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覆滅(1 / 2)

整個過程其實都是白天德的精心策劃。

那日劉溢之接信後,就召來了白天德研究對策,白天德眼珠輪幾輪道:「我倒有個妙計,就看縣長您老人家有無此膽識了,包括夫人,可能都要擔上一些風險。」

劉溢之當即道:「我不成問題,不可讓夫人涉險。」

白天德道:「這個絕對安全,全包在小弟身上。」

他附耳說了一通,聽得劉溢之心驚肉跳。

劉溢之本非奸惡之人,但自幼飽讀詩書,對綱常倫理、正邪之分看得很重,官是正,匪是邪,貓鼠焉能同榻?終使海棠再有可憐之處,可恕之道,那也得主動投誠自首才是正理,哪還有劫煙土以挾持之理,法理難容,不可輕縱。

私心里,劉溢之卻也有一個疙瘩解不開。

表面上,上次人質交換事件沒起多大波瀾,實則沒有不透風的牆,像長了翅膀早已偷偷飛入了千家萬戶,成了沅鎮士紳走販茶余飯後的佐料,固然有笑話白天德的無能失算,更多惡趣味卻集中在美貌的縣長太太落入匪穴之事,版本越傳越多,越編越極盡下流齷齪。講的人固然是口沫橫飛,聽的人自然也春心騷動。

世人飛語本無足掛齒,偏生劉溢之那日趕回來,發現冷如霜從內到外都是穿的匪首海棠的衣服,且怎么也不肯說出在匪幫的遭遇,加之白天德添油加醋描繪她如何護著匪幫,更不由得他疑竇叢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劉溢之才三十出頭,上有靠山,家有豪財,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不料竟出了這么一檔子丑事,顏面盡失。他心機深沉,又深愛冷如霜,不會在她面前表露什么,卻將一腔怒火盡數潑向罪魁禍首的海棠,非置她於死地不可。

然今日一見,海棠風采過人,襟懷坦盪,並非傳說中的那等惡人。心中已感躊躇,拿不准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更大的麻煩是自己如何跟冷如霜交待。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白天德真能把煙土搞回來,兼之又消滅了匪患,未嘗不是大功一件,今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如霜應能諒解這一時的權變吧。

海棠從長長的混沌中一點點清醒過來。

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困境。房間布置得精美,她正平躺在木制的綉花床上,身體並無不適之感,衣裳也完好,武器收走了,雙腳被鐵鐐緊銬在床上動彈不得,只有上身好像可以坐起稍稍活動一下。

她立馬挺身坐起來,仔細檢查機關,不放棄任何逃脫的機會,擺弄了半晌,只好無奈地重新躺下。

失去自由與遭受背叛的痛苦同時向她襲來。

雖然她還不能完全明白真相,但也猜得出是劉溢之夫婦合謀的結果。枉她精明一世,終讓雁啄了眼睛,輕信於人,鑄下大錯。

想到金花,不知道這妮子怎樣了,看當時的情形只怕凶多吉少。

再轉念一想,又心存僥幸,抓她無非是為了那批煙土,看這室內的裝飾和布置,不像在監房,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內宅,說不定就是在劉溢之的家中。這么說來,應當還有談判的余地。

一個下人模樣的年輕女子端著茶走進來,看到她醒了,忙把茶放在小桌上,伺候她起身,拿著銅盆給她打溫水洗臉。

海棠抬手擋住她,板著臉說道:「把劉溢之給我找來。」

下人指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啊啊比劃了一陣,意思是自己又聾又啞,什么也不知道。

海棠忍不住氣,一拳將銅盆打飛,只聽到匡當一聲,水灑了滿地,鐵鏈嘩嘩作響,

下人對她的反應無動於衷,無聲地收拾好局面退了出去,又端了飯菜前來。

不吃,過兩個時辰重新做過,再送了來。

這次來帶了個紙條,寫了一句話,「你不吃,金花受苦。」

海棠急怒交加,「你們把金花怎么樣了?」

下人嘻嘻笑,依然裝聾作啞。

海棠望著盆中食物,想明白了,現在是籠中之虎,任人宰割,你劉溢之要害我也不會在這一餐飯里,干脆吃飽喝足了再找機會。便放開肚量吃了起來,連湯也喝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