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蛛刃血櫻(2 / 2)

「程兄,多謝了!」

「跟一個當殺手的妖女還廢什么話!瓢蟲小子,並肩上吧!」

「這個--」

秋少君為難地說:「勝之不武吧?」

程宗揚一腳朝他屁股踢去。秋少君連忙躲開,一邊拔劍叫道:「我知道了!妖女!看劍!」

虞白櫻一手揮出,看不見的斷月弦漫空飛來,迎向秋少君的劍氣。程宗揚躍起身,一刀砍斷絞碎那名軍士頸骨的長索,然後蹬住廊柱,腳下一彈,雙刀舞成一團光球朝那女子撲去。

虞白櫻冠側玉紗飄揚起來,露出玉冠間銀絲般的美發,接著旋身揮出掌中的斷月弦,與兩人斗在一處。

一交手程宗揚才發覺不妙。自己本來仗著力沉刀快,想硬拼她的細絲,誰知雙刀一出只覺空氣中綿綿密密,似乎每個角度都有看不到的細絲攻來,一波波毫無停歇。

天井中的月光本就暗淡,此時又蒙上一層血色,即使睜大眼睛也看不到那些細絲攻來的方向。程宗揚只好左一招虎戰八方,右一招虎戰八方,把雙刀舞得密不透風,抵御那些無孔不入的細絲。

虞白櫻立在天井一角,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掌操縱無形細絲,遠遠將程宗揚的攻勢阻擋在數丈之外。隨著時間延長,那些隱藏在月光間的細絲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多。

自己像陷進蛛網的蟲子,越掙扎陷得越深,可停下就意味著死亡,只有拼命掙扎才有一線生機。程宗揚暗暗叫苦,這樣打下去恐怕不用女殺手動手,自己就先累趴下了。

一邊的秋少君似乎也對這些無從捉摸的斷月弦束手無策,他圍著虞白櫻大兜圈子,略一深入就立刻退出,避免陷入網中。程宗揚沒指望他的修為能趕得上卓雲君與齊放鶴,但秋小子顯露的水准只比祁遠強上一點就讓人無法接受。

這場格斗讓程宗揚郁悶至極,虞白櫻手中的斷月弦無疑是一件致命利器,偏又無法看見,自己只能拼命揮刀,四面八方都守得綿綿密密,活像和空氣作戰的傻子。

從目前狀況一點都看不出取勝的可能。

虞白櫻操縱著斷月弦,一點一點編織她的死亡陷阱。月色越來越紅,濃得仿佛滴下血來。

忽然手上一痛,一根細絲透入綿密刀網在程宗揚手背上一劃,帶出一道血痕。

天知道這賤人的斷月弦究竟有多少,自己每一刀劈出似乎能劈中十根八根,連背後也布滿絲網。這種情況下,後退與自殺差不多!

程宗揚虎吼一聲,不退反進,硬向虞白櫻攻去。

就在這時秋少君終於出手,他燕子般飛起,在空中忽高忽低地一掠而過,每個轉折都精巧至極,輕易掠過整個天井,接著身體一沉,落在庭角一口水井的井攔上。

秋少君右手執劍收到背後,左手抬起在胸前結出法訣,長聲道:「陰陽未變,無光無象!」

隨著他手指的變化,一條水柱從井中升起,然後圓形張開,輕靈地懸在他掌下,宛如一面水鏡。

秋少君中指豎直,食指、無名指攀在指上,拇指收攏,尾指斜挑,「恢漠太虛,無形無名!」

隨著他的吟誦聲,水鏡「砰」的一聲猛然綻開,化成漫天水霧。

「寂兮蓼兮,是曰太易。」

秋少君左手兩指相扣,一股寒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空氣中的溫度迅速下降,彌漫在天井中的水霧頃刻間凝結成細小冰晶。

虞白櫻黑色鹿皮手套蒙上一層寒霜,眼神卻比寒霜更冷,「先天五太?」

秋少君收回左手,「太易第一!」

隨著冰霧凝結,交錯在空中的斷月弦一根根浮現出來。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從虞白櫻掌心開始,八根細絲放射狀張開,構織成一張籠罩整個天井的巨大網陣。

此時程宗揚看得清清楚楚,八根斷月弦交錯成一張密網,自己每一刀劈出,八根斷月弦同時振動,衍生出無數復雜的變化。自己用力越大,斷月弦的反彈就更大,反擊也更強。

但在看不到斷月弦全貌的情況下,自己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虞白櫻是怎么操縱這么多的絲弦。虞白櫻的斷月弦詭異之處在於它的無跡可尋,交手時占了無數便宜。

誰也沒想到秋少君別出機杼,用冰法將水霧凝成細霜,頓時破了斷月弦最強的一點。此時斷月弦被凝結水霧沾上,顯出痕跡,八根細絲每一個變化都有規律可尋,而所有的變化都源自網陣中央的一點。

「瓢蟲小子,有你的!」

秋少君天馬行空的一擊顯然打亂虞白櫻的步驟。漫空交錯的絲網出現一個小小破綻,程宗揚趁機雙刀齊出勞在網陣中央。橫在空中的斷月弦失去操控,一根根垂落下來。

虞白櫻手腕一翻,抽回八根細絲。秋少君身體前傾,箭矢般向前掠去,少陽劍由慢到快在掌中微振著遞出,凝聚在劍上的真氣不斷攀升。

秋少君剛出手時給自己的感覺在卓雲君之下,與自己頂多半斤八兩。但他這一劍不斷催發真氣,刺到中途便突破第四級的境界,真氣聚斂不散,招術神完氣足,已經是第五級坐照的巔峰境界。

虞白櫻手中結霜的絲弦驀然翻起,六根攀住少陽劍鋒,兩根昂起,纏向秋少君的手腕。程宗揚一點都沒有「兩打一、男打女,勝之不武」的心理負累,立即一招虎嘯風生,雙刀帶著利嘯攻向虞白櫻要害。

虞白櫻大腿外側雪白肌膚上櫻花紋身一閃,玉腳踢在程宗揚刀側;她動作准確而簡潔,沒有一絲多余動作,顯示殺手注重效率與實際的特點。與此同時,她左腕一翻,腕下彈出一根黑駒黝的長針刺向程宗揚腹下。

虞白櫻這一招算不上什么奇妙招術,但對時機的把握堪稱精准。程宗揚護身的左刀被她踢開,身前空門大露,正急忙回刀守住胸前要害,這個銀發賤人卻像算准一樣攻向他小腹。自己並不是一個很能下苦功修煉的人,占了生死根的便宜,修為還過得去,格斗的基本功就差得太遠了。幸好這兩天被孟老大狂殿,多了幾分應變本能,在長針及體的剎那竭力扭腰,硬生生挪開半尺。

虞白櫻冷冰冰握住長針正要痛下殺手,突然間臉色一變。她用來阻攔秋少君的六根斷月弦盡數纏在少陽劍上,絲弦與劍身相觸,立刻凝結出細細的霜晶,像凍在劍上一樣無法掙動。

銀發女子屈指挑起絲弦,隨著真氣透入細如發絲的弦身,弦上白色霜晶一路四散飛濺。就在這時,秋少君玄黑色道袍傳來一絲波動,他修長手指握住劍柄,長劍一舉,長聲道:「氣之始生,是曰太初!」

凝在劍上的斷月弦同時彈起,宛如飛舞的龍蛇,試圖從虞白櫻掌中逸出。虞白櫻艷目透出一絲寒光,五指按住弦身,嬌叱一聲,將弦身的震動強行壓下。

「先天一氣,無形無實!」

秋少君並起左手食、中二指按在劍上,一縷微光游蛇般從劍身上一閃而逝,被虞白櫻激飛的霜晶重新凝結在弦上。與此同時,六根斷月弦從少陽劍上一一彈開,每一根彈出都重重擊在虞白櫻掌心。當第六根斷月弦彈起,虞白櫻發際玉冠「砰」然碎裂,一叢銀發猛地飛舞起來。

虞白櫻臉上掠過一絲紅色,她退開半步盯著秋少君。

秋少君仗劍道:「太初第二!」

虞白櫻道:「你的九陽神功呢?怎么不施出來?」

秋少君老老實實道:「我不會。」

虞白櫻齊腰長發在身後飛舞,庭院中如血的月光仿佛凝聚起來,將她手中八根細弦染得血紅。

程宗揚道:「蟲小子,你很能打嘛!能不能干掉她?」

秋少君小聲道:「如果說保命,我有點把握。」

「那好!你在這兒頂著!」

程宗揚丟下一句話,反身躍入樓內。

這邊打得天翻地覆,外面沒有一絲動靜,可能是那個銀發女殺手用了什么屏蔽聲音和視線的法術,但樓內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奇怪了。就算月霜睡熟了,死丫頭總不可能聽不到吧?

程宗揚越想越是不妙,既然秋小子能頂得住,立即脫身到樓內探視。

程宗揚兩個起落躍過樓梯。走廊盡頭的房門虛掩著,透出一絲燈光。程宗揚松口氣,看來兩個丫頭已經醒了,多半知道有敵來襲,把窗戶掩住才沒有燈光透出。

程宗揚一把推開門,只見小紫雙手支著下巴,正伏在窗口看著什么。程宗揚正要說話,忽然一只玉手伸來抓住自己的衣襟,緊接著手臂一抬,把肘下一柄利劍架在自己頸中,手法干凈利落。

程宗揚大叫道:「是我!」

那柄劍本來已經停住,他不叫還好,聽出他的聲音,利劍不但沒有撤回,反而猛刺過來。程宗揚心念電轉,月丫頭這是逮到機會要順手替天行道。

程宗揚拼命向後一退,衣襟「嗤」的一聲撕開,接著舉刀,間不容發之際才格住月霜的利劍。

程宗揚目光與月霜一觸,幾乎能感覺到她視線迸出的怒火。月霜銀牙咬緊,美目盯著程宗揚,握劍的手掌捏得發白,似乎在等機會再給自己一個狠的。

月霜終於把劍收到肘後,扭過頭不去理他。程宗揚悄悄抹把冷汗,按道理說月丫頭昨晚處於昏迷中,不可能知道自己做的事,但她醒來之後會不會發現身體的異樣就不好說了。理智對女人來說屬於奢侈品,她真要在這時候跟自己拼命,那肯定是個讓自己笑不出的笑話。

程宗揚叫道:「死丫頭!搗什么鬼呢!」

小紫回過身把手指豎在唇邊,小聲道:「噓……不要吵,有人來了呢。」

走廊內一片靜謐,忽然一只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掌伸來,輕輕推開房門。

看清門外身影,月霜面露驚愕;小紫目光瞬時亮了起來。程宗揚卻大叫一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