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維若拉的夢想(1 / 2)

轉眼之間,瓊恩一行人到聖淵城已經六天了。

魔法陣已經修復完成,並且在當天早上交給了唐琦拉。唐琦拉非常高興,他向瓊恩表達謝意,然後就趕回到神殿,指揮手下按照圖紙開始布置魔法陣。這幾天他顯然也沒閑著,之前已經完成的第一丶第二和第四環都已經繪制好,只要把瓊恩拿來的第三丶第五兩部分補上,整個魔法陣就完成了。

瓊恩則去找珊嘉。

珊嘉來聖淵城也有好幾天了,除了去過一次紅龍神殿之外,幾乎沒有出過門,不是自己學習,就是幫忙修復魔法陣。如今也算是告一段落,瓊恩軟磨硬泡,死纏爛打,終於說服姐姐,帶她出來走走,透透氣,看看風景。

知道姐姐不喜歡熱鬧,瓊恩並沒有往市中心走,而是索性一路出了城,到了野外。此時是春天,碧草如茵,野花點點,陽光和煦溫暖,連風都透著一種懶洋洋的味道。姐弟倆牽著手,沿著蜿蜒河岸邊慢慢走著,隨口聊天。

「姐姐你還記不記得,是三歲還是四歲的時候,有次我們偷偷溜進寶石區玩,那邊有條河,非常淺,我們也是在河邊走,結果太滑了,我掉進河里,姐姐你當時嚇哭了呢,其實我一點事都沒有,自己就爬起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走路走得好好的都能掉到河里去,」珊嘉白了他一眼,「從小就不讓人省心。」

「那是因為姐姐你太乖太溫柔啊,所以我就只能調皮一些嘛。」

「你這又是甚麽歪理邪說啊。」

「不是歪理邪說,這是心理學。孩子希望獲得父母的關注,會有意識地和兄弟姐妹變得不同,故意顯示『我們不一樣』,甚至反著來,這樣有利於父母把他們區分開來。比如你看雙胞胎,往往性格脾氣就會不一樣。」

「說得好像你見過很多雙胞胎似的,」凜說,「不也就芙莉婭她們姐妹倆麽?」

「呃,其實有兩位陰魂王子,他們也是雙胞胎。」

突然說到芙蕾狄姐妹,瓊恩不知道如何接話,下意識地岔開去。珊嘉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小弟,等找到浮空城,有了安頓的地方,你就找時間回一趟陰魂城,把她們接過來吧。」

「啊?」

「老師當時把她們趕走,我其實覺得不妥,但她畢竟是為了我,我也不方便反對,」珊嘉嘆了口氣,「現在老師不在了,你還是把她們接過來吧,她們父母都不在了,姐妹倆孤零零的,不如大家在一起,也互相有個照應。」

「姐姐……不會不高興嗎?」

「姐姐心里是有點嫉妒啦,這也沒甚麽好不承認的,你跟我一起生活這麽多年,知道姐姐從來不是心胸寬廣的人,」珊嘉咬了咬唇,「我本來以為會是你唯一喜歡的人,至少會是你的第一個,誰知道你和芙蕾狄……姐姐當時知道的時候,是挺生氣的,不過都過去這麽久了,氣也消了。芙蕾狄非常愛你,她沒辦法離開你,你也很喜歡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你挺開心的。既然這樣,就在一起好了。姐姐……姐姐的確不是很高興,但你是我弟弟啊,我從小就寵著你,甚麽都讓著你,這麽多年都習慣了,改不掉,也不想改了。」

瓊恩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甚麽,說甚麽都覺得虛偽,最後只能低低地「嗯」了一聲。

「先找到浮空城吧,」珊嘉說,「現在這樣居無定所的,姐姐無所謂,人家女孩子可不行。河對面那就是迷失森林吧,浮空城就在那里面?」

「按照薩瑪斯特給的地圖,就在森林的東部,靠近落湮山的地方,」瓊恩說,「這麽大一座城,應該還是容易找的。」

「你打算甚麽時候過河?」

「魔法陣已經完成,忙我們已經幫了,今天是這個月最後一天,明天按道理就可以啟程。我准備明天就出發。」

「如果伊森和唐琦拉他們想讓你留下來幫忙對付埃卜拉呢?」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瓊恩說,「大不了干掉他們,自己過河。」

「艾彌薇說這河上有封印,沒有城主的同意就過不去。」珊嘉提醒。

「封印甚麽的,也不過是人設的,我就不信它打不破,能把整條河都封住,」瓊恩哼了一聲,「我不想蠻來,但不代表我真的就只能指望他們,無計可施了。地獄深淵我都去過,區區一條河,還能擋得住我不成?」

「東域的巫術,與你以前所學大相徑庭,不是蠻干就一定有效的,這次修復那個魔法陣,翡翠小姐負責的那部分,我也看了看,的確是很詭譎莫測,」珊嘉說,「而且我聽說,這條河之所以難以渡過,不僅僅是幾百年前的神王封印,還因為這河里有一頭水獸。」

「水獸?」

「據說昔日神王占據東域後,北部歸穆罕所有,南部歸恩瑟統治。恩瑟諸神王當時是以一位『大天神』為領袖,但提亞瑪特與阿普蘇資歷更老,不願屈居其下,便索要了徹森塔這塊地方,實際獨立。為了與恩瑟其他神王斷絕往來,提亞瑪特與阿普蘇制服了一頭力量強大的水獸,將它封在蜿蜒河中。這頭水獸從此生活在河里,神出鬼沒,興風作浪,阻攔一切想過河的人。」

珊嘉所說的事,瓊恩聞所未聞,「姐姐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老師的書里有記載,另外我聽翡翠也說過。」

「她說的?」瓊恩詫異,「她不是甚麽都不記得了麽?」

「她好像在一點點地恢復記憶,有時候會突然想起一些毫無關聯的東西,會自言自語,」珊嘉說,「我前天恰好在她旁邊整理魔法陣,聽她說了幾句,其中也提到『蜿蜒河中的水獸』。」

「她就不能恢復點有用的記憶麽?比如如何解除詛咒甚麽的,想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甚麽用啊,」瓊恩抱怨,「誰管這河里有甚麽水獸不水獸啊,就算是只大烏龜我也不關心。」

話音未落,背後突然傳來猛烈呼嘯聲,瓊恩扭頭一看,嚇了一跳,原本還很平靜的河面上,不知何時陡然涌起一道兩人高的巨浪,正朝著兩人這邊轟砸下來。他不假思索,拉著珊嘉發動了瞬移法術,逃到遠處。水浪砸在空無一人的岸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化作道道細流,重新回到河中。

「搞甚麽,難道這河里真有水獸,正好聽到了我說的話不成?」

瓊恩正自驚疑不定,腳步聲從背後傳來,「看起來你得罪河神了,蘭尼斯特先生。」

「城主閣下。」瓊恩點頭示意,珊嘉則按徹森塔的習俗,微微屈膝行禮。

來人正是聖淵城的城主伊森,他沒有帶隨從,獨自一人,穿著便服,看起來和瓊恩姐弟倆一樣,也是趁著天氣晴好,出來春游踏青的。瓊恩和他不熟,也沒甚麽話好說,但既然碰到了,也不好不敷衍寒暄幾句。「這河里有河神?」他接著伊森的話問,「是甚麽樣的?」

「附近的漁民都這麽說,蜿蜒河中有河神,偶爾會興起風浪,掀翻船只。當然我也只是聽聞,並沒有親眼見過,」伊森說,「猜測的話,或許是某種在水中棲息的怪獸吧。」

「我猜也是。」

一頭水獸,瓊恩還不是很放在心上,反正就算它再厲害,也是水里活動,自己站在岸上,盡量不下水就是了,難不成它還能上天不成。

不著邊際地扯了幾句廢話,諸如甚麽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瓊恩正待帶著珊嘉離開,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又停住腳步。「城主閣下,今天是本月的最後一天了,明天通往對岸的通道,應該就可以重新開放了吧?」

「是的,」伊森點點頭,「明天是下個月的第一天,通道重新開放,申請通行的人很多,不過我會優先為你們預留名額的。感謝各位這段時間的鼎力相助,在此也提前預祝你們接下來的旅程一路平安。」

「謝謝,」瓊恩說,「也祝你一切順遂。」

他和珊嘉走出很遠,偶然回到一看,發現伊森仍然站在原地,看著面前的河水,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些甚麽。

※※※

明天就可以離開這里,渡河到對岸進入迷失森林,進入迷失森林就能找到浮空城,找到浮空城就可以建設基地,不,是建設後宮。珊嘉已經應允,讓瓊恩把芙蕾狄姐妹找回來。記得上次在燭堡的時候,和莉法爾還有約定,等瓊恩有了自己的浮空城,就請她來幫忙設計改造。到時候美女雲集,鶯燕環繞,想一想就覺得很美好——只要不去考慮自己仍然處於「選擇性功能障礙」的問題。

然而這個問題沒法不考慮。

一想到這點瓊恩就很煩,火氣上升,心情抑郁,原本美好的幻想統統變成了折磨,讓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半夜悄悄溜進維若拉的房間。傳道巫師睡得正香,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有人上了自己的床,瓊恩在黑暗中摸索著,將她的睡衣剝光,女巫師仍然沒有反應。

【和諧】

「人家才沒裝睡,」女巫師閉著眼,口齒含糊地說,「本來正在做春夢,夢見被你的大家伙弄……就被你弄醒了。」

【和諧】

「你究竟有完沒完……」回到床上,維若拉四肢癱軟,有氣無力地說,「我真的不行了。」

「誰讓你給我下這個詛咒?」瓊恩得意地說,「我可是很強的,一個女人滿足不了我,平常都五六個一起來。現在我只能搞你一個,你當然就受不了了。」

「吹牛,你平常都是和哪五六個女孩子一起來?」

「呃,四五個是沒有,三四個吧。」

「哪三四個?」

「……」

「你連兩個一起都不敢,還三四個,」女巫師說,「你敢讓艾彌薇和珊嘉一起陪你?」

「不要太過分啊,」瓊恩惱羞成怒,「而且姐姐和艾彌薇雖然沒有一起過,但艾彌薇和凜還是經常一起陪我的。」

「經常?有多經常?」

「呃……有時候吧。」

【和諧】

「說點甚麽吧。」她說,改用雙手為他服務。

「嗯?」

「隨便說點甚麽,」女巫師說,「不然好無聊。」

說甚麽好呢?按道理說,床上過了,應該說點「我愛你」之類,然而以瓊恩和維若拉目前的關系,說這個似乎又不太合適。其他也沒甚麽可聊的,只能談談人生,談談理想了。

「嗯,那麽……對了,你之前說,你來東域是因為神諭,說你跟我來到東方,可以實現你的夢想。你的夢想究竟是甚麽呢?能具體說說麽?」

「上次我不是說過了嗎?」

「你上次根本就沒說清楚,」瓊恩說,「說甚麽『於我而言,於很多人而言,魔法就是夢想——而這,就是我的夢想』,這究竟甚麽意思啊,完全沒聽懂。」

女巫師沉默了一會,似乎陷入回憶,手上的動作也漸漸停了。瓊恩等了半天,不滿地挺了挺,將她驚醒過來。「瓊恩,你為甚麽要成為巫師?」

「我嗎?很簡單啊,」瓊恩說,「我出生於陰魂城,一個平民家庭,成為巫師是我唯一的出人頭地的路。哦,做牧師也可以,但我想我不是那塊料,而且我也不喜歡。」

「那麽我和你不太一樣,」維若拉說,「我成為巫師,最初的目的是為了打倒巫王。」

巫王?那是甚麽東西,瓊恩只知道巫妖王,就是拿著霜之哀傷,騎著一頭山羊到處跑的那位。

維若拉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她是英娜麗斯(innarlith)人,英娜麗斯是蒸汽湖(the lake of steam)旁的一座城市。蒸汽湖名為「湖泊」,實際上是一個內海。維若拉出生在城外的一座小村庄里,那里土壤貧瘠,不適合種庄稼,村民基本都是以捕魚為生,維若拉的父母也不例外。

「我的父母和村民們都很辛苦,他們起早貪黑,風吹日曬,所希望的就是能夠多捕幾網魚,賣一點錢,讓家人稍微過得好一點。但他們從來就沒能過上好日子,因為有巫王。」

巫王是維若拉出生的那座漁村,以及周圍另外幾座村庄共同供奉的「先知」,他是一位面色陰沉的男子,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也沒人知道他的姓名,但大家都畏懼他,害怕他,定期向他供奉錢財。之所以如此,有三個原因,一是因為他能從指尖噴出紅色的飛彈,以及燃燒的火焰,二是因為他會賜予葯水,能夠治療一些疾病和創傷,三是因為他能夠預言天氣狀況。

蒸汽湖雖然是個內海,但風暴一點都不少,對於漁民來說,出海捕魚最怕遇到壞天氣,不僅可能沒有收獲,還有性命之憂。村民們向巫王供奉錢財,換取其有關「未來天氣狀況」的指點。甚至有傳說,巫王神通廣大,能夠控制海上的天氣,若是哪個村庄疏於供奉,則他們出海時就會遭遇風暴和巨浪,屍骨無存。

「魔法飛彈和燃燒之手,都是入門級別的塑能法術,不值一提,但能夠操控一定范圍內的氣候,這至少也是觸摸到魔網第七層的高階巫師,」瓊恩頗為奇怪,「這種人怎麽會跟幾個小漁村斤斤計較?」

魔網第七層造詣,和瓊恩相當,能有這種本事的巫師,已經是這個世界上精英級的人物。無論哪位國王丶貴族,都會待為上賓,若想要錢財,至少有一千種方法。怎麽可能跑去收幾個小漁村的保護費,倘若瓊恩做出這麽沒品格的事情,只怕自己都要羞死。

「當然是假的,」女巫師說,「他就是個魔法學徒,還沒畢業就被導師趕出門,只會兩種最簡單的入門法術,另外學了點調配葯水的知識。甚麽操控海上天氣,純屬吹牛,就連預言未來天氣狀況也是假的。反正胡說一通,說對了就是他的預言准確,說錯了就是漁民平時不行善事,得罪神明,致有此報。」

原來是個招搖撞騙之徒。

在如今的維若拉和瓊恩眼中,所謂的巫王當然是個笑話,但在漁村,在幼年的維若拉心里,巫王是高不可攀,深不可測,力量堪比傳說中神明的大人物。沒有人敢不供奉巫王,即便他需索甚高,常常讓人傾家盪產。維若拉的父母對巫王尤其尊敬,所供奉的錢財也是最多的,盡管他們自己也很窮困。

「我九歲的那年,有一天,我父親出海捕魚,遭遇風暴,再也沒能回來。母親傷心之下,一病不起,眼看生命垂危,我無奈之下,去找巫王,希望他能賜予葯水,救救我母親。但我付不起錢,他便不肯。我跪下懇求他,希望他看在我父母平常虔誠供奉的份上,出手相救,然而他嗤之以鼻,不理不睬,最後將我趕了出去。」

瓊恩皺眉,「這家伙真是過分。」

「母親被病痛折磨了三天三夜,最後在我面前咽氣。我把她和父親埋葬在一起,然後離開了村庄。我曾經聽人說過,在遙遠的北方,渡過墜星海,有一位銀發的女巫,她是神的女兒,為主持正義而降臨凡間,她會用風暴和閃電去懲罰那些作惡者,用火焰將他們燒成灰燼。於是我往北走,想去找那位女巫,請她主持公道。」

瓊恩有些不敢置信,「你從英娜麗斯走到了阿格拉隆?」

維若拉口中所說的銀發女巫,顯然是指欣布,阿格拉隆的女王陛下。從英娜麗斯到阿格拉隆,這路程可不短,途中要穿過無數高山險阻,還有大海,就算讓一個做好充分准備的成年人來走都不容易,對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維若拉點了點頭。

「你……你肯定和我一樣,有主角光環護身。」

維若拉沒有理睬瓊恩的話,「我走了一年多,終於走到了阿格拉隆,找到了銀發的女巫。她聽了我的故事,然後說,她不會去為我主持公道,但她可以收我為徒,教我魔法。等我學成之後,就可以自己去報仇。」

維若拉跟隨欣布學習了兩年,隨後又在其推薦下進入銀月城巫師學院,十八歲的時候,她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學院畢業,返回漁村,找到巫王。此時的維若拉,是一位已經觸摸到魔網第四層的巫師,距離凝成真名也就一步之遙,當然不是那位只會兩個入門法術的魔法學徒可比。毫無懸念地,巫王被打敗,被灰溜溜地趕走了。

「你沒殺他?」瓊恩覺得奇怪。

「他雖然作惡,但並沒有殺人,我父親是遭遇風暴,母親疾病而死,不能算是他害死的。」

瓊恩哼了一聲,沒有說甚麽。

維若拉趕走巫王,原本以為一切到此結束,事情總算有了好的結局。然而她很快發現自己錯了,欺壓丶剝削村庄的巫王被趕走了,漁民們不但沒有如釋重負,歡欣鼓舞,反而憂心忡忡,無所適從。他們幾十年來,已經習慣了「巫王」的存在,完全不知道沒有了巫王,以後要怎麽辦,遇到疾病丶受傷,要向誰去買治療葯水,出海之前,要請誰預測天氣狀況。有些人「聰明」一些,他們認為,既然維若拉打敗了巫王,那麽很顯然,維若拉就是新的巫王。村民們紛紛帶著禮物前來,懇請「新巫王」指點迷津,庇佑賜福,像前任一樣守護村庄。

維若拉哭笑不得,只能悄悄離開。她的心中產生了迷惑,在最初,她之所以學習魔法,就是為了能夠回到村庄,打倒巫王,讓大家都過上比以前好一些的日子;然而巫王打倒了,為甚麽一切似乎並未得到改觀呢?

在接下來的畢業旅行中,她的疑惑進一步加深。她遇到了無數類似故鄉的情形,半吊子的魔法學徒,不求上進的低階巫師,甚至是偶然得到某個魔法物品的竊賊,會玩幾手戲法的騙子,他們利用普通人對巫師的敬畏和陌生,招搖撞騙,攫取錢財,欺壓良善,甚至謀財害命。就像維若拉故鄉的那位巫王一樣,他們其實都是虛有其表,只要十幾個村民一擁而上,就能將他們揍得連媽媽都不認識。

但沒人敢冒犯他們。

維若拉將這些家伙一個個地打發掉了,然而她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這種情形還會更多。

她想真正丶永遠地解決這個問題。

恐懼來源於無知。這些招搖撞騙之徒之所以屢屢得手,是因為凡人敬畏巫師,凡人之所以敬畏巫師,是因為他們對魔法缺乏了解。如果每個人都能學會魔法,哪怕是最低級的魔法,如果每個人都能成為巫師,哪怕是最差勁的巫師,這些事情就不可能再發生。

瓊恩皺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想讓更多人,讓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夠學會魔法——你問我的夢想是甚麽,這就是我的夢想。」

「……你這不是夢想,你這是在做夢。」

「夢想和做夢,本來就沒有區別,成功了就是夢想,不成功就是做夢。」

「好吧,那你有沒有甚麽具體計劃?」瓊恩問,「開一所魔法學校,讓所有人都免費上學?」

「沒錢,」維若拉說,「負擔不起。」

「所以說根本不現實嘛,」瓊恩說,「學習魔法需要很高的天賦,要巨量的資金支持,要有足夠靠譜的導師——這東西根本不可能推廣的。」

「總歸有辦法。」

她說得如此肯定,倒是讓瓊恩有點好奇,「你是有甚麽思路了?」

「東域的覡術,我覺得很有用,」維若拉說,「這幾天,我研究這個魔法陣,發現覡術有一個特點:要求低。」

「嗯?」

「這個魔法陣,如果完全用我們熟悉的中土體系,且不考慮如何實現,就單純估算,要達到這種程度的『效果』,對施法者的要求是不是極高?」

「是啊。」

「但我發現,在很多關鍵的環節,加入覡術的成分後,大大降低了它的反沖力和施法難度。當然,法陣的效果應該也會有所降低,」維若拉說,「我在馬倫的記憶里翻了翻,發現這正是覡術的一大特點。它缺乏系統,難以分析,邏輯混亂,但卻對施法者要求非常低。一個沒有經過半點魔法訓練的農夫,可能在偶然見偷看到巫師施法,偷聽幾句咒語,模仿一下儀式,就可以也釋放出法術來,這種例子在中土絕無可能,但在東域歷史上是有很多記錄的。」

瓊恩沉吟起來。

維若拉說得不無道理,在中土的魔法體系里,不經過嚴格的學習丶鍛煉,一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掌握魔法,就算你把咒語讀上一百遍,沒效果就是沒效果。但在東域,的確常有那種普通人偷聽到女巫的一句咒語,就能如法炮制,甚至反過來制住女巫的故事。從這點來看,東域的「魔法」,門檻的確是要比中土,或者說比瓊恩知道的一切體系都要低得多。

「但你也說了,覡術缺乏系統,盡管要求低,但同樣不適合推廣啊。」瓊恩說。

「缺乏系統可以整理,至少也可以汲取長處,」女巫師說,「如果能搞清楚這其中道理,移植過來,你想想那是甚麽場景?」

「那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嗯?」

「你能想像大家走在路上,一言不合就發射火球的場景?」瓊恩說,「魔法不是為傷害丶殺人而創造,但無可否認,很多魔法是最好的凶器。這種東西,不能掌握在太多人手里。」

「你的意思是少數人掌握魔法更好?」

「嗯。」

「就像耐瑟瑞爾的大奧術師那樣?」

「耐瑟不是挺好的麽。」

「對,挺好,最後變成了大沙漠,就剩下你們這些遺民。」

「……」

「好吧,這個問題且不談,」瓊恩轉移話題,「所以你接下來是打算系統整理東域的覡術?這工作可不容易。」

東域(除了塞爾以外)就算不能說是魔法荒漠,也差不多了,原本或許還有一些巫師,應該也都投奔塞爾去了。而據維若拉所言,紅袍巫師又拋棄了東域的傳統巫術,改走中土體系。這樣一來,要去哪里系統學習丶整理覡術?

「身邊不就有一位東域女巫嗎?」

「誰?哦,你說翡翠?」瓊恩差點都沒反應過來,「她甚麽都不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