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女媧伏羲雙螺旋(下)(2 / 2)

但這個簡單的道理,卻讓很多難以理解以為天命注定的事,變得豁然開朗。

適指著他畫出的雙螺旋的女媧伏羲的纏繞在一起的尾巴,點著上面的一條條的線,說道:「這一條又一條相交的線,每一條都代表著一種特征。按照我墨家大故小故之分,可稱為大顯小顯。」

「記住一句話,兩大必顯大、兩小必顯小、一大一小只顯大。」

「這些特征數以萬計,不是我全能知道的,但我知道一部分。比如舌頭、下巴、膚色、頭發卷與不卷、眼皮、聾啞……我一一說,你們一一看,看看到底是不是這樣的呢?」

他一邊說,眾人一邊參照,大多數人紛紛點頭,少部分人則看著自己的妻子面有怒容。

那些面有怒容的人,在此時選擇了相信適,而不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妻子。

適又道:「有人生出了聾啞或是兔唇殘疾的兒女,便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觸怒了上天,甚至認為這是懲罰。但其實並不是。只不過你身上便有那樣的小顯,妻子身上也恰好有小顯,你們兩個正常,可是生出的兒女卻有可能是雙小顯。」

「上古聖人知曉了這樣的天志,所以制定了禮儀,同姓不婚、兄妹不睡。這就是為什么說上古聖人的做法很多都是秉持天志的原因,他們或許認為和天下人講不通這樣的道理,便把這樣的道理隱藏在禮儀中。」

「但並非所有的禮儀都是符合天志的。墨翟先生曾說,我有天志便如匠人又規矩,衡量而已。符合天志的,我們便繼承;不符合天志的,我們就去改正。只有這樣,才能抵達最終的樂土。」

適見眾人點頭,又指著伏羲女媧圖道:「有人曾問我,若是天鬼還活著,會怎么看我們?」

這個問題,是很多人的疑問。

天鬼會覺得此時的人有罪嗎?會覺得此時的人道德墮落嗎?會覺得這樣受苦是因為違背了天鬼的意願嗎?人應該怎么做才會讓鬼神喜歡呢?

這是道德問題,而適對道德這兩個字有自己的理解。

於是面對這個問題,他大笑道:「在天鬼生前,他是通曉全部天志的。在他眼中,美丑也好、單雙也罷,只是天地的規律。」

停頓片刻,他又畫了一個單獨的雙螺旋圖,只是伏羲女媧的尾巴,而沒有頭。

指著這個雙螺旋圖道:「天鬼若活著,以他通曉天志的雙眼來看,你我還有那些王侯,都不過是這樣的雙螺旋。他看不到單雙眼皮,只能看到大顯小顯,所以說天鬼之眼看不到人,但卻能夠推測出人。」

「我們所有人,在天鬼眼中,都是一樣的雙螺旋,只是這些交匯的線不同而已。又有什么分別呢?所以說,天下的人,在知曉天志的人眼中,都是平等的啊,並無天生的貴賤。」

適趁機又宣揚了一波墨者的理念,轉而又道:「那現在你們知道了這種天志,我問你們。如果麥子粒大是大顯,粒小是小顯,那么選麥籽的時候是選大的還是小的?」

這是個不需要問的問題,因為這些人即便不知道這個概念,但是技術上已經知道該選擇什么樣的麥籽。

適這樣一問,這些人立刻從知其然變為了知其所以然。那些以為理當如此的問題,原來竟然隱藏著這樣的天志,更是相信適所說的天志,真的可以解釋很多的東西。

適又道:「同姓不婚、兄妹不睡,這是符合天志的禮儀,但這種禮儀不應該放到牛馬等畜生的身上。相反,越是近親,越容易生出雙大顯的子嗣,當然也可能生出雙小顯的子嗣。」

適失笑道:「可牛馬生出雙小顯的幼崽,我們摔死就是。可父母生出了雙小顯的孩子,誰又忍心摔死呢?這就是人和畜生的不同啊,也是人的禮儀不能夠用在畜生之上的原因啊。凡事想要將人的禮儀用在畜生身上的,那都是沒有理解天志、曲解天志的人啊。這樣的人,你們一定要小心,他們是阻礙咱們抵達樂土的最大的敵人!」

眾人牢牢記住這句話,適又道:「天志無窮,但也是可以學習和了解的。正如我現在可以知道眼皮下巴頭發的大顯和小顯,但是更多的就不是我現在能知道的了。」

「我們墨者會想辦法領悟更多的天志,將來培育出重數百斤的豬、吃的少長得肥的羊、專門取毛的羊、可以長得更快用以備荒防霜的種子、重達兩千斤專門耕地的大馬……這都未必是不可能的啊。」

他說了這么久,其實並沒有解決從哪來這個問題,而是只解釋了一小部分問題。

但這些問題,已經足夠這些人相信天志,也足夠讓他們消化一陣。

至於更多,那是之後慢慢完成的。

他用天志解釋了一些禮儀背後隱藏的物質,引發人們思索事物的本源,引發道德與禮儀到底源自什么。

他用天鬼眼中的人都是雙螺旋,告訴人們其實在天鬼眼中眾生平等,也其實在為日後解釋天鬼做准備……

可能將來的天鬼更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滅世之後啟發人們知識的機器人,當有一天他看到欣欣向榮的人世並且欣喜、想要融入人世的時候,他便死了。

所以天鬼喜好人的一切,美好與丑陋、善良與惡毒,對天鬼而言那都是生機勃勃的人世。

他用天志解釋了人的模樣和父母的關系,吸引了很多人聽下去,感到好奇,也為稼穡之事提供了新的思路。

他用天志解釋人的模樣吸引了人後,又將樂土說成是知曉天志的推演,只要單雙眼皮的事人們相信了,那么也會在種子和技術之外,相信樂土是符合天志的推演。

或許不久後他就要離開這個村社。可凡走過總有痕跡,他走後這些言語也會以這個村社為中心到處傳播。

或許他走後,許多家庭會吵架,許多孩子會卷著舌頭琢磨著父母的眼皮單雙。

或許他走後,某一天有年畫的時候,伏羲女媧的圖會變成尾部一條條細線相連的模樣,和之前的不再相同。

或許他走後,這些唱歌的少年長大了,變聲了,但還會有新的孩子接替他們的位置,將這種習慣流傳下去。

正如公造鑄所說的那樣,萬千個村社就是天下。

他在這里所做的一切,所行的方式,會如同秋原上的野火一般,在他培養出的墨者的傳播下,用一種類似宗教又符合此時人們認知的方式,傳遍九州。

這場聚會之後,他已經完成了在這個村社要做的起步,也提供了一個可以實行的樣板。

只要有足夠的錢,買牛冶鐵租用借用給村社的人,並且有能力保護這些東西不被別人搶走就可以傳播的更快,更有利益,聚集更多的人。

村社的事,只要有人,那就按圖索驥、照葫蘆畫瓢做下去就是。就如種植,他種下一枚種子,十幾年後便可收獲許多的這樣的村社。

而現在,他已經讓墨子看到了他想讓墨子看到的一切,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村社,將精力放到城市的事、官吏的事,貴族的事,列國的事。