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林中俠影(1 / 2)

宋芙苓慢步走至疤面人身前,恭謹行禮,顫聲說:「不知恩公駕臨,請恕未曾遠迎之罪。」疤面人不言不語,依然屹立原地。

宋大憨既不肅容,也不行禮,面含微笑,挺著個大肚皮,看來仍極神氣。宋芙苓心思細膩,已看出疤面人表情有些不對,立即顫聲問:「恩公入夜前來,不知對晚輩有何教言?」

疤面人沉聲冷冷地問:「苓姑娘,今日午前總壇議事廳上的紙柬,可是你自己所為?」

宋芙苓全身一顫,立即垂首說:「是的,因為恩公曾說要來大荊山,但至今未見前來,三堂五壇以及所有香主,多存輕視,一致認為恩公已不敢前來踐約。晚輩心中不服,久想警告他們一次,但苦無機會,恰巧今晨返山,看到他們幫中重要首領俱在較技場,參觀一位衛小俠與人比武,是以,晚輩也擠在幫眾人群之中看了一陣。後來,張道天抗命,被麗鳳姊姊劍劈當場,晚輩見機會難得,立即回室換上早已備妥的黑衫面具,提筆寫了那張紙柬……」

疤面人未待宋芙苓說完,立即插嘴問:「你說的各大門派,秘密選拔高手,企圖協力消滅藍鳳幫,這話可是事實?」

宋芙苓立即肅客說:「句句是實。」疤面人聽得連連點頭,表示贊許,似是無話可說。宋大憨聽得驚急萬分,疤面人不問挑戰之事,原來是妹妹的意見,因此,只急得眨眼咧嘴,冷汗沁出,兩條小腿直打哆嗦。

宋芙苓指著倒地熱睡的幾個香主,恭聲說,「請恩公出手解開他們幾人的穴道吧。」

疤面人微微一笑,說:「讓他們睡一會兒罷,半個時辰之後,他們自會醒來。」說著一頓,望了宋大憨一眼,似乎有意打趣這位憨哥,於是,冷冷一笑問:「宋大俠一向可好?」

宋大憨全身一戰,立即干聲咳嗽一聲,齜牙一笑,連聲說:「托福,托福。還好,還好。」

疤面人強忍笑意,慢條斯理地說:「看今夜月色如此皎潔,明日定是一個好天氣,在下想就較技場與藍鳳幫了卻去年那段過節,在下想在開始前,先與宋大俠了卻挑戰比武的事,不知宋大俠意下如何?」宋大憨傻了。

苓姑娘立即恭身說:「晚輩已代恩公留柬,聲言已不再追究挑戰之事,如明日恩公定要與家兄比武,今日留柬之事,顯然是假,豈不影響恩公的聲譽?」

宋大憨立即連點大頭,極端虔誠地說:「有理,有理,聲譽乃人之第二生命,尤其吾輩武林俠義人物,最重信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尚望閣下慎重三思才好。」

宋英苓見宋大憨在如此緊要關頭,尚有心情背誦父親平素對人的談詞,只氣得嬌軀微抖,杏目圓睜。疤面人微微一笑,正待說什么。突然,風聲颯然,人影閃動,藍天麗鳳正由對面房上飛馳而來,一個縱身,已撲上大廳台階。

宋大憨看了精神大振,宛如來了救星。苓姑娘粉面微變,心情紊亂,不知如何應付。疤面人愣了,藍天麗鳳佯裝神色惶急,狀甚緊張,一見廳內立著的疤面人,立即焦急地大聲說:「麟弟弟,你跑到哪里去了,讓姊姊找得好苦。」疤面人完全呆了,宋氏兄妹更是如置身雲霧中。

人影一閃,藍天麗鳳已至疤面人身前,就乘這一呆之際,出手如電,沙的一聲,一張人皮面具已捏在藍天麗鳳的纖手里。衛天麟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藍天麗鳳立即嬌聲佯嗔說:「還不把黑衫快些脫下來?」

繼而望著發呆的宋芙苓,急聲說;「妹妹快去阻止他們進來,這件事,務必保守秘密。」宋芙苓一定神,輕聲應是,縱身飛出廳外。

宋大憨一聲驚喜大叫,伸臂抱住剛剛脫下寬大黑衫的衛天麟,高聲嚷著說:「疤面人原來是公子老弟,你可把我的膽子嚇破了。」

藍天麗鳳柳眉一豎,佯怒嗔聲說:「小聲,站遠些。」說話之間,出手如電,纖指已點向宋大憨的肚臍。

宋大憨大驚失色,疾松雙手,閃身暴退。衛天麟忍不住笑了。宋大憨立在一丈以外,一眨鵝卵眼,滿不高興地說:「幫主姊姊,何必如此情急,我宋大憨又不是千金大閨女,抱抱公子老弟,又有何關系。」藍天麗鳳粉面倏然通紅,一聲嬌叱,疾伸纖指,又要向宋大憨撲去。

宋大憨一看苗頭不對,哈哈一笑,身形一閃已飛至屏風之後。藍天麗鳳雖覺宋大憨說話魯莽,但芳心里,卻有些甜甜蜜蜜,於是,鳳目一瞪,嗔聲對著屏風後說:「大憨弟,你小心,你不要自恃一身橫練功夫,姊可知道你渾身最脆弱的地方。」繼而,轉首對一直微笑著的衛天麟,說:「弟弟,我們走。」說著,握著天麟的左手,雙雙縱身飛至廳外,繼而一挺腰身,已登上屋面,直向黑壇寨外,閃電馳去。

衛天麟被藍天麗鳳溫柔嫩細的玉手握著,並肩飛馳,絲絲淡淡幽香,迎風送入鼻端。但衛天麟卻毫無綺念邪思,這時,他正在竭力去想,藍天麗鳳何以知道他就是疤面人?飛馳中,衛天麟轉首細看藍天麗鳳,他心中不禁猛地一震。他看到藍天麗鳳的秀發烏黑,鬢角間尚有一絲水珠,錦花大披風的肩頭上,盡被水濕。衛天麟頓時大悟,俊面不禁微紅,覺得自己太大意了,藍天麗鳳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竟然未曾發覺。

這時,兩人已登上總壇石堡後的一座松林,衛天麟對藍天麗鳳的輕功火候,更加注意。他星目一瞟並肩飛馳的藍天麗鳳,他發覺這位大姊姊登枝渡葉的輕功絕技,實在不亞於他的馭氣凌雲。藍天麗鳳握著麟弟弟的手,面綻嬌笑,鳳目閃輝,芳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慰,她一直在想,如何讓他永遠屬於自己。越過松林便是石堡,這時,衛天麟才注意到不少目光在暗影中,發著輕聲驚呼。

「……老張,快看,那是幫主和衛小俠……」

「……聽說衛小俠的長衫,是件寶衫……」

「……最亮的影子是衛小俠……」

「……幫主和衛小俠,真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衛天麟無心去聽這些,他一直沉默前進。藍天麗鳳聽到幫眾們的贊美,立有—股熱流起自心頭,經過小腹直達腳尖,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將麟弟弟的手握得更緊了。兩人飛越石堡高牆,落在藍天麗鳳獨住的精舍小院後的花園內,繼而幾個飄身,已進入天麟住的廂房內。

室內紅燭高燃,通室大亮,兩人落座,立有侍女送來兩杯香茗。藍天麗鳳即向送茶侍女問:「三位堂主可曾來過?」

「三位堂主已來過兩次。」

藍天麗鳳又問:「他們可說什么?」

侍女放好茶杯,侍立一旁,說:「堂主們僅問幫主可曾回來,守門姊妹們說,幫主還沒回來,三位堂主便轉身走了。」

藍天麗鳳點點頭,繼而一揮手,說:「你快去命廚下速送一桌酒菜來。」侍女恭身應是,轉身走了。

衛天麟喝了一口茶,低聲問:「姊姊為何在小弟身後盯梢?」

藍天麗鳳粉面微微一紅,佯嗔嬌聲說:「誰有心盯你的梢,你在前面閃電飛馳,人家在後面拼命直追,看你繞山狂馳,不知你在發什么瘋,人家怎會放得下心。」說著鳳目深情地睨了天麟一眼,又說:「人家剛剛追上你,看你坐在一塊青石上,仰首無語問蒼天的傻樣子,不知你有什么鬼心思……」

衛天麟立即笑著插嘴說:「看到我還不打招呼,不是盯梢是什么?」

藍天麗鳳有些撒嬌似地嗔聲說:「人家看你滿腹心事地坐在那里,兩眼望天,說不定是在想心上人,人家怎好出聲打擾你。」

衛天麟似乎不願談「心上人」的事,有意岔開話題,於是一笑,繼續問:「為何我發現了姊姊,你還不現身?」

藍天麗鳳粉面微紅,強詞奪理地笑著說:「那是山雞,不是我。」衛天麟笑了,藍天麗鳳也笑了。

這時,四個侍女手托酒菜,已然走了進來。侍女們擺好酒菜,滿了杯,俱都走出室外。衛天麟確實有些餓了,一連干了三大杯。藍天麗鳳心情愉快,也強忍酒味的辛辣,陪著天麟,連連舉杯,頻頻沾唇,苦在口頭,甜在心里。衛天麟美酒當前,面對佳人,正是人生夢寐難求的事。

藍天麗鳳見天麟忽然沉默,若有所思,立即不解地問:「弟弟,你在想什么?」

衛天麟問道:「對各大門派秘密選派高手,企圖合力對付藍鳳幫,姊姊有何打算?」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立即怒聲說:「各大門派不來便罷,果然前來,個個誅絕,定不放過一個活口。」說話之間,柳眉豎立,目射寒電,粉面上隱現殺機。衛天麟聽了,劍眉不由一蹙。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又說:「不瞞你說,姊姊從沒把各大門派放在眼里,久想斗斗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高手,一直苦無機會,如今送上門來,正合我意。」

藍天麗鳳粉面蒼白,越說越氣,繼而又忿然說:「弟弟,須知各大門派,多是外貌和善,內心險詐,沽名釣譽,欺世騙人之輩,尤其,心胸窄狹,胡亂猜疑,遇到異己,便群攻圍毆。務必將對方置於死地而後已,可說毫無道義而言。」

衛天麟劍眉愈蹙愈緊,兩片薄唇,愈形向下彎曲,俊面上已充滿了煞氣。他本來就對各大門派存有惡劣印象,一直認為那些自詡名門正派人物,多是外表偽善,內心奸詐之徒,如今再經藍天麗鳳一說,愈發激起了他久已積壓心中的憤怒情緒。

藍天麗鳳繼續狠狠地說:「這次便是一個顯明的例子,各派發覺藍鳳幫逐漸壯大,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已有壓過各大門派之勢,便借幫中弟兄行為不法,加害武林,難道他們各大門派中,就沒有宵小不法之徒?」

衛天麟冷冷地問:「如果各大門派選出的高手,驟然前來犯山,姊姊預備如何應付?」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斷然說:「立即出山迎戰,悉數殲滅在山麓,大荊山根本不讓他們進入一步。」

衛天麟立即又問:「姊姊幫中,除三堂四壇和宋氏兄妹外,是否還有其他可以迎戰的高手?」

藍天麗鳳已看出衛天麟不信三堂主和四旗壇主可以迎戰各大門派前來犯山的人。於是,瓊鼻冷哼一聲,決斷地說:「不須其他高手,僅三堂四壇足夠應付。」

說著一頓,又含有解釋的意思對天麟說:「弟弟不要認為費庭法、黃仲華等今天沒能斗過北邙雙叟,便輕視了他們的武功,實在說,當今武林各派掌門又有幾個能勝過這兩個赫赫有名的老賊?況且飛拂真人、尖嘴老尼更是早年黑道中的魔頭。」

衛天麟俊面不禁有些赧然,正待解釋,又聽藍天麗鳳說:「弟弟武功高絕,技藝超群,自是不覺李沛然等的武功有何驚人之處,須知他們個個武功不弱,每人都有幾套絕技和獨到的功夫,當今各派高手中,極少有人是他們的敵手,否則,各派也不會聯合出動了。」衛天麟無話可說,只是不斷地連連點頭。

食罷,侍女立即將酒筵撤去。藍天麗鳳深情親切地說:「弟弟,今天終日打斗,定然有些疲憊,請早些就寢吧。」說著,又注視了天麟一眼,起身向室外走去。衛天麟依然送出室外,一直看著藍天麗鳳走進上房里。

大庭中,宮燈高燃,如同白晝,階前無數盆花,俱都含苞待吐,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衛天麟折身走進室內,揚手震熄燭光,立即盤膝床上,閉目調息。今天,他的確有了一絲倦意。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麟調息已畢,精神煥發,真力充沛。於是,拉開錦被,正待就寢。

驀地,一陣急促似跑的腳步聲,由院中響起。衛天麟心中一動,飄身來至窗前,向外一看,只見一個紅衣勁裝少女神情慌張,縱身進入藍天麗鳳的上房。接著藍天麗鳳腰懸佩劍,神色凝重,匆匆由上房出來,直向院外走去。衛天麟閃身掠至外間窗前,立即屏息凝神細聽。

只聽藍天麗鳳在院門以外,低聲問:「黃堂主有事嗎?」

接著傳來黃仲華略帶急促的聲音:「幫主,現在第七分舵、第三分舵和第一分舵,俱都放出訊鴿,紙條上面說:各派選出的高手,似初更時分在李家集會合,預定五更拂曉犯山。」

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暗說:好快。又聽藍天麗鳳,問:「都是哪些門派?」

接著是費庭法渾厚低沉的聲音,說:「據初步調查,有峨嵋二老、華山雙絕、武當三劍客、點蒼雲中鶴、終南瘋道人、崆峒一清真人、邛崍滌玄道長、衡山靜塵仙長,尚有昆侖長老、虛虛仙翁、雪山飛虎雙鉤,以及少林長老普惠大師、長白赤練俠,俱因路途較遠,未能及時趕到,可能正在中途星夜行程中。」衛天麟聽了這些名號,腦中一片模糊,一個也沒聽說過,因此也沒用心去記。

稍時沉默,李沛然說了:「幫主,事不宜遲,如按預定計劃去做,現在就該即刻動身,最多再有一個更次,他們便到了。」

藍天麗鳳問:「現在什么時候了?」

李沛然說:「三更剛過。」

藍天麗鳳又問:「現在是誰的執事?」

黃仲華立即恭聲說:「費堂主已交給卑職了。」

藍天麗鳳似乎略沉思了一下,又說:「黃堂主執事,就留在總壇守山吧。」

費庭法、李沛然兩人幾乎同時急聲說:「幫主不可,今夜前來敵人,俱是久歷江湖的武林高手,黃堂主鐵扇詭異,扇招神奇,來人中有不少人曾敗在黃堂主扇下,說不定這些人正是借機含憤而來……」

藍天麗鳳未待兩人說完,立即問:「萬一有高手進入總壇,如何處置?」

李沛然說:「我已傳令各壇,進入嚴重備戰位置,木柱、滾石、羽箭、強弩,俱都加強防守,如果發現敵蹤,萬箭驟發,木雷齊施,即是飛鳥也難進入。」

藍天麗鳳斷然說:「好吧,黃堂主就一同去吧。」說著一頓,又問:「各旗壇主可曾到齊?」

費庭法立即說:「現在俱已等在議事廳上,宋大憨也堅持要去。」衛天麟一聽,心中忍不住笑了,心說:有了這位仁兄,事情就熱鬧了。

又聽藍天麗鳳毅然說:「他去也好,現在我們走吧。」

驀聞李沛然急聲問:「不請衛小俠去嗎?」

藍天麗鳳略一沉思,輕聲說:「他今天太疲倦了,讓他多睡一會吧。」聲音中充滿了關切、柔情。

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之後,院門以外又趨沉靜。衛天麟知道藍天麗鳳等人已走了。於是,摸了摸腰間的騰龍劍,緊了緊白綾綢包,飄身來至內室後窗,右掌平貼窗面,暗勁一吐。喳。窗門應聲啟開,腳尖一點,飛身窗外,繼而腰身一挺,騰空而起,雙袖一掠,身形如電,直向山外飛去。

月色較潔,小星疏稀,山區一片岑寂,只有谷中響著陣陣松濤,和絕峰飄來幾聲鶴唳。衛天鱗飛馳的身形,閃閃發亮,宛如一道匹練,恰似劃空流星,掠過寂靜的山區,直向山口飛去。藍鳳幫的弟兄,俱都知道這道如銀亮影,即是小俠衛天麟,有不少人說是幫主的心上人,也極可能是未來藍鳳幫的新幫主。因此,隱伏陰影中的暗樁,雖然都看到了,卻沒一人發箭阻止,相反的,在衛天麟飛行的兩側,尚不斷傳來指示路徑的輕呼。

「衛小俠出山向右,前面是絕壑……」

「……小俠那邊去不得,沒路……」

衛天麟在眾哨輕聲指點下,極順利地向著山區以外,如電飛去。亮影劃過的片刻之後,藍天麗鳳率領著三堂四壇,和宋大憨等人,如飛掠出總壇。他們在議事廳上的最後決議,仍留宋芙苓姑娘鎮守總壇。實在說,他們根本不須出山迎戰,盡可守在寨中,以逸待勞,但他們俱都氣忿填胸,忍不住要給這些自詡正派高手的人物,迎頭痛擊,當頭棒喝,讓他們也好知道,藍鳳幫並不是好欺侮的。

九道人影,如飛疾馳,俱都精神抖擻,准備大展身手。尤其,威猛地藍旗壇主賀熊,恨不得立刻飛到來敵面前。宋大憨能准許跟著幫主姊姊出山迎戰,一直高興得心花怒放。唯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公子老弟衛天麟沒有跟來。九人出了山區,是一片廣闊平原,在清澈似水的月華照射下,大地一望無邊,僅有十數里外的一座廣大松林,黑壓壓的卧在前面。

疾馳中的李沛然,一指前面松林,對藍天麗鳳說:「幫主,繞過前面松林,便是通往事家集的官道。」藍天麗鳳神色凝重,僅點點頭,沒有回答。

九人中,以宋大憨、賀熊兩人輕功稍差,但兩人卻都不甘示弱,奮力疾馳,緊緊跟在眾人之後。由於是出山迎戰,並不須急急趕時,什么地方碰上,就什么地方戰,是以,藍天麗鳳與內三堂主,並未盡展輕功。紅旗壇主蒲翠萍,黃旗壇主馮桂泰,白旗壇主鄭少巨,俱都神態泰然,衣袂飄飄,看來也並未全力施為。

前面松林漸漸近了,倏然,一聲劃破夜空的震天狂笑,由松林的彼面傳來。笑聲沙啞悲壯,凄厲已極,入耳驚心。緊接著,響起一聲怒極暴喝:「我與你拼了……」暴喝狂笑中,一團耀眼光華,幻起千百劍影,一直射上林頂。

頓時,劍芒四射,瑞光彌空,照得林頂,一片碧綠,星月無光。一道灰影,一團烏雲,就在半空光幕中,一觸即分。接著,一聲凄厲驚心的悠長慘叫,破空傳來。驟然烏雲下瀉,光華盡失,林端立趨一片黑暗。藍天麗鳳看了前面情景,粉面不禁倏然大變,李沛然等俱都驚得全身一戰。

宋大憨立即高聲嚷著說:「幫主姊姊,我們快去看,前面已有人打起來了。」

開天斧賀熊立即粗聲不耐地說:「宋老弟,別嚷好不好,在分不清敵我前,最好要小心。」

宋大憨一擺大頭,鵝卵眼一翻,對著他這位相處極好的渾朋友,大感不滿地說:「看你是個粗人,想不到你還如此心細。」

賀熊聽了宋大憨的話,似乎特別高興。於是嘿嘿一笑,極得意地說,「你傻人有傻聰明,難道我粗人就不能粗中有細?」藍天麗鳳兩眼一直前視,理也沒理這兩個寶貝。

黛眉緊蹙,櫻口緊閉的蒲翠萍,輕輕瞪了兩人一眼,低聲說:「馬上到啦,小聲點吧。」賀熊、宋大憨兩人對這位雙劍追魂蒲壇主,似乎都有一些懼心,生怕招惹她發怒,俱都啞口默然了。

這時,九人已至林前,怒喝暴叱,兵刃破風,聽得愈加真切了。一繞過林角,藍天麗鳳等人,俱都眼睛一亮。十數丈外,靠近林邊的一片草地上竟立著不少人,俱都神色凝重,目射精光,注視著場中兩道打斗正烈的人影。兩道人影,上騰下躍,勁風激盪,旋轉如飛。一個用薄劍,光華耀眼,劍嘯懾人,身形宛如一朵烏雲。一個使雙筆,風聲呼呼,筆影如山,身法捷逾飄風。

藍天麗鳳、內三堂主,第一眼便看出激斗中的兩人,是點蒼派的傑出高手連鞘雙筆雲中鶴和疤面人。宋大憨似乎恐怕眾人還沒看清楚,立即高聲大嚷:「你們快看,疤面人……」

藍天麗鳳一聽,芳心大驚,恐怕宋大憨嘴快泄露了疤面人的身份,飛馳中,立轉螓首,一聲厲叱:「閉嘴……」宋大憨心頭猛地一震,不由嚇了一跳,一眨鵝卵眼,大嘴一閉,立將未嚷出的話收了回去。

宋大憨一嚷,藍天麗鳳一叱,草地上的群雄,俱都同時把冷電似的目光望了過來。疤面人、雲中鶴也同時暴退分開。藍天麗鳳九人來至距群雄五丈之處立定身形,見左側約四丈的草地上,血泊中橫卧著一個血肉模糊的老道。

三位堂主定腈一看,俱都面色倏然大變,橫卧血泊中的老道,竟是崆峒派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三人心里明白,知道一清真人是死在疤面人的劍下。於是,三人六道凌厲目光,又同時望向傲然立在場中的疤面人。只見疤面人,劍眉飛挑,薄嘴下彎,朗目中,閃著懾人的冷電,一張奇丑的疤臉上,已沾上不少血漬。手中一柄寒光耀眼的薄劍,自然下垂,顫顫巍巍,周圍數丈內的草地,宛如灑上一層水銀。

藍天麗鳳秀目閃電一掃全場,芳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震。她確沒想到,今夜前來犯山的人,俱是各派傑出的精英。群雄在疤面人薄劍光芒照射下,俱都神色凝重,面現怒容。場中立著的是點蒼雲中鶴,面白,黑須,一身灰衣。

三丈以外,是峨嵋二老允智允仁兩個老和尚,紅光滿面,花白胡須,俱是一襲月白僧衣,卓然而立。左邊立著武當三劍,三人俱著黃色道袍,背插一式長劍,目光閃爍,面帶煞氣。右邊是華山雙絕,兩人一俗一道,道裝背劍,人稱絕命劍,俗裝腰纏緬刀,人稱絕命刀,兩人俱有一身特異絕技。一株小樹前,坐著終南瘋道人,披頭散發,滿臉污泥,一雙如燈小眼,精光炯炯,一襲破道袍,盡是污泥。邛崍滌玄道長,身背長劍,衡山靜塵仙長,手持拂塵,兩人俱是一身深灰道袍,並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