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平把這件事看作是離開淮陽城之前的最後一件有趣的事情。
因此他帶著小腹的劍傷走了好遠,出了淮陽城,去了城外的那條官道。
在大雨之中,他果然看見了那個已經破境的少年。
一把油紙傘,背負劍匣的青衫少年正在往前走。
欒平站在官道旁。
李扶搖沒有理會他,只是一直往前走,在大雨里,這個臉色發白,渾身濕透的少年走到不快不慢,但始終在往前走。
欒平忽然出聲道:「年輕人,能不能告訴你我,你的名字」
李扶搖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這個老人。
沒有急著出聲。
欒平笑著解釋道:「邊境小城那一場雨中,你被那位青衫儒士所傷,其實那人是老夫的棋子,只不過本意老夫是要他對付周宣策的,不知道為何他便對上了你,或許是記恨之前你攔下他的那一劍,不過不管怎么說,都是他有錯,又是老夫讓他去的,因此算是老夫也有錯。」
李扶搖皺著眉頭,開門見山問道:「你是想著要對付顧緣」
欒平搖頭道:「老夫對這個讀書種子沒有半點惡意,不過之前與人談了一樁生意而已,現如今謀劃已經結束,之後老夫自然不會再去找那讀書種子的麻煩,只不過今日來見你,是想看看老夫這一劍是為什么而受的,不過看了你之後,老夫更沒有想明白了。劍山的弟子,這些年老夫一個都沒見過,所以真有些忘了這世上的劍士到處是個什么樣子,難不成就都是和你這樣或者說是只有你這個樣子才是最為出彩的那一類」
李扶搖有些自嘲道:「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老祖宗要為我出這么一劍。」
下一刻,李扶搖語鋒一轉,「但要是你今天是來殺我的,我一樣不能束手待斃。」
就這么片刻,李扶搖手里便出現了那柄青絲劍。
而且劍身上的劍氣隱而不發。
李扶搖的氣勢開始攀登至巔峰。
欒平接過話頭,「就因為有許寂對你的期望,所以你便覺得自己這條命極其重要」
李扶搖沒有接話,只是握劍的手越發用力。
劍士相較於其余修士,除去戰力更勝一籌之外,還有一點。
便是感覺也要更甚。
他現如今就對眼前這個老人有著特別的感覺。
欒平饒有興致的發問,「你真覺得老夫出手,你還能有半點反抗的余地」
李扶搖搖著頭,「我知道老祖宗留你一命,不是因為沒有辦法殺你。」
一問一答。
可即便如此,李扶搖握劍的手沒有松開半點,反倒是越握越緊。
天地再大,劍士有的,只不過只是手里的一柄劍。
欒平知道這個少年想說什么,因此他沒有再說話。
許寂沒有下殺手,不外乎兩件事。
要么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他下次對這個少年下殺手的時候先殺了他,要么就是相信他不會對李扶搖出手。
他知道。
李扶搖現如今告訴他,他也知道。
欒平就實在是有些欣賞這個少年了。
於是他換了個問題,「你來淮陽城做什么」
李扶搖默不作聲,沉默以對。
欒平點點頭,「看來是件不小的事情。」
李扶搖還是沒說話。
「老夫其實最想問你,當時瀕臨死亡之前,若是沒有許寂出劍,你會怎么做,或許是你能怎么做有沒有後悔和顧緣一起上路,有沒有後悔替那丫頭出那一劍」
說完之後,欒平便讓開身子。
談話結束,欒平果然沒有半點殺心。
李扶搖往前而行,走過幾步,輕聲說道:「顧緣是我的朋友。」
為朋友出劍,很正常,很理所應當。
欒平好奇心不減,又問了一個問題,「還是那個問題,沒有許寂出劍的話,你能怎么辦」
欒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或許是想起自己即將要離開淮陽城,去一個新地方也或許是多年沒有被人所傷,挨上了一劍之後想知道值不值得
反正最後是問出了這句話。
李扶搖頭也不回,「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倘若下次再出現這種事,我會在事情發生之前,先努力朝前走,走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