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集(5)(1 / 2)

六朝清羽記 弄玉 3392 字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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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渡河

那塊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幾個人試了試,黑石標記的路徑淺了許多,但也有齊腰深。兩支商隊匯合在一處,商議後決定冒險過河。雙方各自用長繩連成一隊,由易彪和吳戰威分別領頭。他們各牽了一匹馬,拿布把馬眼蒙上,用長繩穿過馬鞍,打了個活扣,這樣人馬合在一起,走得更穩妥些。一旦馬匹失足被水沖走,用刀割開繩扣也能保住" >命。

雙方一開始動手,就顯出白湖商館跟雲氏這種老牌商會的差別。雲氏商會不但繩索裝備一應俱全,每人還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漢子不需吩咐就揀起長索,熟練地打成繩結,連人帶馬捆扎停當,而白湖商館這邊麻煩就大了,有幾名奴隸死活不願下水,願意下水的卻怎么也打不好繩結,把祁遠忙得團團轉。

程宗揚知道這都是自己辦的好事,看著祁遠手忙腳亂的樣子,也覺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頭,溜到車旁,&l;武二,出來吧。&r;

武二郎在車內早聽得清清楚楚,但二爺架子一向很大,不輕易給人面子。程宗揚出面才大模大樣地下了車,順手在旁邊一名奴隸腦門上鑿了一記,&l;繩結是這么打的嗎你想跟騾子死一塊兒啊你跟騾子死一塊兒也不打緊,這繩結割斷了,繩子也就斷了,你想讓後面的跟你一起死啊&r;

那奴隸捧著鼓包的腦門,被他口水噴了一臉也不敢躲。

祁遠嘖嘖作聲,悄悄對程宗揚說:&l;話倒是好話,怎么讓二爺一說就這么刺耳呢&r;

程宗揚還沒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來,&l;祁老四&r;

&l;哎&r;

祁遠連忙跑過去。

武二郎叉著腰道:&l;那些廢物能過河嗎要能過去,二爺把頭擰下來給你當夜壺&r;

祁遠陪笑道:&l;回二爺,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r;

武二郎眼一瞪,祁遠立刻把後牛句話吞進肚子里,&l;二爺的意思是&r;

&l;不願過河的都留下反正馬車也過不去,留一名護衛帶著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們&r;

祁遠只聽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對的,這些奴隸都是程宗揚" >挑細選的老弱病殘,勉強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當下祁遠分配人手,留了一名護衛帶著馬車回去,奴隸們只揀了幾個強壯的隨行過河。

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隊伍准備的速度快了許多,六名護衛、五名奴隸加上程宗揚、祁遠和武二郎,十四個人還有十余匹座騎、走騾,用一" >長繩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揚後面,毫不客氣地占了中間最安全的位置,也沒人敢跟他爭。

程宗揚一邊打繩結,一邊不安地四處張望,心里嘀咕著:凝羽去哪兒了

兩支隊伍收拾完畢,易彪和吳戰威搶著要走水勢最急的上游,最後易彪當先跳進河里。為了增加負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長刀,還有兩面分量十足的鋼盾。河水混了泥沙,沖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卻穩如磐石,顯然下盤功夫極好。這邊吳戰威看見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對方爭風的念頭。

兩支商隊並肩過河,雲氏商會清一色的護衛,只有雲蒼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間,每人隔著三米多的距離陸續下水。白湖商館是兩名護衛中間夾一名奴隸,雖然慢了一些,也勉強能跟上對方的腳步。

過河路徑並不寬,雙方人馬緊緊挨在一起。雲蒼峰和程宗揚走在一處,後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雲蒼峰一手扶著馬鞍,說道:&l;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r;

程宗揚這個自稱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別人問起南荒的事,含糊道:&l;這里是第一次走。&r;

&l;哦&r;

雲蒼峰訝道:&l;小哥以往走的是東邊的海路那條路從夜叉珊瑚邊緣經過,風高浪急,老夫痴長這么些年,還沒敢走過。&r;

程宗揚干笑道:&l;也算平常吧。&r;

一個浪頭打來,雲蒼峰身體一晃,程宗揚連忙攙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里仿佛一把干柴,骨頭卻很硬。

雲蒼峰抹了抹胡須上的水漬,嘆道:&l;真是老了。這樣的浪頭都經不住了。往後,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r;

程宗揚道:&l;年輕有什么大不了的哪個老人沒有年輕過,可哪個年輕人敢說自己老過&r;

雲蒼峰嗆了一口,然後哈哈大笑,&l;甚是,甚是此言甚是&r;

測面的河冰雖然湍急,但前後都有繩子扯著,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頭上,並沒有太多危險。程宗揚扶著雲蒼峰過了一個漩渦,然後放開手,&l;雲老哥,怎么這么大年紀還走南荒&r;

雲蒼峰笑道:&l;雲氏是商人,當然是逐利了。南荒雖然道路險惡,但盛產砂金,山林里又往往有珍禽異獸。六朝的貴人們喜好新奇玩意兒,我們把內陸產的絲帛、器具運來,換些南荒的物品回去,來回掙口飯吃。&r;

&l;利潤很高吧&r;

雲蒼峰微笑道:&l;南荒有一種妖物叫峭魅,在內陸的幾家會館里,那些貴人開出的價碼是一萬枚金銖。&r;

&l;一萬枚金銖&r;

程宗揚被這個價格震住了。一萬枚金銖等於是二百個阿姬曼。那個峭魅究竟是什么東西能值這樣的高價

&l;走南荒,都是拿命換的。南荒的白爪鷹運到內陸能賣一、二百枚銀銖,翻了幾十倍的利潤,但要一條人命才能換來一只活的白爪鷹。何況是峭魅這種只在傳說里才有的東西。&r;

程宗揚嘖嘖作聲,&l;在北邊草原,十幾枚銀銖就能換一匹好馬。&r;

&l;小哥見聞倒是廣博,連北邊的草原也去過。但小哥可知道,北邊的駿馬運到內陸要花費多少&r;

不等程宗揚回答,雲蒼峰便道:&l;從草原販馬到內陸,至少要用上三四個月的時間。來回的花費要一百多枚銀銖,若是運十匹馬,加上運費已經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運到內陸就不錯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稅,十五枚銀銖買的馬,到內陸賣六十銀銖才能保本。&r;

程宗揚算了一會兒,苦笑道:&l;那不如販人呢。&r;

雲蒼峰道:&l;販人花費的成本也不比販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販奴,價格就水漲船高了。&r;

程宗揚很意外,&l;是嗎&r;

他記得市場的奴隸比馬還便宜些。

雲蒼峰微笑道:&l;只有五原那些邊荒城邑才有公開的販奴場。唔,醉月樓是貴館的產業吧難怪貴東家會把商館設在五原。&r;

程宗揚笑道:&l;雲執事也光顧過醉月樓老哥有沒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給老哥挑幾個好的。&r;

雲蒼峰哈哈大笑,說道:&l;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時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氣就好。眼前先過了河,等回到內陸,少不了要打擾小兄弟。&r;

河水越來越深,起初齊腰深的河水慢慢沒到" >口,腳下的石頭也仿佛越來越低,每一步都要緊緊抓住馬鞍,試探幾次,才能放下。那些馬匹和走騾都被蒙住眼睛,雖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來越深的河水,還是讓它們驚惶起來。

程宗揚用手" >著馬鬃,低聲安撫著黑珍珠,&l;等過了河,就給你吃蛋,還有蘋果。喂,你吃過蘋果沒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強多了&r;

水面上不時有折斷的樹枝漂過。忽然一" >樹枝朝雲蒼峰漂來,老人費力地避開,樹枝卻重重畫在座騎的脖頸上,樹枝尖銳的斷口雖然不足以刺穿馬頸,但那匹馬還是受驚的嘶鳴起來,一邊在水里劃動四蹄。

一馬嘶鳴,群馬都不安地發出&l;灰灰&r;聲。一旦馬群受驚,就算每個人都能及時割斷繩索,所有的貨物也付之東流。

程宗揚先對黑珍珠喝了一聲,&l;閉嘴&r;

然後去扯旁邊馬匹的韁繩。眼前刀尖一閃,一把短刀驀地飛來,筆直刺入馬匹後額。

接著武二郎的吼聲傳來,&l;割斷繩扣&r;

刀鋒入額,准確地切斷了馬匹的大腦神經。那匹健馬龐大的身體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後慢慢朝一邊倒去。雲蒼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斷系在鞍側的繩結。繩結剛剛斷開,馬身就帶著負重倒在河里,擦著程宗揚的身體朝下游漂去。

程宗揚緊緊拽著黑珍珠的韁繩,生怕自己的愛騎不小心被絆到。幸好那一刀來得及時,馬嘶聲沒有傳開。被蒙著雙眼的馬匹騷動片刻,漸漸安靜下來。

經過這樣驚險的一幕,眾人都加倍小心起來,遇到上游漂來的雜物,就搶先撥開。兩支隊伍都拖了十幾丈長,等隊伍最後一個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吳戰威剛走到河水中央。

論功夫易彪比吳戰威要強上幾分,論經驗,走過兩趟南荒的吳戰威可比易彪豐富的多。眼看著易彪一腳就要踏空,吳戰威急忙叫道:&l;小心&r;

一邊扯住他身後的繩索。

易彪一腳踏空,發現腳下不是岩石,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他也真是好功夫,腳下二泛,單腳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濕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騎就沒有這么好運,前蹄失足踏入漩渦,頓時一頭栽進水中。易彪當機立斷,拔刀砍斷繩扣,將座騎推進水里。

這時程宗揚才發現,身後的武二郎堪稱定海神針,他走在隊伍中間,一個人牽了一匹馬和兩頭走騾,那" >" >大的繩索在他腰間前後拉得筆直,武二郎卻像走在平地上一樣輕松自如,讓人懷疑就算單靠他一個人,也能把這整支隊伍連人帶馬統統拉過河。

" >霾的天際星月全無,沒有一絲光線,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對面的河岸。吳戰威越來越心驚,這河底滿是大大小小的亂石,過河的路徑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還能分辨方位,這會兒除了眼前幾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錯了路徑,這樣拖拖拉拉的兩隊人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來。

易彪失了馬,也不敢再冒進,干脆把繩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吳戰威座騎的韁繩,跟他並肩而行。

吳戰威吐了口水,&l;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r;

易彪露齒一笑,&l;差點兒連累了大哥。&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