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呢?」
卓雲君臉色變得蒼白,「我以為有一個月,甚至更久……」。她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程宗揚用力挺動一下,把陽具從她體內撥出,一臉壞笑地說道,「卓教御,你可比我想像的好上手多了。」
卓雲君一手按著下體,明玉般白嫩的指尖被鮮血染紅,然後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蘇妲己這次是乘車直入庭院,直到廳前才停下。程宗揚早在階下等候,規規矩矩施禮道:「小的見過夫人!」
車內冷哼一聲,隨行的女侍衛掀開車簾,放下踏腳的木杌。先出來的並非蘇妲己,而是一個嬌俏的小婢。香蔻兒瞥了程宗揚一眼,然後垂下頭,接著一個纖美的身影踏杌而下。
蘇妲己披了一襲雪白的絲袍,狐媚的瓜子臉猶如白玉,水汪汪的美目顧盼間媚態橫生,體態風流。程宗揚雖然如臨大敵,也不禁精神一振。
這妖婦敢大搖大擺地登門問罪,顯然是有恃無恐。這會兒身邊的好手只有秦檜一個,真動手未必能討得了好。不過程宗揚早有定計,神態歉卑地躬身說道:「夫人,請。」
蘇妲己昂起螓首,一手提起長裙,風姿綽約地踏上台階,款款進入廳內。
雁兒奉上一盞清茶,柔聲道:「夫人請用茶。」
蘇妲己瞟了她一眼,「好個俏麗的小粉頭,花多少錢買的?」
程宗揚堆起笑臉:「回夫人,這是金谷石家的婢女,小的只是借來使使。」
「難怪還是處子。」
程宗揚假笑道:「夫人明鑒。」
蘇妲己又看了雁兒幾眼,對那盞茶碰也不碰。小婢香蔻兒取出茶盞,從包好的銅壺內沏上茶,奉給主人。
蘇妲己淺淺飲了口茶。」我今日來是查帳的。帳目呢?准備好了,便與香蔻兒交割吧。」
這妖婦還真不客氣,逕把自己當成奴才。程宗揚一臉苦相地說道:「回夫人,小的沒有什么帳目可以交割,倒是外面欠了不少帳。雲氏商會的兩萬金銖、金谷石家八千,這宅子欠了一萬多貫沒有付清,還有雇的幾個下人,也欠了一個多月的銀錢沒有發放,小的前兩天說是打獵,其實是躲債去了。」
程宗揚大倒苦水,算下來一文錢沒掙到,還欠了三萬金銖的帳。蘇妲己面沉如水,等他說完,冷笑一聲,「你倒好本事,能欠了這么多帳。」
蘇妲己原本也不相信他一個餓得要死的乞丐能短短幾個月內掙下如此身家,聽說都是施手段借來撐門面的,倒信了七、八分。
程宗揚倒完苦水,恭恭敬敬道:「這些欠帳夫人若有興趣,不妨記到白湖商館帳上。小的不敢讓夫人吃虧,既然是小的欠帳,就從小的工錢里逐月扣除好了。」
三萬金銖,憑他的工錢一百年也還不清。蘇妲己被他氣得笑了起來:「死奴才!你的債讓我來給你還嗎?」
程宗揚老老實實道:「小的不敢。」
蘇妲己拿起茶盞,美艷的桃花眼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冷冷道:「凝羽為何留在南荒?」
程宗揚露出尷尬的表情。
蘇妲己艷紅的唇角微微挑起:「祁遠呑呑吐吐還不肯說,果然是中了你的奸計,明白回話!」
程宗揚早知道她要詢問凝羽的下落,這會兒又是干咳,又是皺眉,半晌才一臉為難地說道:「回夫人,凝侍衛長是自己留在南荒的。」
蘇妲己厲斥道:「胡說!」
看著程宗揚噤若寒蟬的樣子,蘇妲己忽然一笑,媚聲道:「死奴才,你是不是施手段把她賣到南荒山里了?」
程宗揚急忙否認,蘇妲己卻笑吟吟道:「讓那個穹羽族的賤人在山里被山民們糟踐,倒是好事一樁,過了冬再讓祁遠贖她回來。」
程宗揚瞠目結舌,沒想到蘇妲己竟然這么痛恨她的侍衛長,自己編好的一肚子詞,一句都沒用上。
忽然外面傳來幾聲吵嚷,蘇妲己顰起蛾眉。程宗揚連忙出來道:「怎么了?外面吵什么吵!」
秦檜趨身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程宗揚朝廳內看了一眼,然後朝秦檜施個眼色,小聲道:「收好。別漏了馬腳。」
忽然手腕一緊,半邊身體都為之酸麻;程宗揚慘叫一聲,險些跪倒。
一名女侍衛扣著程宗揚的脈門,香蔻兒從廳內出來,嬌聲道:「夫人吩咐,讓外面的把東西送進來。」
程宗揚脈門被制,額頭滲出冷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檜連忙擺手,「誤會!誤會!外面是幾個要帳的!在下就去把他們打發走!」
香蔻兒俏臉一板:「這點伎倆也想瞞過夫人?你們八千金銖買的什么東西?立刻拿進來!」
秦檜還在猶豫,程宗揚叫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陣佩玉的輕響,一個少女跟在秦檜身後,沿著院側的游廊緩緩走來。她穿著一條淺紫色長裙,怯生生垂著頭,臉頰白嫩如雪,懷里抱著一個長長的錦囊。
隨著她輕柔的腳步,繪著緋紅碎花的裙擺微微飄動,那曼妙姿態使每個人心里都生出一種念頭,似乎她每一步踏出,腳下都綻開一朵雪白的蓮花,又隨著她腳步的移動而湮滅。雖然她低著頭看不清面容,但沒有人懷疑眼前的少女擁有絕世容貌。
那少女走進廳內,慢慢抬起臉。
蘇妲己美目一僵,連她這樣麗色傾城的絕色,也望著眼前那張寶石般精致的面孔,感到一瞬間的失神。
小紫帶著美妙共鳴的聲音輕柔地響起,「程公子,琴在此。」
嬌怯的音韻在少女皓齒間輕輕吐出,像清音鳴響的琴弦般動人。
蘇妲己望著這個精致絕倫的小美人兒,片刻後才問道:「是什么?」
「是張瑤琴。」
秦檜萬分珍重地接過錦囊,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然後解開囊口的纓絡。
錦囊內露出一張七弦古琴,琴身色澤朱紅,因為年代久遠,漆面出現一層流水般細密的紋路,漆面剝落處隱約還能看到里面的灰胎。
「此琴寬六寸,厚二寸,長三尺六寸五分,合周天之數。」
秦檜指著狹長的琴身道:「上圓為天,下平為地,此琴琴身形如飛鳳,頭、頸、肩、腰、尾、足俱備。中間五弦內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合宮、商、角、征、羽五音。上弦為文王所加,稱文弦,下弦為武王所加,稱武弦,合稱文武七弦琴。」
秦檜舉止溫文爾雅,外形本來就討好,而且又口齒伶俐,博聞多識,一番話抑揚頓挫,講得頭頭是道,連蘇妲己也聽了進去。
「琴首架弦的硬木稱臨岳,琴底二槽,為龍池、鳳沼。臨岳旁硬木名承露,兩側為鳳眼、護軫。琴尾刻槽之木為龍齦,旁飾為冠角、焦尾。其下為雁足,以七弦齊聚,為北斗之象。」
秦檜小心翻過琴身,輕輕叩了兩下,「琴腹之內,上有舌穴、音池,下有韻沼。與龍池相對的納音處,有天、地二柱。發聲之時,聲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余響繞梁不絕。」
香蔑兒本來傻傻看著小紫,這時也被秦檜的講述吸引,一雙眼睛不住瞟向案上的古琴。
秦檜輕輕一撥琴弦,琴聲響起,曼聲吟道:「若雲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
吟罷,琴聲仍悠然輕響,在人心頭耳際縈繞不去。
半晌,蘇妲己冷笑一聲:「一張破琴而已,連漆下的灰胎都露了出來,還當成寶貝。」
秦檜微微一笑,從容道:「夫人明鑒,這灰胎為八寶灰,以金銀珠玉珊瑚八寶碾碎,混入鹿角灰制成,以此制琴,可放千年而不壞。」
蘇妲己玉頰微紅。秦檜好看的一笑,手掌撫過細紋密布的漆面,從容說道:「琴過百年,漆上自然出現諸色斷紋,有梅花斷、牛毛斷、蛇腹斷、冰紋斷、流水斷、龍鱗斷……有斷紋之琴,琴音愈發清越透澈,韻味悠長。」
秦檜指點著琴身道:「此琴斷紋為流水斷,夫人請看,是不是形如流水?」
蘇妲己看了片刻,「這是什么琴?」
秦檜道:「昔日伯牙遇鍾子期,彈高山流水,引為知音。此琴便是伯牙當日親手所彈的伯牙琴。」
蘇妲己挑起眉梢。」聽來倒是張好琴,為何落在你們手中?」
秦檜剛要說,又似乎想到什么,悄悄看了程宗揚一眼。程宗揚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蘇妲己阻住。
蘇妲己纖指輕輕點了秦檜一下,吩咐道:「你來說。」
秦檜無奈之下,呑呑吐吐說道:「此琴本來是洛陽一位王侯的收藏,後來那位王爺壞了事,才流傳出來。」
蘇妲己冷冷道:「這番話便不盡不實,想瞞過我嗎?」
說著她吩咐旁邊的侍衛,「再敢胡言,立即斬下那死奴才一只手!」
程宗揚急忙叫道:「會之!你就說了吧!」
秦檜面露愧色,「實不相瞞,這張伯牙琴出自淮南王的宮中。淮南王因罪自盡,王宮被封,有個宮里下人偷了這張琴出來到建康變賣,正好遇上公子,以八千金銖買下此琴……」
「八千金銖?」
蘇妲己叱道:「莫不是瘋了!」
秦檜恭恭敬敬地說道:「數月前金枝會館賣出大聖遺音與春雷二琴,一張作價一萬六千金銖,另一張為兩萬五千金銖。伯牙琴為稀世奇珍,八千金銖已經是撿了大便宜。」
蘇妲己美目生寒:「八千金銖只買了這張琴嗎?這個女孩子是哪里來的?」
程宗揚道:「回夫人……」
「住口!」
蘇妲己喝斥一聲,對秦檜道:「你說!」
秦檜咽了口唾沫,「實不相瞞,這是淮南王幼女,隨琴一同買來的。」
「原來如此。」
蘇妲己看了看那張伯牙琴,又看了看那個嬌怯的絕色少女,然後一笑,吩咐道:「香蔻兒,拿上琴,帶上這個姑娘,我們走。」
程宗揚叫道:「夫人,萬萬不可!這是我從金谷石家借了八千金銖買來的,已經送給幾家看過,有人已出到兩萬金銖的高價,不日就要出手。」
「少羅嗦!」
蘇妲己挑起眉梢,「你這死奴才,自己欠的帳自己去還!這琴是你欠我的,至於利息,我下月再來收取!」
秦檜在旁苦苦哀求,但蘇妲己不為所動,帶著兩婢,捧著琴上了馬車,然後挑起車簾冷冷說道:「姓程的奴才,莫以為我會放過你。」
小紫怯生生低著頭,上車時卻悄悄朝程宗揚扮了個鬼臉,用口型說道:「大笨瓜!」
秦檜還在哀求,最後被旁邊的女侍衛抬腳踢了個跟頭,頓時像葫蘆一樣滾到一邊。
馬車轆轆而去。秦檜這才拍打著身上的灰土爬起來。
程宗揚一改剛才的戚容,笑道:「秦兄,你演得太入戲了吧?」
「慚愧慚愧,怎及紫姑娘,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說著兩人哈哈大笑,伸手用力擊了一掌。
程宗揚意氣風發地叫道:「跟我斗!奶奶的,不把騷狐狸的錢擠干凈,我就不姓程!」
續看《六朝清羽記》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