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送你儒道傳承,誰來唱悲愴之歌(2 / 2)

小和尚沒有借機反難反而客氣起來。老場主心中雖然摸不清小和尚的打算,但現在形式在這擺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既然小和尚露出了笑臉,老場主也沒道理給自己找不痛快。

小和尚被老場主迎進了大廳,他的兩個兒子也被半推半就的壓了過來,小和尚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大廳的主坐上,大廳里沒有所謂的宴席,只有一張張帶著憤怒和恐懼的臉蛋,它們屬於飛馬牧場中的下人。小和尚知道所謂的接風宴只不過是口頭上的客氣,不過白大人來這也不是為了吃口年夜飯。小和尚坐在主坐上並未說話,手里隨意拿著一個茶杯細細的把玩著。老場主喊來了一個下人,在他耳邊輕生叮囑幾句,待到下人離開後這才走到小和尚身邊。

「大人稍等片刻,我已經安排下人前去准備酒宴」老場主說到這看向了自己的大兒子,猶豫了一下繼續開口道:「大人若是等的煩了,不如讓犬子去摘花樓給你請些舞娘,也好打發下時間。」

小和尚聽了這話輕聲笑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指了指一旁的空座示意老場主坐下。

「老場主還是不用給我擺弄那些心思了,摘花樓里有你家兒子的姘頭,曾經允諾可以保你們一家平安,說起來也不是她允諾的,應該是無韻閣的承諾。」小和尚說到這往四下看看,發覺沒有馬夫人的身影後這才再次開口道:「至於條件我也清楚,第一個就是把你們家的大兒媳送去摘花樓,第二個讓你們馬家娶了摘花樓的那姑娘。無韻閣的心思我懂,想靠你們在我這多拿些好處。別看表面上,我們合作的關系挺好,其實私底下都想為自己多謀點好處。」

小和尚直截了當的點破了老場主的心思,弄得面前的老人一時有些尷尬,小和尚不在意的笑了笑,站起來拍了拍老場主的肩膀,然後圍著大廳走了起來。

飛馬牧場的大廳不算豪華,卻帶著塞外的豪放,雖沒有金銀之物的裝飾,但這大廳的每個柱子上都雕刻栩栩如生的駿馬。小和尚指著頂梁柱上馬匹仰天長嘯的駿馬笑著開了口,「好馬配好鞍,好鞍也得配好馬,你們老馬家會養馬卻不會做鞍。人生在世難得一場榮華富貴,守得住就守,守不住便放。硬要拉著韁繩,到頭來總會摔的七零八落。」

小和尚說到這轉頭看向了老場主繼續道:「摘花樓的心思你不用打了,真想把你大兒媳送過去,她願不願意本大人不清楚,但本大人不樂意。你們馬家前程,輪不到無韻閣指手畫腳。」

小和尚這是真心話,自己辛辛苦苦那么久,無韻閣還是要插一手,韻塵這丫頭即便再怎么貼心,終究算不得是自己人。自己喜歡她是沒錯,她也幫過自己很多次,可這是出於本心,不能參雜其他目的。若是自己因為這便把飛馬牧場讓出去,先不說對不對得起同樣為自己付出的娘親,便是他和韻塵之間的感情,也要被沾染上一絲銅臭氣息。

小和尚這樣說算是斷絕了馬家的一條後路,其實此刻即便去了也不管用,摘花樓的那個女子已經被控制住了,敢得罪無韻閣的勢力不多,但小打小鬧的摩擦無韻閣也不會去當真,畢竟那是鳳娘營的人過去的,無韻閣總不能因為一個賣身的外門弟子去和曹家硬碰硬。

「白大人說笑了,老夫雖然有些想法但斷不會做出傷了自家人的事,哪怕馬家屍骨無存也絕不會讓嫁進來的人受上半點委屈。」老場主這句話表面是講自己不是那種為了家族利益去出賣女子的人,可小和尚卻能聽出另一層意思。這老頭是知道自己對他家的兒媳有興趣,這才警告自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小和尚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老頭是真這么有骨氣,還是想謀求其它利益。

小和尚思考了一會輕輕搖了搖頭,這事老頭想自己抗下來,自己哪能讓他如意。想到這,小和尚不在說話,搖著扇子在大廳里溜達了起來。小和尚的扇子上,一個女人正在研磨,只不過這姿勢卻有些怪異,不是站著也不是坐著,而且撅著屁股趴在書桌上。女人的臀部當的上絕世二字,肥而不墜飽滿自然,那一身朝廷里的宮裝,還有畫扇上那娟秀小字旁的印象,無一不表明了女子的身份,當朝皇後,南宮家大女兒。

老場主越看越心驚,心也漸漸沉入谷底。姓白的在京城已經有了如此大的勢力,能把當朝皇後這樣把玩,這種事他難道不怕傳出去?不,他怕,他絕對不敢把這事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或許他有一定的勢力,但這勢力絕不可能和皇帝抗衡,不然他早就琢磨怎么造反了。吸,老場主吸了一口涼氣,造反,戰馬。今日既然看了這個扇子,小和尚就不會允許他們把這事說出去,死人最安全,或者成為白家的人,姓白的這事打算拉著自己一起造反。

老場主此時已經渾身被冷汗濕透,他總算明白了小和尚的真實目的,搞定了江湖有了和皇帝叫板的資格,下一步就是准備造反了。小和尚搖著折扇,一回頭看到了老場主臉色的難看,發覺他盯著自己的扇子,心中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小和尚有些喜歡這種感覺,自己無意的一個動作就能讓人思來想去的琢磨,這是一個上位者應該具備的。

「老場主喜歡這扇子?」小和尚一邊走向老場主一邊開口道:「不過本大人可不能送出去,這扇子會要人命的。不過若是覺得好看,咱們兩個可以一起欣賞一下,畢竟除了本大人這,換個地方絕對沒有這等美物欣賞。對了,我還有何貴妃的和大公主的你要不要看看?」小和尚最後一句話壓低了聲音。

也就是這一句,讓一直沒有下跪的老場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尤其是一家人等待死亡的過程。小和尚還想繼續逗逗這家伙時突然把折扇又收了起來,不一會只見馬夫人從外面走了過來,越過層層包圍看到了自己的公爹和丈夫的狼狽樣,心里升起一股憤怒。不過馬夫人並未說什么難聽的,只是把自己的公爹扶起來,然後說了一句酒宴已經准備妥當,小和尚聽到這點點頭,帶著身邊的幾個女人直接去了大廳的後面。

老場主被自己的兒媳婦扶著,跟在小和尚的後面往里走去,快到里屋時,老場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媳,馬夫人輕輕點點頭,馬夫人知道老場主在擔心兩個孩子,自己已經把他倆安頓在了屋里。上了酒席後,馬夫人正准備離開,畢竟這種事沒有她這婦人拋頭露面的規矩。

「慢著」小和尚突然把主坐拉出來,先是讓給了老場主,然後又拉出相隔的椅子對著馬夫人指了指,「夫人就坐,本大人剛剛就說了,今晚的宴席你得作陪。我是帶著家眷來的,按理你應該陪著的。今日不必那么多規矩,大家都在一個桌子上就行。」

小和尚沒說輕挑話,只是用自己的家眷做借口留住馬夫人,這種要求馬夫人一時還不好拒絕。小和尚也看出來她心里的不安,笑著又把旁邊的椅子拉出來,對著蘇悠開口道:「今天你坐著,陪著馬夫人」。

馬夫人看到這心里總算踏實了一些,緊接著小和尚又把馬夫人和老場主中間的椅子拉出來,讓給了馬大斌,如此一來,馬夫人算是徹底放心了,沒有再做推辭直接領著自己的丈夫坐了下來。小和尚看著夫妻二人的動作沒說話,就在這時馬老二也舔著臉打算運過來,卻被小和尚狠狠瞪了一眼「滾,這里有你這賤骨頭的什么事,自己做的齷齪事自己不知道,軍營里老實帶著去。」

小和尚的怒斥嚇了馬老二屁滾尿流的跑出去,對面的馬家三人心中多少有些感激。

幾人入坐後,小和尚先是站起來給對面三個敬了杯酒,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求人辦事的,只不過放下酒杯後小和尚的一句話卻讓三人同時暴跳如雷。

「大家別客氣,趕緊吃,吃完了好上路。」

小和尚這話一出,馬老大直接跳了起來,「狗娘樣的東西,要殺就殺,尋這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就是想看馬家的笑話不成。」

馬老大說到這突然感覺到兩邊的人都在踢自己,只是事到如今,自己憑什么還要憋著受氣。「踢我做甚,今天罵的就是他,指鹿為馬顛倒是非,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我若要是通敵,不用你動手,我親自去祖墳上自裁。我,」

「夠了」老場主呵斥了一句「好好吃你的飯,喝你的酒,一會別做個餓死鬼」

老場主說到這看向小和尚,「多謝大人的盛情,只是不知大人是否要趕盡殺絕。」老場主此刻關心的就是自己兩個孩子。

小和尚沒有立馬回答,端著酒杯望向面前神色忐忑的三個人笑了笑,「皇帝的意思是斬草除根一個不留,不過本大人不想做那么絕,一男一女兩個娃娃,女的送入教坊,男的貶為奴籍發配邊疆」小和尚說到對著老場主舉了下酒杯,「我給你馬家留個希望,發配充軍,有了軍功可以恢復平民身份。以後還能把他姐姐贖出來,這是我能做到最大的底線了。」

小和尚的這個結果不能讓老場主滿意,可卻也比最壞的結局好一些,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有預料到玉劍閣和無韻閣事到臨頭竟然做了表態,馬家所有的底牌在那一刻開始已經不復存在。

老場主從未覺得杯中酒如此難以下咽,可今天卻愣是含在嘴里咽不下去。馬夫人的手放在桌下,死死的住自己的衣服,身旁的丈夫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奈的嘆口氣,此刻若依舊看不清形勢,恐怕結局只能更加悲慘。

「白大人,一開始不是說讓我們去京城……」老場主抱著最後的希望開口道。

「是啊」小和尚輕輕點點頭「可當初的條件是你們不能動手,老場主不會把一切責任推到江湖眾人身上吧,你可知道本大人可是葬送了自己的儒道傳承,滅了你們馬家九族也抵不過本大人的損失。」

小和尚說到這看向了面色悲痛的馬夫人,「馬夫人的資質可惜了,荊玉瑩你陪著馬夫人跟兩個孩子道個別,至於你們父子二人就留下來陪我喝完這壺酒,今夜送你們上路。」

小和尚的表現相當絕情,一旁的蘇悠忍不住在下面踹了小和尚一腳,心里對小和尚的目的那是一清二楚。

荊玉瑩剛要起身,蘇悠突然站了起來「我陪著馬夫人去吧」,蘇悠的語氣有些命令的成分,小和尚對此並未不悅,自從要了蘇悠的身子,這丫頭越來越把自己當成白家人了,以蘇悠的身份對荊玉瑩用這種語氣說話當然沒有不妥,不過小和尚卻能看出荊玉瑩眼底的一絲不甘。蘇悠應該是無心的,或者說蘇悠在心底已經認同了自己的身份,語氣只是心態的一種自然流露,不過小和尚總覺得蘇悠應該有想法,這等心細的女子,輕易不會得罪人的。

蘇悠也沒等小和尚同意,直接領著馬夫人走了出去,馬夫人走到門口時回頭望了一眼酒桌上的眾人,眼里的訣別之意分外明顯。

老場主看著自己的兒媳又出去,面色猶豫的張開嘴,可終究沒能吐出來半個字眼。小和尚卻是咯咯笑了起來「老場主再害怕,想問卻不敢問,害怕聽到的答案會讓你失望。不過,你若是不問出了,又怎能知道這答案不是你想要的。」

老場主聽到這話,面色更是猶豫不絕,咬著嘴唇思考了良久,終究還是無奈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白大人想跟馬家一個活命的機會,這機會應該在老夫兒媳身上。」老場主說到這又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馬家不能靠女人苟且,但跟著馬家的兄弟們卻也不能白白丟了性命。她不答應,馬家終究逃不過一死,她答應了老夫也沒臉活著。」老場主說到這端著酒杯站了起來,荊玉瑩下意識的往老場主身邊靠了過去,卻被小和尚揮手阻止。

老場主走到小和尚面前哈哈一笑,「白大人老夫敬你一杯,先謝謝你給那倆孩子留條活路。我馬家,上百年,整整上百年的,為這帝國鞠躬盡瘁,錢我們賺了,可十成的利潤我們能拿三層就不錯。本州的摘花樓生意位列帝國前五,一多半都是我們馬家的錢。再本州做過官的,至少有七成賺了他一輩子的錢。」

老場主說到這伸出手指向江統帥,「你們曹家,你們曹家當年建立鳳娘營,飛馬牧場給白送了五萬天子號戰馬。曹家主派你來之前說過嗎?沒有,她都未必知道當年的事,可老夫手里還有當年你們曹家打的欠條。老夫手里的人情債多了,多的數不清,可欠的久了這人情債就沒了。候家的事老夫不知道,大斌也不知道,包括老二也不知道,這屎盆子馬家不能接。白大人,老夫求你一件事,請你以後給我馬家說句公道話,老馬家祖祖輩輩沒做過賣國通敵的事。我帶著這個罪名,去了下面怎么給列祖列宗交代啊。」

小和尚抿著嘴不知如何對答,或許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但小和尚等不起。「老場主你們馬家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官就是官,商就是商,你把江湖牽扯進來,你把江湖當做底牌,你可知害了你的就是江湖人。來之前玉劍閣掌門還跟我說過,說這玉劍閣在這的分部就是靠你們飛馬牧場撐著。這話啥意思?不是玉劍閣念舊情了,只是告訴我,玉劍閣的利益不能受到損失,這江湖里哪有你們商人說話的地方。今日我應下你,事後肯定給你馬家平反,有些事你好自為之。」

老場主聽到這欣慰的點點頭,「有你白大人這句話,老夫算是放心了。這酒老夫不喝了,回房睡一覺去,我的喪事不要弄,就把我埋在後山就成。守了這一輩子,突然不讓老夫喂馬了,心里還真有些空盪盪的。大斌,你好自為之,萬事都聽白大人的安排,生也罷死也罷,千萬記著你背後還有馬家的這群弟兄們,他們有兒有女,有小有老,別讓人罵咱一輩子。」

老場主說到這,踉踉蹌蹌的往回走去,路過荊玉瑩的身邊,老場主突然停下腳步笑了笑「馬家只不過走了墨家當初的路,也落得個跟墨家一樣的結局,望姑娘日後念著同病相憐的苦。」

小和尚在老場主要離開是道了一句「對不起」。老場主輕輕搖了搖頭,蒼老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目光里。

老場主回去睡覺了,這一睡再也不會醒來。外界傳聞,因他兒子通了敵動了怒,傷了心脈,睡著覺就走了。也只有在場的幾個知道,這結局是老場主對自身唯一的堅持。

小和尚的心底難免有些唏噓,端著酒杯望著馬大斌輕輕搖了搖頭「記住你爹告訴你的,因為仇恨活著也好,因為膽怯活著也罷,你總歸要活下去,你我都是局中人,何苦悲情緬春秋。你我都是局外人,自知自苦自知悲。」

也就在剛剛幾人聊天之時,蘇悠已經陪著馬夫人來到了後院,馬夫人腳步有些慌亂,她不知如何面對自己的兩個孩子,也不知心中的猜疑是否正確。

「蘇姑娘還是不要跟我進來了」。小和尚派人跟著她明面是怕她動手腳,可馬夫人總感覺另有安排。

馬夫人說完後直接推開了院子里的一個偏房正打算走進去,蘇悠卻笑著開了口「夫人是想好怎么給孩子說了,若是沒想好不如我們兩人尋個肅靜的地方,蘇悠有番話倒是想給夫人說一說。」

蘇悠這話一出,馬夫人總算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然後謹慎的看了一眼蘇悠沒有說話,依舊往屋里走去。

蘇悠愣了一下,難道馬夫人的心思如此決絕,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就在這時馬夫人的聲音從屋里傳來「蘇姑娘進來吧,這里只有咱們倆,孩子們在後院呢。」

馬夫人這話讓蘇悠恍然大悟,看來馬夫人心中早就有了猜測,剛剛是故意試探自己,為的就是讓自己盡快把目的說出來。

「夫人好心思」蘇悠笑著誇獎了一句後也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