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夢碎(2 / 2)

海棠也一聲聲慘叫起來,像失子的母狼,痛徹心肺。

狼狗跟著嚎叫起來。

人們驚異地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

一個人站在泥地上,剩下的血肉看上去只能說明她曾經是個人,因為她已經沒有人型了,整個外層皮膚全部剝落至腳掌心,皺皺的堆在一起。

這個「人」生生從密實的泥地里,生生從自己的皮膚里鑽了出來,用比嬰兒還徹底的袒盪的身體迎向寒夜刺骨的風,筋肉糾集,形容可怖,在血泊中搖搖晃晃地徜徉,東一下,西一下,鼓出的眼眶茫然地看著四周,活像殭屍。只有胸前飽滿的曲線還能證明她曾經的性征。

白天德站在她的身後,揚起了一根長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啪!」

鞭梢狠狠地抽在這個「人」隆起的屁股上,帶起一串血珠和肉屑,血人兒沖著天際發出最後也是最凄厲的一聲長嘶,平平飛起來,面孔沖下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只有一下接一下無意識地抽搐。

冷如霜不敢目睹這至慘的一幕,一直緊閉雙目,連下身被絞動得厲害也沒了感覺。剛打開眼睛,她就嚇得往旁邊看,正巧看到了海棠,隨著那聲震天鞭響,她也像突然中了一槍,全身不由自主地彈動了一下,呆滯地四肢站著,再也沒有動彈。

一片晶亮的液體,緩緩地從她的腿間漫出,順著滑膩的大腿流淌下來。

狼狗興奮極了,馬上湊過去,吐出腥紅的舌頭美美地舔食著。

火光下,白天德面孔扭曲,殺氣彌漫,鮮血濺在他的白襯衣上,畫開點點梅花,活像浴血之魔,往哪里看一眼,哪里就整個一片矮了個頭,別說是女奴,就算是膽大包天的匪眾,望向白天德的眼中也是充滿了驚恐。

白天德一步步往主席台走過來,皮靴敲打在泥地上,一下下象敲在眾人的心頭上,卡卡作響。

申昌默默無言,退出了冷如霜的身體,將巨大的身體往後躲,躲到牆壁陰影之下。

白天德根本不看他,事實上,這個人只不過象條色厲內茬的死狗而已。他的眼中,只會看向一個人,海棠,這個一生注定命運相交的女人,女匪,女奴。

酷似海棠的小女孩跑了過來,白天德摟起她。

在他眼中,他看到的是十幾年前,大山之中的那個小女孩,那張姣美無匹的面孔變幻不定,時而清秀,時而嬌俏,時而剛毅,一邊邁開小鹿一般的長腿,在竹林海中跳來躍去,格格發笑,清脆無比的童聲唱起一支山歌來。

「翠竹海,海無邊~~山里人快活似神仙~~神仙給妹喲妹不想做呢~~只想在山里呀伴竹眠~~翠竹海,情無邊~~妹子想哥在心里面~~哥哥回來喲別迷了路呀~~妹子掌燈來把哥接……」

清亮如天籟一般的歌聲穿過了蒼茫的大山,穿過了嗚咽的竹林,伴著奔涌的溪流,流傳至很遠很遠,很長很長,直至穿入到今天的他的耳鼓之中,撩撥起心底最隱約的一點漣漪。

「覺悟了吧。白板兒。」

海棠看著他,眼中再也不復一絲絲的驕傲,尊嚴,她張了張嘴,喉嚨里霍霍作響,發不出聲來。

狼狗還在她屁股後頭拱著,弄得她體一翹一翹的。

白天德從腰間掏出手槍來,眉頭也不皺一下,「砰」地一聲,狼狗來不及嗚叫,身軀彈開,打死在地。

「……主,人……」

從干澀的口腔中,吐出了兩個字,雖然混濁,嘶啞,但是清晰無比。

冷如霜靜靜地看著,人們都在靜靜地看著。他們看著一個魔鬼一般的男人傲慢地站在一個四肢著地、套著鼻環的赤裸女人身前,一只手向後方彎折,手掌虛按著臀部,而女人雖然同樣的高大,強壯,健美,卻像狗一般匍伏在男人的腳下,用眼神,用肢體,用語言,來向男人宣誓效忠。

只有海棠和白天德兩個人明白,這實質上是一個儀式。

標志著他們重新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顛倒錯亂的主仆世界。

所有的夢想,終是鏡花水月,層層粉碎。

天際,亮起了一道光,朝陽東升了,片刻間,霞光萬道,壯麗無匹,照耀在海棠清峻的面孔上,如同塗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庄嚴而聖潔。

「好看。」小女孩指著漸升的金烏格格笑了起來。

「主,人。」

女人顫抖著重復,頭仰起來,看著在白天德懷中開懷歡笑的女兒。

久已干涸的雙目中,一顆淚珠已然凝成,這淚竟是鮮紅,鮮血凝成。

朱顏血的第八滴紅淚,於焉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