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起,簡艾白重新發動車子。
許西榮握著紙巾的手握緊了些,表情認真:「我不會罵人。」
簡艾白有意的把車開的很慢。
「你不會罵人?」她盯著前面那輛車子的車牌,語氣也是很認真。
許西榮「嗯」了一聲,把臉擦的干干凈凈的。
他突然叫她名字:「簡艾白。」
「什么?」
「這個紙扔哪里?」他手心躺著泛紅的紙巾,四四方方的,沒皺。
簡艾白轉過頭來,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說:「窗戶外面。」
許西榮沒動,那片紅還在他的手上。
簡艾白盯著他的手片刻,笑了,轉過頭不再說話。
***
他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臨近快下班了,醫院里沒什么人。
給許西榮處理傷口的是一個表情親和的中年護士,她正專注用酒精棉擦拭著許西榮的傷口,嘴里問了許西榮一句:「小伙子,這是跟人打架了吧?」
許西榮極低的「嗯」了一聲。
中年護士瞅著一旁抱著肩的簡艾白,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每天總有為了女生打架而進醫院的小男生可不少,現在的年輕人啊,出手都沒輕沒重的,輕則擦傷,重則胳膊斷了肋骨斷了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這女孩可真漂亮啊,比自己家那個頑皮的女兒可好看多了。
她不由多看了簡艾白兩眼,簡艾白轉過頭來正對上她的視線,那眼神平靜冷淡,涼絲絲的,一點都不像一個年輕女生的蓬勃朝氣。她愣了一會兒,手里的酒精棉微重地蓋在許西榮嘴角邊的裂口子上。
簡艾白瞬間移開視線。
許西榮皺了下眉頭,中年護士反應過來,連忙道歉:「哎喲,不好意思小伙子,弄疼你了吧?」
許西榮答:「沒有。」
中年護士呵呵一笑:「小伙子,你女朋友可真漂亮啊,有福氣!」
許西榮輕咳一下,兩頰有些紅潤,尷尬答:「……她不是我女朋友。」
簡艾白突然盯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卷著胸前一撮頭發把玩著,說:「對,我是他姐姐。」
「啊……哦哦,曉得了。」中年護士呆了一下,似懂非懂地接下話。
許西榮被簡艾白一句話氣得臉色鐵青,她還敢提這茬?不知道為什么,她叫他弟弟他就是莫名覺得羞恥和膈應。
他冷冷看了簡艾白一眼,脫口而出:「不是,阿姨,她就是我女朋友。」
說完他就後悔了,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
中年護士無語的看著兩人,合著這是小情侶鬧別扭了啊?
她和氣一笑,感嘆:「年輕就是好啊,真有激情,我和我老公每天都說不上幾句話,哪像你們,還斗嘴,甜甜蜜蜜的喲!」
「阿姨你說的是——」簡艾白好笑的看著微怒許西榮,特意拖長了語調。
許西榮的臉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紅,他突然低下頭,引得正在給他上葯的中年護士把葯水直接抹上了他的鼻子上。
她急忙拿過一塊紗布擦了擦許西榮的鼻子,嚷:「哎喲,小伙子你別動啊,都塗到鼻子上去了。」
也許是她太用力了,許西榮的鼻子明顯就紅了。
他不再動,用余光去瞥了一眼簡艾白,總覺得她一進醫院就變了個人一樣,安安靜靜的,連話也不說一句。
她站在窗戶邊子旁,背著身子低頭正在看窗外,只露出一截脖頸。
那頸白的動人,垂卷的黑發纏繞其間,許西榮差點都看痴了。
***
秋天的黃昏來的總是特別快,天色漸漸低壓下來。
出了醫院大門,簡艾白就迫不及待地從手包拿出煙來點上,也不顧醫院前那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投來的異樣目光,深深吸了一口,表情才略有松動。
許西榮拎著一個醫院的葯袋子,擰眉看她,連額頭上貼著的紗布都皺了點,他問:「你有煙癮?」
「也許吧。」
簡艾白吐出一個橢圓的灰圈,那圈不斷上升擴大,越來越薄,最後消失不見。
「女孩子抽煙真的不太好。」許西榮嘗試勸她,雖然她抽煙的樣子很好看。
「得了,你別說了。」簡艾白擺擺手,狠狠吸了一口才把煙丟在地上踩滅,說話的時候嘴里還冒出灰色的霧:「我送你回學校。」
許西榮站著不動,看著她。
她也看他,只是笑,然後問:「做什么?」
「沒什么,我自己可以回學校的。」許西榮捏緊著手里的紙袋,語氣里有氣餒和賭氣。
簡艾白看了看天色,拍拍額頭,說:「現在是下班高峰期,堵車,而且好像出租車剛好是交班時間。」
她笑了一聲:「有免費的司機送你還不要?」
充滿暮色的街頭,氣氛喧囂,到處流竄著人間煙火的氣息。
她的臉隱在橙色的余輝里,許西榮只能看見她嘴角帶著笑,那光線落在她的眉眼之間柔和又艷麗,她明明就只離他不過半米的距離,卻好像離他遙遠萬分,她在想什么?許西榮不知道,只覺得她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隔在了他和周圍的喧鬧之外。
她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許西榮的腦袋里突然就蹦出了一句曾在書上看過的詩。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只不過應該把詩里的北方換成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