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虎門(2 / 2)

小紫穿著一件紫色的衫子,肩膀和袖口印著幾條暗金色的鯉魚紋,耳朵一邊掛了一只珍珠耳環,打扮得像個精致的小家碧玉,一露面就吸引了整個渡口的目光。不過一上了馬,她就嫌熱似的松開襟口的衣鈕。

這死丫頭竟然沒穿內衣,一低頭就能看到她胸前兩只小白兔一顫一顫,似乎要從衣內跳出來。小紫熱不熱程宗揚不知道,自己可是看得眼熱心跳,再被她靠在懷中故意撩撥,身體很快有了生理反應。

小紫委屈地低下頭,默默拉住衣襟,然後抬起臉認真道:「你要看就看好了,反正我爹娘都被你殺死了……」

程宗揚正納悶,便看到幾個路過的漢子停下腳步,臉色不善地瞪著自己,顯然聽到了小紫這句話。

程宗揚吼道:「你發燒了吧!說什么胡話呢?」

小紫回答很簡單,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哭效果立竿見影,旁邊立刻有人打抱不平,跳出來指著程宗揚道:「兀那漢子!光天化日之下,要行凶嗎。」

程宗揚連忙跳下馬,陪笑道:「誤會誤會!這是我的小妾……」

「什么小妾!把話說清楚,究竟是拐來的還是搶來的。」

程宗揚不想惹事,急忙解釋,眼看憤怒的人群越聚越多,只聽得身後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小紫拍了拍馬頸,黑珍珠箭矢般竄了出去,將他扔在原地。

「小紫先走啦。到玄真觀再見……」

「這會兒大伙信了吧?」程宗揚無力地說道:「她真是我新買的小妾……大哥,玄真觀往哪兒走啊?」

程宗揚憑兩條腿走到玄真觀已經是傍晚時分。暮色下,幾只烏鴉從破敗的屋檐上飛起,「嘎嘎」叫著飛入觀旁的荒林。

王哲怎么會想起這個地方?程宗揚看著周圍。

玄真觀位於江畔,牆外便是江岩磊磊的淺石灘。已經傾頹的大門兩側刻著:世上煙雲任變幻,此中甲子自春秋。

整個道觀早已頹敗不堪,台階上的青石板縫中長滿荒草,似乎很久沒有人來過。至於小紫,理所當然的蹤影全無。程宗揚對這丫頭徹底沒轍,只能聽天由命了。他把背包拉到身前,心里提防著踏進道觀。

門內一口石香爐,里面盛了半爐雨水,上面生著浮萍。主殿倒還完整,一尊道君像坐在殿中,金漆已經剝落大半,但神態安然。

「小紫。」

程宗揚叫了一聲,明知道那死丫頭即使在也不會回答。他拉開背包,從錦囊中掏出那張白紙,還未展開便聽到遠處一聲忽哨。

兩個身影並肩馳來,袍服一黑一黃,卻是兩名道人。程宗揚隔著窗欞張望一眼,只見兩人手提長劍,手心不由先捏了把汗。

那道人的袍服在自己穿越來的第一天就見過,是太乙真宗門下。太乙真宗的掌教王哲對自己有大恩,為人又可親可敬,但不知為何,他門下這些人卻讓自己總想敬而遠之。

兩名道人掠入正殿,左右察看一周,然後在道君像前停下。黑袍道人恭敬地說道:「齊教御,今日由你老人家出手,那逆賊定然難逃此劫。」

姓齊的黃袍道人面無表情地說道:「吳行德,你師傳傷勢如何?」

吳行德慘然道:「藺師被那逆賊一劍刺傷肺臟,目下性命垂危。」他咬牙說道:「待拿下那逆賊,弟子定要挖出她的心肺,獻於恩師座下!」

齊教御佛然道:「修道之人,怎可有此妄念!」

吳行德慚愧地說道:「師叔教訓的是。」

齊教御低嘆一聲。」掌教真人歸天,留下的遺命卻遲遲未出,我太乙真宗群龍無首,這幾個月來,藺、商、卓、林四位教御紛吵不休,夙師弟遠走西塞找尋掌教遺骨,誰知會釀出如此大禍……」

程宗揚伏在內堂梁上,大氣也不敢出。支撐內堂房頂的木柱已經朽壞,瓦片頹塌下來,形成一個狹小的空間,程宗揚躲在里面,聽著兩人的對話,慢慢勾勒出事情經過。

王哲死訊傳來,藺采泉、商樂軒、夙未央、卓雲君四位教御還在返回龍池的路上,當即就爆發爭吵。商樂軒性烈如火,本身又修為精深,他也不提自己必定要拿到掌教之位,但先放出話來,無論誰當這個掌教,都要問他手中的無定劍答不答應。

卓雲君當場大怒,若不是藺采泉居中相勸,雙方便要兵刃相向。藺采泉提出掌教突然歸天,事出突然,不如請出教中元老共同推舉掌教人選。

好不容易安撫了商樂軒和卓雲君兩人,沒想到回到龍池總觀,教中已經接到王哲死前傳來的訊息,稱掌教已經留有遺命,時機成熟自然會出現。

教中元老耆宿陸續趕回龍池,等待太乙真宗的新任掌教。誰知一晃四個月的時間過去,掌教留下的遺命始終沒有蹤影。

掌教殯天,本來應該立即迎回掌教遺體,可諸人只怕離開龍池會被人趁虛而入,搶走掌教之位,竟然無人理會。太乙真宗掌教以下有六位教御。藺采泉資歷最深,但為人謙和,無意爭奪掌教之位;商樂軒雖然修為精深,但一向盛氣凌人,他若做掌教,卓雲君第一個不服。

卓雲君自知資歷、修為均不出眾,掌教之位無望,力推師弟林之瀾。林之斕年紀輕輕,但這些年廣收弟子,門人極盛,又有卓雲君支持,對掌教之位志在必得。

齊教御齊放鶴一直在後山閉關,甫一出關也被卷入其中,他倒是無可無不可,但對林之瀾門徒雜蕪頗為微辭。幾位教御吵得天翻地覆,另一位教御夙未央卻一言不發,獨自帶著門人奔赴草原,迎接掌教遺骸。

眼下龍池分為兩派,卓雲君、林之瀾與商樂軒相持不下,藺采泉雖然沒有明言,卻頗為青睞商樂軒,他又與齊放鶴交好,只要藺采泉一開口,商樂軒便勝算大增,但因為掌教留有遺命,一直未開口表態。

教中的元老、弟子也分為數派,各自支持一方。這一個月來,太乙真宗總觀所在的龍池,已經發生過幾次弟子間的沖突。眼看教中就要釀成內亂,藺采泉立即以首席教御的身份下令:私相斗毆者一律廢去武功,殺人者償命!

這樣嚴厲的懲處總算將岌岌可危的形勢安定下來,誰知就在這時,卻突然傳出藺采泉遇刺的消息!動手的竟然是卓雲君!而卓雲君之所以刺殺藺采泉,是因為他手中有掌教親傳的九陽神功!

這一下頓時群情嘩然。眾所周知,太乙真宗的九陽神功從不輕傳。當日王哲將九陽神功傳授給愛徒韓庚,便是將他當作未來的掌教。但韓庚與王哲一同戰死草原,九陽神功已成絕響。藺采泉得到九陽神功的消息傳出,已經有數位元老表態,有意支持這位資歷最深的教御。

但更大的亂子還在後面,卓雲君刺傷藺采泉,奪走九陽神功,隨即闖出龍池總觀,臨行前留話要投奔黑魔海,掃平太乙真宗!

驚駭之余,太乙真宗立刻發動人手,追拿這個叛教的逆賊。午間藺采泉的弟子吳行德得到消息,卓雲君會在清遠玄真觀出現。他一面向教中傳訊,一面與師叔齊放鶴一同來到玄真觀。

天色漸暗,在殿中調息的齊放鶴忽然睜開眼睛。」來了。」

吳行德提起長劍,緊張地盯著殿門,一邊低聲道:「齊師叔?」

齊放鶴皺眉道:「何必躲藏!某正要問問卓師妹,為何要叛教出門!」

吳行德陪笑道:「師叔果然光明磊落。只是弟子武功低微……」

齊放鶴擺了擺手,不再理他,吳行德如蒙大赦,連忙鑽到道君像後藏好身形。

片刻後,一個道姑打扮的女子掠入觀中。

程宗揚屏住呼吸,用眼角的余光小心觀察。那道姑容貌姣美,看上去不過三十余歲年紀,烏黑的長發挽著道士髻,露出頸後瑩白的肌膚。她穿著一襲淡青色的道袍,腰間懸著一柄長劍,按在劍柄上的手掌猶如明玉。道袍雪白的衣襟上用墨筆淡淡寫著兩行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她下巴微微挑起,紅唇抿緊。容貌雖然極美,神情卻冷淡無比,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正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的卓雲君。

她停下腳步,「齊師兄?」

齊放鶴背負雙手,緩緩向前踏了一步,「九陽神功呢?」

卓雲君皺眉道:「什么九陽神功?」

「你從藺師兄手里奪走的九陽神功!」齊放鶴雙目一睜,目光猶如電閃,厲聲道:「現在何處?」

程宗揚聽著兩人對話,心里暗自嘀咕。這位齊教御看著雖然冠冕堂皇,可一開口就是九陽神功,這心思未免也太火熱了吧。

卓雲君先是愕然,然後大怒,「哪里有什么九陽神功!」接著她醒悟過來,「藺采泉這奸賊!竟然誣我搶奪九陽神功!這等一石二鳥的毒計,虧這老狗想得出來!」

齊放鶴森然道:「你為何要刺殺藺師兄?」

卓雲君按緊劍柄,厲聲道:「你相信藺老狗的胡言嗎!」

「藺師兄總是你刺傷的吧。」

「這是我與藺老狗的私怨。不關你事!」卓雲君拂袖轉身欲行。

齊放鶴叫道:「哪里走!」

卓雲君雖是女流,性子卻不讓須眉,話不投機立即拂袖而去。

聽到齊放鶴的厲喝,卓雲君長眉一挑,一抹劍光從腰間射出,宛如一片燃燒的鳳羽直取齊放鶴胸口。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