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一閃而過的會面(1 / 2)

臘月二十六,距離春節只剩3天。

我在萬分焦急的等待中終於等來許斌警官的電話。

「你老婆已經被送回哈爾濱了,你可以見她一面。」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我早已激動到話都說不利索了。

「已經到哈爾濱了嗎?為什麽只能見一面?她不能回家嗎?」

「李老師你先別激動,我們這邊還有些程序要走,人其實昨天下午就已經到了,不過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跟她核實一下,希望你們家屬要理解啊。」

核實個屁!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想從楊雋嘴里多挖出一些刁金龍的消息而已。

聽說了楊雋已經到了哈爾濱,我心那種滋味就別提了。

即渴望盡快見到這個讓我日思夜想的女人,又恨她如此絕情的放棄身邊的一切和別的男人私奔。

我把這個消息立刻轉告給了家里人,不過家人的反應也基本沒出我的意料,除了楊雋媽媽比較開心以外,其他人反應很冷淡。

左健聽說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回來了?你還打算去接她呀?讓她自己回來!」

二姨更是直接:「她死不死和我沒啥關系,你們家愛怎麽處理怎麽處理,別和我說這事。」

我媽的反應也很淡漠,她說:「兒子啊,你好好考慮考慮吧,這媳婦你還打算接回家來?」

我心里很矛盾。

更糾結。

我明白家里人怎麽想。

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不去想她,我好想去了解一下她的心里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為什麽她會突然之間做出這麽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來?是不是有我一部分甚至更多的責任在里面?

按照常理,一個男人受到了這麽大的侮辱,應該是極端憤怒的,可是我現在聽說她回來的消息,我一點之前那種暴躁的感覺都沒有了,我只是希望盡快見到她,盡快聽她親口告訴我,她還是希望回到我身邊,回到這個家的。

她還愛我嗎?

她還希望回到這個家嗎?

我還是決定先過去公安局看看再說。

走進香坊分局的時候我把自己的頭垂的很低,像自己做了什麽非常可恥的事一樣。

敲開許斌警官的辦公室,我急忙問:「楊雋在哪里?現在在這里嗎?我什麽時候能見她?」

許斌笑了笑說:「別急,別急,一會你就能見到她,她在市看守所,今天她要過來分局做人像辨識認證,她之前也都一直都挺配合的,明天還有一次采證,沒什麽意外的話,采證完了應該就能回家了」

我不清楚這些公安的審訊流程,也不關心有什麽鬼采證,我現在只是想知道楊雋到底變成什麽樣了。

但是我不敢頂撞警察,我只能耐心的等。

「你可以看看她,不過現在還在走程序,你不可以和她說話,更不能接觸她,你只能在樓梯那里遠遠的看她一眼,明白嗎?」許斌接著說。

我點點頭,我現在還能怎麽樣?只能盡量配合警方的工作。

許斌也許是看到我很聽話的樣子,接著說:「我不妨跟你說實話,你老婆並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刁金龍臨走的那兩天,一直住在你們新買的房子里,對吧?」

「是啊,我之前就交代了。」我困惑的回答說。

「這個情況我們已經核實了,她其實已經觸犯了法律,她涉嫌窩藏和包庇,這個罪呢,法院那邊可輕,可重,你心里要有數。」

我楞住了,眼淚幾乎涌出來,我急忙說:「許警官,這事絕對不是我老婆心甘情願做的,絕對是刁金龍那個畜生逼她的,許警官你可要幫幫她啊。」

「你先別急,聽我說。」許斌掏出一只香煙,點燃後仰著頭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煙霧接著說:「我們現在需要你和你老婆的配合,因為我們從很多方面搜集回來的情況表明,刁老三潛回哈市的可能非常大,他回來,恐怕一定會來找你的老婆,所以……」他說著,停了下來,眼睛在我臉上盯著看了半天。

我猶豫著問:「你的意思是想我和楊雋做誘餌?」

他點點頭。

我有些後背發涼的感覺,問許斌:「要怎麽配合?會不會有危險?你不是說過刁金龍有人命在身上嗎?」

許斌笑了,笑的讓我覺得有一些怪異,他說:「我們會一天24小時看著你的,放心吧。」

我的頭皮開始發麻了。

我沒和警察打過交道,但是我看了那麽多電影,電影里不是經常描寫那些充當誘餌的人,最後都是下場很悲慘的嗎?雖然我知道那都是藝術創作,可是,這也太離譜了吧,你們可是人民公安啊,為什麽要我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老百姓來冒這麽大的風險?

「如果你和你老婆能配合警方抓住刁老三,我會動用內部程序幫你老婆抹掉這部分責任,這是個交易,你考慮一下吧。」

「可是……我們不懂得怎麽配合你呀。」我有些擔憂的說。

「兩種情況……」許斌起身一邊走向門口,把辦公室的門關好,一邊壓低了聲音對我說:「第一種,他會偷偷聯系你老婆,我要你時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但是不能引起她的懷疑,也不能告訴她你在配合警方工作,只要發現了她和刁老三還有聯系,立刻通知我。」

這個其實不用他說吧,我怎麽可能任由她繼續和刁金龍聯系?

我用力的點頭。

「你要把我的電話號碼設成一鍵撥號,還有,我還會給你其他兩個偵查員聯系方式,你都要設成最方便撥打的狀態。」

我用力的點頭。

「第二種……」他突然看著我的眼睛,表情有些猶豫起來、「是……什麽?」他半天沒說出下句話,我按耐不住,問他。

「我估計他應該是采用第一種情況吧,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有個心理准備,這個刁老三,當年出名的其實並不是他的心狠手辣……」他又頓了頓,才繼續說:「他以前年輕時有個臭名,叫刁大埋汰,不是因為這個人不講衛生,而是因為他之前有過幾次很惡劣的舉動。」

他又停下來,好像接下來的話很難開口的樣子。

「不過他已經好多年沒再做類似的舉動了,所以你也不用擔心。」

我被他說的糊里糊塗的,問:「擔心啥?」

「我……跟你直說了吧,這個人有些怪癖,他年輕的時候,公安機關掌握到他有過幾次強奸的事情,他那幾次有個共同的奇怪舉動,就是……他會打傷那個女人的丈夫,然後當著人家的丈夫的面強奸妻子。」

「他是變態嗎?」這種事我聞所未聞。

「有可能吧,不過那些夫妻受到傷害後,只有一對夫妻選擇了報案,不過可惜,當年曹秉程是市局的公安局長,他硬把這麽惡劣的犯罪給做成了普通由通奸引起的斗毆致傷案件,最後只判了刁老三一年,還提前釋放了。」

我聽到這些話感覺有些毛骨悚然,不知所措了。

「李老師你也別有太多的心理負擔,我說這些話只是希望你有所提防,他這個人畢竟已經50多歲了,心態也許早就正常了很多,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已經二十幾年沒再做過這種事了,所以,我覺得,他選擇第一種情況的可能更大一些。」

「可是!他萬一真的選擇了第二種,我和楊雋怎麽辦?」我急忙問。

「放心,我們在你家周圍會安排警力日夜蹲守的,只要他一露頭,我們的人立刻會把他拿下,不會等到他溜進你家的。」

「許警官,我真的好擔心,要不,你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我等小雋回來我們得立刻搬家!」我也顧不得被笑話,一個大男人急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許斌笑了,不軟不硬的說:「李海濤,你忘記了這是我們的交易了嗎?你想搬家,好啊,你老婆搬到監獄里最安全了,我這就幫你辦手續,可以不?」

我被鎮住了。

不幫他,楊雋就要蹲監獄。

但幫他,我和楊雋都有性命之憂。

我原本很喜歡許斌這個見到我就笑眯眯的警官,現在,我看著他笑臉,我心里覺得惡心。

正在愁眉苦臉的糾結著,許斌接了個電話,放下電話,他告訴我,楊雋已經被帶到分局了。

我的心猛然的緊張起來,跟在許斌身後走到一樓走廊另一邊的鐵柵欄處停下,我想那里面的幾個房間就是各種審訊室吧。

我踮著腳朝走廊的另一邊張望,心已經緊張的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沒過一會,兩男兩女四個身影出現在門口,朝這邊走了過來。

楊雋穿著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一套棉質的厚睡衣,被兩個女警一左一右的夾在中間,低著頭,穿了一雙棉布拖鞋,邁著小碎步,有些沈重的走了過來。

這個女人啊!

我的心已經碎成千萬片!

楊雋啊!你為什麽要承受這種糊里糊塗的牢獄之災啊!你糊塗啊!

她的腳上沒有我想象中沈重的鐵鐐,可是兩條擺放在胸前的手腕上,寒光閃閃的分明是一副冰冷的手銬啊!

我剛才從許斌辦公室出來之前,無數次告誡自己,千萬不能激動,千萬不能掉眼淚。

可是我好沒出息,見到楊雋那一瞬間,我早已淚流滿面。

許斌拉著我的胳膊,很用力的扯了扯,小聲告誡我要冷靜。

可是我怎麽就是遏制不住自己身體,我拼命的想沖過去抱住那個瘦弱的女人啊!

她始終低著頭。

我肯定她聽到了我的抽泣聲。

在她被兩個女警押著,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在她低垂的發絲間,隱約看到了她深邃的雙眼。

和我四目相對,卻面無任何表情。

她們在我身邊一閃而過,沒做半秒鍾的停留。

鐵欄門咣當一聲關死了。

她們轉進了里面的一個房間。

我趴在鐵柵欄上,踮起腳拼命地向里面張望,我多希望再多看看她啊。

「好了,我們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和你交代呢。」許斌用力地扯著我的身體。

回到辦公室,我被他用力的按坐在椅子上。

「這回放心了吧,你老婆沒缺胳膊沒缺腿,過兩天把她領回去,好好和她談談,別沖動,我知道,男人嘛,都有這毛病,遇到這種事就不冷靜,你別和她吵架,好好聊一聊,她要是心思還在你這里,還能繼續過,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這年頭,這點事算個屁啊!想開點。」他慢聲細語的勸導著我。

只是我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楊雋還是那麽瘦弱,她的臉色怎麽那麽蒼白?她到底經歷了什麽?她那麽膽小,在一群凶神惡煞般的警察沖進她的房間時,她該多麽的恐懼!

可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我們的生活原本是多麽安靜祥和!你為什麽非要去做出這樣傷害自己,傷害我,傷害這個家的愚蠢舉動?你明知道刁金龍是個逃犯,為什麽偏偏選擇跟著她去亡命天涯?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你活該!

可是我的心好痛!和她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我甚至沒有半分的怨恨和仇視,我真的好擔心你,我看到你受的苦,我好心疼。

「好了,該跟你交代的也都交代差不多了,本來呢,你老婆還在接受審查階段,不該給你們見面,你們也見了,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剩下的可就要看你能不能幫我了啊」許斌依舊帶著一絲很詭異的微笑說。

我艱難的點點頭,我知道,這種忙,恐怕是要以我和楊雋的人身安全為代價來幫的。

回到家,我的心情更沈重了。

我接到電話說可以見楊雋一面,沒成想,還真的只是一面,一句話都沒讓說,一秒鍾都沒停留。

我以為我見到了楊雋之後心情能輕松些,沒成想,現在心里更加焦慮和擔心了。

不過總算是知道了楊雋現在的狀況。

中午我簡單的到小區門口吃了點東西,騎著電瓶車又來到了刁金龍的酒吧。

這個讓我傷心欲絕的地方。

我是想看看這里現在開門了沒有,我之前畫沒畫完,有好多工具還在這里,而且我當時帶過來好多很珍貴的畫冊作為畫畫用的素材,都是朋友們在國外幫我帶回來的,我得取回來。

楊雋現在已經有了下落,我考慮的是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走了。

我和楊雋現在都沒有工作了,不管將來我倆還能不能繼續生活在一起,我們總得找份工作來填飽肚皮。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