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醫廬亂戰(1 / 2)

劍起雲深 紫屋魔戀 8047 字 2021-01-04

一行人曉行夜宿,離開怡心園後沒過數日便接近了醫廬,本來依李起俊所想,眾人該當不顧其它,趕快進入醫廬,先保得血蟾木無虞再論他事,可太史軒和司徒祥所言也是有理,一來敵人不知血蟾木之事,除非怡心園內便有奸細,否則楊梃想趕在自己眾人前面實是難如登天,二來眾人武功是夠高了,即便遇上楊梃本人也有一拚之力,但會園藝的卻是一個也沒有,先往鎮上去尋園丁好方便移植樹木才是正理,是以眾人先入鎮約好了園丁,准備好了一切,這才轉向醫廬。

沒想到才剛走近醫廬,便聽得樹木倒落聲起,眾人互望一眼,均看出了彼此目中的驚慌。醫廬這兒住了辛婉怡,旁邊鎮上之人敬她醫術,無人敢入此伐木,這樹木倒落之聲,除了特地來伐血蟾木者外再無其它,而血蟾木能克「洪濤無盡」乃威天盟中機密,除當日廳中眾人外再無一人能知,楊柔依身處嫌疑,乃眾目所向,自是被看管得緊緊的,怎么還會有人能捷足先登?

甚至來不及互望一眼打個暗號,也管不得暴露行蹤,眾人已飛身而起,直往醫廬而去。

等到眾人進入醫廬范圍時,看到廬外林木,心下已不由打了個突,在場的蒙面黑衣人雖只三人,其中兩人一個伐木,一個在血蟾木上淋著一種色呈青綠,說不出惡心的液體,觸及血蟾木時只見青煙升起,競使得硬比金鋼的血蟾木迅速腐化,毀成那樣無論制葯或雕木都成了不可能。

幸好眾人雖有拖延,仍算來得及時,四棵血蟾木中還有一棵未倒,但三人聽到眾人衣衫破風之聲,下手更加快了,若非那液體毀木雖快,但血蟾木高挺拔天,便倒下來也是好大一棵,要毀之頗花時間,只怕連剩下這棵都來不及救呢!剩下一棵甚至來不及砍,眾人已到了跟前,那停在外頭望風之人一聲呼哨,原本忙著毀木的兩人拋下了手中工作,拔劍迎了上去。

望風那人似是為首者,與吳羽戰到了一處,另外兩人一對李起俊手中鋼鞭,一人則是單打獨斗石漸的兩大弟子,場中登時分了三處戰團,彼此均知接下來孰勝孰負,關乎各自大業,絕對輕忽不得,手上再無試探,一時間戰了個難解難分。

手中鐵鏈與黑衣人手中長劍不住往還,吳羽開始時嘴上還掛著笑意,但戰得一會,面上表情便變得凝重。眼前這黑衣蒙面人一語不發,顯是不願讓自己眾人有任何|點看穿他身份的機會,但當另外兩人努力毀木之時,他卻在一旁看好戲,只美其名曰望風,顯然身份還在兩人之上。

吳羽本知此人多半是三人中武功最高明的一個,但當真動上了手,方知此人招式之精、力道運用之妙,更重要是劍法中的氣勢,若論實力只怕還在邵雪芊之上,想來若非馬軒,便是楊梃親至。

本來若論當年實力,便是楊梃與馬軒連手,要勝他也是難上加難,但兩邊所修都是正道功夫,年紀愈長功力愈深,但吳羽身受金龍刺之創,所中又是琵琶骨要害,便連運功都難,雖說他自己摸索出了一套運功路子,少受傷創干擾,但功力卻打了不少折扣,面對眼前此人光以功力相較竟是難占上風,只靠著長煉揮舞詭異莫名,加上運使精妙,一時之間斗了個旗鼓相當。

偷眼望向別處,石漸的二徒太史軒、司徒祥連手威力雖是不弱,但他們的對手顯然也是影劍門中的頭臉人物,以一敵二雖是落於下風,卻仍能苦苦支撐,采取守勢的劍法於苦守之中時出奇招攻敵,往往迫得太史軒、司徒祥兩人非得退守再重組攻勢,雖是以眾凌寡,但要獲勝卻還得花上一番功夫,至於單打獨斗的李起俊,手上卻已漸漸落到了下風,只是他受全極中真傳,實力當真不弱,鋼鞭揮舞間風聲呼呼,迫住了對手長劍進襲,便最終必要落敗,也非數十招內之事。

看清了場中局勢,吳羽嘴角微泛冷笑,手中鐵鏈突地一轉,從靈活游動變成了威猛霸烈,他的對手不由嚇了一跳,只那黑衣人劍上也真有高深造詣,竟能在鐵鏈與一旁鋼鞭構成的風聲呼呼,幾難聽到旁聲之中,純以直覺感覺出吳羽手中鐵鏈已由一分為二,一根舞得威猛,不輸金賢宇手中鋼鞭,另一根卻是靈巧若蛇,配合之下威力愈增,手中長劍變招相應,雖處下風仍是難敗。

「呼呼呼,這劍法果真不弱,」

冷冷笑著,吳羽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壓過了獵獵風聲,場中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光看劍法,已是第一流高手境界,只可惜無論閣下是哪位,終究是遇上了在下,若光只有這等造詣,要勝在下只怕是難……何況我們這邊還有援兵,留在鎮上的人晚些就過來了,如若閣下再無救兵相援,等在下這邊的人到了之後,別說是毀樹了,恐怕連全身而退都難,閣下何不痛快的束手就擒?也免了在下一番辛苦,說不定石爺那邊,還可留你等全屍。」

本來正被對方的劍法迫得手忙腳亂,只覺對方劍法著實高明,靈幻變化之間便不若楊梃等人高明,也差不了太多,自己能守到此時,已看得出全極中實力之高深,該當已在威天盟眾人之上。

李起俊聞言心中大喜,雖知吳羽只是虛張聲勢,留在鎮上召集園丁的姬夢盈武功實不足道,便是及時來此,對戰況也無多少幫助,但對方卻未必知曉此事,聞訊之下豈不心驚膽跳?

雖說專心應敵,鋼鞭與長劍連番交觸,化出金星點點,李起俊再無余裕觀察旁人,但聽身後風聲,顯然太史軒、司徒祥兩人聞訊心喜,掌風愈發激切,迫得那黑衣人有守難攻,待得兩人得勝後援護自己,想必眼前此人也可輕易解決。

心喜之下手上愈發起勁,鋼鞭本就是剛烈威猛的兵器,李起俊心情奮發之下,手中鋼鞭使來格外猛烈,若非眼前那人劍法亦高,輕柔飄忽之下雖與他的手段恰成反比,但以柔克剛,卻恰恰制壓著李起俊的戰術,只待勁氣一過便即動手反擊。

眼光飄飛,見李起俊起勁之下,鋼鞭漸漸扳回了局勢,另一邊太史軒、司徒祥以二敵一,漸漸也占了上風,尤其為了避免被敵人趁虛而入,三人漸漸調整戰圈,互相背靠著應敵,太史軒、司徒祥出手敦實沉穩,李起俊威猛的戰法也是步步為營,這般打法反倒是敵人無法發揮劍法靈幻飄動的本質。

雖說騰挪進退之間難免不便,但背後交給了自己人,只須全心應對面前敵人,無後顧之憂下實力愈增,倒也是面對實力在己之上的強敵時最好的方法,名門高徒,果有真實本領。

見己方占上風,吳羽嘴角飄笑,但他所面對的那人卻是不焦不躁、陰沉至極,即便知道已占劣勢,吳羽手上也占不得優,仍打得進退有節。雖被吳羽靈巧變幻、無所不至的鐵鏈環在當中,彷佛被困蛛網的蝴蝶,反撲的勁道卻一點不弱,像是隨時都能夠破網而出、鴻飛冥冥一般。

見那人雖已勢弱,仍是苦苦支撐,吳羽微微皺眉。用鐵鏈的是他,他自然最清楚其中威力,手中五指皆煉,現在也只用了姆食二指,貌似威猛凌厲,實則虛張聲勢多於實質攻擊,本打算一旦那人意欲脫圍而出,當施出絕招突破圍困之時,身形動作間必有破綻,到時候他再施一煉,便不能留下此人,也要他吃不了兜著走,但對方雖被自己所惑,卻選擇了苦苦支撐,只守不攻,全無脫困打算,也不知是在等待援軍,還是另有秘招,吃定了自己現下的手段絕對收拾不了他?「別再等了,沒有人來的,」

見那人仍在苦撐,吳羽心知這樣下去自己雖是必勝,但也得花上不少功夫。他倒不以為多花力氣是壞事,只夜長夢多,敵人竟能得到如此秘密消息,想必在威天盟中必有內奸,早知道來此護血蟾木的人手,除了搶在前頭毀木之外,說不定還另外安排了人手,只是吳羽早在進林之前,便已上心此點,邊行邊顧慮四周,確定整個林中除了眼前這三人外再無旁人,想來敵人便有准備,也不在後續的援軍,「與其繼續苦撐,何不放手投降?」

聽身後李起俊雖是冷哼一聲,顯然自己這般婆婆媽媽的多言,著實令他聽了不喜,畢竟修練武功到了如此程度,心志必堅,要以言語磨卻敵人斗志,令敵人不戰而降,當真是書呆子的空想言語。

只是李起俊雖扳回局勢,敵人武功仍實勝他半籌,要拚得平手已花上了全力,根本沒空來跟他吵嘴。吳羽心下了然,但他之所以多言,卻不是為了消磨敵人斗志,而是為了多加刺激。

凡有刺激,必有反應,江湖經驗的多寡差別,便在看了敵人的反應之後,能夠研悉敵人的心態到什么程度。眼前這三個黑衣人聽了自己話語,面對自己這人劍法全無波動,顯然心態澄平如鏡,心理的修為確屬江湖第一流高手境界,但另外兩人劍法雖是不及,卻全沒有應有的動搖,反而更見沉穩,彷佛在嘲笑他的言語一般,手上絲毫沒有放松,反迫得更加緊了,吳羽心念電轉,不由覺得敵方的心理,與自己先前所慮真有些許差異,或許原先料敵之中還真出了點差錯。

眼角飄了一旁猶然挺立的血蟾木一眼,吳羽心中盤算著對方的打算,陡地一個念頭浮上心湖,吳羽冷冷一笑,手中鐵鏈攻勢突變,威猛凌厲與變幻無方配合無間,即便對手劍藝高深,但遇上他這似鞭似鐵,既柔軟又威猛的攻勢,一時間仍難以抗御,只能以守代攻,盡力拖延時間。

只是吳羽這一凝神應敵,對自己人的防護就差了許多,連原本暗中使煉,打亂與李起俊相敵那人腳步的手段都不得不收了起來,只吳羽動作太過微細,竟連被他暗中相護的李起俊都沒發覺此事,只覺得手上壓力又重了幾分。

若非李起俊興奮之下,使發了鋼鞭愈見其剛猛威烈,八成實力加上兩成氣勢,竟發揮了十成功夫,以拙破巧、以剛勝柔,迫得敵方長劍難施其威,只能巧變以應,雖說這等猛葯只有一時之效,難以撐持到最後,但比之立刻敗下陣來,仍是好得太多。

至於與太史軒、司徒祥相對的那人,一來武功似較高些,二來兩人傳承了其師的風格,掌風雖是猛烈,迎敵的手段卻以穩為主,雖是力勝於敵,但要這樣不出奇招,只穩穩當當地取下勝利,要花的時間卻是不少,期待他們提早破敵,只怕比希望李起俊獨力勝敵還要難得多。

便在吳羽鐵鏈變幻,困得那人欲振乏力,漸漸守不住的當兒,身後異變突起!吳羽只聽得一聲含悲怒喝,心頭一凜掌中鐵鏈精招盡出,恰到好處地破開眼前黑衣人突地反攻的長劍飛舞,即便敵人已施出了全力,仍被迫退了幾步,還信手一揮打掉了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枝袖箭。

吳羽猛回頭時,卻見李起俊七竅溢血,滿臉怨怒不甘、不敢置信的神情,整個人連人帶鞭,直往身前那黑衣人撲去,竟是全不顧黑衣人指向自己胸前的長劍,一副打算與敵偕亡的樣兒。

而在李起俊身後,本與他相背應敵的太史軒、司徒祥兩人似想要救應盟友,整個人都轉了過來,甚至連眼睛都忘了留在敵人身上,犯了如此大忌,那黑衣人自不會放過,長劍似收勢不住向前一遞,司徒祥還沒來得及回身,那長劍已自他胸口穿出,一時鮮血泉涌,顯是致命之傷。

垂頭看著突出胸口的長劍,司徒祥臉上的表情,便與李起俊一個樣兒,身旁的太史軒更是滿面驚惶,彷佛不敢置信自己所見,與自己一起長大、一起在石漸門下習藝的師弟,竟就這樣丟了性命!

「你……你竟然敢……」

滿面驚惶地轉回頭,原本以二敵一時臉上連汗水都不見一滴的太史軒,此刻已驚出了滿頭大汗,只汗水還悶在體內,尚未溢到背心,與酣戰中全身汗濕的李起俊成了極端的對比,但師弟被殺的震驚令他手腳漸慢,單打獨斗下更非敵人對手,更不要說原本守在他背後的李起俊已撲向敵人,背後放了空城,一時間太史軒也被攻得手忙腳亂,掌法大失常規,功力甚至難施一半,若非敵人似也耗了不少力氣,難盡全力,怕太史軒早要與師弟一同斃命了。

知道李起俊已敗、司徒祥又死,眼看太史軒也非黑衣人對手,若自己再不加油,待三個黑衣人緩過手來,連手應敵之下自己的勝算更微。吳羽輕嘆一聲,手中鐵鏈如靈蛇舞動,盪開了面前那黑衣人長劍,隨手一揮,姆指鐵鏈揮擊太史軒的對手,硬迫他不得不退開幾步,放松了對太史軒的逼殺,食指鐵鏈則是靈巧流動地遞往被李起俊撲向的那人,輕緩飄逸地封住了他的退路。

「不好!」

被吳羽靈幻變動的鐵鏈逼退,三人中為首的那黑衣人退步之間,長劍連忙擺開架勢。方才那一戰中他已發覺,吳羽的武功只怕比之石漸、全極中等輩還要高上半籌,要敗自己絕非難事,一旦自己劍勢一偏,接下來便是勝敗分明。

沒想到吳羽不續攻自己,反而對自己同來之人暗施陰手,與太史軒對決那人也還罷了,畢竟他已占了絕對上風,逼殺太史軒只在數步之間,大不了退上幾步,先避開吳羽的殺招再說,而吳羽如此下手,也只是為了幫太史軒解危而已。

但吳羽對李起俊對面那黑衣人的下手,卻是狠辣莫名,李起俊那豁開一切的搏命一擊,原本就不好對付,畢竟李起俊功夫走的本就是威猛一路,雖是身受致命重傷,功力消散,但全然斷絕後路的一擊,卻更顯威猛難當,他對面的黑衣人使的是長劍,走的是輕靈一道,本就不適合應對重兵器的搏命猛攻,遇上這等對手須以循環游斗之法應對,消耗敵人力氣才是正理,偏生吳羽這一手,硬是斷了那黑衣人所有的退路,只能硬對硬搏李起俊的殺招,前後夾擊之下豈有活路?

偏偏吳羽的時機選得太妙,他發覺時已然無救,即便丟下不該暴露言語的顧慮,那一聲不好仍是改變不了戰局,只聽得李起俊對面那黑衣人一聲沉哼,身形向後猛退,拚著挨上吳羽一煉,也要避開李起俊的致命一擊。

沒想到背心觸到鐵鏈後,那黑衣人身形卻是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前猛撲,恰好迎上了李起俊那一鞭硬搠,雖說他的長劍同時也穿透了李起俊心窩,卻是同歸於盡。

沒想到自己才被迫退幾步,場中戰況已變化如此,面對吳羽的那黑衣人不由一慟,他今日所帶出來的全是最親近的高手,可以說除他的命令外再不聽其它,便是楊梃也難指揮,沒想到卻被吳羽下手陰了一個,損失可非區區李起俊之命所能彌補。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非吳羽對手,何況方才自己的親信?可挨上一煉也要退開,卻變成了向李起俊——鞭撲去,想來該是吳羽煉上施力的手法詭異,借力打力的手法改變了自己親信的趨退方向,如此功夫他自嘆弗如,再拚下去可不行。

本來若以他與余下那人之力,加上久經習練的連手之威,要對付一個吳羽該還有勝算,但司徒祥與李起俊雖死,可還留下了一個太史軒,親眼見到了師弟之亡,想必太史軒接下來必是全力以赴,這樣打下去勝敗難定,與其繼續苦撐,還不如先退再說。

心意已定,那黑衣人撲向吳羽,同時一聲鷹唳,同黨隨即會意,舍下了太史軒,長劍徑自遞向吳羽後心,竟成了前後夾擊之勢!

「搞……搞什么……」

被場中急劇的變化弄得心神大亂,被丟在一旁不管的太史軒動作足足慢上了一步,眼見吳羽被兩人前後夾擊,心知吳羽若敗,光靠自己別說護不住血蟾木了,恐怕連活下去都難,他啐了一口,也沖向吳羽身邊,好與他一同應敵,先退了眼前強敵再說。

眼見太史軒已沖到了吳羽身邊,黑衣人對同黨使了個眼色,腳尖點地變了方向,身形突如其來地從前沖變成上升,只聽吳羽叫聲不好,「中計了,太史兄趕快……先護血蟾木要緊!」

「咦?」

全沒想到會有如此變故,太史軒還來不及反應,只聽得半空中黑衣人一聲冷笑,方才用以毀木的異色汁液潑灑而出,直往血蟾木灑去,從沖前、變向到潑灑汁液,動作全然一氣呵成,顯然這便是黑衣人之計,一邊想辦法脫身,還不忘了要毀掉血蟾木。

雖說樹身高大,這一臨時潑灑的效果,絕不像剛剛將血蟾木砍倒後慢慢毀壞般徹底,但那汁液毀木之效顯著,這一下若潑得實了,留下來能夠使用的部分怕也不多,要有足夠的分量來克制「洪濤無盡」更是休想。

「啊……」

眼見那汁液就要潑到血蟾木上,突地眾人面前人影一閃,一道人影已沖了過來,擋在碩果僅存的血蟾木前,讓汁液整個潑灑在他身上,竟是以身護木,擋住了黑衣人意在必中的一擊,只看得那兩個黑衣人一怔,差點連逃離的身形都跌到了地上,竟是太史軒以身護木!

雖說汁液沾身,整個人頓時消蝕,啊啊連聲之中,沒一會兒已蝕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剩下被蝕到肌肉化水、骨頭露出,模樣看來頗為嚇人的他,卻讓血蟾木一點傷勢也沒有。

「太……太史先生,」

似也沒想到太史軒竟會如此壯烈,吳羽像是想阻止都來不及,只怔在當地,好不容易才迸出話來,「沒想到你……竟然會……回去在下一定如實向令師稟報,太史先生壯烈成仁,護得血蟾木不失,先生英靈不只怡心園,我棲蘭山庄必也追念,香火永續不斷……」

聽吳羽這般說,臉上已被蝕到了骨頭,連眼都快看不清楚、話都說不出來的太史軒只能勉力伸手,指向立在血蟾木前的吳羽,啊啊連聲,似是臨死之時,都在關心事關重大的血蟾木下落,連高飛遠走的兩個黑衣人都不由自主地互望一眼,腳步都慢了幾分,顯是難以想象石漸的弟子之中,竟有如此壯烈人物,若非吳羽還得護著血蟾木不失,要追敵人該是可以追得上的。

便這須臾之分,遠處已傳來了人聲,原來是姬夢盈與找來的園丁們終於駕到,兩個黑衣人心知要毀木已是難能,立時便退了去,只余好不容易趕到的姬夢盈望著場中種種,尤其是地上只剩下一副黑骨的太史軒,登時嚇得花容失色,扯著吳羽衣袖只是簌簌發抖,連話都問不出來了。

「放心、放心,小夢盈,沒事的……」

見姬夢盈猶然悚懼,牽著自己衣袖只是發顫,吳羽也知不能指望姬夢盈接手護住血蟾木,好讓自己徑自追敵,兩個黑衣人早不知逃到了哪兒去。

他指揮著在旁看好戲,眼中幾乎都寫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園丁們開始移植作業,一邊伸手輕拍著姬夢盈的小手,好生安撫著她,「是敵人早來一步毀木,總算我們來得及時,好不容易救下了一棵,只可惜……李兄與司徒兄戰死、太史兄更為護木而壯烈成仁,千古流芳,實令我輩感佩。」

「嗚……」

雖知行走江湖,總會遇上生死場面,姬夢盈自己雖沒有親手傷過人命,但死屍總也見過許多,可死時猶然怒目睜眉、滿是不甘的李起俊,與一臉不信驚訝的司徒祥不說,太史軒竟落得死無全屍,只剩下黑黑的骨頭挨在地上,那等模樣實在太過可怕,教她如何不懼?也不管旁人目光,只牽著吳羽衣袖不住發抖,「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究竟是怎么死的?」

「這個嘛……」

蹲了下去,仔細檢視了李起俊與司徒祥的屍體,至於太史軒這邊一來死相實在太糟,令人不敢靠近,二來那汁液顯然有毒,自不敢隨意碰看完了傷口,吳羽咋了咋舌,「剛才真的好險,沒想到那黑衣人竟也習得『洪濤無盡』這功夫,我倒是小瞧了他,若非我遇上的不是馬軒而是他,猝不及防之下只怕還得吃虧……沒想到敵人之中除了首惡之外,竟還有旁人修了這功夫,造詣顯然還不弱,這下子回去得跟石三爺好生商議,有此修為,敵人可不簡單呢!」

「那……你沒傷到吧?」

雖知他即便因金龍刺拖延了武功進展,仍不是全極中等輩能夠輕易傷之,敵人之中除了楊梃外,旁人只怕要和他平手相爭都難。馬軒雖也是高手,比之楊梃總還差了一截,自不可能傷到他,但關心則亂,眼前景況太過嚇人,姬夢盈想不擔心都不行。

「沒事沒事,」

輕拍著姬夢盈纖手,著她放松一些,吳羽微微一笑,眼角輕飄瞄到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黑色人影,隨即站到了血蟾木旁,看著園丁們的作業,「接下來……就得將這寶貝移到怡心園去,讓它放在石三爺的眼界之中,到時候再看石三爺與婉怡如何處理,總之會讓那票黑衣人吃不了兜著走。倒是小夢盈你回去時得小心,敵人勢力不弱,說不定還會來個回馬槍,你我兩人未必能護得住血蟾木,接下來……恐怕得日夜趕路,趕快回到治心園是正經,你先休息一下吧!」

「夢盈不小了,」

聽他總掛個小字在嘴邊,姬夢盈小嘴微嘟,總算是放開了他的袖子。雖知吳羽如此言語,表面上是告誡自己接下來擔負重責,實則是要她自己小心。雖還是不喜歡他把自己當成小孩,但這般關懷言語,即便母親也很少說出口來,姬夢盈自然高興,語氣也放緩了,「這趟回去,夢盈一定能保得血蟾木周全,畢竟這是唯一能夠對付『洪濤無盡』的寶貝了……」

一邊說著,一邊俏皮地向吳羽眨了眨眼睛,彷佛在告訴他她也不笨,知道要在言語上配合他作戲。吳羽會意一笑,低頭下來檢視已被蝕得全然漆黑的血蟾木,卻見其中一棵蝕得比其它幾棵都要快些,嘴角不由飄起一絲笑意,心中的念頭又多了一層印證,接下來回去……就要大戰了。

「怎么回事?」

見吳羽看著地上黑木發笑,姬夢盈偷眼望了望一旁工作著的園丁們,一邊悄悄靠近了他,悄聲問道,「這些被毀掉的東西……有什么不對嗎?會不會……還有毒?」

「沒什么不對,只是李代桃僵的手段,不只我用而已,敵人也會……這可精彩了。」

雖不知吳羽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葯,但見他如此開心,不知怎地姬夢盈也開心起來。雖說自己這邊也是損失慘重,但總算是護住了血蟾木,回去能向石漸他們交代了,即便是太史軒等人的死也有了代價。

她雖不太敢想象看到徒兒之死,石漸和全極中會有什么反應,但總歸是完成了一件事,自己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一半,總算能向母親證明自己不是敗事有余的小孩子。

「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將徒兒活生生、好端端地送了出去,沒想到回來竟變成了屍首,全極中根本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沖著吳羽便是一聲怒吼,「為什么起俊會……會死?你說啊!」

看著一旁的石漸,似不敢相信般,顫著手去觸碰司徒祥的屍首,以及另一邊太史軒的骨灰壇子,抖著的嘴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身後的解明嫣雖是伸手按在丈夫肩上意欲安撫,櫻唇上下碰了碰,卻也無話可說。

吳羽輕吁了一口氣,即便將血蟾木帶了回來,但威天盟損失卻不少,這一仗也真難說是勝了:「不知為何消息走漏,我們到時敵人已先動了手,好不容易才阻止了敵人的行動,李兄和司徒兄卻因此而歿,太史兄則是為了護木,以身擋住敵人毒物壯烈而亡。」

「怎……怎么會?」

聽到吳羽話語,本來還沉浸在哀傷之中的石漸不由醒了一醒,只是全極中魁梧的身軀擋在吳羽身前,身形矮小的他可搶不過義弟,便問也只能顫著聲音。他可全沒想到,太史軒竟如此壯烈身亡?雖說這等行為為他爭了不少臉,但卻掉了性命,教他如何承受得住?

「你……那為什么你什么事也沒有?這小鬼頭又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