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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未知 3901 字 202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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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圖本)─→新鐫綉像批評│

││┌─│(上圖乙本)原本金瓶梅│

│││└→(周氏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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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本)││

│└─││──→(首圖本)───┐│

│└→(上圖甲本)│││

│││┌→(內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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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洋文化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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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竹坡批評綉刻八才子新鐫綉像批新刻綉像批

第一奇書金瓶梅…詞話…評原本金瓶——評金瓶梅

(吉林大學藏本)(傅惜華舊藏)(殘本)(吳曉鈴藏抄本)

二、崇禎本和萬歷詞話本的關系

崇禎本與萬歷詞話本相同又相異,相異而又相關。茲就崇禎本與萬歷詞話本明顯的相異之處,考查一下二者之間的關系。

一、改寫第一回及不收欣欣子序。崇禎本把第一回「景陽岡武松打虎」改為「西門慶熱結十弟兄」。從開首到「知縣升堂,武松下馬進去」,是改寫者手筆,以「財色」論作引子,寫至十弟兄在玉皇廟結拜。文句中有「打選衣帽光鮮」、「看飯來」、「哥子」、「千百斤水牛般氣力」等江浙習慣用語。「武松下馬進去」以後,文字大體與詞話本同,刪減了「看顧」、「叉兒難」等詞語。改寫後,西門慶先出場,然後是潘金蓮嫌夫賣風月,把原來武松為主、潘金蓮為賓,改成了西門慶、潘金蓮為主、武松為賓。改寫者對《金瓶梅》有自己的看法,他反對欣欣子的觀點,因此把詞話本中與欣欣子序思想一致的四季詞、四貪詞、引子,統統刪去了。

欣欣子序闡述了三個重要觀點:第一、《金瓶梅傳》作者是「寄意於時俗,蓋有謂也。」第二、《金瓶梅傳》是發憤之作,作者「爰罄平日所蘊者,著斯傳」。第三、《金瓶梅傳》雖「語涉俚俗,氣含脂粉」,但不是淫書。欣欣子沖破儒家詩教傳統,提出不要壓抑哀樂之情的進步觀點。他說:「富與貴,人之所慕也,鮮有不至於淫者;哀與怨,人之所惡也,鮮有不至於傷者。」這種觀點與李贄反對「矯強」、主張「自然發於性情」的反禮教思想是一致的。崇禎本改寫者反對這種觀點,想用「財色」論、「懲戒」說再造《金瓶梅》,因此他不收欣欣子序。而東吳弄珠客序因觀點與改寫者合拍,遂被刊為崇禎本卷首。

二、改寫第五十三、五十四回。崇禎本第五十三、五十四兩回,與詞話本大異小同。詞話本第五十三回「吳月娘承歡求子息,李瓶兒酬願保官哥」,把月娘求子息和瓶兒保官哥兩事聯系起來,圍繞西門慶「子嗣」這一中心展開情節,中間穿插潘金蓮與陳經濟行淫、應伯爵為李三、黃四借銀。崇禎本第五十三回「潘金蓮驚散幽歡,吳月娘拜求子息」,把潘金蓮與陳敬濟行淫描寫加濃,並標為回目,把李瓶兒酬願保官哥的情節作了大幅度刪減。改寫者可能認為西門慶不信鬼神,所以把灼龜、劉婆子收驚、錢痰火拜佛、西門慶謝土地、陳經濟送紙馬等文字都刪去了。崇禎本第五十四回把詞話本劉太監庄上河邊郊園會諸友,改為內相陸地花園會諸友,把瓶兒胃虛血少之病,改為下淋不止之病。瓶兒死於血山崩,改寫者可能認為血少之症與結局不相符而改。上述兩回,盡管文字差異較大,內容亦有增有減,但基本情節並沒有改變,仍可以看出崇禎本是據萬歷詞話本改寫而成,並非另有一種底本。

值得注意的是,詞話本第五十三、五十四兩回與前後文脈絡貫通,風格也較一致,而崇禎本這兩回卻描寫粗疏,與前後文風格亦不太一致。例如讓應伯爵當西門慶面說:「只大爹他是有名的潘驢鄧小閑不少一件」,讓陳敬濟偷情時扯斷潘金蓮褲帶,都顯然不符合人物性格,手法拙劣。

三、崇禎諸本均避崇禎皇帝朱由檢諱,詞話本不避。如詞話本第十七回「則虜患何由而至哉!」、「皆由京之不職也」,崇禎本改「由」為「繇」;第九十五回「巡檢司」、「吳巡檢」,崇禎本改「檢」為「簡」。此一現象亦說明崇禎本刊刻在後,並系據詞話本而改。

四、崇禎本在版刻上保留了詞話本的殘存因素。北大本第九卷題作「新刻綉像批點金瓶梅詞話卷之七」,這是崇禎本據詞話本改寫的直接證明。此外,詞話本誤刻之字,崇禎本亦往往相沿而誤。如詞話本第五十七回:「我前日因往西京」,「西京」為「東京」之誤刻,崇禎本相沿;詞話本第三十九回:「老爹有甚釣語分付」,「釣」為「鈞」之誤刻,北大本、內閣本亦相沿。上述殘存因素,可以看作是崇禎本與其母體《新刻金瓶梅詞話》之間的臍帶。

五、其他相異之處:崇禎本刪去詞話本第八十四回吳月娘為宋江所救一段文字;崇禎本改動詞話本中部分情節;崇禎本刪去詞話本中大量詞曲;崇禎本刪減或改動了詞話本中的方言語詞;崇禎本改換了詞話本的回首詩詞;崇禎本比詞話本回目對仗工整;等等。

大量版本資料說明,崇禎本是以萬歷詞話本為底本進行改寫的,詞話本刊印在前,崇禎本刊印在後。崇禎本與詞話本是母子關系,而不是兄弟關系。

崇禎本刊印前,也經過一段傳抄時間。謝肇淛就提到二十卷抄本問題。他在《金瓶梅跋》中說:「書凡數百萬言,為卷二十,始末不過數年事耳。」這篇跋,一般認為寫於萬歷四十四年至四十六年(一六一六──一六一八)。這時謝肇淛看到的是不全的抄本,於袁宏道得其十三,於丘諸城得其十五。看到不全抄本,又雲「為卷二十」,說明謝已見到回次目錄。二十卷本目錄是分卷次排列的。這種抄本是崇禎本的前身。設計刊刻十卷詞話本與籌劃改寫二十卷本,大約是同步進行的。可能在刊印詞話本之時即進行改寫,在詞話本刊印之後,以刊印的詞話本為底本完成改寫本定稿工作,於崇禎初年刊印《新刻綉像批評金瓶梅》。綉像評改本的改寫比我們原來想象的時間要早些。但是,崇禎本稿本也不會早過十卷本的定型本。蒲安迪教授認為,崇禎本的成書時間應「提前到小說最早流傳的朦朧歲月中,也許甚至追溯到小說的寫作年代」(《論崇禎本金瓶梅的評注》),顯然是不妥當的。從崇禎本的種種特征來看,它不可能與其母本詞話本同時,更不可能早於母本而出生。

三、崇禎本評語在小說批評史上的重要地位

崇禎本評語是古代小說批評的一宗珍貴遺產。評點者在長篇小說由英雄傳奇向世情小說蛻變的轉折時期,沖破傳統觀念,在李贄、袁宏道的「童心」、「性靈」、「真趣」、「自然」的審美新意識啟示下,對《金瓶梅》藝術成就進行了開拓性的評析。評點者開始注重寫實,注重人物性格心理的品鑒,在馮夢龍、金聖嘆、李漁、張竹坡、脂硯齋之前,達到了古代小說批評的新高度。其主要價值有如下幾點:

(一)肯定《金瓶梅》是一部世情書,而非淫書。評點者認為書中所寫人事天理,全為「世情所有」,「如天造地設」。評點者第一次把《金瓶梅》與《史記》相提並論,認為《金瓶梅》「從太史公筆法來」,「純是史遷之妙」。評點者批判了淫書論,他說:「讀此書而以為淫者、穢者,無目者也。」明末《金瓶梅》評論有三派觀點。第一,從進步文藝思潮出發,對《金瓶梅》的產生表示驚喜、贊賞,以欣欣子、袁宏道、謝肇淛為代表。第二,接受進步思潮影響,又受傳統觀念束縛,對此書持又肯定又否定態度,認為此書是淫書、穢書,所以要刊印,蓋為世戒,非為世勸,以東吳弄珠客為代表。第三,固守傳統觀念,持全盤否定看法,認為此書淫穢,壞人心術,決當焚之,以董思白為代表。崇禎本評點者鮮明地批評了第二、第三兩種觀點。

(二)分析了《金瓶梅》中眾多人物的復雜性格。魯迅曾指出,《紅樓夢》的可貴之處在於它突破了我國小說人物塑造中「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傳統格局。其實,最早突破這一格局的應該是《金瓶梅》。《金瓶梅》已經擺脫了傳統小說那種簡單化的平面描寫,開始展現真實的人所具有的復雜矛盾的性格。對於這一點,崇禎本評點者注意到了。他在評析潘金蓮時,既指出她的「出語狠辣」,「俏心毒口」,慣於「聽籬察壁」、「愛小便宜」等弱點,也贊美她的「慧心巧舌」、「韻趣動人」等「可愛」之處。評析李瓶兒時,既說她「愚」、「淺」,也指出她「醇厚」、「情深」。即使是西門慶,評點者亦認為作者並非把他寫得絕對的惡,指出「西門慶臨財往往有廉恥、有良心」,資助朋友時「脫手相贈,全無吝色」。尤其可貴的是,評點者沖破了封建傳統道德的束縛,對潘金蓮這樣一個「淫婦」,處處流露出贊美和同情。在潘金蓮被殺後,評點者道:「讀至此,不敢生悲,不忍稱快,然而心實惻惻難言哉!」這是對一個復雜形象的充滿矛盾的審美感受。

(三)評析了作者刻畫人物的傳神技巧。評點者說作者「寫笑則有聲,寫想則有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