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部分(2 / 2)

花千骨. 未知 5903 字 2021-01-03

知道他雖在自己眼前,心里一直思念著的卻是以前那個小骨,她伸出手將他緊緊握住。

「師傅,別擔心,我吃了東方給我的歸仙丹,很快就會恢復記憶和靈識。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以前那個小骨了。」

白子畫震住了,不可置信的用力一把抓住她的肩。

「小骨!你在說什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你的神祠剛剛才好一些!」或許在旁人看來只是恢復記憶的事情,可是對於此刻什么都不知道的她自己來說,確實要接受另一段記憶和人生,讓自己成為另一個人。她怎么敢……

花千骨笑著用力點頭:「我當然知道,我把以前那個小骨還給師傅。就算是死,我也不要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白子畫雙手顫抖,她為何還是那么傻,哪怕磨滅自己也想要給他一個成全嗎?可是她哪里懂,能像如今一樣有她朝朝暮暮陪著,以是他最大的心願了。她以為是把以前的小骨還給了他,其實卻是將她徹底帶離他的身邊啊!

一把將她抱在懷里,白子畫苦苦一笑。本來還以為可以再多貪圖享受幾十年幾百年和她一起的日兒子,卻終於還是提早來了。躲不掉,終歸無論如何也躲不掉……

「小骨,你下去吧,為師想一個人靜一靜。」

花千骨見他面色變得空d而飄渺,有些擔心的出了門。

夜深,頭有些痛,除此外並無別的不是,她坐在案邊,第一次如此鄭重的提起筆來。

「這封信是寫給你的,恢復記憶後的小骨。我相信吃下葯後我會想起以前的事馬可是我

不敢確定會不會忘記現在的事。我不敢打這樣的賭,所以我留這封信給你,提醒自己這段生命力最幸福美好的時光,也告訴你要好好珍惜眼前,希望你可以看見。如果你的回來真的代替了現在的我的存在,再不記得這些年和師傅待在雲山的日子,我想我會非常難過的,可是我不會後悔。我不知道曾經的你和師傅之間發生過什么不愉快的事,讓師傅明明那么向你,卻不敢讓你回來,怕失去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把哼唧還有我的家人拜托給你,你一定一定不能讓我失望,不能拋下師傅,不然我做鬼也會回來找你報仇的。如果你回來了,只記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不肯留在師父身邊,那我就把這些年開心的事一件件講給你聽……」

花千骨寫完信以是深夜,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隨著頭腦越來越清明,她奇跡般的十分平靜,也沒有任何不舍與不甘。靈魂似乎正在重新變得完整,像月亮慢慢變圓。

抬頭看,窗外似乎格外明亮,推門一看,竟然下雪了,天冷得出奇。

朝師傅房里走去,房間沒有掌燈,白子畫坐在黑暗里。

「師傅?」花千骨把燈點亮,疑惑而擔心的看著他。

白子畫轉過頭,看著他溫和地笑了,嚴重的冷淡褪去,目光那樣明亮,冰雕仿佛孫建活了過來一般,有了生氣,可是卻又變得有些不太像他。

「師傅,你喝酒了?」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混合著白子畫身上的味道,叫她有些微微熏然。

白子畫對她招了招手,遞一杯給他:「小骨,這是當年絕情殿上你親手埋下的桃花釀,陪師傅喝最後一杯。」

花千骨點了點頭。接過酒杯坐在他身邊,聞了聞酒香,又伸出舌頭舔了舔,醉人的味道讓她眯起了眼鏡,以前師傅都不讓她沾酒。

白子畫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看著她的目光掙扎而迷惘。

花千骨幾杯小酒下肚,話比平常多了起來,白子畫仿佛在安靜地聽,又仿佛在出神。

喝完一杯的時候,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趴在桌上笑呵呵的看著白子畫。

「師傅……」

手指略有些放肆地拂過他冰冷的唇,燒紅的面頰上一滴淚珠滑落下來。她其實心地好害怕,怕自己要是忘了他怎么辦,忘了在雲山的這些年。

白子畫心中一盪,站起身來,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放在塌上。

花千骨醉眼迷離的仰望著他,白子畫突然其身而下,埋於她的頸間,長嘆一聲。

「小骨,你就從未想過,嫁給師傅嗎?」為什么她口口聲聲喊著要嫁給東方,卻從來沒想過嫁給他,她這一世,果真一點都不愛他嗎?

花千骨暈乎乎的腦子頓時就炸開了花。

嫁給師傅?

她從來都沒這么想過也不敢這么想,那個人,是師傅啊……

感覺一只手正在解她衣服上的帶子:「師傅?」

師傅今天怎么了?

「不要跟他走,不要離開師傅好嗎?」白子畫低喃,聲音中隱藏的巨大痛苦幾乎讓花千骨心軟到忘記一切。

「師傅,你喝醉了,小骨不會離開你的。」花千骨絲毫不疑地輕撫著他的長發。

「小骨,你不是一直想要師父嗎,是不是……是不是這樣……你明日便不會走……」

衣服被脫了下來,感覺到白子畫的吻順著頸間滑下,花千骨開始有些慌了,這和平日里的親熱似乎不太一樣,冰冷的空氣中激盪著一種特別的味道,可是又無力反抗,連骨頭都酥軟麻痹了,萬千迷醉在酒精和白子畫的氣息里。

「師傅……我不走……」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不會的……」

「小骨,你還愛師傅嗎?」

「愛?」

白子畫抬起頭看著醉眼迷離的她,滿臉淚痕的她。是小骨,可是又不完全是她……

東方x卿的聲音又一遍在耳旁響起。

————難道你和她親熱時,不會覺得懷抱里的是另一個人,不會覺得內疚嗎?

悠長的一聲嘆息。

白子畫,你在干什么呢?

以為這樣她便不會離開了?錯過的,就再也沒機會挽回。能有這些年的相伴,也該知足了。你難道嫌上輩子傷害他的還不夠多,還想讓她更恨你嗎?這一次,就一切尊重她的選擇吧。

花千骨感覺被人緊緊抱入懷中,仿佛要捏碎了般,那個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那樣悲傷地問道:

「小骨,師傅這一世要怎樣做,才不會錯呢?」

她想回答,可是眼前逐漸漆黑一片,過往的一切,排山倒海而來。

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是漫長的一生,如此清晰,如此真切,連每日吃的什么菜,穿的衣服的顏色,天空中漂浮的白雲的形狀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那些愛與恨,痛與苦仿佛隔了太遠,被歲月附上塵埃,變得似乎不值一提起來,可卻依舊留在了心底某處隱隱作痛。

花千骨睜開眼,面色平靜淡然。

她正斜倚在湖中小榭的卧榻之上,風卷簾動,岸邊桃花樹下是哪個熟悉至極白的塵埃不然的身影,正對影獨斟。

前塵往事在她腦海中迅速流淌,回頭看,猶如過眼煙雲,。可是有些時卻始終銘刻在心上。從她如何在憎恨和絕望之下,設計讓白子畫親手殺了自己,下來不死不滅的詛咒,到心甘情願吃下仙丹,只為了換他一個完完整整的花千骨,甚至還有當初一紙遺神書沒想到卻毀滅了整個神界。

她全都記起來了。

千萬年的記憶堆積在心頭,神識變得清明透徹無比,勝過得道之人瞬間的大徹大悟。

可是眼睛卻始終痴痴的看著遠處的那個人,想起這些年自己為他所受的痛,他為自己所受的苦……

一步一步,仿佛從天邊,慢慢走到他的跟前。眼前之人早不復昨夜想要挽留她時的痛苦無措,又變得冷淡而遙遠起來。

為何,他可以對身為孩子的小骨慈悲,對喪失記憶的小骨溫柔,確實重要以這樣冷淡的面孔來面對深愛著他的她?就算事到如今,依舊不肯接受自己嗎?卻又為何,還口口聲聲求自己留下?

白子畫靜靜地看著他,兩人目光相遇,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些年倉皇流逝的歲月頓時碎作指尖的粒粒塵埃。

相顧無言,那濃重得化不開的悲哀纏繞的兩人幾乎無法呼吸。

花千骨和動了一下嘴唇,卻仿佛已經失去了語言的本能,只從嘴邊流露出幾個殘缺的音節。

可是白子畫聽懂了。

………還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他輕嘆一聲,她還是放不下,始終要自己給一個答案。她還在執著,可是至少說明,她還在愛他。

「對不起」千言萬語,還有這些年的所有愛懼,都只凝固成這一句話。

花千骨想笑,可是臉部肌r不聽使喚,依舊是面無表情。

是啊,愛情到頭來一共不過就只是幾句話而已,「我愛你」、「我恨你」、「算了吧」、「對不起」、「忘了吧」……

而他永遠只會說著一句。

她轉過身,慢慢向天邊飛去。

白子畫欲挽留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選擇了親手殺死她的自己有什么資格留下她?

慢慢垂下眼瞼,涼薄的唇輕輕合動,再抬頭萬里晴空已沒有了花千骨的蹤跡。

他知道,他去找東方彧卿了。而他,了無生意,也該離去。

太久沒有御風而飛,花千骨有些頭暈目眩。她趕著去找東方彧卿,因為她要去接糖寶,世上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孩子,東方說過,她醒的時候糖寶也會一同醒來。

可是異朽閣里等待她的沒有東方彧卿,只有傻乎乎的剛睡醒的糖寶,看到她喜極而泣的叫著娘親,花千骨抱著她左親右吻,淚水蹭的它滿身都是。

她那些年最傷最深的痛和憎恨,最大的遺憾和不甘,終於在這一刻圓滿,重獲珍寶的喜悅和感恩,沒有人可以理解。

糖寶還記得發生過的所有事,但是道行和靈力全無,又要重新從最低級開始修煉。

「糖寶,東方呢?」

糖寶眼淚嘩嘩地看著花千骨:「爹爹……爹爹他已經死了……」

花千骨如被雷擊:「你說什么?」

「骨頭,爹爹已經死了!」

「胡說!他怎么可能死呢?我明明前天還見著他!」

「是真的,骨頭,他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異朽閣主雖無所不知,可是世世早夭,這是夭命,在劫難逃。何況他上一世為了多陪你一年,今生本就命短,續命時間有限,可能等不到見你。所以你一直見到的那個,是鬼……」

索然經歷如此多的風浪,花千骨還是被這個消息打擊到幾乎站立不穩。

「你是說我那么久見到的,都是東方的鬼魂?」

糖寶點頭:「當初爹爹告訴尊上你的下落沒多久就去世了,否則他說會親自去殺阡陌那接你回來撫養你長大,可是他沒有辦法,只能把你交給尊上,然後化作鬼魂一直陪在你身邊。其實這些年他從未離開過,一直在暗中看著你成長。他聽見你口口聲聲說要嫁給他,要跟他走,心里是抱了期待的,便一直在等,等你吃下歸仙丹恢復記憶的這一天。如果你最終選擇是跟他在一起,他哪怕拋棄一切也不會與你分開。可是一直到方才見你恢復記憶向白子畫問的仍然是那樣一句話,就知道你永遠也不可能放下。便黯然交代了我幾句,重入輪回去了。」

花千骨茫然搖頭:「這怎么可能……」

「爹爹本來想見你最後一面再走,可是怕自己舍不得,不肯放手,對你有了六年和執念。也怕你回復記憶,知道一切,又看到他變成那樣,就不會順從本心地作出選擇,所以才不辭而別……」

花千骨緩緩退了兩步,倉皇四顧。

東方彧卿!你又騙我,你到底要騙我多少次?為什么到死都不肯見我最後一面,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你!

似乎一切是在為她好,又似乎是在害她。似乎總是在騙她,卻又不求回報地付出了一切。

她始終都不知道,他的話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到底是真的愛她,還是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或是千萬年輪回無聊之下一時興起的玩具?

只是斯人已去,他給了她最後的成全,然後離開。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謎,封印在異朽閣中那一條條鮮腥的舌頭里。

「他有留下什么話嗎?」

「嗯,他說放下一切,做回以前的骨頭,上輩子你們倆都做錯了,如今,不要再錯一次。」

花千骨低頭輕笑,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給自己寫的信,想起大戰前夕,墨冰仙在桃花樹下同樣用力拉著她的手說:不要恨,永遠不要放棄幸福的機會。相信我,只要有心,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

不要恨嗎?自己當時雖承諾了他,卻終究還是恨了白子畫。

可是這些年看著白子畫生不如死地或者,日日夜夜思念她,現在回想起來,只有心如針扎。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早就把恨放下,只剩下悔。

她怎么舍得一直看著他痛苦,可是絕望報復下不死不滅的詛咒根本沒任何辦法可以解除,她只能盡力去陪著他,用地老天荒來挽回自己的過錯。

而白子畫,她知道經歷哪次最可怕的失去,還有這些年的思念,他終於能夠真正地直面一切了。因為她聽見了,聽見在最後離去之時,他說對不起,然後低下頭無聲低語:不要走——

不需要對過去所發生的一切道歉,也不需要對未來作什么承諾,其實一句不要走,已足夠挽留她了。

帶著糖寶趕回雲山的時候白子畫已經不在了,只剩下哼唧。觀微也到處找不到,仿佛從世間蒸發了一般。可是不傷不死的他,入不了黃泉下不了地府,又能去哪呢?

又是一輪上天下地的搜索,終於在長留海底找到了他。費了很大功夫才進入那個密閉的空間,她妖力全失,神體又未完全恢復,此時頭暈眼花。幾乎站立不穩。

蔚藍色的海水中,白子畫正靜靜漂浮沉睡,就好像當初她在東海海底找到身中劇毒的他時一樣。

看著一旁的瓶瓶罐罐,花千骨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白子畫的確不死不傷,可是醉,那么多忘憂酒和夢死丹,足夠他睡上個幾百年了。

以為自己永遠離開的他,到底要多疲憊多心死如灰,才會接有這種深海長眠的本辦法來避?生無意,死無門,原來自己才是最殘忍的人。是她一手毀了他,如今,又怎么能夠再離開?

心疼的撫摸白子畫如冰的面頰,用功力摧散那些夢死丹的葯力,忘憂酒的後勁卻遲遲無法退去。

花千骨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守候著,凝望著,時而和糖寶說說話,時而側耳傾聽長留山上的熱鬧聲,直到整整一個月後白子畫才從醉夢中清醒。

睜眼看見花千骨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依舊在做夢。這次傷疤沒有疼。胸口卻悶悶作痛。

為什么要吵醒他呢?

酒意尚未完全散去,他微微皺起眉頭,似有一些惱怒。淺淡消薄的嘴唇輕輕上挑,眸子時而閃閃發亮仿佛裝著整個天河,時而深邃如漆,眼神迷醉勾人。

花千骨何曾見過他有這樣醉酒失態的時刻,冰冷中卻又十分撩人,仿佛初雪中那一點桃花,美得驚心動魄。花千骨大氣都不敢出,慌忙別開臉去。

可是那人突然勾住了自己的下巴。

「小骨,叫師父……」

「師父……」只好乖乖由他。

「乖,再叫……」

「師父……」

「再叫。」

「師父……」

……

反反復復叫了幾十遍,那人似乎仍未滿足,半眯著眼睛十分享受的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喚他。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半點都沒有不耐煩,花千骨一聲有一聲地叫著,每叫一聲,過去快樂痛苦的點點滴滴就在心頭回現盪漾。聲音從平淡到急促,從輕聲到呼喊,知道滿面淚痕……

心頭那么多的愛,那么多的悔,隨著那一聲聲的師傅彌漫開。有的帶著委屈,有的帶著委屈,有的帶著疑問,有的帶著不甘,有的帶著憤恨,一聲聲似是傾訴似是詢問又似是發泄……

看著她滾燙的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白子畫的心仿佛被撕扯開又緊緊揉成一團,再被挖了一個口子。他彎下腰一把將花千骨纖細脆弱的身體箍進懷中,像是要把她捏碎了揉進自己身體里面一般。一面撫著她的發,一面親吻她的額頭她的淚水。

「我以為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我答應過師傅,再也不離開。」雖然哪時她還沒恢復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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