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劫案(2 / 2)

冷如霜垂首道,「容我想想可好?」

劉溢之的眼睛的確夠毒,早就發現自從獲釋後,冷如霜的態度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不再像以前那么痛恨土匪,特別是對海棠頗有回護之意。

他猜想,冷如霜與黑鳳凰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系。

他猜得不錯,臨下山前,海棠贈給冷如霜一個鳳凰釵子,憑此信物可以隨時找到她在城里的聯絡人。

冷如霜一回來就將它深壓在衣箱中,並沒打算示人,也沒有心思找海棠聯絡感情。雖然她對海棠充滿同情,但山上發生的一切畢竟不堪回首。

劉溢之的一番聲淚俱下的做作,讓冷如霜憶起了這支釵子,入夜,她背著劉溢之偷偷帶著信件偷偷出了門。

劉溢之早已料到,嘴角浮起了笑容。

翠竹海的山寨中,發生了一起激烈的爭執。

爭執的起源就是劉溢之的那封信,信上的大意是只要海棠歸還煙土,解散匪幫,歸順官府,可以考慮將白天德驅逐出境,海棠可以接替白天德出任保安團長,所有幫眾都可以優厚安排。

信中最後還著重提出,條件都可以商量,但必須海棠一個人前來縣府面議,否則後果自負。

「這是騙人的把戲!」金花首先叫了起來。

「劉溢之不是好人,棠姐有去無回啊。」大家嚷嚷成一片,反對海棠赴約的倒是占大多數,也有主張慎之又慎,或是多帶人手,或是又綁人質,銀葉干脆說由她冒名頂替。

海棠問一直坐在角落沉默不語的唐牛,「阿牛,你的意見呢?」

唐牛是前不久自己跑上山來找海棠的隊伍的,可惜那時青紅已芳蹤杳杳,他再次傷痛欲絕,從此投靠了海棠,本就不擅言辭的他變得更加木訥,一心想著報仇。此次劫煙土他苦苦蹲守數日,立下大功。

聽到海棠問他只說了一句,「誓殺白天德。」

海棠坐回座位,緩緩說道:「我還是想搏一搏這條命。」

她抬手止住別人說話,道:「有三個理由,第一,我信任劉夫人,她是個好人,不會害我,劉縣長也是很有口碑的君子,過去有些得罪,我相信可以解釋得清;第二,我們有煙土在手,比人質更強,想必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第三,我們也確實到了該想想前程的時候了,我倒不會真去當那個勞么子團長,你們呢,老大不小了,不可能在這大山里呆一輩子吧。」

她深情地環顧了一眼面前這些衣裳襤褸的兄弟姐妹,鼻子發酸,這些年,由於保安團的清剿,其它匪幫勢力的擠兌,他們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能撐到今天全靠海棠個人的感召力,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沒人願意做一輩子土匪,能找個好地方安居樂業,耕種紡織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確實不如借坡下驢的強。

大家明白了海棠的深意,不少人眼眶都紅了,貴生說道:「不如賣掉那些煙土,自己分就好了。」

銀葉擰著他的耳朵說:「你腦殼壞了?這么多煙土招人現眼,不想活啦?何況,這是拿來買白天德的人頭,為青紅姐報仇的。」

一提到青紅眾人就心情沉重,說起來那車煙土能順利劫到也與青紅有莫大干系。受囚期間,青紅被輪奸至神智不清,朦朧中無意識地聽到了蹂躪她的兩個保安團員聊大天,說起有批煙土將於月內沿著什么線路送走,當下暗記在心中,果真這情報還來得及派上用場。

海棠揚起眉,英氣飛揚,毅然說道:「就這么定了,金花,你隨我下山,銀葉,你代我坐鎮山寨,如果三日後不返,定是身陷不測,不許報仇,分了寨里的財物和煙土,各自下山遠遠避開此地。」

她望著眼睛通紅的唐牛,「我答應你,一定為青紅報仇,想方設法也要宰了那了畜生。」

「棠姐!」眾人皆跪下,淚水盈眶

一日後,海棠和金花秘密出現在劉溢之的家中,有前事在身,海棠不免有點尷尬,倒是劉溢之爽朗過人,笑道:「不打不成交啊,想不到名震大湘西的黑鳳凰秀外慧中,見面更勝聞名。」

海棠道,「豈敢,縣長,海棠是陪罪來了。」

冷如霜也出來見她,雙姝相見分外驚喜,並無半點芥蒂,一股暖流在心中穿過,攜手在劉宅後花園里漫步。

「姐姐,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海棠苦笑,「只想做個普通人,過上正常的生活而已。」

冷如霜驚訝地說,「要做人上人還難說,做個普通人難道很難嗎?」

「命運總是難以預料,別人很容易的事可能對我很難,」海棠看著前方,眼中光芒閃動,「不過,只要有一個夢,不放棄,就總會實現的。」

海棠固然處處謹慎。金花更是茶水不喝,按著懷中的駁殼槍,警惕地打量四周。

劉溢之有些不悅,說他這里連衛兵都撤走了。言下之意是將全家性命都作了人質,交付給了海棠,還有什么可顧慮的呢。海棠本就是爽朗之人,聞言璨然一笑,的確顯得自己有些小氣,索性稍放懷抱,慨然同意與他們共進晚餐。

晚餐的氣氛相當融洽。金花專挑他們先嘗過一筷的菜再挾給海棠吃。冷如霜很細心,看出一些端倪,便不再勸菜,倒是海棠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笑之下,嫵媚橫生。

劉溢之再一次由衷嘆道:「海棠姑娘不穿武裝換紅裝,定會羞殺天下多少女子。」

海棠謙道:「縣長過獎了,您夫人才真正是傾國傾城。」

飯後,劉溢之叫下人扶冷如霜回房休息,他與海棠擺茶面談,言笑晏晏間,海棠突然感到四肢越來越沉重,有點抬不起的感覺,暗中試了一下,果真如此,腦袋也有些發暈,她暗暗吃驚,心知中了算計,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努力站起來,說:「縣長,我想我們改日再談。」

劉溢之端坐在椅子上,微笑道:「請便,不送。」

金花身上的葯性發作得更快,剛邁步差點跌跤,海棠尋思今天是走不出這門了,便瞪著劉溢之,「想不到你們也是食言而肥的小人,怪我瞎了眼。」從腰里掏槍想制住劉溢之,卻發現軟綿綿的沒有了一點氣力。

劉溢之搖搖頭道:「不要白費力氣了。」

話剛落地,「砰」地一聲,海棠帶著椅子玉山傾倒翻倒在地。

劉溢之望著兩個昏迷落擒的女子,臉色頗為復雜,嘆惜一聲,把金寶把解葯拿進來。他也同樣失去了力氣,只是份量輕一點而已。

「夫人呢?」

金寶說:「剛喂了解葯,很快就會醒了。」

有人在門外放肆地說道:「縣長敢拿夫人作為誘餌犧牲,小弟真是佩服得很哪。」

大搖大擺推門而入,正是海棠必欲殺之而後快的白天德。

劉溢之皺眉道:「人都交給你了,你也要記得軍令狀,三日內找回煙土。」

白天德怪聲怪氣地說道:「放心縣長大人,這點小事什么時候難倒過我白某人?」他轉到兩名女子身邊,嘻笑道,「這個高的從打扮看像是名滿天下的黑鳳凰,老子來瞻仰瞻仰到底是何尊容,不會像母夜叉吧?」

低頭往地上看去,海棠側身躺著,看不真切。白天德挑起腳尖把她的臉翻過來,突然驚疑不定,再仔細打量了幾番,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原來是她。」

「你說什么?」劉溢之沒有聽清。

白天德大笑道,「我在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將手一招,進來了幾個保安團的士兵,將兩個女子用麻繩五花大捆,抬了出去。回頭略一揖。

「標下告辭!」

「你這種人渣也配談天道?」劉溢之望著洞開的門外黑洞洞的天空,彷佛真有天道在看著他,心內矛盾之極,再無絲毫暢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