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夜鬼(2 / 2)

竊玉 snow_xefd(雪凡) 5645 字 2021-01-03

這是一次被唐門和三公子默許的逃亡。

他們偷走了一個玉若嫣,留下了一個「玉若嫣」。

感覺到唐門似乎有將此事用特殊方式了斷的傾向,南宮星本還不願讓霍瑤瑤去給目標改扮。可最後唐門帶來的材料,卻是之前聲稱已經死了的蘇木。

看來,有什麽計劃,早在南宮星去見三公子之前就已經討論完畢。

既然唐門誰也沒有少,那麽玉若嫣自然就不是假的。那個不是假的死了,後山這個真的,自然就再也不是待罪之身。

只是南宮星心中隱隱覺得不對,想不通到底三公子是爲了什麽。

此時夜深林靜,周圍並無外人,他便索性開口問問玉若嫣,對此有沒有什麽猜測。

玉若嫣雖然已經去了易容,但臉色仍不太好,一路過來數日,始終有些失魂落魄的味道。聽南宮星說罷,她沈默片刻,道:「興許,還是爲了那些失竊的銀兩吧。唯一有些證據的,就是我。我既然已死,那麽死人,就不能再說話了。」

南宮星對銀子並不看重,對這理由自然也不太相信,皺眉道:「我知道百萬官銀不是個小數目,可武達怎麽說也是王爺之子,又要成爲王府碩果僅存的公子爺,需要如此費神麽?」

玉若嫣搖了搖頭,淡淡道:「若是世子,自然不需要這些銀子。若是他,沒這些銀子幫忙,他怎麽有本事勾結天道,驅策七星門?」

這場偷梁換柱,扣上了所有布局的最後一環。

玉若嫣之前改變主意並不想走,大概就是猜到了這一手。

畢竟真的殺她滅口,可能還會有同伴爲她出頭,遞交證據。

如今這樣打著救她的旗號將她偷偷放掉,做成假死,玉若嫣自然只有銷聲匿跡,否則,就會將禍水引到竊走了她的如意樓頭上。

整件事的脈絡,似乎已經清楚起來。南宮星以目前掌握的信息從頭梳理了一遍,推測道:「這麽看,設法挪用軍餉的,的確就是長期在邊防廝混的三公子。他取得財力支持後,勾結天道聯絡七星門,開始布局謀劃,借江湖勢力暗殺大哥。」

「文曲備下重重陷阱,成功施術,殺世子於最無防備之際,並以此陷害已在追查銀兩下落的玉捕頭。案發後,三公子挑唆二公子懷疑四公子,牽一發而動全身,四位公子不得不齊齊出發,趕來在唐門分個高下。」

「此時羅傲這個棋子已經得手,將馮破暗殺,執掌公門,及時配合文曲布局,應對我出現後引發的變故。」

「二公子錯判四公子爲罪魁禍首,又有羅傲從中作梗,急於給四公子治罪,遭到三公子當衆反戈一擊。五公子不知出於什麽心理,配合三公子做戲扣下葯物,讓病痛擊倒二公子。之後三公子掌控局面,下毒將二公子廢掉。」

「文曲急於脫身,不得不數次引發騷亂,羅傲配合拖延時間,總算在四公子離去前,讓那封作假的王妃家書抵達。游船爆炸,四公子下落不明。五公子難脫嫌疑,只能動身離去。」

「到此,玉捕頭即便證據不足,也該猜出銀兩是三公子挪用,他便賣出這個人情,偷梁換柱,讓玉捕頭脫身,免於親手殺死世子之罪,也就再無機會將證據交給王爺。」

南宮星緩緩說罷,皺眉道:「可這其中……至少還有一個問題不對勁。三公子哪里有機會冒寫王妃家書?這一步計劃,他當真能一早就准備好?」

唐昕從暗火中取出已經熟透的兔肉,撕下一條遞給他,道:「咱們又不知道王府里是什麽情況,三公子要是連天道都能收買勾結,王妃身邊伺候的人,難道就買不通了?你別因爲那家夥正氣凜然說了一堆,就苦思冥想覺得這兒也不對那兒也不對。王侯府里兄弟這麽多,還能平安長大的都是人精,別說你看不出來,玉捕頭都看不出來。她一直還覺得四公子最不對勁呢。」

霍瑤瑤撇撇嘴,笑道:「要是武瑾主謀,趁機死遁,最後被武達摘了桃子,不得氣得在病榻上吐血啊。嘖嘖,也不知道輕羅顧不顧得上擦。」

玉若嫣輕輕一嘆,道:「我看人,本也不是十拿九穩,否則,查案還找什麽證據。可我也覺得,三公子此次的計劃,做得太順了。順得……反常。」

「謀定而後動,應變及時。」唐昕頗爲感慨道,「能有這種心機城府,哪兒還有失敗受挫的道理。他要真坐上鎮南王的位子,保不准還是西南邊疆之福。就是把咱們耍得團團轉,真叫人心里不舒服。」

南宮星沈吟片刻,忽然道:「玉捕頭,你覺得……文曲死了麽?」

玉若嫣搖了搖頭,「不管是誰主使,也絕不敢將文曲這麽滅口。否則,七星門其他六個門主,必定會找來要個說法。」

霍瑤瑤一個哆嗦,道:「一個文曲就夠受的了,來六個,天啊……」

「可惜,死無對證,再也揪不住她了。」南宮星長嘆一聲,將兔肉吃進口中,食不知味。

其實稍一思索,就知道文曲金蟬脫殼實在是太過容易。三公子嫁禍雍素錦逼得南宮星不得不暫離唐門,而只要有個半日空閑,以文曲的手段,做出個易容的替身都很難被人識破,更何況她都不需要易容,只要真弄爛一個身段相若的姑娘臉龐,將她催心成自認紫萍的狀況,便能輕松逃之夭夭。

那麽一張貨真價實的爛臉,稍作手腳,便分辨不出身份。更何況那一日在三公子處見的女子渾渾噩噩,直到要被處死前才喊了幾句,一個照面便沒了命,說是刻意毀掉線索,也不爲過。

唐昕心思細膩,補充道:「其實,天道還從中得了極大的好處。三公子先把五公子假模假樣托給你,又默許咱們對玉若嫣偷梁換柱,將來只要有點什麽風吹草動,三公子隨便一個嫁禍,咱們如意樓在西南一帶豈不是要處處受制?」

她此次離家已經絕了再回來的念頭,說起如意樓的稱謂,自然便換了更親切的。

南宮星沈吟道:「這里其實我也有些不解。天道這個組織龐大復雜,此次出動不少人手,死傷衆多,最後爲的……難道就是阻礙一下西南州郡如意樓各分舵的發展?可咱們本就不是公開活動的門派,這點影響,到不了傷筋動骨的地步。他們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圖謀?」

唐昕猜測道:「莫非是要讓唐門出什麽亂子?」

南宮星皺眉道:「唐門的確像是有要內部爭斗的苗頭,我看唐炫兄匆匆離去,八成就是對此厭惡之極所致。但以唐門掌事的架構和提拔方式,天道幾乎不可能將其掌控在自己手中。」

玉若嫣淡淡道:「小星,鎮南王府被卷入,三公子與其有所勾結,你認爲天道這次東山再起,單單只是爲了武林稱雄麽?」

前朝將亡之際,義軍四起,烽煙背後的確有大量江湖門派參與其中,四大世家六大劍派聲名到達頂峰是在討伐神龍道之後,但這些江湖豪強建立根基,卻大都和新朝入住中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南宮星對那段歷史略有耳聞,眉心緊鎖,道:「難不成天道如今的主子,真打算披龍袍登大寶,聽人山呼萬歲麽?」

玉若嫣緩緩道:「如今距前朝覆滅也就幾十年光陰,堪堪不足三代人,許多長者都還活著,真要有人起了異心,也不足爲奇。」

霍瑤瑤小聲道:「這個我知道,別看現在日子都過得和和氣氣,其實下頭不少人,對如今的狀況,都嘀咕得狠著呢。現在的皇家又是改姓龍,又是分封漢人王侯,又提拔中原書生當大官,可下頭老百姓心里,他們還是外族人,是入主中原的敵寇。現今國泰民安還都這樣呢,要是有個風吹草動,我看出亂子的可能性不小。」

「改朝換代,哪次不是腥風血雨,一塌糊塗。一將功成萬骨枯,爬上去的人倒是不在乎。」南宮星搖了搖頭,「天道要是存著這樣的想法,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蕭落華自號北堂無心,也不曾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我還真好奇,天道如今的統領之人,究竟是誰。」

霍瑤瑤撇撇嘴,嘟囔道:「人家的老大是誰……主子您就別關心了,還是多考慮考慮自己吧。都喊您少主少主的,如意樓將來一大攤子還等你當統領呢。你這倒好,出門歷練半年,直接涉險兩次,要麽被圍攻,要麽跳陷坑,你這麽上刀山下火海,回頭有個三長兩短,天道豈不是不戰而勝?」

南宮星皺眉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什麽傻話,我師父還年富力強,好好坐著樓主位子呢。我這少主的名號,不過是叫得好聽罷了。真當太子爺一樣金貴,連江湖險惡都看不明白,將來能做成什麽,不如守著你們找處大宅子,養花種草帶孩子去算了。」

唐昕略顯惆悵道:「真要能那樣啊,我倒是沒意見。一想到臨走前家里那刀光劍影的氣氛,我心窩都是涼的……」

這時林木微動,兩位劍奴撥開枝葉走來,拱手道:「姑爺,崔姑娘和唐姑娘找到一處住過人的地方,今晚就在那邊歇腳吧。」

南宮星頷首起身,問道:「又是唐遠秋的住處麽?」

「嗯,是的。但夫人此刻不在里面。」

南宮星雙眼一亮,道:「此刻?」

「崔姑娘仔細查探過,幾日前,住處還有女子留宿過,按道理,除了唐夫人應該不會有別人了。但……」

「但什麽?」南宮星心中一緊,急忙追問。

「但屋中有交手過的痕跡,牆上還有暗器未被帶走。院子後的山谷太深,看不清是否有屍首扔在下面。」

說話間衆人都已起身趕路,玉若嫣用劍鞘撥開火堆,澆水熄滅,默默跟在後方。

火光消失後,夜色轉眼就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踩在這種荒無人跡的山坡上,即使身邊有人,也會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惶恐傳來。

追兵,奔逃,她邁出的每一腳,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噩夢中。

並非舊夢。

舊夢中,她徑直落下,眼中的妹妹迅速變小,離她遠去。

如今,上下相反,越來越小的仍是妹妹,但消失不見的,已不再是她。

這個秋天越來越冷,她失去了托身之處,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失去了未來的目標,失去了一切。

如果唐門真的用了李代桃僵的手段,她甚至就要失去自己的身份,不再是玉若嫣。

她當然可以再用回本來的名字,安心去當如意樓的雍素玉,把她妹妹欠下的人情,親手還上。

可只要一想到那個名字,她的心就在劇烈的抽痛,猶如萬針攛刺。

原本她自以爲是個堅定不移的人。公門同僚不乏有人背地里對此非議,說她像塊美而硬的石頭。

但這次,不知是否文曲的手段所致,她一直無法定下心意。此前想要讓南宮星將自己竊出囚牢,霍瑤瑤真扮成丫鬟到了,她卻又擔心三公子借此完成陰謀最後一環,等意識到唐門打算李代桃僵,她心中不願,可又已別無選擇。

她不喜歡這種總是被無形的手推著前進的滋味。

她是天下第一女神捕,進京面聖過的二等紫衣衛,如今野心家蠢蠢欲動,她卻要隱姓埋名,避世求存。

當年人頭滾滾落地,監牢哀號不絕,腥風血雨,才換來朋黨作鳥獸散,朝廷歲月安穩的大好局面。

望著龍椅上那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時,玉若嫣也曾想要撲上去,伸出雙手掐死他,怒吼一聲昏君。

可之後呢?

不外乎又是一場人頭滾滾的腥風血雨。

王爺從小將她視若己出,當作一個兒子似的撫養教導,就像是早已看出,她那雙黑眸後藏著的深沈恨意。

王爺要保護的安寧世道,芸芸衆生,她自然也要盡力保護。

即使武達是王爺的親生兒子,若要陷王爺於不義,也一定要付出代價。

她一步踩下,將一塊尖銳石頭按入泥中,道:「小星,等離開此地之後,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是你將我救出來的。」

霍瑤瑤一楞,扭頭搶著道:「喂,你這人模樣俊得很,怎麽不長良心的啊?我們幾個這可是給朝廷重犯偷梁換柱,冒著進天牢的罪給你偷出來的,這麽大的功勞,怎麽就不能提啦?」

唐昕已經很順手地拍了她腦袋一下,「發什麽蠢,你都說是進天牢的罪了,還敢滿世界表功?」

霍瑤瑤一撅嘴,「江湖人哪個不是罪犯,名氣越大罪越深。我坑蒙拐騙的小賊,就出不了名,易個容連混衙門的都騙不過。」

她精心給自己和唐昕改了丫鬟裝扮,連著帶去的蘇木一起,辦事之前先叫玉若嫣認了認。

結果除了蘇木出乎意料沒認出來其實沒易容,另外兩個都猜中了。

易容是她的看家本領,自然耿耿於懷。

南宮星將火把交給劍奴,自己後退到玉若嫣身邊,沈聲道:「玉捕頭……」

「我已不是捕頭,此後……也都不會再是捕頭。這個稱呼,不必再提。」

「好吧,若嫣。」南宮星順水推舟換了早就想一直用下去的稱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願意武達如此逍遙法外,竊據世子之位。你打算洗干凈與我們的關系,帶著證據舍身檢舉,將他想要的結果毀掉,給五公子創造一個可能的扭轉之機。」

玉若嫣緩緩道:「不錯,本該如此,五公子……多少還有些赤子之心。而且他與天道,八成並無勾結。此次受了如意樓的恩惠,他來做這個世子,你們在西南便可通行無阻。」

「你明明知道,這根本做不到。又何必欺騙自己呢。」南宮星嘆了口氣,「唐門中發生的事,王府親隨無數雙眼睛看著,無數雙耳朵聽著,唐門弟子也沒理由會幫我隱瞞,只要你現身,三公子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我,將如意樓指證成陰謀瓦解鎮南王府的幕後黑手。文曲與他是同謀,並借假死脫身,保不准走之前就留下了和如意樓有關的證據,將我們栽贓成花錢請動七星門的人。他如今是王爺身邊最後一個能干的兒子,你這樣硬磚砸硬瓦,不會有結果的。」

看玉若嫣眼神掙紮復雜,他柔聲道:「是人就有長處短處,我是走江湖鋤強扶弱的,你是查案追凶懲惡除奸的,咱們兩個綁起來,權謀爭斗也比不上這些公子的腳趾頭。何必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呢?」

玉若嫣心神不寧,思緒淩亂,沈聲道:「那依你說,就放任武達從此掌控西南,與天道狼狽爲奸麽?」

「咱們不擅長的事,並不代表別人不擅長。」南宮星淡淡道,「證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親自拿去的效果既然不好,咱們找個效果好的便是。」

「武烈?」玉若嫣搖頭道,「他自身難保,武達若不失位,他不敢回西南露面的。二公子若是不被廢掉得那麽徹底,倒是個好人選。」

唐昕也嘆了口氣,道:「這位三公子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連玉……玉姐姐都放了,豈會想不到這些,還能給咱們留下可用的人?」

「能。」南宮星緩緩道,「這場爭斗中,還有個真正要命的人活著。要不是她還活著,三公子恐怕也不會這麽著慌回鎮南王府。」

玉若嫣神情一凜,「輕羅?」

「不錯,輕羅跟著四公子已有不少時日,若是四公子死了,她拿到證據,稍加推測,就不會放過三公子。若是四公子未死而是隱匿起來伺機而動,這些證據,就更是扳倒三公子的利器。只不過……」南宮星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若四公子真是假死,他來做這個世子,只怕要比三公子可怕得多。」

玉若嫣沈默片刻,道:「小星,你不是也在欺騙自己麽。」

「哦?」

「這些證據,只有我知道內容,知道關鍵的東西藏在什麽地方。」她幽幽道,「我交給輕羅,不過是回避了自身的風險,如意樓從此……一樣會在西南舉步維艱。他們爲了找我,只會對你們更加凶殘。」

「無妨。」南宮星淡淡道,「我收了素錦的銀芙蓉,就要爲她把事情辦成。我此次來,是爲了救阿青、阿昕和你。我已成功了。天道在西南布局良久,我懷疑此地八成就是他們東山再起的根基,有沒有你,我們在這邊都會舉步維艱。有了你,多一個強援,反而更好。」

玉若嫣沈默片刻,輕聲道:「目前的我,還不能去如意樓幫忙。」

「如果是素錦的事,有我們的人力幫忙,會尋找更快吧?」南宮星深知玉若嫣這樣的人才即使拋開相貌不談,也是如意樓應當全力爭取的目標,更何況,那相貌本也難以拋開不談。

「不是素錦,是我自己的問題。」玉若嫣深吸口氣,緩緩道,「我被文曲乘隙而入,下了心劫,帶著這樣一個枷鎖,根本無法成爲你們的助力,只會是一個沒用的包袱,一個隨時可能被天道利用的累贅。」

南宮星略一沈吟,緩緩道:「我不信文曲的心劫能永遠揮之不去。那既然和你的心傷有關,假以時日,你心中創痛漸漸痊愈,也許……就能好轉。」

「素錦墜崖,你覺得,我心中的創痛,還會痊愈麽?」玉若嫣凄然一笑,道,「這心劫只會隨著我的恨意與無奈,越來越強,強到將我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她踏上一步,決然道:「告訴我吧,你始終不肯詳細說明的法子。你既然能將唐青自盡的心劫磨滅,我一樣是女人,有何不可?我知道你與她關系非同一般,你的法子,也需要那種非同一般的關系。不過,我本也不准備再嫁給什麽人,只要能解掉這心劫,你隨便做什麽,我都能忍耐。」

霍瑤瑤在前頭嘟囔道:「那麽舒服的事兒,忍耐……我反正都是忍耐著別尿了。」

唐昕拍她腦門一下,蹙眉壓低聲音道:「她和咱們可不一樣。她和雍素錦呆過一個地方,還親眼見過自己的娘……唉,反正咱們覺得是郎情妾意的歡喜事兒,在她看保不准就是上刑。再說……她看上去可不怎麽喜歡小星。」

「她整天綳著個臉,看上去喜歡誰啊……我看她連自己都不喜歡。」霍瑤瑤撇撇嘴,「浪費了那麽好的皮囊,回頭看我照著易容,勾搭主子去。」

「你個小騷狐狸……」唐昕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擰了一把,笑罵道。

南宮星躊躇片刻,沒有直接答應。當初他的確提過唐青解決心劫的法子,要說沒想過在玉若嫣身上試試,那是自欺欺人。

但在他的預想中,那應該等到玉若嫣如唐青一樣情意萌動,對他心有所屬的時候。

而不是她此刻滿心仇恨陰郁,宛如受傷雌獸,逃亡在荒山里的糟糕情形。

正思忖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前面豁然開朗,傳來了唐醉晚欣喜呼喚,「星哥哥,你總算來了,我熬了湯,快都喝些吧,山里挺冷的。」

唐遠秋的秘密住處,明顯比容易找到的那些粗陋許多,木板搭成的房屋不過能遮風擋雨,存些食糧柴火而已。

三間小屋只有一張板床,但翻出的粗布單子展開鋪在干草上,足夠他們全部睡進屋里,好好休息一夜。

南宮星先跟崔碧春去看了看屋內打斗的痕跡。

幸好,從殘余沒帶走的暗器來看,唐月依離開得不算匆忙,沒專門把暗器起出,不過是因爲不值錢,不好弄,懶得費事,而不是顧不上。

也找不到什麽血跡,對手多半是被毒殺,丟進了後面山谷。

看了一下暗器嵌入的力度,南宮星推測,母親的功力應該已經恢復到了四成左右的水准。只要不是被輕羅那樣的怪物盯上,憑借密林山勢,脫身問題不大。

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

崔碧春等他看完,又低聲報告說:「探查路上,我們還發現了一具被野獸撕咬過的女屍,唐醉晚辨認,說極有可能是一位叫紫芙的婢女。她下身赤裸,帶有污痕,我想,應該是被此地山中的荒民蹂躪過,慌張逃走後,死於野獸襲擊。」

南宮星默然無語,他已經知道紫芙並非文曲,但他也沒想到,流落後山的所謂荒民們,竟連這樣一個臉面被毀渾渾噩噩的弱女子也不願放過。

「主子,來喝湯吧,放了蘑菇,可香吶。」

聽著霍瑤瑤的叫喚,南宮星輕聲一嘆,走出門口。

火光頗亮,湯汁頗香,連古板嚴肅的四位劍奴,臉上也露出幾分松弛,坐在了靠近火堆的地方。

可玉若嫣沒有過來。

她靜靜地站在閃動火光照耀的邊緣,面孔隱沒在枝葉的陰影中,看不真切。

山風吹拂,裙擺微揚,黑發略飄,那修長健美的身軀,卻一直沒有動彈半分。

仿佛,變成了一抹即將融入夜色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