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林中俠影(2 / 2)

藍天麗鳳閃電掃了全場一眼,不禁柳眉緊蹙,櫻口緊閉,正待怒聲詢問群雄來意。驀地,身後暴起一聲怒喝:「疤面人,試試我賀熊的一雙板斧如何?」

藍天麗鳳心頭一震,定睛一看,莽漢賀熊手舞雙斧,幻起一團光影,已向著疤面人撲去。宋大憨一看也慌了,幾乎是與藍天麗鳳,同時大喝一聲:「回來……」但已來不及了。

只見疤面人縱聲一笑,身形電閃,同時怒聲說:「藍天麗鳳,我還沒去你的總壇,你們倒先找來了,好,我們就在此地了卻我們之間的過節吧。」說話之間,身形如幻,草地上盡是疤面人的影子。

莽漢賀熊撲近疤面人身前,但覺黑影亂閃,頭暈目眩,已看不見疤面人的影子,只氣得暴跳怪叫,雙斧亂砍。藍天麗鳳沉默無語,她正運用她的智慧,看看如何應付當前的局勢。宋大憨依然急得搖頭晃腦直跺腳,大聲不停地喊著:「回來,回來……」

子母梭李沛然手控雙梭,雙目注視著場中,費庭法雙戟緊握,蓄勢待發,黃仲華折扇在手,隨時准備出救賀熊。各派高手,僧、道、俗看了當前情勢,俱都眼珠亂轉,暗打主意。邛崍滌玄道長,三角眼,掃帚眉,下巴幾根胡須,一看即知是個陰險奸詐之輩。

這時,悄悄移至峨嵋二老之間,眼神亂閃,嘴唇啟合,不知他在出甚么鬼主意。兩個老和尚眼睛微閉,連連點頭,並由鼻中發出贊許的嗯聲。藍天麗鳳根本不去理會場中的疤面人,她一直全神貫注場中群雄的動靜。這時看了兩僧一道的鬼祟舉動,心中不禁有氣,即此一點已失大派風度。

三大堂主李沛然等,卻俱都死盯著場中打斗的疤面人,對各大門派的高手,反而根本沒放在眼里。打斗中的疤面人只是閃身游走,薄劍從未遞出,希望賀熊能知難而退。因此,游走中,目光仍不斷瞟視著群雄,這時看了邛崍滌玄與峨嵋二老的舉動,不禁勃然大怒。

各派高手靜立場外,見藍鳳幫中的一個壇主,竟能與震驚武林的恐怖人物疤面人久戰不敗,而崆峒派的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卻在疤面人手下,三招斃命,由此看來幫主藍天麗鳳和三大堂主的武功如何,可想而知。因此,群雄對一舉殲滅藍鳳幫的信心,頓時動搖了。

正在這時,場中暴起一聲厲叫。群雄聞聲注目,只見疤面人左手已扣住賀熊的右腕脈門,接著,疤面人左手一抖,一聲怒喝:「去罷……」喝聲中,蹬蹬連聲,人影閃動,賀熊龐大魁梧的身軀,一連退後數個大步。

費庭法怕疤面人進步欺身,殺了賀熊,立即暴喝一聲,道:「疤面人,今夜費某定要與你分個勝負。」說話之間,雙戟倏分,撲身而前,左戟挑,右戟點,直奔疤面人的中庭、丹田兩大穴。

疤面人看來已然大怒,暴喝一聲,說:「我就看看藍鳳幫三大堂主的武功,究竟有何驚人之處。」聲落身動,薄劍疾出,幾個旋身,已將費庭法的身影罩住。

藍天麗鳳因為疤面人已聲言要與藍鳳幫了卻以往那段過節,如果一再出言阻止屬下出手,必會引起各派高手的懷疑。宋大憨見藍天麗鳳不管,自己也不再嚷了,因為他知道,誰也不是疤面人的敵手。藍旗壇主賀熊被疤面人左手輕輕一抖,立被震退數步,悻悻地退了回來,表面不服,但心里卻呼厲害。

場中的疤面人、費庭法,兩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但見劍氣絲絲,戟風呼呼,勁力激盪,塵土飛揚。費庭法怒不可遏,拼命施為。疤面人劍點偏隙,一味游走。費庭法久歷江湖,經驗豐富,這時已看出疤面人薄劍虛舞,未出殺手,心中不禁一動,頓時想起大廳留柬的事。心想,莫非疤面人有意為藍鳳幫截擊各大門派的高手犯山不成?果真如此,我可不能徒耗疤面人的真氣、精力。

想及至此,決心冒生命的危險,試一試疤面人的真意。於是,雙戟一緊,身法驟快,招式倏變,只舞得呼呼風響,盡撿虛影下手。疤面人的眼睛一亮,心中不禁笑了。兩人身法,俱都快如飄風,劍光戟影,宛如一團光幕,尤其,疤面人身形逾電,任你數丈外立著,盡是各派精英,也難看出兩人之間,有什么破綻。

即使是李沛然、黃仲華,也俱都替費庭法捏著一把冷汗,只有宋大憨,茫然立在一邊,不斷地搖頭、咧嘴、眨大眼。驀地,一聲金鐵交鳴之後,費庭法暴喝一聲,手舞雙戟,身形閃電疾退。疤面人暗贊費庭法臨戰經驗豐富,在暴退之際,仍疾舞雙戟,以防對方機詐出手。於是,一聲厲笑,怒聲大喝:「姓費的,再接我這招「毒龍出海」……」喝聲中,一繞手中騰龍劍,幻起滾滾劍光,向著費庭法追去。

李沛然早已蓄勢待發,立即大吼一聲:「疤面人找死……」死字未落,右手疾揚。

一道耀眼寒光,挾著尖銳刺耳的驚風,直向疤面人閃電射去。疤面人在靜安寺,已見識過李沛然震驚江湖的成名暗器子母梭,不但威勢奇大,且百發不虛。於是趁機立頓身形,微微一閃,飛梭如電而過。豈知李沛然再度暴喝一聲:「疤面人再接我一梭試試……」聲落電閃,第二發銀梭又至。

藍天麗鳳花容失色,芳心驚碎,情不由己地發出—聲尖叫。宋大憨只嚇得面色如土,完全傻了。場外群雄看了子母梭這等凌厲聲勢,也俱都驚得變顏變色。疤面人似身也未料到,不禁大吃一驚,一聲暴喝,立演迷蹤。嗖的一聲,寒電一閃,銀梭擦身飛過。

倏然,一聲凄厲驚心的慘叫,由疤面人身後響起。群雄疾目一看,俱都呆了。點蒼連鎖雙筆雲中鶴,一時大意,閃躲不及,竟被飛越疤面人的銀梭,閃電擊中,穿胸而過。銀梭穿胸後,余勁猶疾,幻起一道寒光,勢如流星般,直向松林中飛去。雲中鶴兩手丟筆撫胸,鮮血急流如注,身形晃了兩晃,翻身栽倒就地。

疤面人轉首不屑地一看,縱聲一陣大笑,立即輕藐地大聲說:「自譽名門正派的傑出人物,原來盡是一些飯桶,一支小小飛梭,已無法躲脫過,還膽敢與我疤面人動手。」說罷,又是一陣仰天大笑。

各派高手俱都老臉通紅,怒形於色,個個雙目圓睜,看來似乎都氣極了,但是,卻無一人敢出場與疤面人動手。驀地,峨嵋二老之—的允智僧,雙目微閉,兩手合十,沉聲宣了一聲阿彌陀佛。疤面人倏斂大笑,劍眉一豎,沉聲問:「老和尚,你是否有些不服?」

允智僧立即朗聲說:「衛施主昔年俠名滿天下,雖與各派稍有嫌怨,但已事過境遷……」

允智僧的話還未說完,疤面人立即大聲說:「老和尚閉嘴,我方才已對你們說過,我不是什么騰龍劍客衛振清,我疤面人就是疤面人。再說,往事已經過去,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凈,你又何必羅嗦。」說著,星目神光如電,疤面立罩殺機。

允智僧身為峨嵋派長老,在峨嵋派中,地位至尊,即使在武林中,也有一份崇高地位,平素極受人尊敬,何曾遭過如此搶白?因此,老和尚只氣得雪白長須微微發抖。於是,再度宣了一聲佛號,沉聲問:「疤面施主雖然不是騰龍劍客衛振清,但你手持寶刃騰龍劍,也必是與衛振清有關之人。」

疤面人聽了,倏然發出一聲悲憤凄厲狂笑,說:「我疤面人,雖手持昔年衛大俠的寶刃,但卻從未見過衛大俠其人。」說著一頓,電目一掃全場,朗聲問:「你們之中有誰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衛大俠,不妨說出他的身高、體型,看看與我疤面人有什么相像之處?」此話一出,群雄頓時沉默,俱都目光閃閃,仔細望著疤面人。

藍天麗鳳似乎怕群雄看出什么破綻,立即輕搖螓首,連聲說:「不像,不像。」

邛崍派的滌玄道長,陰惻惻地冷冷一笑,問:「麗鳳幫主,你何時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你怎知疤面人不像?」

藍天麗鳳勃然大怒,厲聲怒喝:「滌玄老道,本幫主在此,哪有你這東西說話余地,你怎知本幫主沒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衛大俠?」

滌玄道長被罵得老臉通紅,濃眉軒動,立即怒聲說:「騰龍劍客衛振清失蹤江湖將近一十八年,算算那時你才幾歲?」藍天麗鳳粉臉微微一紅,正待反駁。

李沛然暴喝一聲,說:「滌玄老道,現在別扯其他問題,我且問你,你可知你們現在立身何地?」群雄一聽,俱都心頭一震,所有視線,又都集中在李沛然身上。

李沛然說著一頓,雙目精光一掃群雄,又怒聲問:「你們各派俱有一人,深夜闖入本幫大荊山區,用意為何?也請說個清楚。」

峨嵋長老允智急上兩步,雙手合十,立即宣了聲佛號,說:「老衲與各派代表,應武當三劍之邀,急赴武當山參加一個盛會,由於日期迫近,是以,才急急連夜趕路。」

說著,望了神情冷漠的疤面人一眼,又說:「老衲等路過此地,適逢疤面施主與貴幫了卻以往過節,在此相遇,崆峒派一清道友,誤認疤面施主即是昔年騰龍劍客衛振清,兩人一言不合,頓時打了起采,結果,一清道友死在疤面施主劍下,這件事,恐怕崆峒派定不會與疤面施主干休。」允智說罷,依然雙目微閉。

疤面人聽了,不禁怒火高漲,想不到身為峨嵋長老的允智僧,竟也胡言亂語,出言恫嚇,愈發證實,正派人物多是外貌和善,內心奸詐之徒。於是,劍眉豎立,星目射電,疤面上充滿了殺機。藍天麗鳳冰雪聰明,頓時大悟,方才滌玄老道在這兩個老和尚耳邊,咭咭一陣,竟是出了一個一石二鳥,坐收漁利的詭計,希望疤面人先與藍鳳幫拼個死活,他們再出手,一舉殲滅,此計可謂狠毒已極。

這時,李沛然仰面哈哈一笑,輕蔑地說:「俗語說,出家人戒打誑語,尤其允智大師,身為峨嵋長老,威重武林,在下對允智大師的話,決不敢有所置疑。」說著一頓,望了滿面通紅的允智僧一眼,又說:「敢問允智大師,連夜急奔武當,不知參加什么盛會?」允智僧不慮李沛然有此一問,不禁神色一愣。其他各派高手,也俱都面色赧然。

滌玄老道眼珠一轉,厲聲說:「事關各派機密,恕無奉告必要。」繼而,一指疤面人,又對李沛然說:「貴幫與疤面人曾有過節,起因為何,我們也無權過問,但是疤面人是不是騰龍劍客衛振清,你們自己心里有數。」

疤面人見滌玄老道仍企圖施展他的詭計,哪里還能控制得住滿腔怒火,正待怒喝,李沛然又沉聲說道:「滌玄老道,你休逞口舌,免施詭計,由於疤面人與本幫有過節,我們幫主才說疤面人不是騰龍劍客,但不知你有何證據能證實疤面人便是騰龍劍客?」

滌玄老道陰險地嘿嘿一笑,兩眼輕蔑地望著疤而人,不屑地說:「只要他丟掉手中的騰龍劍,我就要他掌下做鬼。」

疤面人頓時愣了,同時腦海里又響起武林怪傑禿頭僧的惋惜聲音——騰龍劍客,以劍成名,唯一憾事,是沒習得一套凌厲驚人的掌法,因此,惡人常以此向他挑戰,並諷刺他。藍天麗鳳、宋大憨俱都嘴含冷笑,輕蔑地望著滌玄老道,心中似乎在說:看你這牛鼻子,離死也不遠了。

滌玄老道看了疤面人的神色,不禁冷冷一笑,挑戰似地傲然說:「疤面人,道爺要請教你幾招掌法,不知閣下可有這個興趣?只須三五招即可。」說話之間,眼閃凶光,面現獰笑,越過峨嵋二老,徑向疤面人緩緩欺去。

疤面人一見,不禁仰面發出一聲怒極的縱聲狂笑,聲如裂帛,入耳驚心。滌玄老道一聽笑聲,立即止步,頓感不妙。疤面人倏斂狂笑,星目冷電暴射,疤臉上充滿了凄厲神色,兩手一合,薄劍已插在腰間。驀地,場外響起一聲破鑼似的沙啞叫聲:「老雜毛,有什么遺言,趕快說,你自信你的功力比活無常如何?」

滌玄老道全身機伶伶一連打了幾個冷戰,想到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活無常,都在疤面人掌下兩招斃命,自己今夜哪里還有活命,如此一想,頓時感到周圍景物團團亂轉,頭暈目眩,冷汗直流。各派高手聽了宋大憨的話,也俱都心頭一驚,繼而看了滌玄老道亡魂喪膽的丑態,心驚之余,又都臉上一紅。

宋大憨見自己一句話,立即全場震驚,群雄色變,忍不住又扯開破鑼似的嗓子,仰天大笑起來。藍天麗鳳柳眉微蹙,覺得宋大憨發言,雖對滌玄老道意含諷刺,但總覺有些過份明顯。三堂四壇李沛然等,同時轉首望著宋大憨,俱都眉頭緊皺,有些茫然,不知宋大憨發話的用意安在。

滌玄老道面色蒼白,冷汗直冒,心驚之余,仍不忘施展他的詭計。於是,對著宋大憨,雙目一瞪,厲聲說:「小子閉嘴,你既然當眾狂笑,想是你有戰勝疤面人的把握,道爺這一場,不妨先讓給你,也好讓各派高手,見識一下你小子的絕學。」說話之間,見疤面人已欺身向他逼來,心中愈加焦急萬分。

宋大憨倏斂大笑,晃著大腦袋,小手一擺,咧著大嘴,說:「我宋大憨,向來不僭先,不吹牛,你三五招可讓疤面人掌下做鬼,我宋大憨一招就叫疤面人完蛋,可惜,恐怕你牛鼻子已沒福看到我的驚世絕學了。」

宋大憨此話一出,各派高手無不驚得全身一顫,俱都猜不透藍鳳幫這個頭大身小的丑漢,是何來路。藍天麗鳳又好笑又好氣,心說一招斃了疤面人還不算吹牛。滌玄老道驚怒交集,眼珠一轉,立即怒聲說:「既然你小子能一招擊斃疤面人,我就先看看你小子的驚世絕學,究竟如何的驚人。」說著,趁機疾步向場外退去。

疤面人冷哼一聲,人影一閃,已擋在滌玄身前,劍眉一立,大喝一聲:「尚未動手就想走嗎?」喝聲中,右掌閃電般推出一道強勁掌風,直向滌玄老道當胸擊去。滌玄老道早有准備,立即雙袖一抖,暴退兩丈。

疤面人望著滌玄老道,冷冷一笑,說;「久聞邛崍派掌劍精絕,武功淵博,在下今夜萬不能放棄領教絕學的機會,就請你盡快出手罷。」說著,疾步向著滌玄走去。

滌玄騎虎難下,後悔莫及,心知難逃一死,不如死得英雄些,於是心下一橫,厲喝一聲,說:「疤面人,休要賣狂,道爺今夜與你拼了。」喝聲中,身形前撲,雙掌飛舞,幻起漫天掌影,向著疤面人滾滾擊來。

疤面人恨透滌玄這種奸詐陰險之徒,與其留他害人,不如早些除去,因此,殺機倏起。於是,縱聲一笑,立演迷蹤,身形如電,連閃幾閃,已將滌玄老道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接著,疤面人跨步旋身,一招詭異無匹,凌厲絕倫的「後山打虎」,已然打出,同時一聲暴喝:「滾罷。」

罷字方落,砰然一聲,一道橫飛人影,挾著一聲悠長凄厲慘叫,直向松林邊沿飛去。叭嗒一響,哇的一聲,滌玄老道身軀落地,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頓時死了過去。呆了,各派高手,俱被疤面人這種詭異身法、凌厲掌勢驚呆了。

三堂四壇李沛然等,頓時明白了,疤面人白晝留下示警,夜間現身阻擊各派高手的動機,完全是有意為藍鳳幫架起這段梁子,誠心斗斗所謂正派高手。這時,涼風徐吹,松濤陣陣,一輪皎月,早已隱進西天烏雲里,天色驟暗,已近拂曉。

驀地,一聲洪亮渾厚的佛號,出自峨嵋允仁之口,接著,朗聲說:「疤面施主,武功蓋世,一連劍劈掌斃崆峒邛崍兩位道友,出手不謂不狠,而疤面施主與藍鳳幫的壇主堂主動手,居然久戰不下,頗令老納懷疑。」說話之間,電目啟合,精光閃閃,銀須顫動,面帶煞氣。

疤面人縱聲一陣大笑,神色傲然地說:「那只能怨你們兩位道友學藝不精,不知量力,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疤面人心狠。」說著一頓,冷電般的星目,一掃各派高手,繼續說:「須知我疤面人有一慣例,不動手則已,動手則必殺人……」

疤面人的話聲未落,驀聞場外暴喝連聲,人影閃動,光華耀眼,寒氣逼人。武當三劍、華山雙絕,俱都撤出兵刃,閃身撲進場中,團團將疤面人圍在核心。四柄長劍,一把緬刀,只照得周圍數丈內,盡是一片銀色光芒。

藍天麗鳳芳心大驚,立即回顧左右,准備隨時出手協助疤面人。宋大憨早已技癢,不覺越眾而出,向著場中緩緩走去。這時疤面人,神色泰然,不屑地看了武當三劍和華山雙絕一眼,倏地仰面再度發出一陣傲然狂笑。武當三劍和華山雙絕,俱都氣得渾身微抖,面色微白,看了疤面人這種狂態,何曾把五人看在眼里?

疤面人倏斂狂笑,用極不屑的口吻,朗聲說:「久聞各大門派仗以成名的絕學,即是群毆圍打一齊上,今夜疤面人何幸,居然也大開眼界,何謂群攻絕學了。」說罷又是一陣仰天狂笑,聲震四野,入耳錚然。各派高手,俱都滿面飛紅,窘態畢露。

正在這時,終南瘋道人大喝一聲,說:「五位道友請速回來,一招掌斃疤面人的英雄來了。」武當三劍華山雙絕同時轉首一看。

只見藍鳳幫頭大身小的丑漢,雙臂微圈,兩手箕張,似己運足了全身功力,這時正挺著如鼓肚子,緩步走來。但丑漢兩個如鵝卵似的眼睛,卻一直盯著三劍雙絕五人。疤面人見宋大憨神氣十足地走進場來,心中不禁有氣,決心給這個成心擾亂的憨哥一點厲害,至少也要讓他熟睡半個時辰。於是,劍眉一豎,暴喝一聲,說:「我疤面人就先試試你這位大英雄有何了不起。」喝聲中,急上兩步,雙手一翻,閃電推出。

一股山崩海嘯,雷霆萬鈞的疾勁掌風,挾著一道柔和潛力,帶起滾滾塵土,通過華山雙絕之間,直向宋大憨的大肚皮擊去。首先是華山雙絕,嗥叫一聲,驚得疾身暴退兩丈,繼而是武當三劍,飄身掠至峨嵋二老身側。宋大憨本想用頭去撞華山雙絕,但沒想到疤面人閃電推出一掌,頓時大驚失色,立即高聲大嚷:「疤面人不……」以下「不要誤會」,還沒出口,兩道狂飆已至胸前。

但聽砰然一響,悶哼一聲,同時,唔唔呀呀,一陣亂叫,宋大憨的身形,宛如斷線風箏,直向三丈以外橫飛而去。緊接著,怒喝嬌叱,人影閃動,藍天麗鳳、蒲翠萍,以及李沛然等,俱都紛紛向著空中滾滾翻飛的宋大憨撲身疾追而去。

撲通一聲,宋大憨的身體著實摔在草地上,藍天麗鳳等竟沒有追上攔住。李沛然等俱都驚慌了,紛紛將宋大憨圍住,低頭一看。只見宋大憨仰卧地上,四腳朝天,正向著眾人咧嘴、擠眼、齜大牙。藍天麗鳳看了,真是啼笑皆非,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得望著眾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疤面人見藍天麗鳳搖頭,頓時驚得全身一戰,因為,他誤會宋大憨已被他的掌力震暈了。這時,驀聞峨嵋長老允智僧,低聲宣了一聲佛號,沉聲說:「疤面施主,武功超群,恃技凌人,誠心與各派為敵,老衲在武當大會上,定要將施主今夜之事,公布各派周知……」

疤面人一聽,勃然大怒,厲喝一聲,說:「閉嘴,看你慈眉善目,滿面祥和,頗像一個有道高僧,想不到竟也是個善於恐嚇,口出狂言的偽善之徒。」說著冷哼一聲,不屑地繼續說:「你們各大門派有什么了不起,須知我疤面人,從沒把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酒囊飯袋看在眼里。」

疤面人越說越氣,驟然厲喝一聲說:「今天饒你們幾人一條老命,在我疤面人未反悔前,快快滾罷。」群雄一聽,直氣得面色蒼白,渾身直抖,俱都說不出話來。

尤其峨媚二老允智允仁,兩人被罵得老臉鐵青,銀須飄舞,雙目怒睜,冷電暴射,同時向著疤面人緩緩逼去。疤面人明知各派前來偷襲大荊山,老和尚偏說是至武當赴會,即此一點,已證實這些正派人物,多是一些反復無常之輩,因此早起殺機。這時,見峨嵋二老功貫雙臂,緩緩逼來,不禁怒火高燒。於是,傲然一笑,怒聲說:「既然你們兩人來了,你們兩人就一齊上吧。」

疤面人的話尚未落,峨嵋二老,同時暴喝一聲,四掌一翻,猛力推出。立有四道旋轉掌力,力大無比,勢如驟雨般,直向疤面人滾滾擊至。疤面人料到這兩個老和尚功力定然深厚,不敢大意,立即運足十成功力,暴喝一聲,雙掌猛地一翻。

一股勢若山崩,疾如電奔的狂飆,挾著一陣刺耳銳嘯,卷起漫天枯草碎石,直向四道襲來的掌風,閃電迎出。疤面人掌勢一出,全場震駭,即是藍天麗鳳,也看得花容色變。峨嵋二老頓時大驚,兩人同時暴喝一聲,盡出畢生功力。

轟隆一聲震天巨響,砂石沖天,塵土上揚,勁風激盪,狂飆陡增。松林內,濤聲暴起,枝葉沙沙。不遠的大荊山,響起了轟轟如悶雷的回聲。這確是驚天動地,罕世難見的一次對掌。砂塵彌空,枯草飛揚中,人影閃動,蹬蹬連聲。疤面人身形搖晃,連退兩步。

峨嵋二老身形踉蹌,兩袖亂舞,一直向後退去。疤面人心中不覺微微一愣,這時突然發覺自己的功力,與日俱增,較之剛下山時,又不知增進了多少。每次與人對掌,對方掌風愈強,自己劈出的掌勢愈厲,他似乎覺得這種情形,不止一次了,但原因為何,他自己仍弄不清楚。

撲通兩響,悶哼兩聲。疤面人定睛一看,塵土彌漫中,兩個老和尚終於拿樁不隱,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這時,灰塵中,寒光閃閃,人影疾動,華山雙絕一聲不吭,振劍揮刀,幻起無數寒星,已奔至疤面人身前。疤面人勃然大怒,冷冷一笑,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三丈。

華山雙絕刀劍走空,頓時大怒,但兩人已有了一清真人的教訓,再不敢騰空上追,生怕疤面人故技重施。疤面人身在空中,一聲暴喝,光華倏然大盛,全場頓時光明大放,薄劍已然在手。華山雙絕心頭大驚,抬頭一看。滾滾劍光,萬朵梨花,宛如一道瀉地銀虹,挾著震撼人心的隱約雷鳴,直向二人當頭罩下。

華山雙絕驚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各自發出一聲亡魂嗥叫,疾舞手中刀劍,形成一座刀山劍海,硬著頭皮,想接疤面人這漫天擊下的凌厲一招。驀地,劍光人影,暴喝連聲,立身場外的武當三劍,衡山靜塵,以及終南瘋道人,紛紛向場中撲來。

疤面人勃然大怒,厲喝一聲,劍勢倏變,立由「銀龍入海」變而為「龍騰蒼穹」。但見萬朵梨花幻成的銀虹,驟然集成一道銀柱,挾著閃閃銀花,再度升上空中。藍天麗鳳只急得花容失色,手心滲汗,一翻玉腕,嗆啷一聲龍吟,長劍已然掣出鞘外。

李沛然等,控梭握戟,持扇橫劍,俱都兵刃在手,只要幫主一聲令下,三堂四壇,立即飛撲而出,盡誅各派高手。動魄驚魂的群毆混戰,一觸即發。坐地調息的峨嵋二老,一見疤面人騰空上躍的奇奧劍法,頓時大驚失色,知道接著下擊的一招,更是凌厲無比,武當三劍等人,決非敵手,定然難逃一死。於是,兩人倏然躍起,同時厲聲大喝:「諸位道友快走……」說著,兩個老和尚,同時轉身,僧袖一拂,當先向前飛馳。

峨媚二老一走,武當三劍,華山雙絕七人,心頭俱都一震,知道事態嚴重,同時暴喝一聲,紛紛轉身狂馳飛去。疤面人見這些正派人物,愈來愈露出他們的虛偽面目,不禁怒火倏升千丈,恨不得盡誅幾人。升至空中,一挺腰身,正待揮劍下擊,地面突然暴起一陣喝聲。定睛一看,只見九道人影,閃電飛馳,早在數丈以外。

疤面人愈發怒不可遏,他第一次與這些自稱名門正派的高手們動手,便遇到了這種圍毆、群斗、齊逃命的事。於是,身在空中,一聲厲喝:「不留下命來,想走嗎?」喝聲中,衣袖疾揮,身劍合一,一招「天降寒龍」,直向飛逃的蛾嵋二老九人,電掣撲去。

但見一道寬約八尺的刺目電光,宛如經天長虹,劃空而過,直奔前面惶惶而逃的九道人影。倏然,藍天麗鳳一聲尖銳驚極的厲叱:「疤面人回來,你想借機逃走嗎?」這聲尖銳厲叱,充滿了惶急、焦慮、關切。

疤面人聽到這聲厲叱,心猛地一震,立即震醒了殺機沖迷了的心智,因此,身形一慢。就在這時,李沛然一聲暴喝,抖手打出兩支飛梭。只見兩個如拳銀梭,挾著刺耳驚心的尖嘯,宛如兩道奔電,直向疤面人射去。藍天麗鳳嚇得再度發出一聲驚叫。

疤面人身形剛剛下瀉,兩道流星般的銀梭,掠頂飛過。突然,仰卧地上的宋大憨,挺身躍起,扯開破鑼似的沙啞嗓子,高聲大喊:「老和尚,慢點跑,武當山在正西方,你們跑的方向是李家集。」

前面飛馳的九人,對宋大憨的呼喊,理也不理,仍然惶惶急急,一味狂馳,不時頻頻回頭,看看疤面人是否追來。雖然,九人看到疤面人被子母梭李沛然發梭由空中逼了下來,但九人狂馳的速度,依然絲毫未減。此刻,峨嵋二老、武當三劍、華山雙絕、終南瘋道人,衡山靜塵,九人心中俱都暗暗慶幸逃脫死神,同時,萬分感激藍鳳幫李堂主的援手之恩。

這時,疤面人身形飛瀉落地,兩手一合,薄劍立即插在腰里,舉目望了九道狂弛的人影一眼,又轉首對著十數丈外的藍天麗鳳朗聲說:「藍天麗鳳,在下昨日已留柬在先,以往過節,自此一刀兩斷,以後各大門派全力對付的已不是你們藍鳳幫,而是在下疤面人。」

說著一頓,仰首看天,天已發白,周圍景物,已隱約可見,遠處不斷傳來陣陣犬吠和雞啼,於是,繼續說:「現在已是黎明,在下因有急事必須即刻離此,貴幫李堂主曾三次以梭襲擊在下,姑念他稟性淳厚,為人正直,這件事也就從此不再追究。」

說著,舉手一指遠處草地上的兩具屍體,又說:「這兩個老道的屍體,就請幫主幾人掩埋一下罷,諸位保重,後會有期。」期字方落,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掠,宛如一縷烏煙,直向松林射去。

藍天麗鳳柳眉舒展,面綻嬌笑,宛如一朵盛開的春花,望著疤面人如煙的身形,清脆朗聲說:「疤面大俠一路保重,今後有機會,請至本幫總壇盤桓數日,以酬大俠盛情,不過今後大俠,務要小心謹慎才好。」但四野一片寂靜,再聽不到疤面人的聲音。

藍天麗鳳一雙鳳目依然望著疤面人消失的方向,櫻唇上仍掛著一絲欣慰的微笑。三堂四壇李沛然等,俱都覺得有些茫然,覺得幫主今夜竟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已完全沒有了往日臨戰時的威凌果斷。有時對疤面人聲言厲色,有時似乎又極關心疤面人的安危。

李沛然望了黃仲華一眼,黃仲華立即會意,於是恭聲說:「幫主,現在我們可是返回總壇?」

藍天麗鳳一定神,立即說:「不,先把兩個老道掩埋好再走。」

藍旗壇主賀熊立即由腰間抽出兩柄大板斧,向著立在一旁傻笑的宋大憨,毫不客氣地說:「給你一個。」說著,伸手遞出一柄板斧。

宋大憨一眨鵝卵眼,大嘴咧了幾咧,一句話沒說,霍地接過斧來。這時,黃旗壇主馮桂泰,白旗壇主鄭少巨,兩人已將兩具屍體抬了過來,放在正揮斧如飛,掘土挖坑的宋大憨和賀熊兩人身邊。藍天麗鳳遙望天際,一直沉默,似乎懷著滿腹心事,一會兒眉頭深鎖,一會兒又綻唇微笑。

李沛然等不時偷瞧,對幫主今夜反常的現象,只覺得莫名其妙,即是蒲翠萍,也有些茫然不解幫主究竟有何心事。但他們怎知道,他們的幫主,正想著如何才能讓麟弟弟永遠屬於她自己,如何把藍鳳幫的基業讓麟弟弟來發揚光大。

可是,當她一想到自己的年齡,她又有些苦惱了。她不知道麟弟弟今年究竟幾歲,她不想去問,她也不敢去問,她只希望麟弟弟像他現在的體貌一樣,看來已經二十一二歲了。最後,她決定為自己的幸福奮斗,一定要把麟弟弟從任何女人手里奪過來,他永遠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丈夫。想到高興處,她竟不自覺地笑了,顯得嬌美已極,動人無比。

這時,三丈外已增添了兩堆新土,兩個老道就在這座松林前邊,永遠安息了。黃仲華見事已畢,又恭聲問:「幫主,現在我們是否回去?」

藍天麗鳳略一沉思,計算一下時刻,疤面人可能已脫開眾人的視線了。於是,轉首看了兩堆新土一眼,立即點頭說:「好吧,現在我們回去。」說著,身形微動,騰空飛上林頂,展開登枝渡葉輕功,向著大荊山閃電飛去。李沛然等飛身緊跟,只苦了宋大憨和賀熊,兩人只得穿過烏黑的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