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預言(2 / 2)

「你說反了,我還是嬰兒的時候,母親經常會帶我出門,反而是長大之後越來越少。」

「為甚麽?」

瓊恩話剛問出口,瞥見梅菲斯的神情黯淡,隨即反應過來。殺戮之神巴爾在凡間留下的子嗣眾多,梅菲斯只是其中之一,她母親一直在努力干掉其他所有的神子,讓神力歸集於梅菲斯一身,所以殺人的時候,梅菲斯是必須在場的,否則被殺神子的神力就會散逸掉。梅菲斯的母親再厲害,總不可能每次都把目標先綁架回家再殺,那也太缺乏效率,所以肯定是每次出門「工作」時,都把梅菲斯帶上。人不像韭菜,能殺完一茬又冒出一茬,一開始的時候目標多,殺得多,殺得容易,所以梅菲斯出門次數多,後來人越殺越少,也越來越難殺,所以反而出門機會少了。

顯然這並不是甚麽令人心情愉快的童年回憶。

「這麽說,他可能是伯母的部屬,也有可能是你的敵人?」瓊恩沉吟片刻,「他不會恰好有個和你同齡,很早夭折的孩子吧。」

「好像沒有,」梅菲斯說,「聽說他一直沒結婚。」

「沒結婚也可能有私生子,或者親戚朋友的孩子被伯母殺了……算了,這樣猜測起來就沒邊了。」

「也可能只是我的錯覺,」梅菲斯說,「或許我其實根本就沒見過他。」

記憶這種東西,確實很難說清楚,它太容易自我欺騙丶偽裝變形。很多人言之鑿鑿「記得某件事情」,自己也堅信不疑,其實根本沒有。至於錯位丶混淆之類,更是不足為奇,而且越是幼年時的記憶越是如此。更麻煩的是,記憶的真偽無法通過思考丶分析去驗證,反而會因為不斷的自我暗示而強化虛假記憶,變得更加真偽難辨。

梅菲斯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盡量不給自己暗示。

「如果他是伯母的部屬,你應該會認識吧,」瓊恩說,「這麽說的話,他是敵人的可能性還高一些。」

「她的部屬我確實認識一些,但也不是全部,」少女說,「有一些是始終隱藏在黑暗中的。」

「其中有巫師嗎?還是說都是殺手?」

「有巫師啊,母親的副手就是個巫師,別人都叫他『渡鴉』,真正的名字是甚麽我也不知道,每次來都會給我帶禮物。」

「他和你們不住在一起?」

「聽說他住在恩瑟。大概每隔兩到三個月,他會來一次,待上幾天,然後又悄悄離開。我對他也不是很了解,只聽母親偶爾提過,說他是個很厲害的巫師,曾經是某個國家的王子,追隨我母親已經十幾年,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他長甚麽樣呢?」

梅菲斯奇怪地看了男友一眼,「也就是很平常的模樣,很高很瘦,皮膚很黑,卷發——話說你問這個干甚麽?」

「沒甚麽,隨口問問。對了,艾彌薇,那個大地沉降的預言,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似乎蘊含了一些東西,但一時又琢磨不透。」

「嗯?」

「那個天神顯然是指提亞瑪特對吧,但冥神呢?我記得你說過,冥神統治冥界,是不能來到凡間的,怎麽會和提亞瑪特聯手干掉妖魔?最後又被提亞瑪特干掉了?」瓊恩說,「妖魔呢?能夠需要兩位神明聯手對付的妖魔,總不會是尋常之輩吧,是另外的神王,或者是下層界的邪魔,又或者,是指伊瑪斯卡的奇械師?」

「預言這種東西,本來就似是而非,充滿各種半真半假的隱喻和暗示,你覺得它蘊含了某些東西,那是理所當然的,但太當真就不必了,」梅菲斯說,「而且我們現在聽到的,還未必是原始版本呢。」

凜今天所唱的那個版本,最後的預言部分是大約兩百九十多年前才新增加上去的。大主教手里有幾份筆記,都是在此之前到過東域的中土旅行者留下的,里面也記錄了這個故事,但無一例外都只到「冥神被天神殺死」就結束了,並無最後的「冥神詛咒」的內容,更談不上甚麽「大地沉降」之類。

「你是說這個甚麽預言是假的?」

「那要看你對預言的真假如何定義了,」梅菲斯說,「但以東域的標准來說,它的確是一個偽預言。」

「東域的標准是甚麽?」

「預言是誰作出的?」少女反問。

「當然是預言師啊。」

「在中土,預言是預言師作出的,但在東域不是,」梅菲斯說,「無論在古恩瑟語還是古穆罕語中,『預言』和『神諭』是同一個詞——也就是說,在東域,真正的『預言』,其實就是神諭,是由祭司作出的。」

她大致解釋了一下。原來在東域,最早的預言都來自於祭司。在古代,東域絕大部分平民和大部分貴族都是文盲,祭司是唯一的知識階層,他們掌握文字,創作藝術,包括文學丶繪畫丶雕塑丶音樂丶舞蹈等。在各種祭祀活動中,祭司會誦讀贊詩,表演歌舞,這些贊詩丶歌舞中含有一些對未來的描述,就被認為是預言。一些聰明的吟游詩人旁觀祭祀典禮,記住了這些贊詩丶歌舞,加以改編,變成故事歌謠,傳唱四方。

千載光陰,無數神王隕落,教會崩散,曾經榮耀無比的祭司們早已歸於塵土,反倒是他們的一些「預言」,借助吟游詩人的創作改編,藉由口耳相傳,民間傳唱,跨越了時間長河的阻隔,留存到了今日。當然,經過這樣漫長的歷程,其中究竟還有幾分是「原版」,那就不得而知了。

與此同時,吟游詩人也模仿這些祭司預言,創作出了很多風格相似的文藝作品,這些被中土的學者稱之為「偽預言」,不過絕大多數東域人是沒辦法區分這些的。

「反正統統都別信就對了,」梅菲斯說,「別說是這種偽預言,就算是真的祭司預言,而且是原版的,那也沒甚麽意義。因為他們當時根本就不是在做預言,充其量算是一種『對未來的期望和設想』而已——其實單從這個角度來看,就可以知道這個預言肯定是假的,因為任何一個神王的祭司都不可能會期望『大地沉降』這種未來。」

「冥神的祭司呢?」

「冥神不是神王,既沒有教會也沒有祭司。」

「明白了。」

瓊恩想了一會,「那伊森和唐琦拉呢?他們是真的相信這個預言,還是單純作為借口?」

「如果說他們全心全意地相信預言會實現,這當然不可能;但如果你認為他們只是拿預言當做幌子和借口,那同樣是失之偏激,」梅菲斯說,「算是半信半疑吧。不管怎麽說,它里面的有些內容現在變成了現實,這就增強了說服力啊。」

「那你呢?艾彌薇,那你信不信這個預言?」

梅菲斯搖頭。

「不信?」

「我只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無法改變的預言,」梅菲斯說,「即便預言是真實的,它也必然是可以改變的——既然它可以改變,那也就談不上真實不真實了。所以糾結於它毫無意義,一切事在人為。」

「也是。」

瓊恩自失一笑,他原本當然是不信這甚麽預言的,但剛才聽凜唱完後,他暗自琢磨了一下,總覺得這似詩似歌的文字之中,似乎蘊含了某些特殊的意味,不是那麽簡單。本來想和梅菲斯討論一下,但顯然少女完全沒有這個興趣,也就罷了。就如她所說,人世間事,皆在人為,預言甚麽的,姑妄言之,姑妄聽之,不必太在意。

※※※

第二天早上,瓊恩找到伊森,表示願意留下來幫忙。伊森自然很高興,「老師正在神殿里,請你去那里和他會面吧。」伊森說,然後派了一個衛兵給瓊恩帶路。

聖淵城並不大,依河而建,呈一個半圓形。城內的建築無論大小高矮,全是用黑色的石頭築成,這點非常特別,和瓊恩一路走來所見迥然相異。東域比較缺乏石料,建築基本都是磚木混合結構,外牆多飾以琉璃瓦面,常有各種穹丶拱丶鏤空造型,還偏好以各種浮雕丶塑像作為裝飾,色彩豐富,活潑多變。聖淵城的這些建築卻全用石材,方正端嚴,結構嚴謹,色調偏灰暗,缺乏變化,倒是與中土的建築風格頗為近似。

帶路的衛兵是個少年,年齡應該和瓊恩差不多,看起來挺機靈,而且通用語說得不錯。「這些黑石頭都是用蜿蜒河底的淤泥煅燒成的,」衛兵介紹,「整個徹森塔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河底淤泥能煅燒成石頭?」

「只有蜿蜒河底的淤泥才行,」衛兵說,「這是紅龍王的恩賜。」

「紅龍王的恩賜?」

「三百年前,紅龍王西征恩瑟,曾經在此地駐扎,後來恩瑟的雷霆王求和,兩王相會於河上達成盟約。紅龍王說,我將命人自河底取出淤泥,在窯中煅燒七日,變成黑色岩石,築成一座城池,名為通關口。只要此城不倒,黑石不白,盟約就將一直存在。」

故事聽起來很有趣,但瓊恩並不相信,因為按照這個說法,通關口就是一座建築於三百年前的城池。問題是瓊恩很清楚地記得梅菲斯和唐琦拉昨天都提到過,通關口的古名是「聖淵城」,是昔日統治徹森塔的神王提亞瑪特的住處,而提亞瑪特——至少是作為恩瑟神王的提亞瑪特,可是至少兩千多年前就已經隕落了。梅菲斯說的當然是事實,那與之相矛盾的說法自然就是虛構了,這是很簡單的推理。

這名衛兵顯然是紅龍王的信徒和崇拜者,一路上都在大談特談紅龍王的光輝事跡,瓊恩漫不經心地聽著,有時候嗯嗯地敷衍幾句,不過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據他所知,歷史上的那位紅龍王察斯薩,其實也談不上如何賢明寬厚,以個人私德而言,其貪杯好色,性格暴虐,動輒處死手下,以治民理政而言,其在位期間多次增加賦稅,實行嚴刑峻法,又好大喜功,壓榨民力也頗為過分,單看辛巴城港口的那座大燈塔便可見一斑,做其治下的子民也未見得多麽幸福。

但幾百年過去了,那些不好的地方,統統都被人所遺忘了,留下的都是光輝事跡。現如今,紅龍王的形象在徹森塔人的口中是如此高大,他作戰英勇丶聰明睿智丶待人寬容丶滿懷憐憫,總而言之就是完美無瑕。

這並非是刻意美化,而是處在困境中的人們的期望和憧憬。

聖淵城中只有一座神殿,尊奉的對象自然是紅龍王察斯薩。伊森說唐琦拉在神殿里,然而瓊恩抵達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那位老祭司,只有幾個穿著灰色布衣的人正在殿前的廣場上忙忙碌碌,用一種紅色的液體繪制線條。瓊恩看了片刻,發現自己看不出甚麽門道,也就罷了。

「唐琦拉先生呢?」他問。

一個灰衣人走過來,躬身行禮,「是蘭尼斯特先生吧,」他用不太熟練的通用語說,「祭司大人臨時有事離開,很快就回來,請你在此稍待片刻。」

「哦,」瓊恩點點頭表示知道,「我想到處看看,可以吧。」

「那是當然,請自便。」

瓊恩走上台階,進入殿內,發現里面很簡陋,空盪盪的,甚至沒有神像,只有一塊巨大的,長滿青苔的岩石,上面直直地插著一柄長劍,劍身大半截沒入石中,色澤暗淡,式樣古舊,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這是甚麽名堂,石中劍麽?」他自言自語。

「石中劍是甚麽?」珊嘉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瓊恩回過頭,正看見姐姐從門口走進來,她穿著灰色的長裙和白色的襯衫,衣領和袖口綴著淺紫色的花紋,黑色長發用絲帶束起,手中握著瓊恩送她的那支銀笛。「姐姐?」瓊恩有些奇怪,「你怎麽來了?」

「上午恰好沒事,過來看看你。」

瓊恩只是隨口問句,也不以為意。珊嘉這段時間幾乎足不出戶,今天能暫時放下學習,出來透透氣,他自然是很高興的。「莎珞克呢,她怎麽沒跟你一起?」

瓊恩是把莎珞克安排在珊嘉身邊擔任護衛,若在住處也就罷了,出門在外按理來說應該是如影隨形才對。「她被冰虹找去當模特了。」珊嘉解釋。

莎珞克原本是要陪珊嘉來的,但在臨出發之前,冰虹突然冒出來,表示它已經休息好了,而且靈感突然迸發,要立刻開始繪畫,所以魅魔只好留下來給它做模特。

「下次別理那只宅龍,」瓊恩說,「出門一定要讓莎珞克陪著,外面畢竟不太安全。」

「城里有甚麽不安全的,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啊,」珊嘉說,「我和艾彌薇一起過來的。」

「艾彌薇?她呢?」

「在外面,看別人畫魔法陣,你在這里干嘛呢?這柄劍怎麽插在石頭里?」

「誰知道,」瓊恩說,他一時興起,「我來試試,看能不能把它拔出來。」

他跳上石頭,伸手握住劍柄,用力往外拔,結果紋絲不動,就彷佛已經和石頭長成一體似的。「插得還挺深。」瓊恩說,他想了想,握著劍柄開始左右搖晃,想要把它弄松一點,不料可能是用力過猛,只聽得「啪」地一聲,這柄劍攔腰折斷了。

「……」

瓊恩目瞪口呆地拿著半截斷劍,和珊嘉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甚麽。就在這時候,熟悉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那是梅菲斯,瓊恩嚇了一跳,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珊嘉抬手輕輕拂了一下,幾道透明的魔法靈線從指尖彈出,纏繞在劍的斷口上。瓊恩趕忙將手中的斷劍和仍然嵌在石中的半截拼接起來,它們恢復成為一個整體,彷佛剛才的折斷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梅菲斯走進來,一眼看見瓊恩正站在岩石上,「你在那干甚麽?」

「沒甚麽,看看這把劍。」

「別亂碰,」梅菲斯說,「它可是聖物。」

「聖物?」瓊恩趕快跳下來,順勢擋住少女的視線,讓她看不見劍,「它是甚麽來歷?」

「傳說是紅龍王的佩劍。」梅菲斯說。

傳說這里原本是上古神王提亞瑪特的神殿遺址所在,當然,那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究竟是真是假,也無從考證。數百年前,紅龍王東征恩瑟,在蜿蜒河上和恩瑟之王達成和議。結束後,他丟下自己的部屬和軍隊,獨自一人走到這里,當時此地一片荒蕪,雜草叢生,人跡罕至,只剩下這塊不知做甚麽用途的大石頭。紅龍王拔出佩劍,插入石頭中,然後離開。再後來,紅龍教會出現,圍著這塊石頭和劍重新修建起了神殿,便是現在這座建築了。

「就這樣?」瓊恩問,「他就沒留下甚麽話?」

「留下甚麽話?」

「比如說,誰能拔出這柄劍,就能成為英格蘭,哦,徹森塔之王,諸如此類的?」

梅菲斯想了想,「好像沒有這種說法。」

「真無趣,」瓊恩說,「這里沒甚麽好看的,我們出去吧。」

他拉著梅菲斯往外走。剛才是珊嘉用了一個修復術,將斷劍暫時復原,這是一個很初級的法術,通常被稱為「戲法」,瓊恩也會,只是沒有准備。修復術並不是真的能夠讓損壞的物品恢復原狀,它只是一種「臨時性」的法術,持續時間並不長,因施法者的能力高低而異,短則幾秒鍾,最長也不過七八天。而且如果仔細看的話,損壞部位的痕跡依然還是能看得出來,並不是天衣無縫。瓊恩可不想被梅菲斯發現他把人家教會的聖物給弄壞了,那肯定會被罵死的。

梅菲斯倒沒注意到瓊恩這點心思,或者說,她壓根沒想到瓊恩居然會把人家的劍給弄斷了。走出殿門,正好看見唐琦拉站在台階下,遠遠朝他們打了個招呼。

聊了幾句,珊嘉和梅菲斯找了個樹蔭下待著喝果汁,瓊恩則去看唐琦拉的魔法陣。

唐琦拉讓手下拿過來幾大疊厚厚的資料,以及一張巨大的圖紙,在地上攤開給瓊恩看。據他介紹,這個法陣是幾年前,他陪同伊森來到聖淵城,接手主持這座紅龍神殿,在一次整理古籍的過程中偶然發現的。可能是年代太過久遠,保管也不善的緣故,蟲蛀鼠嚙,水浸霉蝕,法陣的圖紙很多地方(大約有四分之一)已經殘缺,而且上面的文字全都是古恩瑟語,早已無人識的,若是換了別人發現,只怕也只當做是一堆廢紙,隨手丟進垃圾桶。

幸運的是,唐琦拉除了是紅龍祭司,還是個考古愛好者,也懂一些古恩瑟文字,對這些「古籍」向來非常有興趣。在聖淵城中左右閑來無事,他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進去,花了很長時間去研究,搜集相關資料,將法陣的大致框架基本復原。原本也只是單純的興趣愛好,沒想到還真有一天能夠派上用場。

「等等,你昨天不是說,這個魔法陣是紅龍王留給你們的嗎?怎麽又變成你們自己在古籍里找到的?」

「我是在神殿里找到的,當然是紅龍王所賜,」唐琦拉說,「而且除了神,誰還能設計出這樣巧妙強大的作品呢?」

你這邏輯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總之,唐琦拉認為這個魔法陣是紅龍王的手筆,或者是他手下某位巫師的作品,是因為神預見到了徹森塔在未來會面臨這場災厄,所以特地將圖紙留在神殿里,等待他虔誠的信徒來發現。瓊恩對此不以為然,但也懶得爭論。法陣的圖紙雖然殘缺,但幸運的是,隨著圖紙一同被發現的,還有很多這名巫師的手稿,里面記載了這個法陣的全部推導路徑丶分析過程。

「原來如此,」瓊恩點點頭,「看起來挺復雜的。」

不是復雜,而是非常復雜,其繁復程度超出瓊恩之前見過的所有魔法陣,而且更奇怪的是,他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卻總有種莫名的眼熟,好像曾經在甚麽地方見過似的,但仔細回憶又想不起來,一時也只得罷了。

「我來解釋一下,請看,」唐琦拉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根手杖,在圖紙上指點,「這個法陣實際上是由五個『環』構成,從外至內,每一環都可以視為一個單獨的法陣。五個法陣互相嵌套,彼此聯接,形成了這樣一個大的法陣。」

經過唐琦拉這麽一解釋,瓊恩總算是看懂了幾分。的確,如果當做一個整體來看,只覺雜亂無章,顛三倒四,完全莫名其妙,但將它拆分成五個環,五個小的法陣來看,脈絡就變得清晰很多了。

「那我需要做甚麽?」

「法陣圖紙損壞不全,每一環都有缺失,需要根據這些手稿來修復。目前第一丶第二和第四環部分都已經修復完成,還剩下第三和第五環,這就要請你幫忙了。」

「但我不認識古恩瑟文字。」瓊恩說。

「所有的資料都在這里,我已經盡可能將它們翻譯成通用語,有些實在難以翻譯的,我就用精靈語代替了——精靈語你肯定懂吧。」

瓊恩還真不會精靈語,唐琦拉這是高估他了,不過也沒甚麽要緊,有梅菲斯在呢。但有件事他覺得奇怪,必須問清楚。

「前面幾環法陣是誰修復的?」

昨天唐琦拉曾經說過,他懂一些魔法,但造詣很淺,所以必須向瓊恩求助。如果他所言屬實,那麽之前修復第一丶二丶四環法陣,就不可能是他的手筆,而是另有其人。但既然有這個人,那為甚麽還要找瓊恩呢?

「前面這些是我的一位朋友完成的,他住在恩瑟,」唐琦拉說,「原本說好後面這些也會在近期完成,派人送來,但他那邊似乎是出了甚麽意外,突然就聯系不上了。」

被人放鴿子,唐琦拉當然很郁悶,而且在東域這種地方,想找個靠譜的巫師實在太難,倘若不是瓊恩等人恰好到來,這個魔法陣就半途而廢,前功盡棄了。

「原來如此。」

瓊恩沒有再繼續追問。「那開始吧,」他說,「我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