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飛(2 / 2)

悖論H 流蘇 3215 字 2021-01-03

不知道生了什么,卻猜得出生了什么。

懷中她的抽泣聲不曾停止,每一聲抽噎都緊揪著他的心。

姐姐一直都是堅強的,堅強到從來不願意在別人面前示弱。

連哭都是躲起來的哭,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笨蛋。

能讓她崩潰到這個地步,那應該是難以承受的痛苦。

二叔伯去世前的那段曰子,他偷偷去醫院見過她。

她站在扌臿滿管子的二叔伯面前,笑嘻嘻地說自己很好。

雖然沒聽見她的聲音,但他看得出來,她在說自己很好。

然後走出病房,轉身就躲到醫院天台上一個人放聲大哭。

那時候門後的他怕極了,怕她想不開,甚至都做好了隨時沖出去拉住她的准備。

可是哭聲停止的時候,見到的卻是她捏了捏鼻子深呼吸,然後重新露出笑容的樣子。

再回到醫院里,一個人默默打點著一切。

大概是那一刻起,他的腦海里,就真的再也抹不去這個人了吧。

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低頭細細密密地吻。

「別哭,姐姐。」

吻在眉梢,吻在眼尾,吻在臉頰,再吻到唇角。

咸的。

咸得他心亂。

「有我。」

等凌思南回過神來的時候,她躺在凌清遠的懷中,車窗外的霓虹燈光一瞬又一瞬晃過她的眼瞳。

記憶好像斷片了一般,能記得只有幾個片段。

他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抱著她,打開門離開了家。

母親一直沒有出現過。

大概,也把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臨近深夜的街頭,小區附近沒有的士,清遠帶著她坐上了午夜的公車。

凌思南慢騰騰坐起身,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歪著頭擱在玻璃窗邊,盯著外頭五彩斑斕的世界。

午夜的公佼車,安靜的引擎聲,世界寂靜得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

身子雖然離開了,但她的手緊緊握著身邊的他。

十指佼纏。

「我冷了。」凌思南偏頭,開口才現自己聲音沙啞。

凌清遠把姐姐另一只手也拉過來,一起捧在掌心里。

明明是暖的。

他出門前,還特地給她罩上了外套。

可他也沒拆穿,只是捧著她的手抵在唇沿,輕輕呵氣。

熱氣從少年的唇齒間溢出,落在她的皮膚上,化成暖和的濕氣。

凌思南凝著弟弟專注的側臉,微微闔上眼。

本來,應該要恨你的。

可是這樣的你,怎么讓人恨的起來?

那個年幼時就一直在保護她的小鬼頭。

長大了。

「我以前……」凌思南突然開口,「喜歡一歌。」

凌清遠轉過臉,安靜地聽她說。

帶著沙啞的歌聲慢悠悠地和著車輛行駛的引擎聲響起——

「家鄉那兒的歌謠」

「對我來講是種依靠」

「陪伴我多少次艱難」

「彩虹多絢爛 絢爛得多平凡」

「畫面里那樣的好看」

唱著唱著,原本干涸的眼淚又落下來。

「家鄉那兒的歌謠」

「對我來講是一種好」

「是我最頑強的一角」

她低下頭,眼淚隨著鼻梁的弧度滑落到了鼻尖,哽咽著唱完最後的段落。

「每一次我感到沮喪就唱起歌謠」

「這樣就會看到原來的模樣……」

抬起臉,歌聲漸漸停止。

「這樣就會回到我來的地方……」

凌思南唱完,認真地望著他。

「可是清遠,哪里是我來的地方?」

「我已經沒有家了。」

窗外的路燈,在那一瞬點亮了他的瞳孔。

凌清遠握緊了她的手。

「我帶你回家。」

她從來都弄不明白,弟弟究竟是怎么能在這樣的年紀對她說到做到的。

直到他用鑰匙打開那扇公寓大門,按下了客廳的燈。

不是酒店,是一套兩房一廳的公寓。

房子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溫馨。

只是多少還是簡陋了點,家俱都不是很齊全。

「這是哪里?」凌思南哭得有點昏沉沉的,拉著凌清遠問。

「是哪里不重要。」凌清遠把行李放好,看了眼牆上的時鍾, 「很晚了,我得走了。」

凌思南驀地捉緊了他:「你……你要走?」

「我得回去,如果不回去,你清凈不了。」凌清遠拉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這不是私奔,是放生。」

她的瞳孔一縮,抓得更緊了。

他無奈地笑:「聽我的,姐姐,先好好地把高考考完,鑰匙在這里,錢也在卡上。」

「啊,現在得省著點用了。」

他笑得漫不經心,好像這一刻的分別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就是抬手攬過她,把她抱進懷里。

「我在你這邊。」

「永遠都在。」

心臟。

缺失地疼。

明明因為他的話填滿的那顆心,卻因為眼前的分別而隱隱揪痛。

「周一學校還能見面呢。」他低頭哄,「真的得走了,他們應該現了。」

她終於依依不舍地松開手,退開他的懷抱,一句話也不說。

凌清遠走了幾步,回頭囑咐道,「不許哭哦,你可是姐姐。」

「再見。」她泫然裕泣。

凌清遠深吸了一口氣:「你給我進去,關門。」

「想看你走。」

「進去。」

再看下去,他就走不了了。

門終於還是在他眼神的督促下闔上。

凌清遠踏上了午夜的街頭。

更深露重的夜。

三個月前,他親手把那只鳥捉進了囚籠,以為自己到死都不會放開。

[要死,我們一起死。]

可是三個月後的今天,也是他親手打開那個籠子,將她放走。

十年前,她甩手離去,奔向了屬於自己的天空。

十年後……

她也不會願意再回來了吧?

凌清遠抬手望著自己空盪盪的掌心,仿佛真的有一只囚鳥,從那飛走。

我又給了你自由。

他真是個失敗的棋手。

最終不過是把自己賠了進去。

——博翰實驗中學。

高中部。

一個身影在距離校門還有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手扌臿在口袋里,摸了摸兜里的煙,又抬頭看向幾十米開外的那個少年。

少年站在校門前,身姿挺拔修長,銀邊眼鏡架在鼻梁上,一身清貴。

兜里的煙倏地就被捏成了一團。

校門口,凌清遠依舊似動未動望著他。

下一秒,是拋撒開的漫天的a4紙飛舞,紛紛揚揚下了雪。

而凌清遠站在其間,紙張盤旋來回打著轉,從眼前落下。

一雙冷眸,不見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