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姝(2 / 2)

看著程宗揚認真的表情,秦檜心里發愁也不好再詢問。軒窗下,那個天竺女子正雙手合十,無聲地念著什么。她額心胭脂已經褪色,但襯著她遲暮容貌,別有一番庄嚴與聖潔。

程宗揚咳了一聲,扯著小紫進來。

小紫沒好氣地說:「你好無聊。」

程宗揚恨得牙根發癢。「你以為那兩成股份是白拿的?死丫頭,都是中了你」

「哎,我只說了一成,那一成是你白送的好不好?」

小紫笑吟吟道:「程頭兒,你好厲害哦。人家聽芝娘說,你那天干了十幾次呢。從泳池邊一直到干到床上,她們四個輪流服侍都伺候不來,最後都被你干得起不了身。尤其是卓奴,被你在人家身體里射了十幾次,滿屁股淌的都是精液,連肚子都鼓起來了呢。」

「小聲點!」

程宗揚心虛地看著拉芝修黎,好在她聽不懂,閉眼默不做聲。

卓美人兒被射十幾次並不多。自己的安全套沒剩多少,不得不省著用。身為替代品,卓美人兒成了自己應急的工具。自己在芸娘、麗娘身上干的那幾次,最後一點沒浪費,都射到卓雲君體內。

卓美人兒還是挺乖的,每到自己忍不住拔出來就主動送上美穴,好讓自己在她身子里痛痛快快地發泄。

程宗揚干咳一聲:「我叫你來不是說這個的!」

小紫眼睛一轉,「你要干拉芝修黎嗎?用你那個幽冥宗的聖鈴啊,只要你晃一晃,她就光屁股跳舞給你看,到時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好了……」

程宗揚連忙捂住她的嘴巴,「別胡說啊!誰說我要干她!我問你,你是怎么跟她說話的?」

小紫豎起一根手指,掙開他的手掌認真道:「一成股份。」

「你砍死我吧!」

「小氣鬼。」

小紫轉身就走。

程宗揚拉住她,「一成太多了。這樣吧,」程宗揚唉聲嘆氣地說道:「我把拉鏈作坊讓給你好了。」

「不行!我要水泥坊!」

程宗揚恨不得咬死她,「拉鏈!你愛要不要!」

小紫轉了轉眼睛,「那好吧。」

得到程宗揚的保證,小紫走過去,一指點在拉芝修黎額心。

一抹血色光芒從小紫潔白指尖一閃而過,拉芝修黎睜開眼,然後身子一震,露出一絲凄蒙眼神。

小紫對程宗揚道:「你想問什么?」

「你問她,阿姬曼芭娜是誰?」

小紫沒有做聲,拉芝修黎卻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張了張嘴巴,然後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發聲,她提起筆,在紙上畫了幾個字符。

「她說,她不認得阿姬曼。」

小紫笑吟吟道:「她在撒謊昵。」

程宗揚看著那些梵文,懷疑地說:「你認識?」

「傻瓜才認識呢。」

程宗揚抓住頭發,叫道:「這是怎么回事?」

小紫紅唇一張,吐出一塊紅潤玉石,只有指尖大小,色澤宛如鮮血凝成。小紫把紅玉遞給他,「放到舌頭下邊,你就知道了。」

程宗揚將信將疑,「這是什么東西?不會有毒吧?」

小紫翻了個白眼,「這是血如意。」

「死太監的東西?他還真配合啊。」

「才不是他呢。他因為缺了一味龍血,一直做不出來。我幫他做出來,他死的時候還很開心呢。」

「騙鬼啊!肯定是你和那兩個死奸臣嚴刑拷打逼出來的!」

小紫打了個小小呵欠。「真無聊。你自己跟她說吧。」

說著在拉芝修黎臉上扭了一把,咯咯笑著離開。

程宗揚拿起那塊血如意,猶豫一下,含在舌根下面。玉上還帶著小紫溫潤的氣息,甜甜的,有著蘭花般的芬芳。

程宗揚有一瞬間恍惚,仿佛與小紫唇舌相接。片刻後他晃了晃頭,學著小紫的樣子,手指點在拉芝修黎額心。剎那間,一種奇妙感覺涌入腦際,兩種不同的意識微妙地碰觸,糾纏在一起。但究竟有什么變化,自己也說不上來。

程宗揚無意中低頭,駭然發現紙上的梵文自己竟然能看懂。上面一行行寫著同樣一句話: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媽的,早知道死丫頭沒一句實話。人家哪兒寫了不認識阿姬曼?可是這些梵文,自己怎么會懂呢?

程宗揚怔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像借了對方的眼睛在看。程宗揚轉過眼睛,只見拉芝修黎美目低垂,面孔波瀾不驚。

原來這塊血如意能溝通兩個不同思想。拉芝修黎認得梵文,自己借助她的智慧也能看懂。這樣說來,_ 然不懂華言,但自己的話她能聽懂。程宗揚壓下心頭驚愕,溫和地慢慢說道:「有個很漂亮的天竺舞姬,名字叫阿姬曼芭娜,你認得嗎?」

借助血如意的媒介,拉芝修黎分明聽懂了,可她沒有回答,只握著筆在紙上一遍又一遍寫著: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她沒有用慣柔軟毛筆,字跡深淺不一,但一字一字寫得極為認真。字是看懂了,但文字意思沒那么好懂。只是程宗揚似乎能品嘗到每個字都充滿了凄然與苦澀滋味,還有一種幻滅感。

再這樣下去只怕自己第一個先瘋了。程宗揚索性道:「我們在五原城見過面。你被賣掉不久,阿姬曼也被賣掉了。」

拉芝修黎沒有回答。

程宗揚道:「買她的人,是我。」

拉芝修黎手指微微一頓。

程宗揚嘆口氣,「我還以為你真聽不懂呢。但她現在不在這里,恐怕一時半會兒你們還沒辦法見面。」

拉芝修黎停頓一會兒,慢慢寫道:「閻浮提有大國王,欲求法。有夜叉告國王,爾欲得聞知,以妻子與我。王諾。夜叉便於高座取其妻子食之。遂化菩薩,為一偈雲:一切行無常,生者皆有苦,五蘊空無相,無有我我所。」

腦海中似乎捕捉到一絲信息,這絲信息不是來自文字,而是來自於拉芝修黎的意識深處,充滿無法言喻的哀傷、痛楚與忍受。那位國王看著妻子被夜叉吞食,將之當成求法的考驗。她與阿姬曼的分離也是必須要承受的塵世之苦。

雜亂意象不住涌入腦海,生之苦、老之苦、病之苦、死之苦、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盛……諸般痛苦紛至還來,充斥在自己的意識中。在這些意象背後仿佛能聽到她在用梵文吟誦:諸行無常,諸法無我……

程宗揚大叫一聲,收回手指,背後已經布滿冷汗。良久,他扯出一個笑容,「你好好在這里休養……放心,往後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程宗揚幾乎落荒而逃地離開房間。到了門外,他吐出那塊血如意,叫道:「秦會之!」

秦檜身形一閃,落在階前,躬身道:「公子!」

程宗揚穩住心神,「你知道的多!告訴我,薩和檀是怎么回事?」

秦檜皺起眉,屈指彈了彈額角,然後道:「莫非是薩和檀王?」

程宗揚不確定地說:「大概是吧?」

秦檜咳了一聲。」薩和檀王是佛經中一位國王,別人有所要求,從不吝惜施舍。

後來有個婆羅門少年要國王和王後一起給自己當奴仆。這位國王當即答應下來,拋棄王位,與王後一起隨少年離開。少年說當奴仆不能穿鞋子,要兩人赤著腳走。王後本來是大國公主,出城不遠就傷了腳。少年生起氣來,把她牽到市上賣掉。王後被人買走當作婢女,後來生了個孩子。主人說婢女要什么孩子?讓她把孩子埋掉。

王後抱著孩子到了墓場,發現看墳人正是國王。然後兩人一夢醒來,仍在宮里享受尊榮,那個婆羅門少年原來是菩薩來點化他們的。」

程宗揚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秦檜道:「公子為何對這些有興趣?」

程宗揚嘆口氣:「這也太能忍了。喂,奸臣兄,換了你能不能受得了?」

秦檜眉峰一挑,朗聲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求菩薩施恩,不過愚男女的痴心妄想而已。」

程宗揚哂道:「說得好聽!換了你,肯定篡了這傻瓜的位,天天干他老婆,還讓她乖乖接受,盼著哪天能感動神仙。」

秦檜笑了兩聲,說道:「大凡宗教,信之過深則妄。佛家本意,不過身為眾苦之源,要人舍卻肉身之欲,以求大道。若是為求大道,故意以磨難加之肉身,那便誤了。」

程宗揚有些明白拉芝修黎心里的痛苦與忍耐。一個人受到傷害太深,總要想辦法保護自己。剛才交流時,拉芝修黎心頭不斷閃過薩和檀這個名字,看來是受了這個故事的影響,那位王後能舍身為奴,丟棄自己的孩子,她為什么不能舍棄自身一切,把自己的遭遇當作一種得道的磨難呢?

程宗揚喃喃道:「麻醉劑啊……」

秦檜沒有聽清,問道:「公子?」

程宗揚有些嚳悶地說:「沒事了。把馬准備好,我要出去一趟。」

秦檜道:「是。我隨公子一起去。」

程宗揚一口拒絕。」沒你的事!」

秦檜嘆道:「公子不許我們跟著,總得說一聲去向吧?」

程宗揚干咳幾聲:「我要去雲家。」

秦檜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曖昧神情,「在下明白。」

然後低笑道:「雲大小姐性子火爆,還請公子小心。」

程宗揚脫口想說,我瘋了才去找那個野丫頭!但轉念一想,臉上堆起虛偽笑容,拍著秦檜的肩道:「還是你精明啊!我跟雲大小姐有一腿這么隱秘的事,你都能看出來!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瞞你,去給我准備幾件精致禮物!說不定我今晚能上床跟大小姐樂樂。」

秦檜笑道:「恭喜公子。若與雲氏聯姻,誠為美事。」

程宗揚煞有其事地點頭,肚子里哈哈大笑。能敗壞一下雲丫頭的名聲,感覺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