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門主(1 / 2)

最近有幾個朋友提起,我發現有必要在這里說一下竊玉第八章的一個小問題。

那一章當初更新的時候沒有注意,有一個小bug,南宮星對唐青說出了大蜘蛛。

後來有朋友提醒,我回頭修改了原文。

但問題是,很多當時搬運走的還是bug版……

於是現在有些合集中,那一章還是bug狀態。包括我之前發的一個半截包。

那么這里提醒一下大家,第八章,還存在那個bug的,請自行將大蜘蛛三個字替換為「那種毒蟲」。

辛苦了,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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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包含蕊相處這些天,袁忠義不可能不旁敲側擊預先了解她那位執掌飛仙門的師父。

她叫許天蓉,雖說已是有名武林門派的主事,但年紀並不太老,據說而立之年接掌門派,到現在也就過了兩、三年而已。

飛仙門雖不禁婚嫁,但門主卻要一心發展本派根基,不得讓夫妻家事和子女瑣碎雜務分神。許天蓉同一輩的師姐妹中,那兩、三個如今還雲英未嫁的,想必就是當年一起爭門主之位,錯過了好時候的對手。

所以此前袁忠義一直覺得,賀仙澄不太可能嫁人。

出嫁從夫,女子門派也不能免俗,一旦婚配,就要隨著夫家辦事,既便飛仙門算是娘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剩下的也就是逢年過節回來探望的情誼而已。

也許世道激變,飛仙門的規矩,也到了不得不改的時候?

心中暗暗盤算著走過府邸小徑,沿途院落,都已經收拾得極為整潔。

烽煙一過,最先恢復如初的,自然都是這些官吏的住處。人來人往,俱是高高在上,遠處觀之,光漢、蠻子還是義軍,似乎並沒太大分別。

在那丫鬟帶領下,袁忠義信步走進後院中堂,邁過門檻,看到賀仙澄與包含蕊左右分立,守著中間椅子上一位青袍坤道,想必,那便是剛被張道安封為逸仙真人的許天蓉了。

白凈的鵝蛋臉,鮮紅的額心印,淡眉細目,瘦鼻薄唇,要說是美人,稍嫌凌厲有余柔媚不足,可若說姿色粗鄙,男人望去,卻又會忍不住多打量幾眼,心中微微發癢。

袁忠義目光一掃,上前拱手行禮,恭恭敬敬道:「在下袁忠義,表字智信,見過門主。」

許天蓉手掌扶著茶杯,微笑將他上下一番打量,柔聲道:「來,不必那么生分,站得近些,讓我好好看看。」

袁忠義暗暗調勻真氣,上前兩步站定。

「不錯,不錯,果然一表人才。」許天蓉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問過仙澄和含蕊,昨夜到此,也湊巧見了些你救過的人。西南此行,武林損失了一位有為劍仙,實在可嘆。但又多了你這樣一位少年英豪,尤為可喜。我門下弟子多承少俠照顧,感激不盡。」

「江湖同道,分內之事,何談一個謝字。」袁忠義謹慎措辭,但並未避開她的探尋目光,落落大方與其對視。

「含蕊,仙澄,你們師姐妹有一陣沒好好聊聊了吧。」許天蓉左右一瞥,忽然如此說道。

包含蕊一愣,似乎想說和賀仙澄大前天才見了面。

但賀仙澄心領神會,微笑道:「師父,我和師妹先告退了,近日的確有不少事,我需要和她談談。」

等著兩人並肩離開,許天蓉含笑道:「袁少俠,請坐。不必這般拘謹,以你和含蕊的關系,咱們算是自家人。」

袁忠義微笑稱是,就坐下首,但心里卻不敢有半點放松。

孫斷曾反復對狗子說,江湖中能爬到高處的人,絕沒有一個好對付的。

袁忠義對此深信不疑。

江湖根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蠻荒叢林,以武犯禁,以暴制暴,當一個人能一招就殺了你,那么他說的所有話,你最好都當作聖諭。

但這又是個群狼能搏虎的地方,樹敵太多,下場不言而喻。

對眼前三十歲就能當上門主統領近千門人的女子,這個一手教出賀仙澄的師父,他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許天蓉雖然自稱從兩個弟子那里已經問過袁忠義的事,但打開話匣子閑談之始,仍是在寒暄詢問他的出身來歷。

理由也很充分,他既然已和包含蕊私定終身,無父無母的情形下,許天蓉這個師父就是三媒六聘應當下去提親的人。

袁忠義一一應對,他對自己過去的事情只要一有閑暇就會深思熟慮仔細編造,力求不留半點破綻,也不給人追根尋底查找實證的機會。

扼腕嘆息了一下杜家兄妹橫死的悲劇後,許天蓉話鋒一轉,柔聲道:「袁少俠,不知你是否介意,讓我摸摸腕脈,看看你受的這股邪門內力,究竟是什么來頭?」

袁忠義微微一笑,起身過去,挽起袖管,伸出手臂,道:「煩請門主費心。」

許天蓉二指一搭,按在脈絡交結之處,低頭垂目,逼入一股淡淡陰涼真氣,細細體察。

他沒有裝模作樣去掩飾什么,以他的經驗,對付越是精明的人,就越要盡量減少自己的破綻。

「袁少俠可修習過什么內功?」她收回手指,微笑問道。

「在下本是個托主人收留的小小書童,哪里有機會學習內功。身上這點微末伎倆,也全賴杜大俠兄妹囑托。實不相瞞,我這運氣發力的門道,都是自己胡亂摸索出來的。」

許天蓉微微揚眉,摸出一枚銅錢,遞給他道:「少俠若不見怪,可否用盡全力,將這銅錢打向門外那座假山?」

袁忠義頷首道:「是。」

那是震澤石堆疊而成的園景,形貌奇異,個頭極大,倒是不會打偏。

他略一斟酌,將功力運到六成,故意選了個《不仁經》中非攻擊性的路數,猛一發力,彈指打出。

銅錢嗚的一聲破風而去,將灰沉沉的奇石上打出一個密紋裂縫,整個嵌入其中。

許天蓉目光微動,臉上笑意更濃,贊道:「好一個少年英雄,含蕊能得你垂青,可是高攀了啊。」

袁忠義故作惶恐,低頭道:「哪里哪里,含蕊她花容月貌,名門弟子,為人溫柔體貼,對我情深意重,她願意下嫁,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

許天蓉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道:「福緣好,知進退,識大體,有分寸,袁少俠未來必定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一方俊傑,依我看吶,就是將西南四劍仙綁在一起,也及不上一個你。」

「不敢當不敢當,萬萬不敢當。」袁忠義心中惴惴,完全搞不清這人在打什么主意,索性只是自謙,不再多言。

「此地如今只有你我二人,隔牆無耳,大可少些顧忌隱瞞。含蕊求援時遇到的慘事,即便你不說,我作為長輩,不能置若罔聞,提也不提。」

袁忠義心底飛快思索,口中謹慎道:「門主,這是含蕊的傷心事,其實……我也不太願意提起。」

許天蓉嘆了口氣,道:「所以那並非對你完全沒有影響,你也並非毫不在意。男子漢大丈夫,豈會不在乎伴侶清白。」

袁忠義緩緩道:「但在下絕不會因此而對含蕊有任何不當之舉,還請門主放心。」

許天蓉露出一絲苦笑,道:「袁少俠,男婚女嫁,到底講究的是個門當戶對。咱們江湖中人就算不拘小節,該匹配的,也不能太過不成體統。」

袁忠義微微皺眉,故意道:「門主請放心,我知道如今我只是個無名小卒,和含蕊私定終身,就已是天大的福分。我一定苦修武學,奔走四方行俠仗義,等到未來在江湖闖出一番名號,再來讓含蕊成為我袁家堂堂正正的夫人。」

許天蓉微笑道:「袁少俠此言差矣,我之前就說了,不論從什么角度,都是含蕊高攀。她……即便不出事,也配不上你這樣的少年英豪。」

她抬手阻止他開口,繼續道:「更何況,出事木已成舟,覆水難收,配不上的福分你硬要給她,那反而是害她。」

聽出她口吻中隱隱的提醒,袁忠義一怔,道:「在下不太明白,還請門主指點迷津。」

「我便直說了吧,含蕊一定會是你的,但,也絕對不可做妻。你們私定終身也好,私情偷歡也罷,那都是你們少年人的私事,不必顧慮太多。可你袁少俠的夫人,這個頭銜,卻萬萬馬虎不得。」

袁忠義略顯訝異,緩緩道:「門主,我袁忠義何德何能,配得上你這般過譽?」

「不居功自傲,果然是經過磨礪的少年英傑。」許天蓉先贊了一句,跟著才微笑道,「袁少俠,你帶著杜家兄妹遺願,奔波數百里而來,相助仙澄成此大事,此為一功。戰陣之後獨行南疆,格殺蠱宗護法瑪希姆,救出女俘一百七十余人,破蠻兵營地,焚燒補給,殺敵四百余,此為一功。你得到訊息,星夜馳援,破蠱宗毒計,誅殺護法瑟杜,危機死局之中仍能將張將軍妥善救出,此為一功。短短數十日,你對茂林郡一帶的安定可說居功至偉,就連張將軍都對你青眼有加,親自傳書父王為你請賞,當下在西南大安國之地,我那寥寥幾句,怎能算是過譽。」

袁忠義總覺得隱隱有哪里不對,但手上一抱拳,還是客客氣氣道:「不敢當,機緣巧合,碰上而已。杜大俠臨終前曾叮囑,叫我一定記住行俠仗義四個字,我片刻不敢忘懷。那些所謂功勞,不過都是分內之事,應該的,應該的。」

「冒昧問一句,袁少俠今年貴庚?」

「過了臘月,就有十九了。正當有一番作為的年紀。」

「可也是成家的年紀了。」許天蓉笑吟吟道,「袁少俠,你對茂林郡有功,對飛仙門,也是恩德不小。我門下都是些孤苦無依的女孩,以她們的出身,按說是不配你這樣一位少年英才的。」

「豈敢豈敢。」袁忠義口中謙虛,心中卻道,算下來你們飛仙門的我都已經日過十多個,配不配的,我是真不在乎。

不料許天蓉話頭又是一轉,柔聲道:「可眼下,我們飛仙門也恰好有一位立了大功,正適合請賞的姑娘。我這個做師父的,為她操心,她面皮薄,萬一被你回絕,臉上無光,在這茂林郡可待不下去了。我啊,就來探探你的口風。袁少俠心中對未來的夫人,可有什么期盼?」

茂林郡如今立了大功的姑娘,除了你們家賀仙澄還有別人?需要這么拐彎抹角?

袁忠義腦後微微發緊,謹慎道:「門主,賀師姐天仙一樣的人物,你這么說,我可惶恐得很。」

許天蓉微微搖頭,道:「那些愚夫口中一聲聲的仙姑,做不得數。仙澄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你別看她年紀輕輕行走江湖,家事女紅一樣嫻熟精通,亂世之中可以和你同行天下,將來萬民歸心,九州安定,你們歸隱田園,也一樣會是神仙眷侶。」

「而且,」她目光一閃,道,「這也是為了含蕊著想。她自卑殘敗之軀,無論如何不肯做你夫人,只肯做個側室。她與你共過患難,聽你言語,對她也頗有真情,那將來你的袁夫人若是與她不睦,難免惹出許多事端。你枕畔難安,做事也會大受影響。仙澄本就是她最心服的師姐,一貫對她們多有照料,仙澄在上,含蕊喊一聲姐姐,必然心甘情願,不會有什么嫌隙。」

袁忠義滿頭霧水,不明白怎么初見面就談到了婚嫁之事上,而且,竟然不是包含蕊,是那個傳聞被張道安看中的賀仙澄。

這里頭必定有什么古怪之處。

別的不說,你們飛仙門門主不得出嫁,賀仙澄這么精明能干的人才,這便不要了么?

再者說,他這些日子做下的事,真有這么大的功勞?

不過真要細想,蠱宗對百部聯軍的影響,比飛仙門對大安義軍還大,四位護法他獨自就剪除一半,好像真是頗為顯赫的戰功。

而且那個張白蓮分別前被他肏得五體投地內外開花,說不定請功時又添了許多好話。

看來這兩三日的功夫,他袁忠義不知不覺就成了個搶手的香餑餑。

袁忠義心里思慮,口中道:「門主,實不相瞞,我先前也與賀師姐相處過一段時日,我不覺得賀師姐對我有什么好感。強扭的瓜不甜,我行走江湖,還是更願意求紅顏知己真心以對,而非單純只為了所謂的匹配。我還是更喜歡含蕊這樣心里有我,時時惦著我的。」

「男歡女愛自然不能強求。」許天蓉微笑道,「所以此事,我當然要先問過仙澄。你放心,她對我的安排並無異議,甚至想要早日和你定下親事,至於什么時候真的拜堂,就是你們小兩口商量的事情了。既然袁少俠家中已無其他長輩,屆時,不妨就由我來充當高堂吧。」

奇怪,奇哉怪也……袁忠義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不知道怎么一段時間未見,賀仙澄竟然打算嫁他了。

可如此大的一個便宜,收包含蕊額外附贈賀仙澄,他一個初出江湖剛剛小有聲名的愣頭青,還硬是推脫,不免有點惹人懷疑。

他只得先做出一臉喜色,拱手道:「既然門主美意如此殷切,在下……也不好虛情假意說自己並不高興。不知……能不能讓我跟賀師姐單獨談談?」

許天蓉淡淡道:「這個不急,仙澄已經決定請袁少俠和含蕊一起在此地住下,免去通傳的麻煩。你們想見面,隨時都可以。」

「那……門主是還有什么吩咐么?」袁忠義謹慎問道,「門主只管將我當作弟子差遣,不必見外。」

她掏出一本冊子,遞給他道:「你只有內力深厚,這並非武學正途。你這身內力至陰至寒,能配得上將它驅策的心法著實不多,我暫且也並無良策。我這里有本《廣寒折桂手》的謄抄秘籍,需求資質根骨頗高,對內力要求也十分苛刻,仙澄也不過剛剛入門而已。她面皮薄,未必好意思親自傳授,你就拿這本冊子先粗略學學,補上武功的短板。內功的事,將來再想辦法。」

袁忠義雙手接過,不解道:「門主到底所為何事,不妨……吩咐在下吧。」

「這不過是給我飛仙門的佳婿一份見面禮而已,你不必多慮。若有什么事情需要袁少俠相助,我自會開口。」許天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道,「對了,袁少俠……」

袁忠義心中一凜,搶著道:「門主不必總是這么見外,你是前輩,直呼在下名字便是。」

她莞爾一笑,道:「那你也不必總是一口一個門主,總覺得被你叫老了。我才受了陛下一個封號,旁人不論,你總稱呼得起。」

袁忠義立刻乖乖道:「是,真人。」

「那么,忠義,我就繼續說了。」她望著他的眼睛,輕描淡寫道,「這次過來,我檢查了一下含蕊的身子,她遭了飛來橫禍之後,體質可是大不如前了……」

袁忠義背後一緊,莫名想起了當初被孫斷那雙瞎眼盯住的惡寒,臉上忙做出黯然神傷的樣子,道:「這也怪我,才疏學淺,怎么也不知道該如何為她調理滋補。真人,你看我是不是應該當尋訪一些珍奇葯材,來為她滋養元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