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頭小子眨巴眨巴眼睛,乖巧提問:「老師,這是什么意思。」
池小池面不改色:「是你好的意思。」
毛頭小子:「唔。宋老師,操你大爺。」
池小池:「」
毛頭小子又樂了起來:「宋老師,我」
池小池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可閉嘴吧你。」
他笑鬧著拿舌頭去舔池小池的掌心,池小池眼疾手快,在他短茬茬的頭發上擦了個手,又一腳把他輕輕踹了出去:「滾滾滾,回去睡覺。」
毛頭小子還真的聽他的話,乖乖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站住了腳步,扭頭道:「宋老師」
池小池轉臉,直視著圓尾巴一顫一顫的流氓兔。
毛頭小子說:「宋老師,我喜歡你。」
池小池一愣。
他說:「你不打人,也不討厭我,不趕我走。你是好人。」
回過神來,池小池粲然一笑:「這不是巧了嗎。我也喜歡我自己。」
而在下一秒,061撤下了對毛頭小子的屏蔽。
他哪里還有剛才煙熏火燎、可怖猙獰的埋汰樣子,清秀又頑皮地咧開掉了一顆牙的嘴巴,露出一個有點漏風的笑。
流氓兔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在離開前,他沒有向池小池提出任何多余的要求。
池小池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道上,才脫力地頹然坐下。
甘棠走到他身邊,將手輕搭在他肩上,溫柔地捏了又捏。
池小池說:「你看到他手上的傷了。」
甘棠:「嗯。」
池小池:「傷口有三處,每一處是對稱的兩個洞,相隔距離固定,深半寸。是音叉戳進去造成的傷。」
想到白日里秦嶺捂著眼睛慘嗥、孩子們圍在他身側,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模樣,甘棠也擰起了眉。
鬼曾經是人,他們死後的扭曲,多半是源自於生前極度的痛苦。
「他們是在模仿他們老師對他們做過的事情」
或許,在這群鬼童的心目里,如果做得不好,就要受到類似的刑罰
池小池並不言聲。
甘棠少見如此沉默又憂郁的池小池,輕聲安撫他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池小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甘棠說:「你膽子很大,也很會哄孩子。」
池小池:「哈。」
他拎了拎自己的t恤,衣裳已經濕透了。
他換了一條干凈毛巾,為自己簡單擦了個身:「是有人教得好。」
那個人溫柔,包容,出現在池小池的生命里,像光,像一個夢。
他與他足足認識了七年。
在七歲那年,池小池曉得鄰居家搬來了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哥哥,叫做婁影。
小孩子一是喜歡漂亮的人,二是喜歡比自己強的人,婁影小小年紀就已是個標准的君子美人,身高又超出同齡人一大截,幾乎滿足了池小池所有的想象。
婁影還在收拾行李時,池小池就厚著臉皮去趴門叫人:「大哥哥,大哥哥。」
婁影轉過身來,眉目間還蒙著淡淡的憂悒。
注意到門口的小豆丁後,他溫和一笑:「嗯」
池小池自小就嘴甜:「你真好看。」
婁影還是第一次被同性這樣誇獎,微怔片刻,旋即眼睛便微微彎了起來:「謝謝。」
池小池半天沒能等到他的下文,不覺好奇:「咦,你不誇我長得好看嗎。」
婁影忍俊不禁,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放下手里的一團亂麻,走到他跟前,仔細地躬身打量,才給出了一個很誠懇的答案:「嗯,很好看。」
當時的池小池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剛剛蒙受喪父喪母之痛的孩子。
他那么小就懂得把自己的傷口遮掩起來,獨自舔舐,絲毫不肯給旁人看到,只是怕別人受到驚嚇。
婁影把一個那么美好的世界展現給了池小池看,即使後來他離開了,池小池也沒有選擇背離那個世界,頑強固守的樣子,既可笑,又溫柔。
空病床只有兩張,池小池原本想住到床下,但甘棠卻大方得很,拍了拍床,邀請他道:「上來吧,我不介意。萬一發生了什么,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池小池想一想,也沒有多推拒,抱著被子上了床,和衣而眠。
躺在床上,他兀自想著心事。
這個世界的機制並不難猜:對鬼童們不要過分縱容,不然他們的惡念會在無形之中無限擴大與膨脹,他們將會予取予求,秦嶺便是例子;但也不能對他們太過嚴厲,動輒粗暴拒絕,否則也極有可能招致報復。
說白了,要做一個合格的人民教師。
然而,他們已經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越界了。
他們已經見了血光,誰知道這些孩子接下來又會做出些什么事情來呢。
這般想著心事,到了後半夜他才睡著。
當池小池陷入不甚安穩的夢鄉中時,隱隱聽到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嘆道:「你呀,你。」
緊接著,他感覺耳垂輕輕一溫一癢,那觸感刺激得像是用羽毛在腳心撓了一下,叫他連腳趾都蜷了起來,輕輕揪住了床單。
他低低地哼出聲來:「唔。」
好在沒有醒過來,他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說來也奇怪,後半夜他睡得極安穩,連一個夢也沒有做。
然而,一覺醒來,池小池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嘗過血腥味後,孩子們之間的氣氛顯然不對了。
他們坐在食堂里,是統一的、機械的安靜,垂著手,低著頭,稚嫩的目光交流著唯有他們才能看懂的訊息。
柳成蔭捧著早餐,走進食堂時,被撲面而來的濃郁焦臭味沖了一個踉蹌,差點嘔吐出來。
在她本能站住腳時,二十多張毫無表情的臉向日葵地轉向了她,叫人看得虛汗橫流。
柳成蔭已做了大半夜的心理建設,見此情狀,強作鎮定,挺直腰桿,慢慢走入食堂,挨個分發食物。
相對之下,昨夜那又鬧又熊的毛頭小子反倒安靜規矩了很多,接了飯盒,就夾菜夾飯,含在嘴里默默咀嚼。
很快,有三四個孩子就把嘴里的飯菜吐了出來,嚷嚷道:「老師,我們不要吃這個這個太難吃了」
立即有人呼應,許多孩子拿筷子當當地敲著碗沿,起哄地嚷嚷起來。
站在食堂門口的諸人臉色都難看了下來。
他們料想到秦嶺事件之後,這個世界的難度可能會再度提升,情況也會越來越不可收拾,卻沒想到異變竟來得這么快。
柳成蔭強笑道:「那你們想吃什么,老師給你們做紅燒獅子頭,還是雞湯,只要你們想吃」
「老師。」
一個孩子打斷了她的話,舔舔嘴巴,如同一只狩食的小饕餮,直直盯望著柳成蔭,奶聲奶氣道:「你好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對不起今天被叫去學校給導師加班,又晚了,實在實在對不起抹淚
今天份的甜餅是小池和婁哥竹馬竹馬的初遇夫夫互吹組合由此打下了深厚的基礎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