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活剝金瓶梅 未知 6307 字 2021-01-03

賈老在電話里說:「真是謠言?我都已經聽說月娘跑到岫雲庵里去了,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賈老語重心長的腔調,意味著他的一次口頭警告,西門慶是明白官場中人那一套的:話一般不說太透,點到為止,剩余的部分靠聽者自己去領悟。西門慶應變能力特強,一邊打著哈哈一邊說:「賈老莫信那些鬼話,我同月娘的關系牢不可破,像鋼鐵長城般堅固,請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放心。」賈老說:「沒事就好,我是親眼看著月娘長大的,如此的一個好姑娘,你要是不好好對待她,賈老不會饒你。」賈老說著擱下電話,聽筒里傳來一陣盲音。

放下電話,西門慶再也無心看電視,他關掉電視機,斜躺在沙發上,一個人默默發了會兒呆。

他在心里頭琢磨,賈老這個電話決不是無緣無故打來的,背後牽涉的人肯定是吳千戶。說起來,賈老同吳千戶的關系非同一般,小時候他們在一個村子里長大,後來一塊兒當兵,到隴海一帶修鐵路,再後來又一同轉業到清河市,更加巧合的是,兩個人都當上了副市長,吳千戶管城建,賈老管文教衛。吳千戶比賈老大兩歲,按照六十歲一刀切的硬性規定,到了年齡就徹底退了,賈老卻沾了小兩歲的光,副市長職位退下來後,換了個市人大副主任,雖說是虛銜,但總算留在了官場。加上賈老原來是管城建,人人知道城建這塊是個肥缺,比文教衛不知肥到哪里去了,因此,賈老在清河市的影響力也要比吳千戶大。

由賈老的電話想到桑拿館里應伯爵的勸告,再想到吳月娘平時的種種好處,西門慶心里頭不禁悄悄飄出了一絲後悔。吳月娘這次出事是他所沒有想到的,平時一個文弱女子,怎么忽然間就如此剛強起來,又是喝滴滴威,又是鬧著要去尼姑庵出家,看起來吳月娘真的是傷透心了。

02

結婚這么多年,西門慶經常在外花天酒地,家里就靠吳月娘一個人默默撐著。要說起這個撐來,也不是經濟上的什么難處,西門慶是撈錢的好手,憑他的能耐,很快成了清河市頗有名頭的暴發戶,大把大把地花錢毫不吝嗇,這種江湖作派為他在狐朋狗黨中贏得了一些喝彩聲。

錢來得容易,花起來也就大方,盡管他在家里吃飯睡覺的時間屈指可數,每個月仍然要交給吳月娘2000元,算作這個家的日常生活費。結婚多年,吳月娘沒有生育,一個沒有孩子的家,一個男人很少回家的家,2000元的生活費綽綽有余了。吳月娘的撐,是精神上的一種苦撐,是寂寞中的一種堅守,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守著那台29寸的彩色電視機,看那些和她毫不相干的悲歡離合故事。

時間再往前追溯,吳月娘還是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在清河市一中,吳月娘雖說算不上校花,但也十分惹人注意,蘋果臉,藍色背帶裙,辮子上粉紅色的蝴蝶結,她身上的一切都像春天剛剛綻放的花朵一樣清純。加上她爸爸吳千戶當時正在台上,一個副市長的千金,又如此美麗清純,不知招來了多少青睞的目光。誰也沒有想到,吳月娘這朵鮮花,居然c在了西門慶這堆牛糞上。

那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西門慶下了晚自習,背起書包一溜小跑來到校園大門附近的一片蘋果林里,那兒是同學們放學回家的必經之地。西門慶靜靜地守候著,像一個沒什么經驗但卻勇敢的青年獵手,他在等待那只美麗的獵物。吳月娘來了,婀娜多姿的身影像皮影戲中的一個仙女,輕悠悠地飄逸過來,可惜的是,吳月娘的身邊還有個女同學,西門慶無法下手,可好嘆一聲氣,重重地捏一捏手指關節,等待下一次機會。

機會總是為有准備的人提供的,又一個夜晚,吳月娘不知為什么走掉了隊,獨自一人走在校園的路上,她的身影漸漸近了,西門慶猛地躍上去,迅雷不及掩耳,一把抱住吳月娘按倒在蘋果樹林里。吳月娘掙扎著,像一只掉進陷阱中的小梅花鹿,四肢不停地動彈,嘴里咿咿哇哇叫嚷著什么,一片慌亂中,西門慶趕緊用自己的嘴去堵吳月娘的嘴,同時輕輕咕噥了一聲:

「別叫,我是西門慶。」說也奇怪,吳月娘知道了壓在她身上的男子是西門慶後,忽然間不叫喚了,像一陣沒了脾氣的風,輕柔地吹拂在西門慶身上,她甚至伸出了自己的舌頭,往西門慶送來的嘴唇里放,當西門慶搓揉她那對小巧堅挺的茹房時,吳月娘也沒有反抗,迎合地扭動身子,嘴里發出一陣輕微快意的呻吟。直到西門慶一只手伸進了她的裙帶下邊,吳月娘才猛地警醒,用力推開那只粗野的手,用近乎央求的聲音輕輕說:「別,別……」西門慶沒有堅持,他放過了她,他知道這只美麗的獵物遲早是屬於他的。

那天夜晚蘋果林里的勇敢一抱,對西門慶來說,是具有偉大歷史意義的一抱,正是有了這一抱,才有了西門慶後來的一切。打從那天夜晚以後,吳月娘似乎對西門慶有了一種死心塌地的依賴,大有非西門慶不嫁的決心,即使到後來事情傳開了,她的父母親堅決反對這樁婚事,吳月娘也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一度甚至還鬧到要離家出走跟西門慶去私奔的地步,鬧到最後,父母親只好讓步,勉強同意了這樁婚姻。

婚後最初的一段日子,西門慶和吳月娘的感情不錯,那時候西門慶還在清河市人民醫院當麻醉醫師,吳月娘也在這家醫院上班,是婦產科的一名護士。有時候碰上值同一個班次,他們夫妻倆便一道出門進門,一派親密無間的模樣,要是碰上休息日,這對恩愛的小夫妻手挽著手,雙雙出入公園,出入其他娛樂場所,身後總是追著無數羨慕的目光。

變故是從西門慶上大學時開始的。聽說醫院有個上大學的指標,吳月娘心動了,趕緊找到父親吳千戶,讓父親想辦法,安排西門慶去讀書。盡管吳千戶對他那個女婿一直看不順眼,但是經不住吳月娘的軟泡硬磨,再說畢竟是自己的女婿嘛,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個上大學的指標終於還是落實到了西門慶的頭上。三年的大學生涯,西門慶倒也沒少給吳月娘寫信,每次信的開頭總是以「親愛的月娘」開頭,以「一千次一萬次吻你」結尾,看得吳月娘心花怒放。

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西門慶寫「一千次一萬次吻你」的時候,他一千次一萬次吻的是另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叫卓丟兒,是西門慶在清河市泡上的一個馬子,上大學期間,他把在家閑著的卓丟兒接到省城,在校園外租了間民房,二人同居起來。

大學畢業後,西門慶回到清河市人民醫院,正碰上醫院傳達中央文件,是鄧小平南巡講話精神,忽啦啦神州大地興起一陣下海風,西門慶聞風而動,下海辦了家葯店。明里說是葯店,暗地里的生意卻大得驚人,說白了是個大型的葯品批發商。西門慶的發家史,就從那時起正式拉開了序幕,與發家史一同興盛起來的,還有西門慶的一部獵艷風流史。在此之前,西門慶也偶有尋花問柳的舉止,找個把情人,泡個把相好,像偷j摸狗之徒那樣追女人,雖然大膽似乎也還有所顧忌。自從下海有了錢,眼見周圍那些暴發戶們瘋狂玩女人的方式,西門慶靈魂猛地開了竊,人活著不就是圖個快活嗎?如果不及時尋樂,老了要後悔的,於是尋花問柳更是成了家常便飯,有時候一連兩三個星期不回家,天天泡在發屋、歌舞廳里,同各種各樣的女人廝混,品嘗夜夜新郎的滋味。

在心底里,西門慶倒也承認吳月娘是個不錯的女人,婚後這么多年,她一門心思撲在西門慶身上,戒驕戒躁,任勞任怨,左鄰右舍全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如果說街道居委會評選優秀家庭主婦的話,保證吳月娘年年能夠當選。雖然西門慶覺得自己有負於吳月娘,但是這話他從不會在公眾場合講出來,也不讓這種有害的想法在心里泛濫成災,男人嘛,不狠狠心怎能辦得成大事?連古人也說無毒不丈夫呢!

只是有件事,讓西門慶像欠下吳月娘一筆債似的。這事發生在他們結婚後,一年多了,吳月娘的肚子還不見挺起來,西門慶有些急了,夜里睡得好好的,忽然會莫明其妙地爬起來,耳朵貼在吳月娘溫柔的肚皮上,靜靜地聆聽有沒有胎音。吳月娘害羞地推開他,說懷沒懷上我自己難道不知道?哪有天天扒在肚皮上聽就能聽出孩子來的?西門慶於是來個鷂子翻身,一下子趴到她身上,醞釀一陣情緒後,便猛勁做起那個事來。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吳月娘的肚子總不爭氣,看不到任何突出的表現。喪失了信心的西門慶鐵青著臉抱怨道:倒八輩子邪霉了,怎么找了只不下蛋的母j?吳月娘忍氣吞聲,忍辱負重,經常鼓勵西門慶爬上她的身體,以革命加拼命的精神,爭取早日制造出祖國的未來,可惜經過千般努力,還是沒能夠如願。最後到醫院一檢查,原來這事不怪吳月娘,是西門慶生理上有毛病。誰知從醫院里回來,吳月娘不僅沒有半句埋怨,反過來還拿好言語安慰他,說這輩子沒有後代就兩個人好好過,當時把個西門慶感動得痛哭流涕。

想到此時,西門慶不由得念起了吳月娘平時的好處,在外頭拈花惹草是一回事,鞏固好後防線,不讓自家後院起火則是另一回事,那需要高超的技巧。西門慶自認為他駕馭女人有一套功夫,他實在沒想到,這一次,平時百依百順的老婆這次會鬧得如此厲害,看來自己有些方面確實做得過份了。男子漢大丈夫,能伸能屈,明天得抽點時間去岫雲庵一趟,把老婆吳月娘接回家來。

03

西門慶一大早就起床了,他給應伯爵打了個呼機,對方很快回話了,問什么事,西門慶說:

「有沒有時間?哥們去岫雲庵散散心吧。」應伯爵機巧地回答:「要說散心,今天還真的沒時間,前幾天約好一個廣告客戶等著要見面。不過要是陪慶哥去看月娘嫂嫂,那又得另當別論,應某再怎么忙,也心甘情願奉陪。」西門慶笑道:「千張抵不過你一張嘴,伯爵,現在正是需要你這張嘴出力的時候。」

岫雲庵座落在清河市南郊,一條彎彎曲曲的清溪河,使這塊地方顯得十分清幽,特別是在早晨,r白色的霧氣打從河面上裊裊升起,沿著緩和的山坡飄飄盪盪,像一副大寫意的中國畫,空靈且富有生動的意境。

西門慶開著他那輛桑塔拉私家車,到達岫雲庵時是上午十點多鍾,清溪河邊的草灘上,幾頭牛在吃草,更遠的地方,有幾個農夫在田里勞作,走過河上的那座水泥橋,離岫雲庵已經不遠了,西門慶把車停在一個空曠的場院里,正要步行朝岫雲庵走,這時迎面從庵里出來了兩個人,西門慶盯睛一看:來人不是別個,正是他的岳父岳母,一時間分外尷尬,看看四周也無處可躲,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對著岳母宗伯娘低聲叫道:「媽。」

宗伯娘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把一張微紅的臉扭向別處,一副懶得搭理的派頭。一旁的吳千戶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老干部,趕緊向西門慶伸出熱情的雙手:「是來看月娘的吧?好,好,知錯就改,歷來是我們共產黨人的優良作風。」西門慶心想,別看吳千戶此刻對他無比熱情,還不是為了他那個寶貝女兒今後的日子好過點,吳千戶的心里,只怕恨不得拿把刀子殺了我呢。不知不覺地忽然想起了社會上的一個說法:一個人要想在當今社會立足,主要依靠的是兩巴,一是嘴巴,仰迎奉承,溜須拍馬,討得頂頭上司的歡心,自然能在官場青雲直上;二是j巴,娶個官老爺的千金,等於綁票者手中有了個人質,只要讓千金玩得高興點,就有了漫天要價的本錢。

應伯爵見西門慶只顧發愣,心里也有些急了,忙不迭地向吳千戶和宗伯娘陪笑臉,嘴皮上好似抹了蜂蜜般討好地說道:「自打我月娘嫂嫂離開之後,慶哥從沒睡過一天好覺,日夜里長嘆短吁,埋怨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千般好的月娘嫂嫂給氣跑了。我勸他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犯了錯誤不要緊,改了就好,您們猜慶哥怎么說?他說這個錯誤犯得不輕,只怕想接月娘嫂嫂不容易,就算月娘願意回家,她的父母親也不會依,我說慶哥你太把人看扁了,人家吳市長一個老干部,覺悟怎么會同普通老百姓一樣低?難道吳市長會同你慶哥一般見識?慶哥你只管去接回月娘嫂嫂,吳市長這兒的工作,由我來做。於是兩三天前就相約好了,來岫雲庵接月娘嫂嫂回家,沒想到這么巧,正好碰上了您們二位老人家,呵呵。」

應伯爵一張巧嘴,說得在場的幾個人心悅誠服,情景不再像剛才那么尷尬,宗伯娘臉上的也由微笑取代了慍怒。應伯爵接著說道:「二位老人家准備回市里?時間還早著呢,干脆在庵里多玩會兒,逛逛清靜的景致,抽個簽算個卦,順便也幫慶哥做一下月娘嫂嫂的思想政治工作。」西門慶也在旁邊c嘴說:「小婿平時多有過錯,還望二位老人家海涵。」宗伯娘此刻的氣已經消了大半,她偷眼朝吳千戶瞄瞄,看以前當過副市長的丈夫如何表態,吳千戶被應伯爵一口一個吳市長叫得心花怒放,一只手興奮地在空中指指點點:「這個,這個……就依照應大記者的意見辦吧。」

於是,一行四人重新折回去岫雲庵的路上。隔老遠,岫雲庵那個女尼慧雲主持便迎了上來,一手捏佛珠一手打揖:「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吳千戶、宗伯娘和應伯爵他是認識的,分別打過招呼,只有西門慶有些眼生,於是問道:「這位施主是——」應伯爵搶著答道:「這位呵,吳市長的乘龍快婿,吳月娘嫂嫂的如意郎君,清河市赫赫有名的富商大老板,十兄弟的龍頭老大——西門慶。」慧雲主持臉上露出過份誇張的驚喜表情:「呵呵,是西門大官人哪,久仰久仰。」

岫雲庵東邊有間清靜的禪室,慧雲主持領著那四個人,在禪室里稍坐片刻後,吩咐一個年青的小尼姑去叫吳月娘,西門慶說:「慢著,還是我們去看她吧。」說罷朝應伯爵丟個眼色,兩個人站起來要跟那個小尼姑出去,慧雲主持說:「這樣也罷,夫妻間總免不了有點秘密,人去多了反而不好,慧雲,你帶二位施主去。」於是小尼姑在前,西門慶和應伯爵在後,往岫雲庵深處走去。

繞過一個天井,穿過幾條走廊,迎面是一個寬敞的院子,一棵高大的桂花樹立在院子中央,向四周散發出襲人的香味。「這就是了——」那個叫慧雲的小尼姑用手一指,左邊的一個廂房門口,果然掛著吳月娘平時愛穿的一件衣服。小尼姑彎著腰,恭敬地告辭,看著小尼姑的身影漸漸消失,西門慶不無惆悵地說道:「好端端一個姑娘,花兒一般的生命,卻不知為何循入空門,來同這幫整天口念阿彌陀佛的人群為伍。」應伯爵說:「莫非慶哥又看中了這個小尼姑不成?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西門慶佯裝不屑地說:「阿呸,我看中這個——只怕這小尼姑多半是個性冷淡,同她在床上干,恐怕會同j屍一樣,哪里會有什么樂趣?」應伯爵說:「那倒不一定,小尼姑在庵里憋太了,初一接觸男人,說不准是一個叫人受不了的猛女呢。」

二人正說笑著,左邊那間廂房的門悄悄拉開了一條縫,吳月娘探出一個頭來朝外看了看,當她發覺外邊的人是西門慶和應伯爵時,不由得大吃一驚,趕緊把門關了,說時遲那時快,應伯爵早已搶先一步,上前用力抵住那扇門,口中連聲叫道:「月娘嫂嫂,我和慶哥看你來了。」

西門慶也快步過去,輕輕叫了聲:「月娘開門。」吳月娘的力氣畢竟小些,她抵了一陣,終於還是松了,門扇猛地打開,差點讓應伯爵跌了個趔趄。

十多天不見,吳月娘並不像剛出醫院時那般憔悴,也許真的是岫雲庵風水好的緣故,她的膚色保養得不錯,如同一句廣告詞中說的:白里透紅與眾不同。西門慶是個好色的本性,見分居多日的老婆這般漂亮的模樣,不禁微微有了些動心,上前要拉她的手,卻被吳月娘身子一閃,扭在一邊去了。西門慶討個沒趣,此刻也不敢發火,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說道:

「得,得,我的任務是來接你回家的,今天你是祖宗,我是孫子,任憑你怎樣待我,決不說半個不字。」見西門慶如此油腔滑調,吳月娘忍不住想笑,終於沒笑出聲來,低著頭,滿腹幽怨地說:「回什么家,這兒就是我的家了。」

應伯爵忙過來打圓場說:「月娘嫂嫂,這話說到哪兒去了,岫雲庵怎么會是你的家?」邊說著邊朝西門慶使眼色,不知西門慶是沒領會他的意思,還是面子上放不下,依然僵峙在那里沒動彈,應伯爵只好一個人演起了雙簧戲,接著方才的話往下說:「別看慶哥平時嘴頭上硬,可他背後不知說了嫂嫂多少好話,這個我可以作證。自從嫂嫂離開家後,慶哥更是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看看他都愁成了什么模樣了,月娘嫂嫂,你看看,慶哥開始掉頭發了呢,難道嫂嫂一點也不心痛?」

吳月娘沒吱聲,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窗外的桂花樹。應伯爵繼續往下說:「月娘嫂嫂,你是知道慶哥的性格的,他在俺清河市算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何曾見他在人前低過身價?如今慶哥誠心誠意給月娘嫂嫂道歉來了,嫂嫂若不給個面子,豈不是叫人看笑話?」吳月娘輕輕咬著嘴唇,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我現在只想圖個清靜。」

應伯爵說:「嘿,我說月娘嫂嫂呀,如今這世上哪里還有清靜二字?就拿這岫雲庵來說吧,嫂嫂想必是知道的,以前這兒叫做松林寺,為何改成岫雲庵,還不是因為有當年那些花和尚。」

應伯爵說的是清河市人人都知道的一段典故:若干年前,松林寺是清河市的一塊風水寶地,引得無數香客前來燒香拜佛,然而讓人感到蹊僥的是,經常有女香客在此失蹤。這件事驚動了縣官,決定化裝成一賣梨木梳子的小販,到山中微服私訪,果然有賊眉鼠眼的小和尚出來買梨木梳子,縣官心中當即明白了其中原由,於是派出公差,將松林寺里里外外搜了個遍,在寺內後院的一個地窖里,找到了被關押的十幾個面色蒼白的女人,全都是被和尚們玩弄過的女香客。在自古以來民風淳朴的清河縣,竟然發生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縣官大發雷霆,下令點一把火,將松林寺燒了個干干凈凈。又有了許多年,才有另一位好事的縣官忽然間心血來潮,發布公文號召老百姓捐款捐物,重新修建起了這座岫雲庵。

應伯爵此刻提起這樣的一樁歷史公案,意在說明即使是在寺廟里,也難得有真正的清靜。卻被吳月娘誤會成別的意思,當即紅著臉說:「我可不是什么來拜佛的女香客。」應伯爵撲哧一笑:「嫂嫂說到哪里去了,我應某人無論如何大膽,都還沒大膽到敢拿嫂嫂開玩笑的地步,我的意思只是說,這世界上——」吳月娘不等應伯爵話說完,馬上接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那句成語嗎:為虎作倀。」

吳月娘說著,朝西門慶瞄了一眼,眉目之間傳遞了幾分和解的信息。西門慶抓住這一難得的歷史機遇,及時地說了聲:「娘子怎么把我比作老虎?在娘子眼里,我真有那么厲害?不過呢,呵呵,若要說是老虎的話,我就是那東北虎吧,現在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至少得享受正廳級待遇。」一席話把吳月娘給逗樂了,表面上依然不為所動,冷眼啐他一口,說道:「呸,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