掌伏建龍宏亮語聲道:「賢契在麽?」

許飛瓊暗中心神一震,忖道:「果然不出星弟所料。」忙應聲道:「老爺子麽?星弟已睡著啦!。」

伏建龍人已現在房外,面帶微笑。嚴曉星矍然翻身立起——伏建龍跨步進入房中,笑道:「老朽曾目擊一場罕見的拚博,雷玉鳴老兒等攔截七鬼臉人,那七人武功造詣大出老朽意料之外。」

許飛瓊道:「他們八人已來此帶走白眉叟。」

伏建龍道:「這個老朽知道,老朽尾隨他們良久,八人形蹤異常謹慎隱秘,還是讓他們金蟬脫殼逃去。」嚴曉星心知無極幫遣出多人躡隨藍野民之後,仍然枉費心機,心中暗笑。

伏建龍長嘆一聲道:「賢侄讓他們帶走白眉老怪實為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