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願者上鉤(2 / 2)

司馬晚晴低下頭,痴痴的瞧著手中的他,卻驀地用力,將泥再次壓扁揉圓。

她不要他,她要冰兒,她想捏出一個小小的冰兒。可是,她不知道,她最愛的孩子現在究竟什么模樣。記憶中,冰兒總是在襁褓中,咿咿呀呀的,時常揮舞著小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玉鐲、蝴蝶結,抓住一切可以玩耍的東西,然後開心的笑,笑累了就乖巧的睡。段喻寒來杭州,會帶冰兒一起來吧。

盛希賢見她默然,也不再說話,依然垂釣湖邊。或許此刻,能不能釣到魚對他來說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享受釣魚的心境和過程。

千里之外的同一時刻,段喻寒正在牧場的馬廄里,親自給雪玉驄洗刷皮毛,時而親昵的拍拍它的頭,時而示意它活動一下腿腳。司馬晚晴最愛的馬,昂然而立,十分配合,安然享受著主人的愛撫。

遠處的紅衣女孩看著一人一馬相得相樂,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公子,不知如畫的外婆幾時能來?」她焦急的問。

「你外婆三日前已病故。」段喻寒簡單的告訴她事實。

江如畫的眼圈頓時紅了,「如畫從今以後,就是個孤兒,再也無家可歸?」她泫然欲泣的臉,恍惚間和許多日子前晚晴的臉依稀重合。那時,晚晴得知二哥的死訊,也是如此傷心難過。

剎那間有點迷惑,不可捉摸的情愫在段喻寒的胸臆間流動輾轉,他幾乎要伸手攬過她的肩。他自己也不知道,對晚晴的思念和渴望已漸漸要遮蔽他的理智。

但他終究克制了這沖動,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可以待在牧場。」他的言外之意是,她可以把牧場當成她的家?她有點驚愕的望著他,不敢相信如此輕易就得到他的許諾。

段喻寒不再看她,依舊專心的和雪玉驄逗樂。江如畫怔怔的站在那里,看他清雅絕倫的側影,竟不知不覺有些痴了。

「主上,」匆匆而來的封三似是有事稟告,見了一旁的女孩,欲言又止。

江如畫乖巧的告辭,封三這才繼續,「依主上吩咐,長安分號已派人查明,傳書過來。」隨即從懷里摸出一張紙。

「江如畫,年十四,長安西郊江家村人氏。父江平,江家村教書為生,母廖氏。去年九月,長安西郊霍亂肆虐,江家村所有人等均病故。江如畫因寄居八十里外的廖家村外婆家,得以幸存。父母亡故後,與外婆相依為命,因外婆病重,自願賣身二十兩,給外婆治病。上個月初一,被胡執事手下發現,訓導數日,才送到牧場。另,查長安西郊戶籍簿中,確有江如畫其人。」

目光迅速掃了一遍,段喻寒放下手中的毛刷,唇角漸漸彎成優美的弧線。

如他所料,江如畫的身世來歷很清白。霍亂,所以父母雙亡。外婆病重,所以賣身,被買到牧場。而如畫口中唯一的親人,也在趕來牧場的路上病故。一切都很自然很完美,世間的天災人禍,本就造就了許多孤兒。

可是,從另一個角度想,江如畫,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人間!死無對證!不折不扣的孤兒,是最容易隱藏身份的安排啊!

或許,世上真有江如畫其人,只是那人未必是今日在牧場的這個吧。

烈雲牧場的江如畫,喜歡用茉莉花香的發油,喜歡騎馬,喜歡穿艷紅如火的衣衫,不喜歡衣服熏香……天下間,有人和晚晴的容貌九成九相似已屬十分難得,這人居然還和晚晴有許多相同的習慣和愛好。這是自然的天意,還是刻意的人為?

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不曾相信,不相信上天會對自己如此厚愛,制造這樣的奇跡。可明明感到她有接近自己的企圖,還是為了那「神似」,破天荒的留下她。

這份神似,總讓他有些疑惑。牧場中人見了如畫的模樣,有許多傳言,甚至說她是山間狐狸精變化而成,來吸人精元,取人性命的。這種神怪之談,他素來不信。他只是疑惑,是誰培養出一個神似晚晴的人。

江如畫,是胡天的人發現並送來的,這讓他很疑心。她是胡天刻意教出來的?胡天也是晚晴的仇人,當年更曾用玄冰之毒害得晚晴險些喪命。胡天的心思,應該是主上徹底忘了晚晴,有了新歡,晚晴永遠不回來,他才能安心自在的好好享受生活吧。

可是,這半個月來,對江如畫觀察得越多、越細,他心中就越否定對胡天的猜測。如畫照鏡子時,會和晚晴一樣隨意瞥幾眼就算完事;如畫倔強不服輸時,會和晚晴一樣輕咬下唇;如畫害怕時,會和晚晴一樣直視對方,決不退縮,只有長睫輕顫,泄漏內心的恐懼。

晚晴習慣的這些小動作,不是胡天能熟知牢記的。那么是誰?如畫是誰調教出來的?

或許,這世上,只有三人能重現十四歲的晚晴——他,舅舅,和晚晴自己。

他和舅舅自然不會這么做,那么,答案只有一個,是晚晴。一念及此,段喻寒忍不住撫弄著雪玉驄的背,好像借此能感受到司馬晚晴昔日縱情馳騁時的體溫。

如果這女孩真是晚晴一手安排的,他會十分高興。這樣,至少找晚晴有了些線索。

只是,他不得不謹慎從事,還要證實自己的想法,因為他知道,有太多的人覬覦烈雲牧場的財富權勢,想走近他身邊的人實在太多。

「她沒有和牧場任何人有過異常接觸,除了那夜意圖出牧場,夜間不曾有異動。依屬下之見,應該沒問題。」封三以為主上對江如畫身世的調查,是意圖納寵的前兆。在他,也希望司馬晚晴徹底從段喻寒心頭消失啊。

段喻寒不置可否的笑了,看來江如畫唯一的目的,就是接近自己。晚晴要報復,盡管來吧,他已經等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