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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未知 3700 字 2021-01-13

詩曰:

既傷千里目,還驚遠去魂。豈不憚跋涉?深懷國士恩。

季布無一諾,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氣,黃金何足論。

話說次日,西門慶早與夏提刑接了新巡按,又到庄上犒勞做活的匠人。至晚來家,平安進門就稟:「今日有東昌府下文書快手,往京里順便捎了一封書帕來,說是太師爺府里翟大爹寄來與爹的。小的接了,交進大娘房里去了。那人明日午後來討回書。」西門慶聽了,走到上房,取書拆開觀看,上面寫著:

京都侍生翟謙頓首書拜即擢大錦堂西門大人門下:久仰山斗,未接豐標,屢辱厚情,感愧何盡!前蒙馳諭,生銘刻在心。凡百於老爺左右,無不盡力扶持。所有小事,曾托盛價煩瀆,想已為我處之矣。今日鴻便,薄具帖金十兩奉賀,兼候起居。伏望俯賜回音,生不勝感激之至。外新狀元蔡一泉,乃老爺之假子,奉敕回籍省視,道經貴處,仍望留之一飯,彼亦不敢有忘也。至祝至祝!秋後一日信。

西門慶看畢,只顧咨嗟不已,說道:「快叫小廝叫媒人去。我什么營生,就忘死了。」吳月娘問:「甚么勾當?」西門慶道:「東京太師老爺府里翟管家,前日有書來,說無子,央及我這里替他尋個女子。不拘貧富,不限財禮,只要好的,他要圖生長。妝奩財禮,該使多少,教我開了去,他一一還我,往後他在老爺面前,一力扶持我做官。我一向亂著上任,七事八事,就把這事忘死了。來保又日逐往鋪子里去了,又不題我。今日他老遠的教人捎書來,問尋的親事怎樣了。又寄了十兩折禮銀子賀我。明日差人就來討回書,你教我怎樣回答他?教他就怪死了!叫了媒人,你吩咐他,好歹上緊替他尋著,不拘大小人家,只要好女兒,或十五六、十七八的也罷,該多少財禮,我這里與他。再不,把李大姐房里綉春,倒好模樣兒,與他去罷。」月娘道:「我說你是個火燎腿行貨子!這兩三個月,你早做什么來?人家央你一場,替他看個真正女子去也好。那丫頭你又收過他,怎好打發去的!你替他當個事干,他到明日也替你用的力。如今急水發,怎么下得漿?比不得買什么兒,拿了銀子到市上就買的來了。一個人家閨門女子,好歹不同,也等著媒人慢慢踏看將來。你倒說的好自在話兒!」西門慶道:「明日他來要回書,怎么回答他?」月娘道:「虧你還斷事!這些勾當兒,便不會打發人?等那人明日來,你多與他些盤纏,寫書回復他,只說女子尋下了,只是衣服妝奩未辦,還待幾時完畢,這里差人送去。打發去了,你這里教人替他尋也不遲。此一舉兩得其便,才干出好事來,也是人家托你一場。」西門慶笑道:「說的有理!」一面叫將陳敬濟來,隔夜修了回書。

次日,下書人來到,西門慶親自出來,問了備細。又問蔡狀元幾時船到,好預備接他。那人道:「小人來時蔡老爹才辭朝,京中起身。翟爹說:只怕蔡老爹回鄉,一時缺少盤纏,煩老爹這里多少只顧借與他。寫書去,翟老爹那里如數補還。」西門慶道:「你多上復翟爹,隨他要多少,我這里無不奉命。」說畢,命陳敬濟讓去廂房內管待酒飯。臨去交割回書,又與了他五兩路費。那人拜謝,歡喜出門,長行去了。看官聽說:當初安忱取中頭甲,被言官論他是先朝宰相安惇之弟,系黨人子孫,不可以魁多士。徽宗不得已,把蔡蘊擢為第一,做了狀元。投在蔡京門下,做了假子。升秘書省正事,給假省親。且說月娘家中使小廝叫了老馮、薛嫂兒並別的媒人來,吩咐各處打聽人家有好女子,拿帖兒來說,不在話下。

一日,西門慶使來保往新河口,打聽蔡狀元船只,原來就和同榜進士安忱同船。這安進士亦因家貧未續親,東也不成,西也不就,辭朝還家續親,因此二人同船來到新河口。來保拿著西門慶拜帖來到船上見,就送了一分下程,酒面、雞鵝、下飯、鹽醬之類。蔡狀元在東京,翟謙已預先和他說了:「清河縣有老爺門下一個西門千戶,乃是大巨家,富而好禮。亦是老爺抬舉,見做理刑官。你到那里,他必然厚待。」這蔡狀元牢記在心,見面門慶差人遠來迎接,又饋送如此大禮,心中甚喜。次日就同安進士進城來拜。西門慶已是預備下酒席。因在李知縣衙內吃酒,看見有一起蘇州戲子唱的好,旋叫了四個來答應。蔡狀元那日封了一端絹帕、一部書、一雙雲履。安進士亦是書帕二事、四袋芽茶、四柄杭扇。各具宮袍烏紗,先投拜帖進去。西門慶冠冕迎接至廳上,敘禮交拜。獻畢贄儀,然後分賓主而坐。先是蔡狀元舉手欠身說道:「京師翟雲峰,甚是稱道賢公閥閱名家,清河巨族。久仰德望,未能識荊,今得晉拜堂下,為幸多矣!」西門慶答道:「不敢!昨日雲峰書來,具道二位老先生華輈下臨,理當迎接,奈公事所羈,望乞寬恕。」因問:「二位老先生仙鄉、尊號?」蔡狀元道:「學生本貫滁州之匡廬人也。賤號一泉,僥幸狀元,官拜秘書正字,給假省親。」安進士道:「學生乃浙江錢塘縣人氏。賤號鳳山。見除工部觀政,亦給假還鄉續親。敢問賢公尊號?」西門慶道:「在下卑官武職,何得號稱。」詢之再三,方言:「賤號四泉,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