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你們這樣的修士(2 / 2)

陳國最為出彩的景物是那座位於飛仙峰上的萬寶閣,只是景色出彩也好,只是旁人如何上得去那個地方,就連自恃武道修為高深的江湖武夫再去往那座飛仙峰的時候,都要萬分小心,稍有不慎便要出事。

可是誰也沒有想過,就是這樣一座可稱天險的飛仙峰,在數年前的某日,竟然是有一個普通人登上來了。

而且還帶著一名女子。

說這兩人是普通人,其實不太准確,畢竟從身份上而言,兩位的身份都真不算低。

但真要說起來,這兩人還真的是並無半點武道修為的普通人而已。

其中一位,體魄只怕比起來那女子也不會強到哪里去。

可就是這樣的兩人,還當真是登上了這座險峰,並且在數年前還第一次並肩坐在了萬寶閣里看著日出。

萬寶閣是某位出彩的讀書人所建造的一座閣樓,里面有許多書,但都不算是什么罕見的東西,可總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某個人當初隨意寫就的東西,或是疾世憤俗的文章,或是什么出彩的詩稿,或是什么對於境界的感悟。

寫就的東西留下之後,不見得能夠幫到誰,但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說不定真會幫到誰。

那個在陳國封號是齊王的男人,當年被說成是陳國第一美男子,而他的王妃,那位齊王妃正好也就是陳國第一美人,這兩人的結合,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後來因為某些事情,讓兩人並未成為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在某些事情之後,才總算是做到了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於是他們離開淮陽城,來到飛仙峰,並且就在這里做了下來。

齊王妃本來就早已經舍棄要自己的夫君成為什么的想法,只想在這輩子跟著他一起老去,然後死亡,便已經足以,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今天。

那位身形消瘦的齊王,坐在萬寶閣翻著一本某人寫就的東西,忽然靈府里便生出了一道氣機,忽然便重新成為了一個修士。

這讓齊王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齊王妃更是不知所以。

齊王看著齊王妃鬢角生出的鬢角,柔聲道:「你受苦了。」

齊王妃微笑道:「不苦。」

齊王站起身來,平靜道:「走吧,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

齊王妃一怔,但還是笑道:「好。」

之後齊王妃便准備去收拾些東西,可誰也沒有想到,齊王只是默默抱起齊王妃,笑道:「這一次用飛的。」

齊王妃神情怪異,「說什么胡話。」

齊王不言不語,只是抱著齊王妃,縱身便掠下飛仙峰。

原來山河猶在,他還是當初那般有著絕世風采。

回到白魚鎮的時候才是深冬光景,李扶搖在這里耐心等到了初春光景,也未碰見什么要對他出手的人,只是在這段時日,除去和葉笙歌探討了修行上的問題,還和顧緣和宋沛到處走了走。

白魚鎮位於周國西南,本該是個沒有什么山妖精怪的地方,可不知道為什么,這數年之後,還多出來不少,這些山妖精怪盤踞在深山之中,對往來客商以及旅客出手,吸取精氣,還十分精明,每每都是做成那種意外假象,當地官府並未在意,只是告誡行人山路難行罷了。

李扶搖閑來無事,顧緣也覺得無趣,兩人略微一合計便決定去深山打獵。

宋沛雖然才踏足修行,境界不高,但看著師姐顧緣對李扶搖的熱絡,便覺得有些不太喜歡,一想著這兩人要單獨相處,便說要跟著一起。

顧緣本來便沒有什么多的心思,見到小師弟也有想法,便答應下來,於是一行三人便行走了群山之中。

白魚鎮周圍的山林,都沒有什么名字,估計即便是官府那邊也懶得管,只是會有一條山道通往別處,既然是要引誘那些山妖出手,李扶搖便隱去一身劍氣,顧緣拿出法器遮掩自己和宋沛的氣機,一行三人,李扶搖背了一方劍匣,用布條包裹,看著像是個琴師,顧緣什么都沒帶,拿著果脯,像是富家小姐,至於宋沛還是背著那個書箱,只是年紀尚小,不像是個要去往京城參加科舉的書生,反倒是有些像是書童。

雖然周國境內多是男子讀書,但偶有大戶人家為自家閨女配備書童,也不算是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

三人同行,行走在山道上,宋沛走在最後,李扶搖走在顧緣身後,三人弄出以顧緣為尊的假象。

從最開始在白魚鎮見到李扶搖開始,顧緣便一直扭著李扶搖問了許多他這一趟遠游的事情,從去往少梁城到之後的洛陽城,再到最後的妖土,以及這一路回來,反正是該問的都問了。

她身在學宮,想要出門一次都極為不容易,更不能像是李扶搖這樣,動輒便要行過這般多的路,因此自然而然便是會很向往,便多問了一些。

宋沛對於自己師姐口中的這位未來劍仙,原本便見過,那個時候是在一間廢棄的小屋里,當時先生和另外一個讀書人說了許多,他也就和李扶搖多聊了一會兒,但說是要如何了解,其實也說不上,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發現李扶搖其實還是個好人,便覺得自己有些嫉妒他,有些不太好,這兩日已經完全放下了,對李扶搖,再無半點隔閡。

三教對劍士的態度,在他們兩人身上,完全是體現不出來。

行至半山腰,顧緣張口問道:「李扶搖,你在青天城捅出這么大的簍子,一路南下就真的這么簡單,不是那位大妖護著你」

李扶搖苦笑道:「或許有,只是我境界低微,沒有看出來。」

顧緣對於李扶搖的這個問題明顯不太滿意,皺了皺眉頭之後,又不曉得從何開口,就吃了幾塊果脯,宋沛才問道:「李大哥,你真的能御劍飛行」

李扶搖點頭說道:「這都不是什么厲害的東西,等到你以後境界高出一些,自然也能御空了,只是無劍,不能御空太久罷了,要是有法器,那另說。還有要是境界足夠高深,自然也可以不用在乎這些。」

宋沛哦了一聲,對於這個說法,還算是比較滿意。

他入學宮之後,其實對修行這件事還是沒有太大的想法,還是想著好好讀書,只是師姐顧緣前些時日一直說修行是大事,他才硬著頭皮跟著先生們的一起打坐悟道。

只是師姐這個人,之前說修行,後來又說練劍,讓宋沛都有些無奈。

只是無奈歸無奈,宋沛還是不怨他的。

不過宋沛對練劍真的沒有多少興趣,這碰到了李扶搖之後,也都還沒有表露出來半點想要學劍的心思,這讓顧緣好幾次對宋沛暗示,宋沛都假裝沒有看出來師姐的意思。

宋沛想著,自己師姐這個性子,以後要是真有自己設想的那一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李扶搖走的路多了,又要比顧緣和宋沛都要大一些,自然是看出宋沛自己的想法,他想了想,卻沒有直接提出,而是說起來之前和宋沛的相遇,當時他哪里知道那兩位讀書人,一位是學宮掌教,一位是魔教教主。

這可是兩位登樓境。

只是現如今,別說登樓,就連朝青秋他都已經見過了,早已經見怪不怪,只是與學宮掌教蘇夜的一面之緣,李扶搖倒是還覺得這位學宮掌教其實不差的,只是學宮里顯得有些烏煙瘴氣。

李扶搖愛憎分明,自然不會因為學宮的某些人做出的事情,而怪到掌教蘇夜身上去,世間有很多事情說不清楚,可是李扶搖覺得這一件,完全是能夠說清楚的。

談過了這些事情,李扶搖便刻意放緩腳步,等顧緣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拍了拍宋沛的肩膀,低聲問道:「對你師姐,有什么想法」

宋沛臉頰瞬間變紅,低聲道:「李大哥,你可不能胡說。」

李扶搖低聲說道:「胡不胡說你自己掂量,你要是沒有想法,就當我說的是屁話,要是有想法,我倒是有些方法。」

宋沛看著李扶搖,怔怔出神,片刻之後便搖頭道:「沒有那么回事。」

李扶搖哦了一聲,似乎是自言自語說道:「原來是我看錯了。」

說完之後李扶搖便想著往前面走去,想著要趕上顧緣的步伐。

宋沛拉著他的袖子,忽然很低聲的說道:「李大哥,即便沒有那么回事,也說說怎么追女子唄。」

這個家伙,倒是有些門道。

李扶搖一本正經的說道:「既然你沒有這個想法,知道這些東西做什么」

宋沛聲如蚊蠅,「那以後可以用嘛。」

李扶搖不再打趣宋沛,而是笑著說道:「要追女子,你至少就得知道那女子的愛好才是,就拿你師姐來說,你不得知道她喜歡吃點啥,喜歡點啥……」

宋沛摸著腦袋,有些無辜的說道:「師姐啊,喜歡吃果脯,喜歡啥,喜歡練劍啊!」

宋沛說道:「李大哥,要不然你教我練劍吧」

李扶搖皺了皺眉頭,隨即笑道:「你還說你不喜歡你師姐」

宋沛一把捂住嘴吧,低聲懇求道:「李大哥不要告訴師姐。」

李扶搖看著這家伙,點了頭之後說道:「你呀,要是你師姐喜歡練劍的,你就要去練劍,要是你師姐喜歡妖修,你也要變成妖修,變得去嗎」

宋沛問道:「那怎么辦」

李扶搖說道:「其實我說的那件事,是讓你記住而已,要是你師姐真喜歡你,你會不會劍術有什么關系,你有沒有學問有什么關系」

宋沛嘿嘿一笑,「既然這樣,就等著師姐來喜歡我,不行吧」

李扶搖說道:「天底下沒有什么理所應當的事情,自然也沒有女子理所應當的喜歡,所以即便有朝一日你師姐喜歡你,你也不要當成什么理所應當的事情,反倒是更要去憐惜她,多珍惜來之不易的東西,當然,反之亦然。」

宋沛哦了一聲,對於沒有什么理所應當這件事,他算是第二次聽到了,第一次自然是他的那位先生告訴他的道理,只是宋沛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道理會變成男女之間也是這樣。

不過他覺得挺有道理,便在腦海里記下了。

李扶搖知道宋沛是蘇夜的學生,知道可能以後這個少年很有可能成為某個極有學問的讀書人,會成為世間都頂出名的修士,但即便是這樣,李扶搖都覺得今天說的這些話大概是沒有錯的。

李扶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笑道:「喜歡一個女子,總得告訴她,不然有一天她被某個男子搶走了,你都不知道,不過這種事情,時機很重要,你自己把握吧。」

宋沛哦了一聲,原本是想說些什么的,可隨即愁眉苦臉的說道:「李大哥,師姐不見了!」

李扶搖抬起頭,才發現顧緣真的不見了,之前他和宋沛聊了這么些,一直都沒有關注走在前面的顧緣,現在抬頭一看,顧緣已經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扶搖想了想,將劍匣里的劍十九取出,以心神御劍而去。

宋沛站在原地,說道:「原來你真的會御劍啊!」

……

……

山林之中,說是山妖橫行,為禍一方,但實際上一座山能有一位挑大梁的山妖便已經是幸事,本來山河這邊的妖修便少,能夠成氣候的更少。

像是在這種不算是太過深山老林的地方,能有上那么一位便已經是不少了。

可誰知道這里卻是一共有兩位。

其中一位便是經常為了吸取凡人精血而常常出沒的山妖,修行已經有數十年,境界算是不低,只是並非從一開始便來到這邊而已,另外一位則是一位潛修在此很多年的「原住民」兩人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在那位吸取凡人的山妖修為暴漲之後,這位原住民的地盤便越來越少。

直到今日,他也就只能龜縮到一片寒潭之中了。

作為一條魚妖,本來便該是在江河之中才對,可他嫌那個地方太吵,才選了這么深山老林里的一片寒潭作為棲身之處,但誰想到,他在這里待了數十年都還是安靜的一個人而已,卻偏偏在這數年前遇上了另外一位山妖。

他是魚妖,對方卻偏偏是一只貓。

世俗間的貓喜歡吃魚,卻是不能下水,這成為了妖修的貓,要想吃魚,還真的有些辦法,兩方既然是天敵,那只貓妖便一直想要吃掉這條魚。

只不過兩方都是妖修,最開始境界差距不大,還真拿那條魚妖沒有辦法,等到後面境界暴漲之後,他又常常龜縮在寒潭當中,讓那只貓妖還是無可奈何。

即便是成為了妖,但還是有些天性無法抹去。

就如同那只貓不敢下水一樣。

今日趁著那只貓下山去了,魚妖這才從寒潭出來,化作人形,就坐在潭邊發呆。

可片刻之後便聽見有個少女大喊大叫,「你怎么不穿衣服」

魚妖回過頭,在遠處發現一個拿著一包果脯的少女,這才低頭一看,原來是真沒有穿衣服,趕緊便跳下了潭中。

只露出一個腦袋。

他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少女,好心提醒道:「這山上有妖,是吃人的,你趕快走,要是遲了,就跑不了了。」

少女先是遮住眼睛,後來看到這條魚妖跳進水里之後,才說道:「你不就是條魚妖嗎」

魚妖氣勢有些弱,片刻之後才說道:「我不吃人的。」

少女大大方方的往前走了好幾步,來到潭邊,笑著問道:「你是條魚妖,這山上還有什么妖」

說完這句話,少女還補充道:「要吃人的那種。」

魚妖看著這個少女,哭喪著說道:「你快走吧,要是等會兒被那只貓妖看見,我救不了你的,看著你被撕成兩半,然後被吃掉腦袋,五臟六腑全部都被吞到肚子里,那種光景……」

其實山妖吸人精血,遠沒有這么恐怖,只是魚妖想要嚇走少女,故意編出來的瞎話罷了。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誰想到他說著這些話,那個小姑娘竟然笑了。

少女看著魚妖笑道:「原來是還有一只貓妖。」

「貓吃魚,我看那只妖最想的是把你這樣吃掉啊。」

魚妖臉色難看,要是被那只貓這樣抓到,不說別的,肯定是要把他這樣吃掉的,真是一點都不剩,天性如此。

這是世間的規律。

只是隨著境界的提升,會有些改變罷了。

少女坐在潭邊的石頭上,笑著問道:「貓妖吃人,你吃過沒有」

魚妖搖頭,「我才不吃人,吃了人要招惹禍端,我一個人安安靜靜修行,才不願意招惹什么其余的事情。」

少女哦了一聲,笑道:「那么這樣說來,你還是一只好妖了」

魚妖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卻是平靜的說道:「這個世道哪里有什么好妖壞妖,要是被那些修士發現了,大概就是不問而殺唄,山河這邊妖修活著很難的,但是妖土那邊,也沒有那么容易,活著一直都是一件難事。」

少女不願意去聽這些,只是笑著說道:「那只貓肯定做了不少壞事,我就是來找他的。」

魚妖驚疑道:「你是修士。」

少女反問道:「看著不像」

魚妖點點頭,「真的不太像。」

少女嘆了口氣,「那要什么樣的才像是修士呢,長得凶神惡煞,動輒便要拿你們這些妖修的性命,少言寡語,然後不可一世的才是修士」

魚妖點點頭,「大概就是這樣了。」

少女呸了一聲,「要真想這樣才怪了。」

魚妖有些愕然,雖說他修行的數十年,但實際上還和十幾歲的少年沒有什么區別,他看著少女說道:「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修士了。」

少女反問道:「那你還見過其他修士」

魚妖一本正經的說道:「沒有,就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