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悉以惠官(2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2079 字 2021-01-14

一句說完,荀攸緊接著又是一句,像是在挑刺,又像是真的在為皇帝仔細斟酌這次不大不小的軍職改制:「陛下適才所言,若是新辟之地,則設之以鎮,其後該地漸次歸化,則降為平、安。愚臣淺見,鎮將之權,尤勝於平、安,若有如董卓等逆臣,擅居兵權,不服詔令。假稱其地仍有寇亂,不肯降秩又如何」

「帶兵打仗,是為將者之責,至於可否領兵征伐,則以朝廷調派羽檄、符節等信物為憑,此乃調兵與統兵,二者不得疊加。另,糧秣軍需等物,皆有朝廷撥付,將校不得擅專越權,足以防范將校豢養私兵。此外將校統兵幾何,練兵幾何,皆由朝廷從他地調撥,不許自行招募。」皇帝從固定兵額、後勤統管、調兵權與統兵權分離等角度防微杜漸,讓荀攸安心稍許。

其實皇帝還有別的法子未有講到,譬如從禁軍調派骨干組成邊軍,用禁軍與邊軍按批次及一定數量進行輪戍,在軍中設置夜校加強忠君愛國思想,利用御前郎衛提拔、籠絡年輕優秀將領以掌握軍隊,以及在保障將領及士兵素質的前提下,施行將兵分離。其中有許多是借鑒後世的軍事制度,也有些是皇帝自己摸索創新的產物。

雖然施行起來肯定還會出現許多未曾想到的問題,但皇帝想來,到最後真正用得上這些將軍的也只有漠北與西域這兩塊地方,手下兵馬最多不超過五萬,再多就得由朝廷另外派前後左右等將軍領兵了,朝廷內部的將軍,忠誠度至少要比邊將要高。何況只要朝廷威嚴仍在,保證中央集權,內部實力不被削弱,邊將就不會生出異心。

趙溫對軍事一途並無造詣,樂得在一旁偷閑藏拙,見皇帝與荀攸商議討論得差不多了,他才徐徐進言,將話題又拉了回去:「青州一地,非是袁、呂二家,公孫瓚手下田楷雖弱,但也不可小覷。朝廷既已籠絡呂布,許之以督青州軍事,則無論是扶立田楷,以成三家並立、抑或是示好公孫瓚,皆為即興之計。」

皇帝對田楷這個人毫無印象,只是對他手下的田豫挺感興趣,卻不知他這個幽州漁陽人,與自己麾下的越騎校尉、幽州右北平人田疇有沒有宗族關系。

如是想著,看在有田豫這個能人輔佐田楷的份上,皇帝就當是下步閑棋,無可無不可的說道:「我正有此意,公孫瓚不是表奏他為青州刺史么朝廷給他個正式的名分,他身邊那個叫田豫的,正好接替劉備,擔任齊國相。」

皇帝雖然將政事托付給了馬日磾等一干大臣,但對於軍事部署以及戰爭謀劃,皇帝從未大張旗鼓的召馬日磾等人一同商榷,而是只和荀攸、賈詡、王斌等幾個人私下里商議出具體的戰略,然後再付之承明殿走個流程。馬日磾等人知道皇帝對軍權、兵事無比看重,也知道再跟皇帝掙這點外行的權力只會有弊無利,所以除了董承有些不樂意以外,其余的皆默然視之了。

趙溫是朝中少有的能與皇帝參與謀劃戰略的臣子之一,熟知皇帝對關東的總體布局,若是袁氏兄弟迫於朝廷的壓力,摒棄前嫌,團結對外,那么最首要的就是阻攔彼二人合流一處,再各個擊破。前次屬意孫策預伏江東,已為重創袁術留下一步暗棋,這一次若是說和了曹操、陶謙,穩住了田楷、呂布,再加上一半在手的豫州,那么朝廷就能建立一道由兗豫青徐等州郡組成的戰線,以阻絕袁氏兄弟合兵的道路。

他在心里想了想,暗暗覺得這道戰線的關鍵就在於豫州,畢竟豫州才是朝廷在關東的最前沿:「豫州今有兵馬萬余,其中有田校尉麾下越騎營三千五百人,余者乃地方郡國之兵、或都尉李通、許褚等人部曲私兵。朝廷眼下若要制衡關東,除了示以懷柔,還要施以威力。」

「汝南等將,皆各守縣邑,不求進取,保境安民足矣。為今之計,還是要集合兵馬,預備來年的伐蜀之役。」對於趙溫再次派兵進駐關東以威懾諸侯的建議,荀攸有不同的看法,淡淡說道。

起先派兵前往河南,一是為了調走樊稠,好騰出手來收拾王方這些非嫡系的駐京部隊;二也是為了讓田疇、劉艾等人在關東摻沙子,防止朱儁一家獨大。如今皇帝已經沒有這個考慮,對荀攸輕輕頷首,表示贊同:「今年伐蜀是重中之重,務要集結兵力,畢其功於一役,關東有前將軍、越騎營,又有郭嘉、李通等人,足以應付不測。」

「謹諾。」趙溫也不見慚,坦然應道。

「不過你說道豫州,倒是提醒了我一樁案子。」皇帝忽然抬了抬眉,目光看向荀攸,緩緩說道:「那個典農校尉張超,是怎么回事他在汝南因輕敵而遭人突襲,棄軍而走,劉艾將其扣下是罪有應得。為何押往河南之後,前將軍卻還要為其說情」

荀攸知道皇帝看他的意思,主動解釋道:「張超乃河間鄚人,是留侯張良之後,有文采,頗善書,曾為前將軍麾下司馬,征討黃巾有功。前將軍此次念其戰時疏忽,雖為大罪,但還請陛下能網開一面,念在其往昔平亂之功、及留侯遺澤的份上,饒其一命,廢為庶人。」

「留侯後人」皇帝笑了,張良的後人經過數百年的繁衍,早不知有多少,他隱約記得蜀漢的一個將軍張嶷也是留侯張良的後人。荀攸提出這一點來,多半是暗示皇帝像追尊傅燮、段熲等先烈功臣一樣,對張超這個英烈後人網開一面。

這個不是沒有先例,在以往也常有漢初開國功臣之後犯法,遭皇帝特設的故事。可皇帝偏就不為所動,哪怕荀攸在話里又投其所好,提及了張超在書法辭賦上的造詣,皇帝也不打算就此而寬貸他,更是直接說道:「他在獄中的自辯奏疏,我也看了,字寫得確實好,留侯後人也確實該有所恩澤,但罪無可綰,朝廷不能因為這些就赦免於他。」

「謹諾。」荀攸輕聲答道,語氣毫無任何的情緒波動,像是這件事只是舉手之勞,與己無關。

皇帝看著荀攸淡然自若的臉色,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你說他是河間鄚人」

荀攸抬眼看了過來,雖不明其意,但還是如實說道:「正是。」

「河間張氏」皇帝喃喃自語道,他想起了三國有個名將,籍貫好像也是河間鄚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