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回春妙手(2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6063 字 2021-01-03

嚴曉星哈哈一笑道:「貴幫耳目真靈,在下一舉一動無不知之,不錯,在下正是等陸道玄,但與貴教毫不相涉。」

瘦長漢子沉聲道:「誰說無干,那陸道玄已為敝教所擒……」

嚴曉星突放聲大笑道:「陸道玄怎會落在貴教手中,尊駕委實大言不慚,在下不信有此事。」

瘦長漢子面色一變,道:「陸道玄就在寺外,煩請少俠一見。」

嚴曉星面色一寒,道:「尊駕帶來不是一樣麽?」

瘦長漢子不禁面色大變,察覺嚴曉星眼中神光懾人,令人不敢逼視,猶豫了一下,面向樓外大喝道:「將陸道玄推了上來。」

樓板傳來腳步零亂聲,只見兩個黑衣帶刀大漢挾著一年約五旬老漢登上豁蒙樓。嚴曉星冷笑道:「他真是陸道玄麽?」

老漢面無人色,渾身戰栗,囁嚅答道:「小的並非陸道玄,而是奉陸道玄所遣。」

「什麽?」瘦長漢子面色一變,道:「你不是陸道玄?」

老漢搖搖首,囁嚅苦笑道:「不由分說,叫小的如何辯白。」

嚴曉星朗笑道:「無極幫有尊駕這等辦事之人,難怪貴幫到處碰壁,幾乎一蹶不振。」

瘦長漢子滿面通紅,額角青筋看起,厲喝道:「陸道玄現在何處?」

老漢答道:「小的並不識陸道玄,是陸道玄找上小的賞與二十兩紋銀,命小的攜帶書信送與雞鳴寺內豁蒙樓上嚴公子。」

瘦長漢子道:「將信拿來。」

嚴曉星冷笑道:「尊駕怎敢喧賓奪主。」

瘦長漢子狂笑道:「此時此地倒容不得少俠了。」

嚴曉星寒聲道:「看來,尊駕等是准備與在下動手了?」

「不錯。」瘦長漢子向著黑衣大漢喝道:「押了下去。」

突見眩目銀虹疾閃,兩聲啊呀驚叫,一雙黑衣大漢兵刃墜地,右臂沁出一線殷紅鮮血,踉蹌倒出兩步,噗咚摔地不起。瘦長漢子絲毫未曾發現嚴曉星是如何出劍的,心神一震,右手疾挽撤出肩後三尖奪魂槊,道:「風聞少俠武學奇詭不測,兄弟願領教高明。」右臂一振,幻起漫天槊影,勢如疾雨暴風,威勢駭人。

嚴曉星輕笑一聲,長劍疾星,寒星一點飛出,指向瘦長漢子右手腕脈要穴,劍氣逼人。瘦長漢子大吃一驚,自知若不撤招,右臂勢必傷在嚴曉星劍下,身形瞬息飄開三尺。怎知嚴曉星劍勢宛如附骨之蛆,劍劍不離瘦長漢子右腕,不由心神猛凜,暗道:「怎么他們還不及時趕來救援。」

突然嚴曉星劍勢疾變,化為流螢萬點,瘦長漢子一襲藍袍頓被割成片片段段,隨風飄舞,胸前劃了兩道血槽。瘦長漢子長嘆一聲,棄了手中奪魏槊,目露黯然神色,道:「兄弟十數年來未遇敵手,既然遭敗,生死悉憑少俠。」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尊駕落敗失之於自負托大,認此豁蒙樓四外密布高手,在下武功再高,也無法逃出羅網之外,焉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貴幫伏樁一個也末能幸免……」

「對。」樓外忽隨風傳來一聲清脆冷笑道:「你安排助拳之人亦被姑娘制住了,這樣豈不是拉平了麽?」

香風送鼻,只見一條嬌俏的綠色身影疾閃掠入樓上,現出一身著綠衣緊身短裝少女,面如瓜子,皓齒明眸,櫻唇,艷麗美絕,惜眉舍濃煞,令人不敢逼視。嚴曉星不禁暗暗一驚,面色平靜略無駭異之容道:「如此說來,在下相約助拳之人均為姑娘所制了?」

少女道:「你知道就好。」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在下自信與貴幫無怨無仇,究竟貴幫主目的何在,在下迄至此刻仍茫然不解。」

少女道:「志在陸道玄。」

嚴曉星道:「在下並非陸道玄。」

「這個我知道。」少女冷冷一笑,接道:「但在你身上可找出陸道玄。」

嚴曉星朗笑道:「這件事貴幫已鑄成大錯了,在下至今仍未見到陸道玄,不知他因何臨時改弦易轍,爽約未至。」

少女冷冷一笑,目中神光如挾霜刃,注視了瘦長漢子一眼,道:「這老人是否就是陸道玄?」

瘦長漢子神色一凜,答道:「據他自稱系奉陸道玄所遣,托交一封書信。」

少女柳眉一皺,道:「書信何在?」

「尚在老人身上。」

少女忽身形奇快落在老漢身前,道:「書信拿來。」

嚴曉星含笑道:「不用費神了,姑娘。」橫身一躍,阻在少女面前。

那少女冷笑道:「你如要和姑娘動手,那你是自尋沒趣。」

「未必。」嚴曉星道:「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綠衣少女面色一寒,道:「我叫柳無情。」

嚴曉星哦了一聲道:「台柳最是無情,果然姑娘人如其名。」

柳無情叱道:「你倘須友人活命,最好將書信獻出。」

嚴曉星輕嘆一聲道:「姑娘將得不償失,不過姑娘既堅持如此,那只有應命了。」身形慢慢走了開去。

柳無情道:「你很識趣。」

「姑娘謬獎。」

柳無情冷哼一聲,伸手向老漢:「你將書信取出。」老漢顫巍巍地伸手入懷,取出一封密緘。柳無情伸手接過,正待撕開緘封,驀地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且慢。」

只見數條身影疾逾飛鳥掠入樓來,正是那自稱神木尊者再傳弟子錢百涵及綠林劇盜百足天蜈皇甫炎,身後尚有四個不知來歷,面目森冷,年歲約在四旬開外的白衫武林高手。柳無情秀眉微皺,冷冷一笑道:「我只道是誰,原來是江湖鼎鼎大名的皇甫當家,來此意欲何為?」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與姑娘來意一樣。」

柳無倩叱道:「你還不配。」

錢百涵大喝道:「誰說我等不配。」五指如風抓向柳無情手中信封。

他快,柳無情更快,疾如鬼魅閃身挪開,信封已塞入懷中,厲叱道:「敝幫中事,不容外人干預,速速離去,否則休怨姑娘辣手無情。」四白衫中年人迅疾拔劍突身形一躍,分立在柳無情四方,捏著劍訣,森厲目光注視在柳無情面上。

錢百涵走了開去,冷笑道:「在下相勸姑娘,速速獻出那封書信。」

皇甫炎笑道:「錢少俠動了憐香惜玉之心麽?」

錢百涵點點頭道:「人間殊色,怎可忍心猝施殺手。」柳無情面上如罩上一層嚴霜,黛眉泛呈森厲殺機。

嚴曉星立在樓角,存心觀望,暗忖:「這柳無情定是無極幫極重要人物,倘喬延年之言是實,那無極幫真正主要人物從柳無情身上必可找出。」

只聽柳無情冷笑道:「輕言薄語,無恥之徒,姑娘本不願佛門善地血濺五步,橫屍七尺,但為勢所迫也顧不得了。」

錢百涵皇甫炎雖口中輕薄,卻知勁敵當前,絲毫不敢大意,暗中已蓄勢戒備。柳無情仗劍橫行,劍光微微顫動,閃出一抹寒星。四白衫人神色立變嚴肅,目露驚駭之色,察覺柳無情劍式奇奧無比,四面八方均在奇兵劍式籠罩之下,只覺無法攻入,不由緩步轉動,俟隙出手。嚴曉星亦瞧出柳無情劍式怪異奇詭,不禁聚精會神觀察柳無倩劍法之變化。

突聞四白衫人同聲大喝,四劍驚濤駭浪的攻出,挾著風雨悸耳嘯聲,襲向柳無情。柳無情一聲脆笑,劍招引發,宛如火樹銀花,爆散漫空飛舞眩目寒星,分辨不出人影。瞬間之間,雙方已攻出數招,驚險百出。只聽柳無情一聲嬌喝,漫空流螢銀星猛熾。

錢百涵皇甫炎暗道:「不好。」雙雙撲出。四白衫人卻退了開去,面如金紙,胸坎要穴噴出一線殷紅鮮血,仰面倒了下去。轟轟大震,塵飛如雨。柳無情這時已與錢百涵、皇甫炎交上了手。流螢飛舞,銀星眩閃。只聽錢百涵皇甫炎雙雙發出一聲冷哼,身如箭射一般穿出樓外,樓面上立即飛落兩只帶血衣袖。柳無情寒著瞼,徐徐收劍回鞘。

嚴曉星道:「劍招無情,果然不虛。」

柳無情道:「你知道就好。」嚴曉星面色凝肅,默默不語。

柳無情一翹螓首,道:「方才情景,你都瞧著了。」

嚴曉星頷首笑道:「姑娘還有何話說,不妨明言,倘心存殺雞嚇猴之意,他是他,我是我,兩者不能相提並論,在下絕不畏懼。」

柳無情鼻中冷哼一聲道:「你很高傲。」

嚴曉星道:「姑娘也不差。」

柳無情望了他一眼,取出書信,撕開緘封,抽出信箋一瞧,不禁花容大變,急道:「陸道玄如今何在?他所說是真的麽?」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此信在下尚未過目,不知陸道玄之意,何況在下與陸道玄陌不相識,焉知他現在何處。」

柳無情面寒如冰,纖手一揚,道:「你拿去瞧瞧。」

嚴曉星微微一笑,接過詳閱,道:「陸道玄料事如神,已算計到貴幫必放不過他,是以爽約不來,從現在起已是貴幫與陸道玄之事了,他必千方百計將貴幫藏圖盜去,在下深深為貴幫危。」

柳無情道:「少假慈悲,敝幫主籠絡你投效無極幫之念未消,若你投效本幫諸事均可迎刃而解。」

嚴曉星朗笑道:「在下受寵若驚,請姑娘上覆貴幫主,在下放盪已慣,不耐羈束,只有敬謝不敏了。」

柳無情秀眉一揚,冷冷笑道:「話倒是一句好話,怎奈此刻已由不得你了。」

嚴曉星道:「姑娘是要和在下動手麽?」

柳無情冷笑道:「不錯。」

嚴曉星拔劍出鞘,沉聲道:「在下自認勝不了姑娘,但姑娘亦未必勝得了在下,在下從不願與女流之輩動手過招,請以十招為限,若在下敗了,自願束手任憑發落。」

「好。」柳無情言出劍出,寒點飛灑漫罕罩襲而下,勢如天河倒瀉,威勢駭人。嚴曉星朗笑一聲,長劍灑開一片急風驟雨,點點零星如怒泉急噴,只聽得一串叮叮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驀地漫空劍影疾收,人影倏地分開。柳無情左臂袖管被嚴曉星犀利劍勢點穿一孔,卻未傷及皮肉。不言而知,嚴曉星已劍下留情。

柳無情面色鐵青,怒頓蓮足,冷笑道:「我與你勢不兩立。」

突數聲哈哈大笑傳來,只見余化鵬、紐逢舂、東斗天君葛元良及乾坤八掌伏建龍身如飛鳥穿入樓來。柳無情雙肩微振,掠出樓去,去如流星曳空,轉瞬無蹤。伏建龍道:「如非老朽聞訊趕來.余局主等必無幸免,那女娃兒點穴手法怪異,受制稍久,四肢百骸關節必緩緩僵硬。」

余化鵬道,「嚴少俠,我等先離此是非之處再作計議。」

嚴曉星立即取出一錠白銀,遞與老漢手中,溫言勸慰道:「連累老丈受驚,老丈請回吧。」

那老翁幾曾見過如此血腥場面,叮得面無人色,暗中禱念菩薩庇佑,雨過天晴,驚魂方定,也不曾聽見嚴曉星說些什么,忙接過銀子奔下樓去。嚴曉星目注余化鵬一眼,道:「事態嚴重,貴局絕不能卷入此場是非中,局主與紐鏢頭先請回吧,稍後容在下踵門拜謝。」

余化鵬忙道:「不敢,那麽余某暫且告別。」略一抱拳與紐逢春雙雙下樓離去。

旋即嚴曉星與伏建龍葛元良偕同下得豁蒙樓,藏身胭脂井旁森森古木叢中。伏建龍不知嚴曉星何意,驚問其故。嚴曉星道:「小侄料定無極幫黨徒必去而後返,一則不願受傷弟子落在我等手中,再者志在追尋小侄下落。」

伏建龍目露詫容道:「賢侄對無極幫如此重要麽?」

嚴曉星苦笑道:「小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陸道玄那份藏圖,只要擒住了小侄,陸道玄必自投羅網。」。

伏建龍詫道:「如此說來,賢侄尚未與陸道玄相見?」

嚴曉星搖首答道:「伏伯父尚不明白。」便將前情說出。

伏建龍愕然半晌,嘆息一聲道:「老朽只道賢侄帶我等隱身於此,守候陸道玄晤面,看來陸道玄必是個工於心計,機警無比之人。」說著語聲略略一頓,又道:「那柳無情老朽暗中窺察其武功成就只在瓊兒之上,不知是何來歷?」

嚴曉星道:「倘小侄猜測不差,柳無情在幫內地位比無極幫主還要崇高。」

伏建龍笑道:「賢侄說笑了,那有比幫主還高之理。」

嚴曉星正色道:「小侄數月觀察所得,目前無極幫主身後尚有其人,他不過傀儡由人操縱而已。」

伏建龍聞言,暗中心神一震,道:「那只是猜測之詞,不待水落石出,無法真相大白,賢侄眼前何去何從?」

嚴曉星面泛凄然笑容道:「小侄此刻只覺彷徨無主,陸道玄信中規勸小侄不能急急追覓仇蹤,因武功尚不逮仇家,反而喪了性命,命小侄須設法將無極幫主手中那份藏珍圖盜來,諄囑再三此乃當務之急。」

伏建龍搖首道,「難!難!迄至如今,無極幫總壇尚無法偵出一絲眉目,談何容易。」

嚴曉星道:「有志者事竟成,小侄看來只有在柳無情身上找出無極幫秘密總壇。」

伏建龍雙眉猛剔,目中神光炯炯,突道:「是極,老朽怎未想到這一點,但柳無情面寒心泠,毒如蛇蠍,未必能順利如願,從今以後老朽無法置身事外,欲懇求一位好友相助,若能再出必可事半功倍。」

嚴曉星道:「此人定是世外高人,不然伯父不會對他如此器重。」

伏建龍笑道:「說他世外高人只怕未必,但神偷絕技舉世無有其匹。」

嚴曉星目露驚喜之色道:「莫非就是偷天二鼠。」

伏建龍搖首答道:「不是……」

葛元良在旁一直不置一詞,忽低聲喝道:「來了。」只見林蔭荒徑中疾閃數條人影,掠向豁蒙樓,一鶴沖天紛紛拔起,馱著傷者飛落,疾奔而去。

葛元良低聲道:「老朽追蹤其後,查明其潛跡之處。」

嚴曉星道:「且慢,老前輩不可形跡暴露,小侄尚安排得有人,賊徒形跡已現,遲早必可偵出。」

伏建龍聞言又是暗暗心神一震。

嚴曉星輕噫一聲道:「怎么他們又來了?」

原來錢百涵皇甫炎率著多人又飛掠而至,逕登豁蒙樓上,須臾,錢百涵等下得樓來,步履不疾不徐向他們三人藏身不遠之處一條小徑走來,高聲道:「這倒奇怪,為何獨不見嚴曉星,柳無情賤婢離開此處,怎麽形跡已杳。」

皇甫炎道:「錢少俠別急,遲早會尋出他們下落,兄弟方才聞聽手下密報,那柴青溪在金陵現蹤。」

錢百涵道:「真的麽?咱們就去找他。」

人影愈去愈遠,伏建龍突發現葛元良失去影蹤,道:「葛老兒又不告而別了。」

嚴曉星道:「嘗聞瓊姐言說,此老性情怪異,為人行事莫測高深,想是有什么發現,獨自離去了。」

兩人重上豁蒙樓留了頓飯光景,談論的無非是覓取藏珍及尋仇等事,並肩快步離了雞鳴寺,走出約莫二三里許,忽見一黑衣瘦小漢子飛奔而來,一見兩人忙停住腳步。嚴曉星認出是東斗天君葛元良弟子路永明,道:「路兄可是尋找令師來的麽?」

路永明忙道:「兄弟奉家師之命趕來報知少俠,那柳無情暗施毒手將杜翠雲姑娘擒去,家師暗暗躡隨,柳無情身影竟在桃葉渡失蹤,據家師猜測,柳無情似潛蹤在金陵城內。」

嚴曉星面色一變,怒道:「伯父,小侄意欲獨自一人找出那柳無情潛蹤之處,伯父若有事請去鏢局內尋找小侄。」身形一晃,施展上乘輕功如飛掠去。

路永明抱拳一拱,道:「晚輩告辭。」轉身奔出,緊追嚴曉星之後。伏建龍似有所思,面色凝重,如罩下一層陰霾,只覺事態幻變迷離,吉凶難測,不禁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