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出擊(1 / 2)

「沒什么端不平的,不過是先來後到而已。」賀仙澄走近兩步,溫婉道,「紅菱妹妹莫非不知,此前茂林郡這場計策,就是全賴智信仗義出手,才不致功虧一簣。我那時就與他相熟,他自然待我更親近些。這種小事,妹妹不必著惱。」

張紅菱挑眉一笑,道:「我有啥可惱,他真端不平,我反而更有勁頭。他現下疼你不打緊,要是成婚一年,還只寵著你不搭理我,那算我張紅菱沒本事,活該喝冷灶涼湯。肚子疼也是自找的。」

賀仙澄唇角微翹,仍柔聲道:「將來進了一道門,就是一家人,家中幾位姐妹,還是應當好好相處才是。紅菱妹妹既然有心同去,咱們這就出發吧。請。」

張紅菱滿不在乎一擺手,「姐,那我跟我男人去看宅子了,父王問起,幫我支應一聲。」

張白蓮似乎頗為滿意,頷首道:「放心,你去就是。」

賀仙澄站到袁忠義側面,忽然出手在他腰上暗暗戳了一把,似乎對他作壁上觀頗為不滿。

袁忠義側目一望,笑道:「既然決定了,咱們這就走吧。」

他以前風流快活的時候,就喜歡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如今重溫舊夢,心里高興還來不及,哪兒會主動為賀仙澄出頭。

再者說,對他這樣的花叢老手,本就更懂女人肉體的美妙,張紅菱那身子修長筆直凹凸有致,到床上擺弄起來,容顏上略敗的分毫根本不值一提。反正女人到了極樂之境,大都會五官扭曲,再怎么絕色容顏,也要變了模樣。

而在同樣的時刻,乳房膨脹,長腿絞緊,身段只會更媚。

有張紅菱稍稍壓著點賀仙澄,對他不是壞事。

那宅邸距離將軍府很近,領了重要鑰匙過去,轉眼就到。門口已經掛上袁府的匾額,字跡蒼勁有力,看落款,竟是張道安親筆。只是事急從權,並未來得及形刻,而是用金墨直接揮就,抬頭看去,興許尚未陰干。

這處宅院占地不大,內部卻頗為精致,三進四落,脊牆高低,主屋築有二層,修著精巧觀星台,女居庭院幽靜,細竹叢生,主園奇石林立,夏花繁盛。只是能看出前一陣子無人打理,多處冒著雜草,幾位仆人正彎腰抓緊收拾。

這里原本的主人想必是個有些臭錢的風騷墨客,入門影壁上的磚雕,留了一首狗屁不通的七言律詩,大概是實在惹人生厭,人去屋空之後,落款被人鏟掉,露出光禿禿一片灰磚。

四下走了一圈,認熟環境,張紅菱一直寸步不離跟著,袁忠義也沒法和賀仙澄私下交流,索性召集齊這里配備的丫鬟仆役,先叫他們認清這里的當家。

婚禮畢竟尚未舉行,賀仙澄和張紅菱仍不算主母,袁忠義一個人說了算。他懶得多在這種閑雜俗事上耗神,憑自己認人眼力,從仆人里找了個看著精明能干的,暫代管家,從丫鬟里找個模樣俊俏看著也不太傻的,暫做大丫頭,給他們兩個分了應拿的鑰匙,將所有下人月錢當場上漲二成,以資鼓勵,便驅散他們干活去了。

等下人散去,張紅菱當即蹙眉道:「你也忒大方了,坐地漲二成,一年下來少說多扔好幾兩銀子,都夠買個不必給錢的丫頭了。」

賀仙澄笑吟吟道:「紅菱妹妹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還挺知道節儉持家。」

張紅菱皮笑肉不笑哼了一聲,道:「沒法子,誰叫我是商賈家的賤民出身,沒有打小學武,錢都是一個個銅板賺的,做不來劫富濟貧那套。當著閨女還好,橫豎糟踐的是自家銀子,可這要嫁了人,要做當家主母,不留心著點,豈不是要把這諾大的宅子敗了。」

「智信胸懷天下,這么一個宅子,可留不住他。」賀仙澄淡淡道,「你要跟著他,可得學著把眼光放開闊些。」

張紅菱嗤笑道:「要連個園子都打理不好,我哪兒來的臉去打理更開闊的地方喲。」

賀仙澄微微一笑,道:「那將來你就守著這個園子,為智信好好打理吧。」

張紅菱一怔,這才發覺好似吃了個不大不小的悶虧。

袁忠義肚里暗笑,解圍道:「走,去庫房看看,咱們清點一下記記賬,免得不知道底細,被下人偷了還蒙在鼓里。」

張紅菱氣鼓鼓撅了撅嘴,一拂披風,大步走在了前面。

可庫房鑰匙在袁忠義手里,她早早到了,也只能對著厚沉沉的大鐵門發呆。

說是賞賜黃金百兩,開門進去之後,才知道實際給的還要多些,一口銅皮大箱子里,金元寶在下平鋪,一層銀錠上托著一百張金葉,五盒金豆子,三斛拇指大小的明珠。

賀仙澄志不在此,興趣缺缺,掃了一眼,便轉頭走向門口。

張紅菱則被映亮了臉,頗為驚訝道:「父王……這也忒大方了。」

袁忠義暗暗好笑,看來這張道安對許天蓉做媒出嫁賀仙澄一事果然忌憚得很,不僅拱手送出膝下最標致的義女,還大手筆一擲千金陪嫁。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以他如今的經歷,也不可能過於重視身外之物,伸手一抓,攥起一把明珠,笑道:「你我今日初識,就定下了三生之約,瞧我也沒備著什么東西送你,來,拿去請人做個珠花,串根手鏈,算是我與你的見面禮。」

張紅菱黑眸一抬,拿出自己懷中荷包,開口讓他倒入,也不客氣,道:「父王的東西拿來送我,你倒精明。」

「仙澄,你也過來,咱們之後保不准要奔波在外,各拿些金葉金豆,以備不時之需。」

他取出十五張金葉,一盒金豆,平分三份,與她們一起收好,將剩余財物清點一番,這才鎖上箱子和屋門,離開庫房。

眼見甩不掉這個尾巴一樣的張紅菱,賀仙澄似乎不願再等,就在僻靜女居院落的竹林旁道:「智信,如今婚期尚遠,我師父的意思,咱們的婚禮最好在距離白雲山近點的地方辦。紅菱妹妹高堂仍在,我父母雙亡,我看,咱們處理完這邊的事,不如就往紅菱妹妹母親那邊過去如何?」

袁忠義點頭道:「好,我漂泊江湖,本就是無根之人,在哪里成家也是一樣。只是……咱們這大宅院,可就做不成新房咯。」

張紅菱對這決定喜出望外,立刻道:「放心,我娘那里有的是宅子,絕不缺咱們的住處。你說,咱們啥時候走?」

袁忠義看向賀仙澄,與她略作眼神交流,道:「雖說這次是論功行賞,可陛下美意實在是過於抬愛,讓我良心不安。」

他扭頭看向張紅菱,含情脈脈道:「尤其是將你這位貌若天仙的掌上明珠慷慨下嫁,實在令我欣喜至極,不知如何回報。紅菱,我聽說如今大安和蠻子那邊的談判,進展並不太順,可有此事?」

張紅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稍稍別開臉龐,道:「好像是蠱宗那邊有些麻煩。各部聯軍的頭領更想東進,多占地盤,不跟茂林這個釘子硬碰。可蠱宗不想跟巫門正面對上,又在茂林這邊吃了大虧,就想在這兒找回場子。父王也頭疼該怎么處理。」

袁忠義微微一笑,柔聲道:「好。我和含蕊之前就跟蠱宗有點過節,既然婚期尚遠,我看,不如就趁著離開茂林之前,我來設法再去給蠱宗找點麻煩。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兩個護法么,我干脆將剩下兩個,連著什么聖女靈童一起殺光,叫他們知道厲害,陛下和蠻子那邊的和談,相信就能容易許多。」

張紅菱蹙眉道:「蠱宗有那么好對付么?白蓮姐姐上次犧牲了幾十個人,連自己都險些搭進去。」

「上次是我對那些毒蟲沒有防備,吃了悶虧。這次有仙澄協助謀劃,我也不再多帶隨從,免得顧慮太多。這段時間,我就專心辦好這件事。紅菱,你覺得陛下會准么?」

張紅菱略一思忖,雙眼一亮,道:「你要是不以大安軍的名號,純用江湖身份,父王就沒有不允的道理。你當真要去么?」

「當真要去。」袁忠義順勢抬出另一個早就想好的理由,「白蓮中的毒,多半也和蠱宗有關,就是為了救回她的性命,我也一定要跑這一趟。」

張紅菱卻忽然有些生氣,瞪大眼睛道:「你還是為了她?」

袁忠義當然不肯在此退讓,情深義重才是攻陷女子的殺招利器,哪怕他待的是別人,讓女子看在眼里,只會覺得換成我他也會如此,即便當下心里吃味兒,時間一長,也比看到他翻臉無情的模樣要好得多。

「我與她關系非同尋常,你又不是不知。我豈能對她中毒坐視不理。」他正色道,「我袁忠義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若連有過情緣的女子都照料不好,還去做什么大事。」

張紅菱氣哼哼道:「這么看,你不要命去對付蠱宗,保不准只有兩成是為了我姐的毒,剩下的,還是要替包含蕊報仇吧?這么個……」

她話到口邊,急忙硬咬牙關憋了回去。她嘴上不饒人,但腦子並不笨。張白蓮特地提醒過她,如今袁忠義身邊最受寵愛的,偏偏就是那個被蠱宗侮辱過的破罐兒,將來成婚之後,比起平起平坐的賀仙澄,反倒是這位如夫人更需要在意。

她可不能蠢到口出狂言惹來厭惡。

憋了半天,她才續道:「你就算對她好,想要為她報仇,總得考慮考慮我倆吧?好歹也是和你定了親的,你要有啥三長兩短,我們可要一起守望門寡了。」

賀仙澄低眉順眼,輕柔道:「妹妹這就有所不知了,智信為人機敏,武功高強,放眼茂林周遭,唯有他能平平安安將此事辦成。就是西南四劍仙其余二位聚首,也不會比他更好。」

張紅菱將信將疑,道:「當真……有這么厲害?」

賀仙澄左右一望,快步撿回一枚石子兒,遞給袁忠義,以無比崇敬的腔調道:「智信,都是自家人,就別藏私了,讓紅菱妹妹,也見見她男人的本事。」

身邊的女人自然還是聽話些好,該藏要藏,該露也得露,他點點頭,扣住石子瞄向一顆半枯老樹,笑道:「那樹我看得挖了重栽,就讓我給下人們省點力氣吧。」

話音未落,他指尖一彈,石子化作一道冷電,破空而出!

為顯功夫,他特意將功力運得均勻,並未銳利在前。

啪嚓一聲,那顆碗口粗細的歪脖子樹便從中折斷,倒在竹林旁側。

幾個仆人丫鬟聞風而來,賀仙澄過去安撫兩句,指揮他們將枯樹清走。

張紅菱目瞪口呆,小步過去蹲在斷樹樁前,拿起碎成四瓣的石子在斷口上比劃一下,滿面驚愕。

這功力比起橫攔皮鞭的手勁兒,厲害了不知幾倍。

崇拜是最容易將女人勾入懷中的情感之一,袁忠義見她再望過來的目光,知道已有效果,微微一笑,柔聲道:「如何,是不是不必擔心了?」

但張紅菱皺眉眯眼思索良久,又道:「可蠱宗不是用毒的么,你武功再高,被毒蟲咬了,不還是要糟?」

賀仙澄笑道:「智信從蠱宗那里繳獲了不少解毒丸,我也為他准備了飛仙門的驅毒散。雖說不可能萬無一失,但總會勝算大些。」

張紅菱低頭沉吟片刻,一跺腳,道:「好,你們准備什么時候動手?」

「那自然是越早越好,蠱宗聖女前些天還在北側出沒過,兩個護法折在茂林附近,蠱宗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我看,咱們必須盡早准備完畢,南下出擊。」

「那我今晚就為你們請示父王,你們需要什么東西?我請父王下令准備。」

袁忠義心中其實自有盤算,就將此間事情丟給賀仙澄,讓她去叮囑張紅菱。

等離開新宅,天色都已近黑。

宅院中的房間都還在收拾打掃,准備床鋪被褥,少說也要兩、三天才能真正入住。袁忠義便又返回將軍府,不屑避嫌,直接住進了為包含蕊安排的廂房。

張紅菱辦事麻利。晚間張道安設宴款待,席間看著並沒什么。等到諸臣散去,貌似已醉的張道安重又清醒過來,屏退左右,喚來袁忠義和賀仙澄,將他們所需的通行令牌等一干物件,一起賞賜下來,命他們務必要給蠱宗盡可能造成重大損傷,如有需要,還可憑令牌調動一支衛隊隨行出戰。

袁忠義只稱人多嘴雜,辦事反而不便,為免泄露消息影響義軍與蠻軍和談,就地婉拒。

張道安甚是開懷,當場又賞了張紅菱和賀仙澄一些首飾珠寶。

月上梢頭,園中幽靜,袁忠義帶著微微酒氣先送回了張紅菱,再陪賀仙澄往飛仙門合居院落過去。

行至半途,兩人不約而同轉入旁邊暗處,隱在石山院牆之間的陰影中。

「咱們不能在蠱宗身上浪費太多時間。」賀仙澄這才丟開面上的偽裝神情,略顯焦慮道,「宴席上我打探了,我師父在茂林郡這邊最多停留十天,安排好這邊亡故弟子的後事,她就會返回白雲山。聽說她之後要去西邊,處理一些武林事務,我也不知道她會在山上待多久。這次機會若是錯過,我也不敢保證婚期前是否還能讓你出手。」

袁忠義倒是並不著急,皺眉道:「咱們成婚之後,莫非就沒什么機會動手了?」

「按飛仙門的規矩,我出嫁之後,從前管理的葯房就要交出。那時候咱們就算制服了我師父,強效麻心丸的秘密也很可能已經暴露。」

他略一猶豫,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既然賀仙澄想要靠心計證明自己的價值,那他便樂得將明面上的問題都丟給她。

至於私下他在作何打算,就跟她無關了。

「我想,咱們得從明日就開始准備。」賀仙澄面色凝重,道,「我武功本也不是太強,你只要說擔心我的安危,就能把我留在茂林,讓我在後方接應。我打著為你支援的旗號,這些日子多往師父身邊跑跑,看能不能尋到什么破綻,實在找不到,就幫你拖延一下她啟程的時間。好讓咱們能和她一起出發。」

袁忠義哦了一聲,笑道:「怎么聽起來,倒像是你不願意陪我一起涉險啊。」

賀仙澄面不改色,微笑道:「這是哪里的話,我如今唯恐你不夠信任我,你若更願意讓我陪你同去,我就隨你一起出發。不過……你得給我一些好用的蠱蟲,我換個手段,試試能不能拖住師父。」

「哦?什么蠱蟲?」

「夢蠱。」賀仙澄雙眸發亮,輕聲道,「那蠱蟲別的效力我不清楚,讓人沉睡不醒絕對是確有其事。你要讓我隨你一道出去,我就臨行前設法把夢蠱下到師父身上。這里清楚蠱宗事情的人並不多,我到時候聲稱師父可能是得了怪病,林香袖那幫小姑娘,沒本事判別真偽。咱們的時間,不就充裕了很多?」

袁忠義毫不猶豫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