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探險(2 / 2)

阿夕從面餅里揀出那半截娛蚣,歪著頭看了看,忽然瞪大眼睛,叫了起來:「好啊!你把我養的天龍咬死了!」

天龍是娛蚣的俗稱,可沒事誰會養娛蚣當寵物?朱老頭那口面餅早已吞了下去,這會兒他還像噎住一樣張大嘴,扛嗝一樣發出聲音:「呃?」

阿夕把半截娛蚣遞到朱老頭面前,氣勢洶洶地說道:「賠我!」

程宗揚搞定武二,過來正看到這一幕。朱老頭一臉呆相,嘴巴大張著,旁邊阿夕委屈得泫然欲滴。

「怎么了?老頭,你又來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朱老頭一手哆哆嗦嗦地指著阿夕,「她……她……」

阿夕帶著哭腔道:「就是他!就是他!咬死了我養的天龍!」

「我……我……」

「我的天龍養了好久的!」

「快……快……」

阿夕提著半截娛蚣遞到朱老頭面前,大聲道:「快賠錢!」

「呃、呃!」

朱老頭一邊打嗝,一邊掙扎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快……快把它弄出來!」

阿夕皺起眉,「它都死了,還要取出來?」

「毒……毒……」

朱老頭急得直頓足。

「天龍是有毒的啊。可是……」

阿夕攤開小手,愛莫能助地說道:「你都已經吞下去了。」

朱老頭鼻涕都出來了,阿夕卻笑得像只小狐狸。

「要弄出來啊?有一個辦法……天龍最怕公雞。」

阿夕道:「要不,你吞一只大公雞試試,讓它把天龍趕走。」

程宗揚也瞧出朱老頭受了這丫頭的捉弄,笑道:「連娛蚣都敢吃。朱老頭,你可真強啊。」

朱老頭不停打著嗝兒,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邊阿夕握住腰間小刀的刀柄:「還有一個辦法!把你的肚子剖開,讓它爬出來!」

朱老頭臉憋得紫茄子一樣,最後捂著喉嚨直竄出去,險些撞在程宗揚身上。

阿夕拍手笑道:「活該上讓你吃蠍子!」

程宗揚道:「喂,那娛蚣是不是真的有毒?」

「嚇唬他啦。」

阿夕甩著手里的娛蚣笑道:「本來就是半條,我留著玩的。誰讓他吃得太快,連看都不看。」

少女吃吃咯咯又說又笑,花辦般紅潤的唇角帶著笑意,神情狡黠而又可愛。

她瞳孔又圓又大,眼白微微泛青,像被水銀燈照著一樣明亮純潔,顯得很美。

程宗揚心里微微一動,想起西門慶在酒席間說的觀女之術。

「這種眼睛的女子多為室女,如同百合含苞未放,秘處毛發必定稀疏,」西門慶壓低聲音,「摸起來就像剝殼的雞蛋,柔滑細嫩,程兄一試便知……」

程宗揚正出神間,阿夕手里的半截娛蚣忽然彎曲過來,狠狠咬在她白嫩的指尖上。

阿夕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小聲嘟嚷一句:「怎么回事?」

程宗揚也是一怔,連忙抓起阿夕的手。那娛蚣早已經死透了,又干又癟,只在阿夕指尖留下一滴小小的血珠。

程宗揚抹去血跡:「你沒事吧。」

阿夕甩了甩手指,一腳把娛蚣踩碎,嘟囔道:「奇怪。」

***

月明如鏡,夜色下的山峰如同一個長發委地的女子,靜謐而又安詳。

危機四伏的湖沼和險峻的山峰,使白夷成為南蠻最安全的地方,事實上白夷族在此安居之後,就再沒有被強敵侵入過。

也正是因此,商隊進入白夷人的城市後都松了口氣。至少,這里不會有可怕的鬼面蜂、嗜血的蜘蛛,和那些敵我難辨的南荒蠻族。

「你一點輕身功夫都沒學過?」

「你都問了我六遍了。」

「哼!」

樂明珠皺起鼻子,「你騙人。」

穿越之後程宗揚就沒再剪過發,頭發長了許多,他學著謝藝的樣子,戴了一頂青布的方巾,配上他的布衣,這時的程宗揚看起來就像個普普通通的六朝人,至少在表面上,再沒有以前的痕跡。

「比爬山你已經贏了,怎么還不高興?」

「我才不信你沒學過輕身功夫。」

樂明珠兩手比了一下,「你怎么可能只比我落後一點?」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所有功夫里,就輕身功夫最好吧?」

樂明珠嘀咕道:「才不是呢。喂,你沒學過輕身功夫怎么能爬這么快?」

程宗揚在一塊石頭上坐下,解開衣襟,感受著清涼的夜風。他望著峰下星羅棋布的湖沼,隨口道:「你學藝有多少時間了?」

「我六歲入門,到現在是九年。」

樂明珠扳著手指道:「十二歲的時候練成第一級的築基,去年到第二級內視,現在已經快第三級了。」

程宗揚點了點頭,「用了六年時間練到第一級。」

樂明珠俏臉微微發紅:「我又不是每天都練……潘師姐練到第一級的時候還比我大了一歲呢。」

「那你潘師姐是什么時候開始學的?」

樂明珠眼珠轉了一會兒,擺手道:「這個你就不要管了。」

「不會是十二歲才開始練吧?」

樂明珠搶道:「就是十二歲怎么了!我也不慢啊,師傅還誇我呢。」

說著她得意地揚起下巴。

程宗揚笑著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說道:「但你聽過四大力場沒有?」

樂明珠搖了搖頭。

「有一些物理學家──哦,一些方士──證明這個世界有四種力量,他們認為這四種力應該是同一種力量不同表現方式,稱之為統一力場。這些方士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到這四種力量的本原。」

樂明珠納悶地說道:「這是哪個宗派?我怎么沒聽說過?他們很厲害嗎?」

程宗揚點了點頭。牛頓武學功夫怎么樣,他不太清楚,但厲害是一定的。

「那些方士費了很多時間,也用了很多錢,卻一直沒有找到統一力場。但可以證實的是,所有武技的力量都屬於一種力場,那些方士把它叫做萬有引力;法術是另一種力場,也許就是他們說的強、弱相互作用力;第四種力場是電磁力,表現方式是咒語和符籙。」

支配物體的能量稱為力──程宗揚還記得高中物理書中對力的定義。

念書時程宗揚曾讀過一本四大力場的科普作品,對四大力場印象頗深。統一力場是每個物理學家的畢生夢想,他們堅信,四大力場都來自同一個本源,肯定存在一個完美的方程式,能夠將這四種力統一起來。但直到自己穿越的一刻,所有物理學家的努力都失敗了。四大力場仍舊沒有統一。

目睹過卓雲君和藺采泉所施展的法術之後,程宗揚一直在猜測──從掌中變化出水、火種種異相,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

毫無疑問,這也是一種力量。因為它也是一種支配物體的能量。只不過它與武技的力量來自不同的力場。

如果說武技近似於搏擊,那么法術更類似於魔術。擅長法術的術者們從一個自己還無法理解的角度,窺測到物質的本源,獲得操縱物質的力量。而符藤和咒語,換個角度來想,自己在以前世界使用的磁卡難道不像符錄?語音識別與聲控程式在這個世界看來,不像咒語嗎?

但要讓自己這樣半瓶水的文科生構建出一整套力學理論,並對這些現象加以解釋,那根本就不用想了。

樂明珠偏著頭想了一會兒,「什么亂七八糟的……喂,我問的是你有沒有學過輕身功夫,跟這些有什么關系?」

程宗揚道:「我是想說,武技和輕身功夫看起來雖然不同,但本質上是一樣的,都屬於一種力場。也就是說,如果我力量不比你小,跑的就不會比你慢。」

「我才不信呢!」

程宗揚聳了聳肩:「至少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程宗揚說著跳起來,抓住懸崖上一條青藤,手腳並用地攀了上去。很難衡量自己身體的變化,如果勉強要比,目前自己的身體狀況柑當於運動健將的水准。

差別在於,那個世界的運動健將只能從肌肉中獲取力量,一秒、一米、一公斤的提高成績,而自己的修練才剛剛開始。程宗揚無法猜測,自己練到極限時會如何。不過以武二郎的水准,如果穿越到他的世界參加奧運會,大概能拿五、六十枚金牌──假如允許那廝參加女子項目,會拿得更多。

樂明珠一手挽住藤條,輕輕一扯身子便升了起來。程宗揚雖然說的嘴響,但有沒有受過訓練,差距還是很明顯的。樂明珠的修為比程宗揚高得有限,但身法的輕盈迅捷比他可強得太多了。

兩人所處的位置在美女峰修長的脖頸附近,那些青藤從崖上垂下,仿佛剛剛洗沐過的長發。兩人沿藤而上,一前一後踏上山頂。

山頂叢生著各種花草,淺淺沒過雙膝。翠綠的草葉隨風偃伏,月光下,一朵不知名的藍色花盞被吹得揚起,幾片紫藍色的花辦飄舞著,將細細的花莖拉得筆直。忽然花蒂一輕,花辦從枝上飛揚起來,伴隨著星光一樣微閃的花粉飄盪著,從樂明珠耳邊飛過,落到崖下。

樂明珠驚喜地揚起手,接住一片花辦。她溜出來的時候面紗早拋到一邊,月光下,面孔猶如精致的寶石,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

程宗揚爬上來,長長呼了口氣。在他眼前是一道形如鼻梁的山岩。兩側各有一座水潭,在月光下散發出碧綠的幽光。

程宗揚心頭猛跳了一下。任誰看到這座山峰,都會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如此維妙維肖的面孔,已經不能用自然形成來解釋,尤其是那兩座水潭,大小一模一樣,兩端狹長,渾如一雙碧藍的美目凝望天空。

山頂覆蓋著一層泥土,只有那道鼻梁有岩石裸露出來,白色的表面有風化的痕跡,看不出是否曾經加工過。

山峰的體積比自由女神像還龐大數倍,如果這整個山峰都是人類作品,程宗揚無法想像那要動用多少人力和物力,而南荒所有的種族加起來,也未必能提供起碼的人手。如果是其他人創造了如此驚人的作品,又為什么會選擇南荒?

程宗揚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樂明珠已經脫掉鞋子跳到水潭邊,將赤裸的雙足浸在水中,興高采烈地叫道:「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