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得行道焉(2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1380 字 2021-01-14

孔融接口道:「桓典家傳歐陽尚書,歷代授王、趙岐精於孟子,據說其中大義最得陛下推崇。此二者雖與我等道理齟齬,但也不是一時就能駁倒的。至於鄭君,你今日與陛下辯駁有些過激了,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一時不想與我談兩家經學的優劣,這我知道。」鄭玄此時止步,在他面前是一個人為挖出來的小土坑,他站在坑邊,凝視著被阻絕的道路,心里一點也不急:「所以我才與陛下談論太學五科的得失優劣,只有這樣,才會為人所重。」

為人所重,這個人不單單是指同為古文經學的大家馬日磾,更是指奉行今文經學的楊氏等人。

鄭玄的名望與才識是有目共睹的,作為馬融的學生,他這次帶著大批門生弟子入朝一定會受到司徒馬日磾等人的厚遇,而他與皇帝在太學五科上引發的一次爭執,更會被其他人利用起來當做敲擊太學現行體制、甚至是在朝廷掀起新一輪斗爭的槍口。

「這么做可就要有大朝爭了,鄭君即便能因此借勢發揚古文,但也將成眾矢之的,稍有不慎,恐怕會」孔融憂心道,他一直都很尊重鄭玄,此時也不免為鄭玄將會陷入政治漩渦而感到擔憂:「這是誰給鄭君出的主意」

孔融猜的很對,這的確不是精於儒術、疏於權謀的鄭玄能夠想出來的,但對方沒有直接答他,反而側過身說起了別的:「老夫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孔融一愣。

「一旦入了朝堂,便由不得自己。」鄭玄的眼中滿是飽經世事的滄桑,像個宦海沉浮已久的老吏,他感慨道:「當初盧子干就是如此,老夫那時還笑話過他,可沒料到現在輪到我不得獨善了孔君,你也得好自勉之啊。」

「既然早知會如此,鄭君當日又為何同意隨我入朝青徐之間雖然喪亂,但江東還算太平,若真是為了避難,大可遠走江淮,何故隨我千里走一遭」孔融皺眉道,心里隱然有一絲後悔,若是鄭玄因為兩派政爭而無法保全,那他可就要愧死了。

「這既是盧子干的遺志,也是老夫生平宏願古今經學等各家之說,爭執數百年,多少大儒為此皓首竭力,窮其一生也只能拘於一家之言,難尋大道。如今既然天子多智,有意開辟新氣象,聖主難逢、治世難遇」鄭玄大義凜然的說道,此時他已經跳出了學派之間狹隘的桎梏,邁向了更高一層的境界:「我何不能糅合兩家,一舉了結這場紛爭」

「天子雖然奮發有為」孔融驚疑不定的低聲說道:「你又如何斷定」

「孝武皇帝有春秋繁露、孝章皇帝有白虎通義,我今日觀陛下談吐舉止,斷定其絕不甘只做守成或中興之主,若果真重開盛世,豈能沒有一部曠世經典」鄭玄面露激動之色,一雙老眼流露出精光,胡須也因此不住的顫抖著。

「難、太難了。」孔融雖聽得心潮澎湃,但仍存了一絲冷靜:「鄭君還是先操持現在的麻煩,再論其他吧」

「盧子干當年即便再危難的時候,都不忘了注釋經書。」鄭玄語氣里滿是對故友的懷念與悲傷,興許他這次來除了自己,更多的還是為了盧植:「人這一世不過數十年,總得有個什么執念在心里,讓你一直走下去,不然豈不是白白辜負了蒼天」

說著,鄭玄手腳麻利的邁開步子,從身前這個小土坑上跨了過去,全程甚至不需要孔融的扶持,動作流暢的像是年輕了十歲。

孔融看著鄭玄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虛握雙拳,也跟著邁過了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