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坐而論道(2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1169 字 2021-01-14

這個問題皇帝明顯就慎重考慮了一下,他到底不能否認詩的地位,緩緩答道:「自是為了有利於國。」

「不學詩,無以言。」鄭玄這才說道:「故常誦習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只是這個達,是明達事務。而若是要使人通達政務,就得需要時間在任上磨合,譬如適才孔北海所說,詩能知施政之得失。牧民之官可以不通詩而為官,但為官者必知詩之大義。」

鄭玄這話有些涉及到理論聯系實際的意思了,皇帝深覺驚異,干笑著說道:「是這個道理,我一直秉持學以致用,世間窮經皓首者何其多也然則皆能從政以達嗎我看不然,治民者當學治民之術,執法者當通曉律令,治書者鑽研典籍,這才是各得其所,若是混為一論,豈非方枘圓鑿」

此時正是經學逐漸沒落的時代,再過幾十年,曹丕代漢將給四百年的天人感應學說帶來沖擊,再過百多年,華夏大地將會被外來異族的鐵騎肆虐,到處都是人間地獄。當傳統的儒家經學不能提出有用的濟世方案以解決困境的時候,佛教、道教、玄學由此接連興起,擠壓了儒學的生存空間。

也正是因為儒家地位的下降,所以隋唐科舉取士時才可以將明經、明律等科並行不悖,而皇帝現在正處於經學衰微,死而不僵的時候,儒學仍占社會意識形態的主流,還沒有經受歷史上的那幾次沖擊。他現在想搞五科並舉,遇到的阻力可比隋唐的時候要大多了。

不過,再大的阻力他也要去做,畢竟這是有益於後世上千年的東西。緊接著,皇帝與鄭玄就太學是否開專科教學、且與明經並重的話題展開了爭論,鄭玄博聞強記,不愧是兩漢古今經學的集大成者和鄭學的開創者,每每都能從五經中提出自己的觀點。即便皇帝有著來自後世的深厚閱歷,一時竟也處於下風,苦苦堅守著自己的論點。

兩人爭論了有半個時辰,不僅是孔融還是傅巽,就連荀攸都是面露驚異,他知道皇帝雖有善辯的名聲,在除開以勢壓人,旁人輕易不敢與之爭論的原因以外,更多也只是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想法和角度,在一開始的時候很容易讓對方措手不及。可若是談的深入一些,涉及到具體引用的論據,則根本不可能是鄭玄這樣的大儒的對手除非皇帝拋開儒學的桎梏,自己創造一家學說出來。

情況也確實如荀攸所料,皇帝的觀點雖然精妙,但是缺乏足夠的經學理論作為支撐,被鄭玄辯倒只是時間問題。可是皇帝卻能在鄭玄的面前論道這么久,這也實在是讓荀攸大為驚訝。

若今天的事情傳了出去,不知將會引起多大的反響。

「鄭君的學問高深,實在是讓人佩服。」雖然在石渠閣待了一年,皇帝讀的書到底還是太少了,而且大都是囫圇吞棗,根本沒有達到精通的地步。虧他私下還以為自己光靠這些就能這副這個時代的儒生,沒想到在真正的、敢於在皇帝面前折顏論道的大儒面前,自己何止是嫩

皇帝兩手疊起,鄭重的對鄭玄執了一禮。

鄭玄趕緊回了禮,無不感慨的說道:「再過幾年,陛下可以為人師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皇帝淡淡說道,他剛才通過與鄭玄的論道,明白自己的統治思想不管是外儒內法、還是儒法並重,其根本都應該是儒學,不應該得此棄彼,就如同後世的官員政績再好,也不能脫離主義兩個字:「太學仍以五科並重,但其余四科要在熟知本科學業之外,至少能通曉一經。如此才契合鄭君適才所言牧民之官可不通詩而為官,但為官者必知詩之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