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天蠶絲漸漸松開,胡天委頓在地,劇烈咳著,慢慢緩過氣來。

「這玉你哪里弄來的?」司馬晚晴竭力保持平靜。

胡天一雙眼珠滴溜溜瞧著她,「當然是從岳中正身上拿來的。」

婆娑了那玉,觸手溫潤,司馬晚晴一時心潮澎湃。君子,德而中正者也。當年,司馬烈屢次贊岳中正人如其名,乃謙謙君子。她剛學會寫這幾個字,聽在耳里,貪好玩,就挑了塊漂亮的玉,在上面刻了「謙謙君子」,生平第一次給岳叔叔送禮物。

她知道,這玉,岳叔叔非常喜愛,後來還特意叫工匠細加打磨,穿了五彩錦線,做成玉佩隨身帶著。可如今,玉落在胡天手中,豈非意味著岳叔叔在胡天掌握中?

「你要我看這東西做什么?」她表面上一片漠然。

一絲詭異的得意掠過胡天的臉,「岳中正在我手上,你不想他死,就馬上放了我。」

「怎么你認為區區一個岳中正,在我眼中,會比殺你這個奸賊報仇更重要?」她譏嘲的俯身下來,柔美的眉梢悄然浮現絲絲冷峭,「或者,你在提醒我,對你這樣的人,勒死你太便宜了。該挑斷你的手筋腳筋,再讓你嘗嘗諸般生不如死的滋味。」

「三年前,胡某聽到一段有趣的對話,你想聽嗎?」胡天慢吞吞的說著。他如此篤定的模樣,讓她心驚,盛希賢卻大感疑惑。

「我不想聽。」她隱約猜到他要說什么,下意識的抗拒。

胡天笑得頗奸詐,「我好心告訴你真相,是不想你做天下最不孝的女兒。」

「什么意思?」盛希賢目光灼灼,盯得胡天頭皮發麻。

司馬晚晴一抬手,抓了胡天扔進側廳,「還有什么話,說!」盛希賢緊隨進來,反手關門。她特意到屋里,他猜測必是有些話要避開眾人。

「我承認,以前我和封三確實做了場戲,說你不是司馬烈的女兒。嘿嘿,怎知那些找出來的人證物證居然都是真的。你親生父親是岳中正。」胡天說到這里,故意一頓,存心要看司馬晚晴驚慌失措的模樣,怎料她卻面無表情,冷冷的回應,「死到臨頭,你就想說這么個彌天大謊?」

胡天呆了一呆,「這都是我親耳聽到的。」隨即把三年前段喻寒和岳中正的對話一一復述,唯恐她不信,又補了幾句,「當時,我知道段喻寒就算恨你和裴慕白跑了,顧念著親情,也一定不會殺你。哼,他等你回來繼續做牧場的女主人,我又怎會坐以待斃,讓你回來殺我報仇?當然要先下手為強。要不是因為你,我倒不一定會背叛他。」

胡天的聲音飄飄忽忽的鑽入耳中,司馬晚晴只覺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逐寸逐寸的侵襲了全身,凍得她有些僵硬。胡天說的,和段喻寒不謀而合。如果說在綉舫時她還有些疑心段喻寒所說的身世真相,此刻,她仿佛無法說服自己再否認這些。

「這樣的大秘密,偏偏被你聽到,倒真是巧了。」她好似不信的瞪著胡天,只想找出破綻來推翻他的話。

「不是湊巧。只不過當日我稍稍睜眼,看到岳中正拿了斜風細雨不須歸,對准段喻寒。我就奇怪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多了個心眼。後來見段喻寒醒了,我順便在房外多聽了幾句罷了。」胡天解釋著。

司馬晚晴「嗤」的一聲冷笑,「你說這些,無非是想拿岳中正的命要挾我,要我放你走。可這么無稽的事,憑你一面之詞,你以為我會信?」

「信不信在你。反正岳中正被我藏在一個極隱蔽的地方。我來杭州前已吩咐過,倘若我兩天沒跟他們通消息,就讓他們殺了他。如果你不放我,岳中正也絕對不會多活二十四個時辰,到時候你就是見死不救的不孝女兒。」胡天有恃無恐的說。

生死關頭,他膽敢用岳中正威脅她,自然是非常肯定他們的父女關系。至於她究竟信不信,肯不肯讓步,他就要賭一賭。賭輸了,不過和剛才一樣被殺;賭贏了,他能安然離開,繼續和她一爭烈雲牧場。這場賭博,怎么著他都不會賠。

見他如此,司馬晚晴心念百轉。嚴刑以對,逼他什么都交待?或是假意放他,跟蹤他追查岳中正的下落?

胡天瞧她神色變幻不定,嘿嘿冷笑,「你別想動什么嚴刑逼供的腦筋。今日只要我再受一絲一毫的傷害折磨,我就不會再和他們聯系。就算我死,要岳中正陪葬也值。」他料想以她善良敦厚的個性,即便不相信岳中正是她父親,但念及昔日岳中正對她的諸般情義,她也是不忍見岳中正死的。

司馬晚晴突地想到,僅憑一塊玉,她根本不能確定岳中正是否真被胡天抓走。正想著,忽覺耳根一暖,盛希賢低語著「前幾天牧場傳來消息,說岳中正重病不起,概不見客。看來的確被抓了」。

心中一凝,她有些懊惱。他們都以為岳中正不會武功,對內賊沒太大威脅,應該無事,就沒派人特別保護,真是疏忽了。可誰能料想胡天也知曉她身世的大秘密呢?

「我放你走。」躊躇片刻後,司馬晚晴終於做了決定。胡天放了,還可以再抓,可岳中正若死了,她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總算想明白了。」胡天哈哈大笑。

盛希賢輕嘆一聲,拉住她要抽回天蠶絲的手,「你真想清楚了?」胡天是她一心一意要殺的大仇人。殺了他,她就替哥哥還有段喻寒報了仇,而且牧場從此可以過上太平日子。可放了他,等於放虎歸山,可謂後患無窮。到時為了牧場,會有更慘烈的事發生。

「該想的我都想到了。」她黯然低頭。

「他的話未必是真。再說,你又何必如此看重岳中正的命?」盛希賢始終認為要成大事,必然有所犧牲。且,胡天詭計多端,實在不值得相信。

「有些事,我稍後再對你解釋。」司馬晚晴徑自推開他的手。

「我不贊成放人。」

司馬晚晴定定的瞧著他,「難道……你怕到手的半個牧場飛了?」

「在你看來,我想的就是這些?」盛希賢清亮如水的鳳目中,微波漾起,隱隱透著被誤解的不快。

司馬晚晴有些歉然,不知不覺扯了他的衣袖,「對不起,我說錯了。今日已有許多傷亡,我知道你是不希望以後有更多人為爭牧場而流血。」她自己也不懂,為何要這么急於向他澄清解釋。或許,在她內心深處,還是在意他的。

盛希賢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忽地笑了,「也罷。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

「謝謝你。」她展顏一笑,收回天蠶絲,解了胡天的穴道。

胡天搖晃著站起來,正要開門,一眼瞥到門側現出兩個黑影,慌忙後退,扭頭對司馬晚晴道,「你如今對我怎樣,我出去就會對岳中正怎樣,所以你最好別玩花樣。想施毒控制我什么的還是免了。」

「全部退開,讓他走。」司馬晚晴率先出門,大聲宣布。眾人雖疑惑滿滿,還是讓開了路。胡天匆匆離去。

「你們兩個?」盛希賢疑惑的瞧著門側兩個黑影。他們都是雲來居侍衛裝扮,乍看去很普通,卻總讓他有些怪異的感覺。

那二人正是段喻寒和裴慕白。司馬晚晴慌忙接口,「他們是我牧場的舊識,已決心幫我。剛才定是怕胡天還有詭計,所以湊上來瞧瞧。」聽似輕快的語調,卻掩不住回護之意。

「從前沒聽你提過。」盛希賢的目光銳利的掃過二人。

「是救冰兒的時候碰到的。」司馬晚晴平靜的說,心間卻一片酸楚。身為司馬烈的女兒,她自小以此為傲,原來不過是一場錯覺。而段喻寒,真的是她的表哥。等胡天的事一解決,她還要面對那斬不斷,理還亂的萬丈情絲,到時手刃他,她是否會心如死灰,自此了無生趣?

段喻寒淡淡回視,或許胡天也算間接幫了他的忙,最起碼,司馬晚晴已開始承認彼此間的血緣之親。但他也知道,她現在一定很難受。

「我累了。」蝶翼般的長睫悄然垂下,畫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夫人請到後院休息。」封三恭敬的說。

「好。」司馬晚晴答應著,稍稍挪步,和盛希賢保持距離,「此次承蒙宮主仗義出手,晚晴感激之至。」

「不必客氣。」盛希賢一笑,率人離去。封三封四也吩咐人收拾殘局,眾人均散去。司馬晚晴看那黑裳漸行漸遠,松了口氣,她真怕他看穿段裴二人的喬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