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裝(2 / 2)

秦檜這么說無非是掩飾這些大黃弩的真實來歷。但大黃弩將純粹的機械力量發揮到極限,制作技術是漢軍絕密,看幾眼就能仿制出來?以為漢軍的工匠都是白痴啊。

雲丹琉更是驚疑:「竟然是你們仿制的?我們本來想在艙船上安裝幾具以增強遠程攻擊,但無論花多少錢都買不來。你們既然能夠仿制,可否給我們制作幾具?」

好嘛,有客戶上門訂貨,這下牛皮吹破了。程宗揚笑咪咪看著秦檜,看他怎么收場。

秦檜不動聲色,輕輕一腳把皮球踢給程宗揚:「大小姐若是有意,可以與鄙少主商議。」

程宗揚也不含糊,接口道:「不過是幾架大黃弩嘛,這點小事就交給會之去辦,保證大小姐滿意。」

雲丹琉唇角彎起,高興地說道:「那就多謝了。」

秦檜捧了個燙手的熱山芋,臉上卻沒露出半分為難,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從容笑道:「聽說雲三爺的幾枝龍牙都給了大小姐?」

「不錯!」

雲丹琉高興地說:「這幾枝龍牙幫了我們大忙。」

秦檜道:「難道是海上不太平嗎?」

雲丹琉看了雲蒼峰一眼,見他微微點頭才說道:「這一趟出海,我們損失了三條船,對外面說是遇到風暴,其實是被海盜劫走。」

「海盜?」

秦檜更覺驚訝:「哪里的海盜敢來攔截貴商會的船隊?」

雲丹琉道:「我們的海船雖然堅固,但船體太大,船速和靈活性都不及海盜的輕帆,一旦落單,很難從海賊手中逃脫。」

程宗揚見過雲氏商會的出海巨艦,十幾條巨艦一字排開,一般小賊早就躲得遠遠的,這些海盜竟然能從他們手里奪走三條船,稱得上實力不凡。

旁邊人也有相同的疑問,吳三桂問:「大小姐是在哪里遇上海盜?」

「海棠花環附近。」

秦檜倒抽一口涼氣:「赤鯊?」

雲丹琉有些意外地說道:「秦先生見聞如此廣博?正是赤鯊。」

程宗揚對海上沒多少了解,聽得莫名其妙。秦檜解釋道:「海棠花環是船隊通往南海的必經之路,由於礁石露出海面,酷似海棠花編織的花環,被人稱為海棠花環。」

「赤鯊呢?」

「赤鯊是南海最大的一支海盜集團,用赤紅的鯊魚做為旗號。赤鯊用的船只通常不超過三丈,速度極快,聽說里面一些海盜還有鮫人血統,尋常商船打不過也逃不掉,見到赤鯊旗只能束手待斃。」

秦檜轉頭對雲丹琉道:「我在南荒聽說有一支船隊在海上與赤鯊交手,領頭的女首領臨陣斬殺赤鯊悍將屈無伏,想來就是大小姐了?」

雲丹琉唇角好看地向上挑起,「僥幸而已。」

秦檜肅容道:「屈無伏在海上凶名赫赫,大小姐能斬殺此凶,真可謂女中豪傑。赤鯊海寇即便搶了三條船也得不償失。那些龍牙,想來大小姐是要用在船上了?」

雲丹琉道:「海戰與陸戰不同,以沖、射為主。遠程以弓弩射擊,近戰則是船首沖撞。那些龍牙鋒利無比,裝在艦首便是近戰時的無敵利器。」

秦檜撫掌道:「大妙!那些龍牙原本冗贅難用,雲大小姐裝在船上立時變廢為寶!即便赤鯊群寇也難撼其鋒。」

雲丹琉說起海戰立刻眉飛色舞,吳三桂長於騎射,對水戰不在行,倒是秦檜什么都懂一些,談起海戰也頭頭是道,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非幾。另一邊吳戰威和那些護衛也聊得投機,卻冷落旁邊幾個少女。

雁兒幾個頭一次和一群男人同席吃飯,一個個都羞窘得抬不起頭。程宗揚卻恍如未見,只一味勸酒。

雖然沒有被雲丹琉當場認出,但程宗揚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為此他連自己屠龍的壯舉都沒有多說。

雲蒼峰傾身低聲道:「幾位姑娘連筷子都沒動,這頓飯吃得委屈。」

程宗揚微笑道:「我是故意的。一回生二回熟,剛開始不習慣,以後天天這樣就好了。唉,我現在也越來越覺得讓人伺候挺舒服,若再擺出主仆的架子,只怕往後真會變成石胖子那種廢物。」

雲蒼峰點了點頭,良久道:「你有這分心思,真是難得。」

程宗揚笑道:「我不是那種生下來帶著爵位的世家公子,自己有多少斤兩我自己心里有數,總不好剛過兩天安穩日子就把自己當人上人了。對了,雲老哥,那件事你們查得怎么樣了?」

雲蒼峰擺了擺手。在座的雖然都是心腹,但此事牽涉宮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雲丹琉喝起酒也頗為豪爽,酒到杯干,不多時雙頰微顯酷紅。席間說起眾人用南荒帶回的龍筋制成弓弩,雲丹琉美目頓時異彩連現,立刻拉著秦檜要去看看那些弓。

雲丹琉一走,程宗揚如蒙大赦,交待二吳招呼眾人,便與雲蒼峰一同到書房細談。

「宮里禁軍有八千多人,查起來頗費時日,眼下還沒有線索。」

雲蒼峰道:「倒是帳目又清查出一些,其中有一筆兌換金銖的數額極大。」

雲蒼峰手指敲著書案,「更奇怪的是那筆金銖直接被人運走,沒有再運回內府。如果鄙商會所查無誤,現在內府已經沒有多少錢財可以動用,帝室再有大額支出,只怕要借貸了。」

程宗揚失笑道:「皇帝還要借錢?晉國商稅一年下來數額就不小,那些錢還不夠花嗎?」

雲蒼峰笑道:「程小哥有所不知。商稅、農賦都是國家收支,由尚書省的度支曹管理,只能用於公事開支。皇帝自己花錢是靠內府收入。」

程宗揚不知道這個,原來皇帝也要公私分明,不是想花錢就能花的。

「那筆錢不會是飛了吧?」

「若是靠錢庄兌換,自然有跡可尋。那筆金銖足有五萬枚,以兩輛馬車載運,除非找到載運的人,否則很難查出下落。五弟現在正動用他的關系,看內府當時是誰出面辦理此事。過幾日便會有線索。」

六朝通行的錢幣有銅銖、銀銖和金銖三種。三者規格體積相等,但重量和價值相差極大。程宗揚估算過,一枚銅銖的重量在五克左右,銀銖是六克,而同樣體積的金銖重量達到十一克。三者的兌換比值為一枚金銖兌二十銀銖,兌兩千銅銖。

由於金銖價格高昂,日常交易中大多數人都習慣使用銅銖,並把一千枚串為一貫。在建康這樣的大城,銀銖的使用量也相當可觀,但使用金銖交易的仍是少數。畢竟像張少煌、王處仲那樣動輒上千金銖,相當於數百萬錢的大手筆並不多見。

因此金銖一般做為存儲貨幣,比如建康與臨安之間的大額交易,一筆生意可能要牽涉到上千萬錢,若全以銅銖交割,僅貨幣的重量就達五十噸。以金銖計價,總數不過五千枚,重量不超過六十公斤,能起到定額支票的作用。

蕭遙逸的身份一直是秘密,程宗揚也不好告訴雲蒼峰自己准備潛進宮里探查。

正琢磨間,雲蒼峰微笑道:「丹琉從小就好強爭勝,以前經常和她幾個哥哥鬧別扭,心性倒不壞。這些年在海上漂泊,比從前沉穩許多。」

心性好壞自己不知道,脾氣可是夠火爆的。程宗揚試探道:「大小姐是不是還有個姑姑?」

雲蒼峰神情一凜,「絕無此事!」

程宗揚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覺納悶。雲蒼峰一口否認,情況似乎不那么簡單。但雲蒼峰對自己一向知無不言,連臨川王的事都沒有瞞自己,何必在這件事上撒謊呢?

程宗揚笑著轉開話題。」昨天筵席上看了大小姐帶回的珍寶,卻沒有見到特別出彩的,是不是老哥藏私了?」

雲蒼峰也露出笑容:「果然瞞不過你。你既然要開珍寶行,老哥總不好和你爭。你們赴宴之前已經有一船貨物先送往臨川王府。」

程宗揚微笑道:「雲老哥這一注下得有些大吧?」

雲氏和臨川王走這么近,顯然在他身上投了重注。一旦出岔子,恐怕收手也沒那么容易。

雲蒼峰低聲道:「剛才我提到還查到一些內府購置的貨物,程小哥可知道是什么?」

「什么東西?」

「葯材。」

雲蒼峰冷冷道:「一大半都是春葯的材料。看來我們這位陛下,一年來在宮里是夜夜春風。」

程宗揚恍然大悟。晉帝精神不濟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雲氏查出宮里暗中購置大量春葯,推斷出晉帝在宮內毫無節制的大肆縱欲,很可能命不久矣。此時搶先下注,將來的得利必然豐厚異常。

雲蒼峰毫不隱瞞地說道:「陛下至今沒有子嗣,一旦龍歸大海,按道理該兄終弟及,臨川王大位有望。」

雖然殤侯讓自己專做晉國宮廷的生意以接近宮中權貴,但程宗揚對晉國政局既不了解,也無興趣,笑道:「那就先祝雲老哥心想事成了。」

雲蒼峰苦笑道:「此事豈是易與?若讓我自己選擇,寧願與丹琉一同出海、游歷天下,只是為了雲氏家業不得不如此。唉,丹琉也是……」

他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我聽說大小姐要到宮里任職?」

雲蒼峰點頭道:「這是陛下親下的詔令。不知他從哪里聽說丹琉力斬海賊的事情,命她入宮擔任侍衛。」

「大小姐一旦入宮,要打探消息就方便多了。」

雲蒼峰嘆道:「眼下還不知道是否進入內宮。若是擔任內宮侍衛就不用我們整日在外面猜測。不過若非此事由五弟極力主張,否則我絕不會同意。」

程宗揚心里明白,想必雲蒼峰看到宮里購置的葯物生出一絲警覺,看出此事不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