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死了十幾年了。&r;

馮源遺憾地說：&l;可惜門里就剩我一個人，今年也沒辦法給他們兩位老人家上墳了。&r;

&l;什么時候去上墳，叫上我。&r;

程宗揚道：&l;我去給你祖師爺點柱香，燒幾張紙。&r;

&l;這可謝謝你了。程頭兒，祁老哥，&r;

馮源道：&l;這些事你們可別往外面說啊，傳出去對我們平山宗不好。雖然平山宗就剩我一個人，名聲也要緊呢。&r;

祁遠道：&l;這你就放心吧。不過你那位祖師爺運氣可真夠背的。&r;

程宗揚干笑兩聲。自己一直後悔沒學理工，一肚子的廢柴英文屁用沒有，這會兒聽馮源一說，心里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失望。別說自己一個該死的文科男，正經的火箭工程師來了也是白饒啊。現代工業體系是成系統的，牽涉到無數學科，單靠一個人想在毫無基礎的情況下改變這個世界，完全是作夢。

孫益軒安排的鋪面並不大，前面是兩間鋪面，後面開了門，有個院子，兩邊是四大間充作倉庫的廂房，里面有幾間小房子，供人居住。地方雖然偏僻，出路倒寬暢。程宗揚前後看了看，覺得還算滿意。

這時敖潤也回來了，&l;江邊有幾艘船，都是打漁的小船，我問過漁夫，都說下游有礁石，除了蠻子的獨木舟，沒人能過得去。&r;

程宗揚大為失望，他本來想借用浮凌江運輸，按老辦法走陸路運到沅水，可要大費周章了。

&l;會之呢&r;

&l;他跟一個來販皮毛的蠻子攀談上了。&r;

敖潤笑道：&l;看不出來，老秦文謅謅一個書生，居然通蠻語。&r;

死奸臣在南荒待那么久，會蠻語一點都不稀奇。程宗揚道：&l;糧食我已經訂下了，一共是四千石。&r;

敖潤嚇了一跳，&l;這么多我瞧著咱們江州不缺糧啊。&r;

&l;不是給咱們買的，是給宋軍准備的。&r;

程宗揚笑道：&l;這四千石不夠他們一天吃的。老四，後面的房子你看了嗎&r;

祁遠道：&l;一共四大間，頂多能裝五六千石。再多就要堆在院子里了。&r;

五六千石實在差得太遠，看來倉儲的事迫在眉睫了。程宗揚道：&l;先找些民夫搬過來再說。&r;

&l;成。&r;

祁遠答應一聲，便出門去招攬民夫。

祁遠剛走不久，秦檜背著幾張皮毛回來。他這幾張皮毛沒白買，打聽到的消息尤為詳細。

&l;從浮凌江往下五十多里，江里便盡是礁石，只能容獨木舟穿行。筠州曾在下面設過荊溪縣，但幾任知縣都在江中觸礁沉沒，已經幾十年沒有人前去上任。這些年連鄉兵也不再過去，不知道縣衙還在不在。&r;

&l;五十多里&r;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如果能通航的水路有五十多里，在岸旁找個地方儲放也未嘗不可。看來得找個時候親自走了一趟了。

說完浮凌江的情形，秦檜拿出一卷紙，&l;這是城南常平倉的營造圖。&r;

&l;好家伙，大白天你就去知州衙門作賊&r;

宋國州府都設有官營的常平倉，豐糴歉糶，用來平抑糧價。戰事一起，筠州的常平倉成為軍倉，各地運來的糧食都儲藏在倉中。秦檜把常平倉的營造圖拿出來，居心不問可知。

&l;現在先不要動，等我們手里拿夠糧食再說。&r;

程宗揚笑道：&l;馮大法，到時候就看你的了。&r;

馮源拍著" >膛道：&l;老程你盡管放一萬個心我馮大法出手，保證倉里一粒米都剩不下&r;

&l;不用急。這一趟先探探路，要替宋軍消費糧食，等過完年再說。&r;

秦檜放下營造圖紙，笑道：&l;今天是臘月二十六，這個年要在筠州過了。&r;

程宗揚心里哀嘆，本來計劃來一趟談定生意，自己除夕當天趕回江州，與小紫一起過年，看來要食言了。不知道死丫頭會不會發脾氣。

祁遠開出一天三十銅銖的價碼，找來的幾十名民夫分外賣力，兩天時間，四千石糧食已經運得七七八八。第二天中午，孫老板傳來消息，雲氏籌措的款項已經運抵筠州。

程宗揚正發愁怎么付賬，聞訊頓時" >神一振，立刻帶著人出城迎接。不過看到押送的那幾個光頭大漢，程宗揚心里一沉，接著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果然，負責押送這筆巨款的正是雲家大小姐，雲丹琉。那些神情凶惡的光頭大漢與孫益軒交談了一下，便押運著十余馱騾馬進入筠州城門，至於雲大小姐本人，一看到接款的程宗揚，就兩眼放光－－只不過是能殺人的寒光。

自己不過是在公平賭賽中憑實力贏了她一套內衣，至於這么深仇大恨嗎程宗揚心里嘀咕著，臉上堆起笑容，客氣地說道：&l;原來是雲大小姐，大小姐居然沒有出海，改走陸路了哈哈，大過年的，讓大小姐跑一趟，辛苦辛苦。&r;

雲丹琉終於按捺住" >子，沒有拔刀相向，只不過一臉傲慢地揚起下巴，只當他不存在。

這么大一筆款項交接，應該是雙方主事人出面，雲丹琉卻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態度。正當程宗揚下不來台的時候，隊伍後面一人上前一揖到底，恭敬地說道：&l;清浦見過公子。&r;

程宗揚松了口氣，&l;原來是林兄你怎么也來了&r;

&l;聽說公子在筠州，在下毛遂自薦，隨大小姐一同來拜見公子。&r;

程宗揚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笑道：&l;這是雲老哥的意思吧&r;

林清浦笑道：&l;實是雲六爺的意思。不過在下毛遂自薦也確有其事。&r;

程宗揚道：&l;我說呢，雲老哥怎么舍得讓影月宗的高足來筠州&r;

雙方寒暄幾句，氣氛略顯融洽，這邊秦檜也上前對著雲丹琉一揖到底，恭謹地說道：&l;年節將近，勞煩大小姐親自出行，還請恕罪。&r;

玄武湖一戰，雲丹琉曾與秦檜照過面，對這個斯文儒雅的文士印象頗深，雖然對姓程的下流敗類不假辭色，但對秦檜還看重幾分，當下抱拳還禮，淡淡說了句：&l;不客氣。&r;

這筆款項牽涉到幾十萬金銖，放到哪兒都是一筆巨款，安全起見，雲家派出雲丹琉親自押送，無可厚非。只不過收款的是程宗揚，交接雙方就有些尷尬了。

好在兩位主事的雖然不大投緣，但程宗揚這邊的秦檜、祁遠都是能說會道之輩，敖潤和馮源也是直腸子的熱心人，再加上林清浦有意彌合，雙方逐漸熱絡起來。

孫益軒是雲家在筠州布的暗椿，不好公然出面，接洽之後，就先行離開，由程宗揚陪著眾人一道入城。

筠州城比江州大了數倍，江州戰事方殷，各地押運糧草、軍械的司官都聚在城中，還不時能看到禁軍的兵將在街頭出沒。雲丹琉高挑的身材引來無數目光，但被她周圍如狼似虎的惡漢一瞪，再囂張的人也都打消了搭訕的念頭。

忽然雲丹琉輕輕&l;咦&r;了一聲，勒住馬匹，後面兩位惡漢立刻圍攏過來，護住大小姐。雲丹琉道：&l;這時節怎么會有葡萄&r;

路邊放著兩只藤條筐，里面盛著的葡萄已經賣去大半，售貨的卻是一個年輕的蠻人漢子，聽到有人問訊，他便張開手，比了個五枚銅銖的價錢。

雲丹琉跳下馬，推開護衛的大漢，說道：&l;我問你，你這里有青葡萄嗎怎么賣的&r;

她反覆問了幾遍，那蠻人只固執地張開手，也不知他是論斤還是論串。

秦檜道：&l;他是荊溪蠻，聽不懂這邊的話。&r;

說著他蹲下來，流利地說了一串蠻語。

那個荊溪蠻人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秦檜，然後回答幾句，撥開表層，從下面找了幾串還長在藤上的青葡萄出來。

秦檜解釋道：&l;他說他們那里有個山谷，一年四季都有葡萄。這些青的還沒熟透，不好吃，不要錢。&r;

&l;你居然會蠻語&r;

雲丹琉對他刮目相看，然後道：&l;給他兩個銀銖，筐里的青葡萄我都要了，要帶著藤葉的。&r;

隨從拿出銀銖，那蠻族漢子卻不肯接。秦檜道：&l;他們從未使過銀銖，有散碎的銅銖，給他一些便是了。&r;

隨從換了一串銅銖，那漢子仍不肯接。雲丹琉有些不耐煩起來，&l;給他就是了。&r;

秦檜說了幾句，把銅銖遞過去，那蠻人漢子點了點頭，拿起銅銖便走。雲丹琉氣得笑了起來，&l;這做的什么生意搶錢么&r;

&l;單買青葡萄他不肯要錢。買幾串熟的，這些錢又太多了，我跟他說，這些葡萄我們全都要了。他便連筐都送給我們。&r;

秦檜笑道：&l;借大小姐的光，大伙兒都能嘗嘗鮮。在下先謝過大小姐。&r;

雲丹琉一笑，&l;你倒會辦事。那好，把筐拿上，回去按人頭分了，就當是我請你們吃的。&r;

程宗揚道：&l;原來大小姐喜歡吃酸的，連青葡萄都能入口，哈哈。&r;

雲丹琉鳳目掃來，火葯味十足地爆了句" >口，&l;我愛吃什么，關你屁事&r;

程宗揚錯愕間，雲丹琉已經吩咐手下，&l;把那些青葡萄都收好了，我要帶回建康去。&r;

程宗揚邪惡地想道：這些青葡萄看著就倒牙，吃完還不酸死你想著，他心里忽然沒來由地突突跳了兩下，她要帶回建康給誰吃呢不會是給吧不可能

程宗揚存了心事，無心再挑逗丫頭，一行人匆匆來到店鋪，交接錢款。那些大漢把馬背上的樟木箱子取下來，在庫房內整齊地排成一列。雲丹琉點了點頭，為首的大漢拔出長刀，撬開封死的箱蓋。

耳邊傳來幾聲壓抑的驚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黃澄澄的金光，成疊的金銖碼在箱內，每箱兩萬枚，重量超過二百公斤，一共十箱，僅黃金的重量就有兩噸。

尋常人家一年的衣食，也不過十幾貫錢，這二十萬枚金銖，合四億銅銖，足夠養活上萬戶人家。頭一次見到這么錢，敖潤和馮源都有點呼吸不暢，連程宗揚也覺得有點眼暈。

雙方逐一清點數目，每交接一箱，都在交接的單據上按下指印。秦檜和祁遠一道動手，僅清點數目就用去了兩個時辰。雲丹琉一直留在現場，監督雙方的交接過程。當最後一枚金銖清點完畢，她拿過交接單，&l;啪&r;的拍上掌印，然後甩給程宗揚。

程宗揚決定不跟她一般見識，拿過單據，看到數目寫的是&l;貳拾萬&r;程宗揚記得這是明代才推廣的大寫數字，不知道又是哪位先賢創造出來的。他在數目下簽上名字，按好指印，交給林清浦。

秦檜滿面春風地說道：&l;大伙一路跋山涉水，先找地方歇息。在下去筠州最好的酒樓包幾桌席面，晚間一起樂樂&r;

雲丹琉板著臉道：&l;這地方待不得。走，我們回建康&r;

她手下那些海盜漢子對女主人忠心耿耿，聽到吩咐，也不顧路途勞累，當即牽了坐騎，返程回建康。

程宗揚對林清浦道：&l;走這么急，恐怕要在路上過年了。&r;

林清浦露出一絲苦笑，低聲道：&l;雲三爺的意思，本來想讓大小姐在筠州過完年再回去。&r;

雲蒼峰的心思自己多少也能感覺一二，不過雲丫頭這脾氣，自己實在是受不住。

&l;大小姐自己要走，我也不好攔，就是辛苦林兄了。&r;

林清浦笑道：&l;清浦來時，雲六爺已經吩咐過，這幾個月便留在筠州，聽公子差遣。&r;

程宗揚喜出望外，&l;這可太好了&r;

程宗揚在筠州，孟非卿在江州，雲蒼峰在建康，雲家主事的六爺雲秀峰在晴放，幾方分居各處，單靠人傳信或者飛鴿傳書，交流極為不便。有這位影月宗高徒，他的水鏡術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程宗揚與林清浦有日子未曾見面，因為靈飛鏡的關系，雙方交情非比尋常，程宗揚更是想拉攏他未曾得手，反而對林清浦平添了幾分敬意。當下送走雲丹琉一行，兩人細談了分別後的情形，程宗揚道：&l;我有些日子沒回建康，不知四爺雲棲峰可好&r;

&l;還好。四爺官職照做，前些日子還升了一級。&r;

&l;我聽雲老哥說，廣陽渠的事已經有了眉目&r;

&l;尚書省的左民曹已經派員去廣陽勘測，不出意外的話，一兩年間就要動工了。&r;

程宗揚拉拉雜雜談了一會兒，然後道：&l;這幾日天氣涼了，不知瑤小姐身體可好&r;

林清浦一怔，&l;瑤小姐&r;

林清浦參與過臨川王的事，算是雲家的心腹，竟然連他也不知道雲如瑤的存在，雲家對這位小姐還真是諱莫如深。

程宗揚岔開話題，說起與雲六爺的聯絡。林清浦道：&l;雲六爺目下在晴州，臨行前六爺吩咐，公子辦妥筠州之事，便請聯絡。&r;

程宗揚一口答應，心里卻不禁想起那個披著狐裘的少女。雲丹琉買的那些能酸掉牙齒的青葡萄，不會是給她小姑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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